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戀愛
太陽已升起,但冰卻並沒有如約醒來,他還在昏睡,已整整兩天,蒼白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倦色,黯淡的眉心仍凝聚著無盡的悔恨和恐懼,唇是淺紅,乾澀而缺少光澤。
世界寧靜,忽有鶯嚀燕爾於花枝樹葉間悅悅歡唱,輕靈婉轉,悠揚如笛。一簾陽光從窗外射進,明亮如金絲帘子,照亮滿屋的珠光玉澤,怡香暖氣。
她靜靜地端坐在窗前的陽光里,安詳美麗的容顏令朝陽也不禁陶醉,那雙靈巧的手上煥發著美玉的光澤,正在將一些藥水混合在一起,溫柔地就像在給蠶兒換桑。
一隻黃色的小鳥飛落窗前,鼓動著黑亮小眼睛好奇而痴迷的看著她,欣賞著她。
她微微一笑,伸出春蔥玉指,輕柔地撫摸一下鳥兒的小腦袋,小鳥竟無懼意,也用小尖嘴兒輕輕啄了啄她的指尖。
然後她細細地嗅了嗅藥水的氣味,明眸中閃露出滿意欣喜的神色。接著她又把藥水緩緩地送入口中,咽下。唇鮮艷而飽滿,白皙清秀的臉上拂動開如似醉酡的殷紅。
她閉起星亮的眸子,暗自調運內力將藥力化入真氣,臉上才又漸漸變幻回細膩無暇的雪白。
她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輕身坐下,右手捂在了冰的胸口,將一股淡紫色的光嵐緩緩注入他的胸膛,動作謹慎而輕柔;
冰只覺得胸口處一股暖流緩緩地注入胸膛,融化開心口的滯塞淤潔,蒸散了全身的疲倦和酸痛。身體隨之而變得輕盈,如似羽化,徐徐飄起。他當然忍不住要醒來了,第一眼,自然就看到了她,深深被她迷住。
她也看見他醒來,微微一笑,恬靜幽雅。笑容如同明凈湛藍的天空下,清風吹動起純潔淡若的紫雲,飄散著令人心靜到無法形容的夢幻之美。
靈魂也被她懾服,冰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也捨不得眨一下。
她並不在意,依然笑得從容而純真。將藥力通過真氣注入到冰體內后,又幫在把被子蓋好,接著,竟是俯身親吻了他的眉心,如似母親親吻方從夢中醒來的孩子。
「沒事了,你很快就能好起來了。」她又是微微一笑,起身端過一碗葯湯,「這是我為你熬的,不苦也不燙不涼,你能起來喝一點嗎?」她放下碗,扶著冰坐直了身子,烏黑油亮的長發自然地拂過手背,比天凈水還要柔軟。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兒?」
她並不回答,又端起碗先自己小試了一口:「前天晚上你昏倒在伽藍湖上,是劍仙前輩把送到這兒的,這兒是三日宮。我叫羽絨真,你就叫我姐姐吧!」
「紫雲仙子,您就是紫雲仙子嗎?」
她微笑著點點頭,遞過一匙葯湯。
冰儘力配合著一滴不漏地喝下,卻早已辨不出嘴裡喝下的是何味道。他似乎只記得自己喝了十二口,確實一滴都未浪費。
她又端來一杯溫熱的清水。他一大口喝下。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紫雲仙子依然微笑,用自己的笑來使她的病人得到鎮定和安寧。
「好多了,他們都還好嗎,仙子姐姐。」
「都還好,欣兒所中的蠱毒也被我解除了,他們怕打擾你休息都守在了天合大殿,我去把他們叫來嗎?」
「不——,我不敢見他們,是我害了大家。」
「你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別太自責了,沒有人會真心怪你,你還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
冰臉色暗了下來,不敢再看著紫雲仙子,許久才又小聲道:「伽藍湖還好嗎?」
