第200章
無論桑羅郡主如今是否仍然得寵,她依然是皇親國戚,有著皇家血脈,在大周這就是尊貴至極的身份,穆青自然是不會讓她難堪的,便笑著道:「郡主是性情中人,倒是讓人佩服。」
桑羅郡主最喜歡別人稱讚她的率直,畢竟她的容貌比不得人,身段也比不得人,但是這個性子卻是先帝誇獎過的,桑羅郡主也有了笑臉,看著穆青道:「你便是穆大人?孟郎在家中常常提起你,說你頗有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呢。」
孟琪顯然並不覺得這些話要讓穆青知道,畢竟他如今甚為落魄,這般說穆青,只怕穆青不覺得是讚賞反而覺得尷尬。
不過穆青倒是沒有什麼在意,反倒是笑道:「如此這般倒是讓我欣喜的很,孟大人的學識數倍於我,若是可以在孟大人身邊學的一星半點兒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不必謙虛,國子監司業是個不錯的官職,當初孟郎可沒有當你這麼大的官兒,」雖然這麼說,可是桑羅郡主臉上依然是幸福的微笑,眼睛看著一旁的孟琪,道,「不過孟郎當初倒是比你俊俏多了。」
……這是調|戲嗎?
穆青眨眨眼睛,看了看桑羅郡主,又看了看頗有些無奈卻依然輕輕握著桑羅郡主手腕的孟琪,釋然一笑。
看起來是桑羅郡主的目標自始至終只有一個,而平時看上去嚴肅無比冷清異常的孟琪孟大人,居然也就吃這麼一套。
這倒是琴瑟和鳴,羨煞旁人了。
人家兩口子如今氣氛正好,穆青和董奉也就不當電燈泡了,告辭退了出去。離開門口的時候,穆青才看到在走廊上站的整整齊齊的兩隊人,均是女子,卻是一身皮甲英姿颯爽,頭髮高高束起,腰間均佩帶著長劍,神色嚴肅低眉斂目站在那裡,平生少了不少女子的柔媚,卻是肅殺之氣甚重。
董奉卻是毫不意外,道:「這些事郡主近侍,桑羅郡主性格直爽,喜好刀劍,便帶了這些有這功夫的侍女隨身,平時走到哪裡帶到哪裡的。」
穆青聽了這話不禁咂舌,這位桑羅郡主著實讓他長了見識。只是不知道那位素來喜好詩文的孟琪大人是如何過來的。
或許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又或許,是愛情?
穆青笑了笑,無論是哪種,總歸是極好的了。
「董兄,若是無事,你我再玩一把如何?此番定要分出個高低來,輸了的請客。」
董奉挑挑眉尖:「醉仙樓。」
穆青笑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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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琪素來是順著桑羅郡主的,以前是因為這個女子為了自己隱忍太多,付出太過,孟琪心中不忍,故而待她極好。後來卻是漸漸的喜歡上了桑羅郡主的爽利性子,也習慣了與她相處的感覺,便也平靜有美滿的過了許多年。
或許他們之間唯一的缺陷,就是沒有子嗣。
孟琪伸出手,輕輕的放在了桑羅郡主的手背上。桑羅郡主正在嘮嘮叨叨的數落他為何無故逃離,害得自己一通好找,可是在孟琪握住她的手的時候,桑羅郡主停了話音,微微抿唇,臉頰紅了起來。
「鬆手,老夫老妻了,別給我整這一套。」嘴裡雖然這麼說,可是桑羅郡主卻絲毫沒有掙扎的意思。
孟琪笑笑,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媳婦的脾氣的,雖然臉黑了些,但是卻是個單純直率的,即使是現在也還是會為了一些小事情臉紅心跳,這倒是有趣的很。輕輕地握緊了桑羅郡主的手,孟琪道:「勞煩夫人挂念了,為夫心裡不忍得很。」
桑羅郡主笑了笑:「只要你好了我便好了,若是你仍覺得不爽利,我再去請個大夫可好?」
孟琪搖搖頭,那張臉上的蒼白也帶出了些許血色:「我不過是風寒之症,不打緊,郡主大可放心。我過過便會離府,不過那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入宮一趟。」
「你可是去見皇帝?」桑羅郡主臉上有些猶豫,「當初的事情影響還在,我怕他不待見你給你氣受。」
孟琪拍了拍桑羅郡主的手:「若是他真的看不過我,現在我只怕連這麼個博士的名頭都沒了,哪裡還能容我活到現在呢?夫人放心,陛下心中清楚當初的事情的原委,孟家平反是早晚的事情,我這會兒也不過是找他說說八皇子的事情,沒有別的。」
桑羅郡主慣常是信他信的極深的,聽孟琪這般說,便也不再多言,點點頭,站起了身。
