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60_60037提到此事,孟琪的臉色終於變了。
私會,並不是這次在宮中的相會,而是二十多年前,他曾借著宮中行走的名頭,與當時已經身處後宮的袁素鳶相會。
那時候的孟琪春風得意,孟家勢大,他又娶了郡主,狀元之身,前途不可限量。或許是太過順利,而迎娶來的桑羅郡主的容貌實在是不讓他歡喜,即使孟琪不願意傷害她對自己的滿腔真心,但是還是讓孟琪總是會把辜負了的佳人掛在心上。
男子的心,永遠是奢望那些本不該屬於自己的人,更何況袁素鳶足夠美好。
之後,有些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當初曾在袁妃身邊的玉簪,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些事情,被袁素鳶直接勒死,也因此,孟琪看到了袁素鳶比起平常女子更為狠戾的性情,讓被感情和溫柔鄉蒙蔽了雙眼的孟琪瞬間清醒,並從此不再入宮。
直到孟家傾覆,而當時聖眷正隆的袁素鳶將孟琪授意過去求她救命的宮人亂棍打死後,孟琪才意識到,那個自己青梅竹馬的素鳶,早已經脫胎換骨,不近人情。
「當時是我糊塗了。」孟琪原本就顯得不健康的臉色更加難看,早就過了衝動年紀的孟大人如今回首自己那段往事,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是何等的齷齪至極。
如今想來,他辜負了的,不僅僅是自己心中的禮義廉恥,還有那個對待自己好到極點的桑羅郡主。
可袁貴妃卻沒有再責罵他,只是盯著孟琪,用低沉的讓人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說道:「我又如何不糊塗呢。」
孟琪緊緊的抿起了嘴唇,臉上通紅,卻是一言不發。
袁貴妃似乎只是為了看到他此刻的神情一般,心中有股難以明說的快意。可是臉上,袁貴妃卻退去了剛剛猶如毒蛇一般險惡的神情,哀傷,而凄美。她往孟琪那裡走去,一步,兩步,好看的繡鞋從宮裙中露出,翠色披風遮擋不住那依舊窈窕的身段。
孟琪在她靠近的時候聞到了一個味道,那是他曾經贊過無數次的蘭花香味,在月色清冷的晚上,那個穿著一身淡粉色輕紗軟緞的女子,猶如艷鬼,勾走了他的心神。
即使是現在,在問到這個味道的時候,孟琪依然不自覺地放鬆了神情。
輕輕地拽了拽袖口,袁貴妃在孟琪的面前站定。她比孟琪略略矮了一些,只能抬起頭去看這個男人。素手纖纖,袁貴妃塗染著好看豆蔻的指尖輕輕地碰觸著孟琪的額角。
孟琪沒有動,整個人似乎都是僵硬的,可是在那略微冰冷的指尖碰到自己的瞬間,孟琪就平淡了表情,低垂眼帘:「你仍是當初的美貌,我卻已經生了許多白髮。」
「不,你是我見過最俊俏的男人。」袁貴妃笑了笑,手指尖輕輕地捋了捋孟琪的髮絲,「我還記得在我及笄那年的春天,我偷偷跑出了府,你也被我攛掇的翻了牆出來。我們一起去看桃花,一起去放馬,那會兒我瞧著桃花樹下的你,就想著啊,若是以後能嫁給了你,哪怕一天就死去,我也是甘心的。」
孟琪沒有說話,那時候的袁家衰敗,孟家勢大,要娶了袁素鳶千難萬難。
「你負了我,孟郎。」袁貴妃還是笑著,但是卻帶著悲哀。
孟琪閉起了眼睛,沒有說話。
袁貴妃並不介意他的沉默,只是笑,猶如少女時候的乾淨單純。她的手掌附在了孟琪的臉上,輕輕撫摸,猶如對待意見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然後,那白皙的手指緩慢向下,碰觸到了孟琪的脖頸,衣領,似有似無的接觸。
孟琪到底是沒有辦法再由著袁貴妃,他迅速地握住了袁貴妃的手腕,看著她的眼睛。
袁貴妃沒有執著,把手抽了出來,後退半步,淡淡道:「過去種種,於我也不過是過眼煙雲,午夜夢回的那些種種,也不過是痴心妄想,當不得真。」
孟琪以為總算是有了個結束,正準備鬆口氣,卻聽到了袁貴妃接下來的話。
「只是若說無法放下的,也不過是你我一同的孩兒罷了,」說著,袁貴妃看了孟琪一眼,發覺那人臉上終於有了變化,才接著道,「再多的苦痛,終究也是要被癒合的,孟郎,你大可不必憂心,只需要記得,我曾經的一腔真心錯賦於你,但我不後悔,也不曾想過要拿回來。可宇兒如今過得並不快樂,我想你是要幫他一把的。」
孟琪臉上閃過一絲掙扎和痛苦,最終,卻還是低下了頭。
李謙宇,那個孟琪根本沒有跟他說過哪怕一句話,可是卻是自己唯一的子嗣。
驚才絕艷的庄王爺,是自己的孩兒。只要想到這裡孟琪就不由自主的感覺到驕傲,和遺憾。
或許就因為如此,他不介意桑羅郡主不能擁有孩子,也不介意自己如今日漸落魄的境地。他是孟家唯一的子嗣,無論當初是不是冤殺,事實已經鑄成,皇上必然不容許他擁有自己的孩兒,孟琪也認了,在桑羅郡主落了第一胎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境地了。
孟家還有李謙宇,他的子嗣沒有斷絕,孟家的血脈會變得無比榮耀,於孟琪而言已經足夠。