紫雲仙子眸子一亮,笑顏如蓮花開放於皎皎月下。她小心牽起他的依舊冰涼的手來,合握在雙掌之間:「好,伽藍湖也很好,什麼都好。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是我們來晚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這就帶你回家。」
「仙子姐姐,我想出去晒晒太陽。」
「好,我陪你。」
在紫雲仙子的幫助下,冰穿好一件新衣,披了一掛雀絨紅袍,走出了娘親曾住過的屋子,走進了娘親曾遊覽過的花園。
藍天遠山,和風白雲,空氣清新,陽光明媚。凡所入目皆是和諧秀麗。
冰的心終於有些平靜了下來,他心懷感恩的欣賞享受起這滿園春色,努力將自己溶入到這奇巧簡約的自然風光之中,珍惜著每一口呼吸。他揭下紅袍,披在了紫雲仙子身上,站到一株高大繁茂的海棠樹下,痴痴地看著它,似乎看到了那墨玉枝頭正在開放著柔弱淡彩、無香希艷的雪白花朵。
紫雲仙子沒有跟過去,靜靜凝視著他雪白的背影,反覆回味著他聖美的容顏,越來越覺得他真的好像一個人,令她情不能已,將此心相許。
尤記得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個憂鬱虛弱的孩童,最渴望在星空燦爛的夜裡,安坐在爛漫紫花中,獃獃地遙望帝藍星,沒有歡笑沒有苦悶,不去思憶也不去憧憬,只是靜靜地看著,看著,看著。
而如今,他長大了,回來了,但孤獨的身影卻更加寂寞。你這樣如有所失的看著無花的海棠,心裡可在想些什麼,你是否記起了我呢!
弟弟——
龍欣突然跑進來,大哭著撲進冰的懷裡:「表哥,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表哥,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我該死,我該死——」
「傻丫頭,你死不了,表哥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冰也將龍欣抱緊,溫柔撫摸著她的後背,水亮的瞳孔中似有海棠在綻放。
為何,他依然如此的安靜,無淚也無笑呢。
你確實經歷了地獄般的洗禮,也承受住了常人所無法承受的考驗,那麼,請你再次蘇醒重生吧!就像你十年前的那樣!
龍欣越哭越是悲痛欲絕,似在淚海中拚命的掙扎。
冰不再加以勸慰,任她這樣縱情地哭泣,眼中那朵海棠很快就漸漸凋零,潔白的花瓣在青澀的眸子中飄落。
——如雪。
紫雲仙子把紅袍裹在龍欣身上,默默地走出去,她來到天合大殿,向眾人道:「聖子已無大礙,他的毒已全解了,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得修養幾日才能回復元氣。而且他還不能原諒自己,不敢出來見大家。咱們也就別再進去打擾他了。我建議把一切像蛇的東西全部收起來,冰兒從小就怕蛇,不能再讓他受到任何驚嚇了。」
「不敢見我們是什麼意思,我進去把他揪出來!」
「艷兒不可,你和雪兒留在這裡,其他人都各自回去吧。」
「可是他不出來叫我怎麼保護他,好於好多事等他發話呢?」
「不必什麼事都要聖子下令,否則要我幹什麼。傳我命令,戰後事宜交由迷宣全權處理。經前天一戰,各城賓客皆受損傷,黃莊主務必要安撫人心。既然聖子無事咱們也就別在這兒等他了,聖甲衛和慕虛樓留下護駕,為防止天外天再次偷襲,立刻從周邊三城調軍十萬進駐迷宣聽從號令,從今天起全城戒嚴,只許出不許進。盡量少驚動百姓,等聖子身體痊癒后再行安排召見各部,各自行動吧。」
火麟王令下,眾人各自散去。
紅艷哪裡能放得下心。待眾人都走後便請求劍仙要進去安慰一下「冰小子」。但劍仙非但不許,還特別交代她好好守在園外,絕不能耍心眼兒。她本是對劍仙言聽計從,絕不敢違逆半句,但為了聖子竟決定了要「捨身取義」,便叫了雪兒和紫雲偷偷溜出宮去從後山跳進宮中,死皮賴臉的求得了聖甲衛的同意,繞進冰住的小圓。