孟琪也站了起來,或許是起的猛了,喉頭一緊,就要咳嗽出來,但是到底是伸手遮擋住了,努力深呼吸,讓自己不至於出聲,待桑羅郡主看過來時便撂了手,臉上平靜無波。
桑羅郡主不覺有異,便是笑道:「我回府上等你,你早些回來,晚上我給你煮湯喝。」
孟琪笑著點頭,目送著桑羅郡主離開。待她走後,卻是獨自一人離開了國子監,往宮門口走去。
國子監距離北宮門並不遠,不過是一炷香的路程。孟琪沒有更換官服,門口的守衛也是認識這位大人的,便沒有多做阻攔,只是問問便放行了。孟琪咳了兩聲,走進宮門,直接往明義殿走去。
這一路上都是寬敞大路,除了要經過一片翠竹林。
走進竹林,只覺得涼風習習。孟琪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又咳嗽了兩聲,正想繼續往前走,卻看到從竹林深處走出了一個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孟琪一愣,而後就看到那是個身著大紅群裳的女子,頭上豎著的是簡單的墮馬髻,身上披了一層淺綠色的薄披風,遮擋住了顯眼的衣衫眼色,一雙眼睛如同凝聚了星光一般,攝人心魄。
女子站在距離孟琪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平靜的瞧著他。
孟琪嘆了口氣,似乎是喃喃自語一般的說道:「原來不是皇上召見,而是你要見我。」而後,孟琪彎了腰,行了一禮,「下官孟琪,見過袁貴妃娘娘。」
這一禮,讓袁貴妃的眉頭猛地皺起來。她沒有阻止孟琪做這一切,但在孟琪重新抬頭看她的時候,袁貴妃那張保養得當依然精緻柔美的臉上,帶著哀傷的神情:「你我必須要如此嗎?」
「君臣有別。」孟琪聲音平靜而疏遠。
袁貴妃卻顯然並不滿意這個答案,她握著披風的手緊了緊,盯著孟琪的臉,似乎要從上面找出一絲一毫的異樣:「我需要你的幫助,孟郎,我如今真的沒有辦法了……」
孟琪卻是出聲打斷了袁貴妃的話:「娘娘,您是貴妃,我不過是外臣,內外有別男女亦有別,還是不要有太多瓜葛的好。」
這句話,似乎是捅了簍子一般,袁貴妃的臉上登時有了怒火:「你我少時相識,互許終身,你曾說過,必定娶我為妻,若不是因為桑羅郡主,我必然不會入宮。如今,我在這裡等你,求你,你便要這麼搪塞我嗎!」
「與她沒有關係。」聽到袁貴妃提起桑羅郡主,孟琪皺起了眉頭,那種表情讓袁貴妃有些恍惚,她似乎看到了她唯一的珍寶,她的宇兒。
但馬上,袁貴妃就回了神,神色複雜:「你如今,只記得她了。」
孟琪看著袁貴妃,許久,或許是袁貴妃臉上的怨氣太重,孟琪到底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素鳶,當初是我有負於你,但是終究過去了太多年,到底是要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你為何仍然執迷?」
袁貴妃神色恍惚,眼神複雜。
當初年少時,他們確實是海誓山盟,袁貴妃在還是袁素鳶的時候,也確實想過,非君不嫁,那些少年人才有的熱情的火焰在心裡燃燒,結果就是讓她不顧一切。
若說袁貴妃如今對孟琪還有什麼情意,那倒是騙人的了,早就在後宮沉浮多年的袁貴妃對於那些情情|愛愛早就看得通透,也不會拿來給自己找彆扭。對於孟琪,她的感情或許還沒有對李慕言的深。
孟琪唯一給了她的,就是當初她拿來當做爭寵的法寶,如今成了她人生中唯一的支柱的李謙宇,她的孩子,一個沒有絲毫皇家血統卻讓袁妃一門心思的推上皇位的孩兒。
她用她的一切去愛這個孩子,保護,信任,把自己帶了一層又一層的面具,偽裝成了李慕言喜歡的模樣,為的,也只是讓李謙宇得承大統。到那時候,袁貴妃或許才會真的舒心暢快,看著李慕言後繼無人,看著大周王朝不再姓李,那或許是袁貴妃最舒服暢快的時刻。
至於孟琪,袁貴妃偶爾記起來,但也只是支離破碎,就像是過客,沒有痕迹。
但是或許是被一些事情刺激,她想起來了當初的重重,調查之下,又知道了孟琪與桑羅郡主琴瑟和鳴,那個自己曾經從來不曾瞧得起的黑丫頭抓住了他愛慕過的男人的心。這本來已經與她無關,但終究,袁貴妃心裡是不甘心的,她甚至不惜冒險,也要問問這個男人。
「若是你真的放下,為何在我入宮后,仍會與我私會?」袁貴妃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與平時的溫和全然不同,呆了一絲絲譏諷,還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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