袁貴妃踮起了腳尖,嘴唇靠近了孟琪的耳邊,輕輕開合:「我要你為孟家平反,我要你官運亨通,我要你必須拿捏住權利,孟郎,你會讓我如意的,對否?」
孟琪的拳頭猛地握緊,他能感覺到袁貴妃呼吸間的溫熱空氣,能聞到這個女人身上好聞的香味,也能感覺到她說話時候那似乎是鬼魅低語的魅惑。
人人稱道的溫和如春風的袁貴妃,終究不僅僅有著慈悲。
孟琪深深的呼吸,最終,他點了一下頭。
然後,孟琪聽到了袁貴妃的笑聲,帶著歡喜,帶著愉悅,而後孟琪感覺到自己的耳朵上一熱。
袁貴妃的嘴唇,印在了他的耳垂上,卻很小心的沒有留下胭脂痕迹。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孟郎,此路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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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用溫柔鄉換來了一個孩兒,如今,她又用哀傷的面孔和偽裝的愛情換來了一個助力。
一旦兩個人擁有了相同的目標,便會再次走到一起。至於日後嘗到權力滋味的孟琪是否還會聽話,那也不過是一杯毒酒的事,袁貴妃並不介意。
目送著孟琪離去,袁貴妃重新把自己的白皙手掌放回了翠綠斗篷中,輕輕的咳了一聲。
一名身著碧色宮裝的女子從遠處飛身而來,瞧著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在袁貴妃面前站定,而後低了頭行禮道:「娘娘。」
袁貴妃輕輕笑了笑:「起吧。」見女子起身,袁貴妃才淡淡道,「明月,孟琪去了何處?」
「回娘娘,他去了明義殿。」名為明月的女子恭敬道。
袁貴妃點點頭,知道孟琪恐怕還是要去見李慕言的。他是用覲見皇帝的名頭入的宮,若是無法得見天顏,恐怕會遭人猜忌。袁貴妃笑起來:「看來那人的腦袋還是清楚的厲害呢。」
明月聞言,微微抿起嘴唇,那張並不十分明艷地臉上有著猶豫,可是終究還是說出了口:「娘娘,此處雖然隱蔽,但畢竟不是穩妥之所,以後還是莫要如此了。」
袁貴妃並不介意,她笑道:「本宮信任你的本事,」不過看到明月臉上依然有著倔強的神情,袁貴妃還是摸了摸她頭上的絨花,「那便聽你的便是。」
明月這才鬆快了神情,稚嫩的面孔上有著歡欣的神情:「那娘娘,是否還要繼續跟著孟博士?」
袁貴妃聞言,思量了一會兒,道:「那便不用你了,派旁人去即可,明月,不日本宮會把你調離延英殿,回到我身邊,如此你與你玉釵也不至於總是姐妹分離。」
明月聞言,更是歡喜不已,笑容歡欣。
袁貴妃見她笑,自己也沒有遮掩歡喜的心情。比起玉釵,她是更喜歡明月的,這個女子是玉釵的妹妹,年紀尚小,又是個心思乾淨的,比起玉釵好看透的多。袁妃沒有拘束玉釵去見她,也知道明月學到了不少玉釵的本事,如今明月年紀已經合適,袁貴妃便動了把她調來的心思。
大周後宮,早就被袁貴妃拿捏住了大半,此事自然是輕而易舉。
緊了緊披風,袁貴妃道:「明月,隨本宮去一趟含元殿,那些新入宮的女子也在那裡被沉了不少時候,也是時候讓她們有些盼頭了。」
明月點點頭,順從的跟在袁貴妃身後。
袁貴妃走了兩步,卻是停了步子,微微蹙眉,然後低頭把腰間的香包拽了下來。裡面是晒乾了的蘭花花瓣,芳香撲鼻,可是這種味道袁貴妃卻是厭煩至極。
她把香包遞給了明月,道:「把這個處理了。」
明月接了過來,看著,卻抿抿嘴唇:「娘娘,我……能留了這個香包嗎?」
袁貴妃倒是有些意外她這麼一問,偏頭看她,沒有拒絕:「你留了也無不可,只是只留著袋子便好,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明月歡喜的點頭,妥帖的放好了香包,直接用衣衫掩蓋了,努力不讓它有絲毫味道出來。
袁貴妃慢慢的行走著,在離開翠竹林的時候,回了回頭,看著滿目翠綠。
如今,她是真的可以把當初那點清純愛戀徹底埋葬,毫無痕迹。孟琪只能是助理,永遠不能成為障礙。
明艷的面孔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輕聲道:「若是孟琪日後有絲毫異樣,鴆殺之。」
明月單純的臉上還是帶著笑意,絲毫沒有抗拒的點頭:「明月明白。」
袁妃笑笑,塗染著好看豆蔻的手指輕輕摸了摸明月的臉頰,她的瞳孔中有著滿意,這個才十幾歲的少女在還不知道生死如何的時候,就選擇了順從她,袁妃有足夠的時間去教導她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在明月的心思里,袁貴妃的一切都是對的,死生不論。
「本宮就知道,你最乖巧。」袁貴妃輕聲道。
明月抿唇而笑,帶著少女特有的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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