紫雲受恩師冰蓮之命特從紫雲山連夜趕來相助聖子,本已是兩天兩夜不曾合眼。然她心繫各城安危,最怕天外天會在河水中投毒,見聖子無事便辭別艷雪急赴天睦庄醫病救人。
雪兒安分守己自不敢去打擾冰休息——雖心裡也恨不得時刻陪伴君身邊——尤其是在這他最需要她的時刻。可她耐不住紅艷的軟硬勸戒,威逼利誘,又確實關心冰的狀況,便隨了她繞到三日宮后,翻牆進去找到冰的廂房。
花園裡只有龍欣守在門口,只說冰累了已回房休息,不想見任何人,尤其是艷雪,叫她特別守住門口絕不能放任何人進屋打擾。
一聽特別針對自己,紅艷哪能不生氣,便叫嚷著要闖進去與冰評理,雪兒龍欣好說歹說、連勸帶求好不容易總算是磨掉了她心中怨氣。
冰真是累了,意識本就要水般平靜下來是,卻又模糊朦朧中被她們生生吵醒,聽出是艷雪后心湖裡又有波濤翻湧,亂成一鍋粥,再難睡下,泛起頭疼。但他也確實不敢出去見她們,便躺在床上拉起被子連頭也蒙住,獨自忍受那無人訴說的愁苦。
後來,屋外總算又平靜下來,可這種空虛凝澀的靜反讓他更加害怕,似乎感受到被子中正有萬千毒蛇從床下鑽出向他身上纏來。那巨蟒盤身,萬蛇啃咬的恐懼再次如晴天霹靂炸裂頭顱,化作無數蠱蟲鑽噬腦髓。
「啊——」他終於忍不住大喊,只覺所有汗毛都乍立起來,全身上冷汗淋淋,已將被子濕透。
喊聲驚動了屋外,紅艷大叫一聲「走開」撥開龍欣撞破房門沖了進來,一躍到床邊就要抱他。冰如遭雷劈,猛地一振,驚愕無措中本能地躲開讓她撲了個空,退到最裡邊拉起被子來蓋住半身。此時雪兒龍欣剛好進屋,一見這情景都有些呆住了,似乎他二人換過來才合情合理。
「你!你鬼叫什麼想嚇死我呀!」紅艷見冰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分明是受到巨大驚嚇,本該加以安慰,卻看不慣他這熊樣指著他鼻子就大呼小叫道,「起床!」
冰更怕了,又向里縮了縮搖搖頭,把被子拉到頸處,似霜打的眼眸中淚光閃閃,楚楚悲傷。
「你要死呀!起來!」於是艷更加生氣,挺身過去扯開他的被子就又要去抓他衣領,雪兒龍欣見勢不對趕忙過來將她拉住,「你們拉我幹什麼,拉他,把他給我拉起來!」紅艷一甩手就掙脫開二人,依舊氣勢沖沖地撲向冰。
「我起我起,我這就起。」冰不敢遲疑,生怕她像抓小雞那樣把自己揪出去,連襪子也來不及穿就從被子里逃出來,光著腳站在柔軟地毯上,「你別過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為解救愛人,雪兒立即上前一步雙膝跪倒,深深一拜道:「臣妾藍雪兒拜見聖子殿下,冒昧驚駕請主上責罰。」龍欣忙也在旁邊跪拜,和雪兒一起截在冰與紅艷之間。
有她二人在前阻擋艷不好在發飆,當然更不能從她們頭頂上越過去在再對冰窮追猛打,遂悻悻地小罵一聲「叛徒」,皇太后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仍瞪著冰怒色道:「你小子躲在屋裡幹什麼,知不知道這兩天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全城兩百萬人都等著你說話呢,萬一天外天再來怎麼辦,你還嫌不夠拖累人啊。」
冰不說話,不去看他,因為他不敢,她雖然美若天仙曾令自己無比心動,可此刻看來那橫眉立目之態簡直比妖魔還要可怕。
「說話呀!」艷夠著桌子一掌下去將之拍成了木屑,卻無聲,即便人站在院子里也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前庄之人更不能。她蹭得站起,冰全身都一哆嗦,「你以為不說話就能解決問題嗎,你怎麼就這麼沒出息,天邪就在門外,他正眼睜睜地看著你笑,心裡想著怎麼屠城呢,是不是非要等血流成河了你才肯甘心。」
冰不開口,不睜眼,睫毛又被淚壓彎。誰能讀懂他內心深處的傷痛,誰能品嘗出他淚水中的酸苦?她不能,她也不能,她更不能!她不僅不能,她還罵我,還打我,還在我心頭傷口上撒鹽!
然,她是對的,天邪真得就在門外,看著一敗塗地的聖子發笑,看著滿城無辜任意勾畫生死簿。似乎,他慘無人道的軍團已將全城包圍,又將上百萬支箭對準了迷宣。
只要他一揮手,只要他一揮手——
「你別說了,別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冰扭過頭去,突然發泄,不想讓她們看到自己的淚水。更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胸口又湧出的藍血。那是龍欣的賜予,就在他將她抱入懷中的一刻,她竟然睜怒開血紅的眼,發瘋一般用匕首刺他心臟。他沒有躲閃,因為他已無路可退,因為他知道她被人下來蠱毒,唯有自己的藍血才能鎮壓她的魔性,所以當她一口咬下時,他避開了頸,卻將肩膀遞上。
「你不要聽可我偏要說,你就是個懦夫,根本不配做聖美人的兒子,白殺了你手中的聖子劍。」
「住口!」冰也發怒,但他卻又背過身去,雪白背影無比蕭瑟,「我所面對的你們根本就不明白,永遠也不會明白。」他將胸口的血化開散漫全身,把衣衫變成了淡藍之色,「你們陪我去伽藍湖。」他攙起雪兒和龍欣,轉身向外走。
厚達五尺的冰層只化開了一尺,伽藍湖仍似一整塊銀鏡,反射著純金色的燦爛陽光。
冰靜靜的看著伽藍湖,淡藍的背影在碧綠樹木的映襯下更顯滄桑和凄涼,「你能把這冰化開嗎?」他突然轉身對紅艷問道。
「能啊,你讓我化開它幹什麼?」紅艷上前來照樣朝他腿上踢了一腳。
「讓伽藍湖重生,就讓她將這一切埋葬吧。這場戰役到此為止,命令所有人退出湖面。」冰一步步向湖心走去,沒有讓任何人跟著,也沒有不讓任何人跟著。
紅艷叫雪兒龍欣去傳令,等人全部退到岸上時飛向湖心。
十條遊船都被凍在冰層中,豪華外表上附著了一層淺淺的冰霜。這裡湖水紅色最重,數十萬支玄鐵黑翎箭散落了一環,推起有尺來高,每一支都筆直而鋒利,無不製作精良。
她已立在遊船之外,一身艷紅,驚絕天色。
他卻還在路上,淡藍的身影似在從雲中而來。
麒麟女最強奧義,火麟劍,與天雷一樣,也是她一把與生俱來的劍——神劍。
釋血點燃龍珠,催動九龍真氣,紅色身軀上立時燃燒起一衝百丈的赤紅火焰。火焰中又凝結出一柄萬龍盤繞的紅色光劍,劍尖之上雷電閃現,紅雲翻滾,漸漸旋轉出一個巨大到足以覆蓋整個伽藍的火雲漩渦。
人作花蕾,紅蓮開放,光芒爆射,欺凌烈日。
龍珠上萬千小龍飛離母體而出,長至十丈之長,升入劍尖吸食日光將太陽純陽熱力凝聚到火麟劍上,化成一束炫亮的白光下注到蓮心,從每一片花瓣上以光弧形狀飛射擴散,在冰面上一圈圈擴展開來。連發三束后,所剩尺厚的冰層便全部融化,然湖面卻沒有被煮沸,只是升騰起瀰漫滿湖的濃稠白霧。
火麟劍驟然回縮,蓮花爆碎,赤紅光芒隨之在白霧中砰然脹大,潰散消融。
紅艷消耗真靈過度,身子也像是融化了般軟軟的癱倒下去。
他忙飛身過去將她抱住。
紅艷又哭了,哭得好不委屈,哭得天崩地裂,哭得稀里嘩啦,哭得冰只好跪在她床前。
「你給我說清楚你都看到了什麼?」她蜷縮這身子躲進被子里,兩個眼腫得紅紅。
「我真得什麼都沒看到,那時候你已經在霧裡了。」
「胡說,你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看到,你分明就是在騙我。」她抓起枕頭來惡狠狠地朝他砸去。
冰當然沒有躲,他怎麼敢躲,怎麼能躲。他早已決定接受一切懲罰,他不僅不能躲還要把枕頭雙手送回去,任她一遍一遍地砸自己,不要說枕頭,就算是石頭他也得忍著:「我沒有騙你,我怎麼會騙你呢!」
「你怎麼就不會騙我,都是你害得,你都看到了。」她又把枕頭摔過去,卻不希望手裡的是一塊石頭,別說石頭,木頭都不行。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這樣,我——」
「那你是承認看到了。」
「沒有,我只是——」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承認,你就知道欺負我。」艷又抓起枕頭來,卻是捂在了臉上,嗚嗚地大哭起來。
冰卻哪裡見過這陣勢,女人的眼淚最能軟化男人的心,特別是委屈的眼淚,特別是美人的眼淚,特別是心地單純善良的男子。他趕忙俯身過去卻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能幹什麼。
「滾,滾,不許碰我,滾——」艷一手抓住被子,一手揚起枕頭照著冰的頭就是一陣狂毆亂打,「誰讓你過來了,你給我滾回去滾回去!」
冰先是故作遮擋地讓她打了幾下子才又退下床去,又聽得她大喝一聲「跪下」忙又撲通一聲雙膝跪倒。
「我早就看出來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怎麼就瞎了眼喜歡上你,還那麼費力地幫你。」夠不著了艷只好又用枕頭砸他。
冰依舊撿起來,乖乖地送到床邊,低聲下氣道:「你別再哭了好嗎,你怎麼打我甚至殺了我都可以,只要你不哭了怎麼對我都行。」
「我都被你看到了,殺了你又有什麼用。」艷早就哭累了,但見冰已然屈服自己就要得手,忙又抽咽了幾下。
「我承認,我承認。」
「你承認什麼?」
「承認,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看到了多少?」
「看到了,你的身體,看到了,全部。」
抓住時機,再接再厲,紅艷又抓過枕頭大哭了起來:「你看到了我的身體,還是全部,我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我死了算了。」她抬起手掌就要朝天靈劈下。
「不要!」慌忙之下,冰本能地提起一條腿來,他自認紅艷聖潔不容侵犯,更加知道清白對於一名女子比生命還重要。
艷當然不會真打,見計謀得逞便同時停手,怔怔得看著他,眸子似是要燃燒了起來,眼神里充滿了異樣興奮的光彩。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我現在還不能死,我願自挖雙目以還你清白。」
「不要!」艷慌了,見他果真抬手忙奮不顧身的衝下床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也不知怎的就給放在了胸口。
於是兩個人都慌了,如似觸電。他的手冰涼而僵硬,她的胸脯卻溫暖而柔軟。
他大喝了一聲,忙胡亂地抻過被子來裹住她**的**,扭過了頭去,臉羞得通紅,比再次被他看到了**被他摸到那裡的紅艷的臉還要紅:「對——,對不起對不起!」冰喘著粗氣,全身幾乎要炸裂,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竟是急出了淚水。
「你不僅又看到我,你還摸我。」紅艷張開被子來猛地撲到冰的身上,雙手一合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我不活了不活了,你殺了我吧,你乾脆就殺了我吧!」
已快夏天,兩人之間只隔著三層衣服,三層軟軟的天蠶絲綢織就的衣服。溫暖而急促的喘息,柔軟光滑的肌膚,醉人心神的體香,熾熱的淚水,還有一聲聲敲打心弦的輕泣。
腦中如有流星雨落,心湖中更有火山爆發。
他想推開她,但才一伸手便是她圓潤柔滑的肩膀,指如觸電,全身酥麻。
此時,被子偏又滑下,烏黑長發便那樣弱水一般披散在晶瑩雪白的背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長發滑去,從那不堪一握的腰肢上隨著臀的鼓起而浪一般起伏飄搖。
他蒙了,欲死而如仙,急忙將她的頭按下來,最怕被她看到自己的丑相。可血氣方剛的男兒之身卻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那最原始**被激發下的衝動,羞得他真想立刻死去。雖然是重傷初愈,真元才恢復不到三成,可五內之中卻是風狂浪猛,似有烈火在肆虐燃燒,真氣縱橫、血脈噴張之下直欲膨脹炸開,清香奇異的少女氣息更是颶風狂飆,沖嚎怒卷,一股弒殺的渴望在腹中如岩漿般咆哮涌動,這股撕心裂肺的力量似乎也只有以最野性暴力的方式才能得以釋放和發泄。於是呼吸變得更加急促起來,胸膛之上那對堅挺渾圓的尤物竟似有千鈞之重。
她,又何嘗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用身體觸怒了一座火山,一頭蒼龍。在本能和**的驅使下,她無比的懼怕也無比的激動。受他陽光般男子氣息的包容,身子就像要燃燒了一般,渴望被撕扯撕碎,被焚燒被吞沒,被啃噬被咀嚼,被千刀萬剮。她只覺得自己正在向一個地域火海墜落,若不重生,便是永死。
但她竭力保持著最後的清醒,生怕**之火找到星光將他煅燒地魂飛破滅。
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儘管她早已將身心相許,但絕不能就這麼快就把身子給他,絕不能讓他白占這麼大便宜。
可是,冰卻已交錯開雙手,撫摸在她光滑柔膩的脊背。
「你死不了,我保護你一一輩子,我們成親。」
「你是在可憐我嗎,以為和我成親我就會原諒你感激你嗎。」紅艷不是個放浪隨意的女子,赤身**與一名男子擁抱——即便是自己的真愛——她卻哪能不害羞害怕。可又偏愛他到絕對,為徹底俘獲他的心,她毅然選擇了犧牲身體這種最極端的方法。
他竟然忍住了,如暴雪過後的夜晚:「那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聽你的。」
「我要你做我的奴隸,一輩子都對我好。」這就是紅艷的詭計,她已得到,因此身子在緊縮,心中害怕到了極限,只能拚命地將他抱緊,似要溶進他的身體里。
「好,從此以後我就你的奴隸,你就是我的主人,我以聖美人的名義發誓一輩子都對你好。」
身子又在凍結,因心的狂熱而全身都好冷,冷到了極限。艷知道,她需要一個男子的愛才能將自己融化,重塑。
冰,就是這名男子。
她突然吻住她,瘋狂摯列,渴望之強烈猶如即將窒息之人對空氣的索求。或許是因為她還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來慢慢嘗試享受自己的初吻,只能追尋那原始本能的氣息,如第一次浴月飛升的龍,衝出大海,翱翔九天。
冰也不會,但他要做的,只是接受。為她那愛之頑靈撐起一片自由浩瀚的星空。
然偏在此時,竟有人敲門。
「師兄艷姐姐,你們在屋裡嗎,我是雪兒呀!」
「不在。」
冰艷仍在熱烈忘我的相吻著,但卻有人喊出了這兩個字。
於是,門開了。
當然,她們都看到。
自然,也都驚呆了,嚇呆了。
劍仙,雪兒,龍欣,木立在門口。
艷赤身**地躺在被子里。
冰壓在她的身上。
時間斷裂,突然就到了子時。
雪兒也哭了,把自己關在黑暗的屋子裡,一個人趴在床上,失望而絕望的哭泣。
在師傅和冰面前她都堅持了好久,現在她終於為了自己而哭了出來。
可是,她不敢哭出聲,怕驚動別人,儘管淚水總如泉水噴涌,已將枕頭完全的濕透。
她將右臂墊在腫痛的眼下,嘴裡咬著左手,全身一次又一次的痙攣。
足足,她已哭了兩個時辰。
可淚水總也哭不盡,心裡更像是下了一場好大的雨,如同曾經的那個夜晚。
那時,她只有十歲。
如墨的烏雲布滿無邊的天空,黑沉沉地向下壓來,似要與大海搏鬥。
大海在咆哮,黑色海面上波濤洶湧,陰風怒號,如同上古巨獸將要打破封印沖躍而出,將諾大可怕的身軀撞擊在冰冷堅硬的岩石,龍神在憤怒,似要將大海顛覆。
天地間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生命和光亮,似是世界末日的來臨。
烏雲翻湧,悍雷滾滾,狂風肆虐,怒狼囂張。末日的恐慌即將在黑暗中上演終結的悲壯。
突有閃電於這地獄般的沉悶中爆發炸響,燦爛的光芒照白蒼穹,將雲層撕裂,刺傷大海的雙眼,如神之利刃,斬斷天地間一切混濁。
緊接著,大雨滂沱,勢若傾盆,將蒼茫混沌的灰天墨海接連成一片。
天驚,海泣,風笑,雷轟。
然她卻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有一個溫暖的胸懷溫柔地抱著她。
是師傅,第一次揭下面具,像父親那般把她抱在懷裡,親吻著她的眉心,與她一起傾聽這天海風雨的狂野絕唱。
天地也靜了,整個世界都在窗外,她只管依偎在師傅胸膛上,聆聽他如歌的心跳,看如詩的暴雨。
又有閃電亮起,銳利,燦爛,驚心動魄,卻也好美。
現在,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天崩地裂、怒海驚濤的狂風暴雨之夜。
可這一次,自己卻是一片渺小的花瓣,被拋棄在狂暴如魔的大海。開滿鮮花的家如一盞光芒微弱的長明燈,遠遠的,遠遠地飄蕩在遠方,找不到師傅的懷抱,周圍好冷,風如刀,雨如箭,劈裂**的閃電又炸響在身邊。
爹爹,你在那兒,娘,救救雪兒吧!
我好怕!
是誰,為了童言的承諾每天都要將你的話語容顏回憶幻想,把你的名字寫在花兒上,吃進肚裡,散落海風,刻在每一塊石頭貝殼上。又是誰,十年來拚命練劍,近乎過分地要求自己,一次次在花叢中力竭昏倒,只求能保護你,守在你身邊;仍是誰,十年苦等,一見定情,將芳心暗許,視你做唯一。
可為什麼,我只能做你的護衛,時時刻刻為你擔心把你相思。
而你,卻和她做出那樣的事來。
冰,你為何要這樣對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難道真得忘了曾說過要娶我的嗎?
雨夜,幻滅終結的暗黑雨夜,名為藍雪兒的你獨自飄搖,腥風血雨中又能何去何從。
門開了,風中,走進一名男子的身影,一身白衣若雪,在昏暗的屋裡也似在裹著一層光紗。
天邪——
一道銀白的劍光閃過,星鱗如閃電般直刺向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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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已不哭,但冰卻在笑著,他躺在艷坐過的床上,枕著她用來砸自己的枕頭,蓋著她用來包裹身子的被子,回想著火焰中她絕美的身體,回味著她唇舌香甜的芳澤。
那一刻,紅蓮花剛剛從火焰中生長而出,她指做蓮花,將雙手對接於胸前,閉著雙眼,站在蓮心,風向上吹動,飛揚起她已變作赤紅的髮絲和艷紅的衣襟。
突然間,蓮花開放,閃射出炫目不可逼視的紅光;接著,她全身的衣服被九龍真氣撕扯成千百碎片,飛繞成一個巨大的紅繭。
當她張開雙臂,釋放火麟時,九龍盤出旋風,瞬間吹散如桃花瓣的衣屑,將長長的火焰形的髮絲全部向上拔起,綻放如孔雀開屏,盛艷非凡。
紅蓮綻放,百龍飛騰,她就像破繭進化的蝴蝶,浴火重生,一絲不掛地將少女**完美展現在眼前。
雖有紅霧朦朧,赤焰迷離,然她身體上每一個點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甚至連睫毛都可絲絲數出,明察端豪。然即便如此,竟也找不出她美麗中的纖毫缺陷。
她的美,不僅完美,而且精美,絕非以任何帶有邪魅妖冶的魔力迷醉面前人,只讓他心甘情願、徹底絕對的屈服。
只要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閃現出她絕立紅蓮,羞煞神仙的美麗**,紅潤的肌膚,玲瓏的曲線,高挑的身材,纖細的腰肢,豐滿的胸脯,修長的**。
伊人醉,聖子笑。他借著微弱的月光看了看手中一片艷紅色的衣衫碎片,這是火蠶絲綢,即便在火焰中炙烤下也不會損壞,她的九龍真氣縱然厲害可也不至於這樣輕易就把它撕成碎片。
冰有點不信,他當然不信,自從夜宴血戰過後他開始去將一切想的更深更全,但他不在乎,真情面前什麼都可以諒解。
他深深地躺下去,大口吸聞著被上殘留的美妙香味。
不似美夢,更勝美夢。
好要去回味猶留唇間那奪魂一吻時。
門開了,一個黑色的身影風一般閃幻到床前,揮舞出一道清冽銀白的亮光。
冰翻身而起,從指尖射出一道劍氣將刺客逼退。
黑衣人退後三步,並不再進招而是將手中的寶劍橫在了身前。
——星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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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仙子親手醫治每一位受傷者,一連三天不曾合眼,早已給累得精疲力竭,以至連晚飯也不吃在房間里一躺就睡去了。
可才睡了有兩個時辰就又被外面的呼喊聲給驚醒,睜開眼又看見門窗上火光閃動,滿目通紅。
衝出房門一看,果然是莊園里走了水,但整個莊園同時燃燒其莫名其妙的大火,剎那間便驚動全莊主客近千人,並有近百人受了不同程度的燒傷。
紫雲仙子正要趕往莊主黃少琪住處時卻見從火光中憑空幻現出一位白衣勝雪、俊美無雙的藍瞳男子——天邪。
「在下天邪,有事相求仙子,請您和我走一趟。」這是他第一次求人,而且是親自求人,只因他無數次求藍嬰醒來卻都遭到了命運的拒絕。
「火是你放的,你還要害人。」紫雲仙子聽人說過,面前之人正是伽藍血戰的策劃者——天外天門主——天邪。
「是,只要您和我走,我可以向你保證不傷害庄中任何一個人。」
「如果我不呢?」
「我將屠城。」
「這就是你求人的方式嗎?」
「不是。」身份、地位和權利實力無異於九州之主的天邪竟然單膝跪倒,這也是他第一次向人下跪,因別無選擇而毫不猶豫。
「好,我和你走。」紫雲仙子同樣也別無選擇,她隱隱已感受到,天外天的實力和手段當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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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在哪兒,你把他怎麼樣了?」雪兒被天邪帶到地下密室,見他去了好久終於又回來,心中擔憂父親生命更勝過去考慮他奪走星鱗劍做了何用。
「你爹還活著,想見他就把這個吃了。」天邪把一支紅葉甩給雪兒,雪兒接住,含著淚連枝帶葉一同嚼碎了咽下。
這紅葉便是大鎏山下深谷里的紅葉,雪兒也和藍嬰一樣突然真氣狂亂、血脈噴薄,咽喉里火氣沖燒,心臟瘋狂跳動似要將胸膛炸裂。但雪兒沒有大喊,只想在臨死前再為心愛之人做最後一件事,浴血飛劍,飛劍流星,她將涌到口中的血用盡全力噴向天邪,發出這最後的一劍。然後,倒下,卻在靈魂即將魄散時聽到了他的呼喊。
「雪兒——」就在這時冰出現在門口,快如閃電般幻身過來將雪兒抱住。
也許是因為目光已被淚水模糊,雪兒在閉眼時看見冰的雙眼似乎是凝潤了。熱淚低下,墜落在她仍有直覺的額頭,成為她今生最後的記憶和留戀。
「天邪,你對她做了什麼?」冰確實哭了,由真愛生出的恨正在將他的憤怒推向峰巔,天滅水宇生行飛釋,瞬間沸騰,將意念力化作無數劍氣在石壁上劈出道道裂痕。
天邪身上中了十劍,他提升十重天真氣化作的劍障竟沒能全部阻擋住流星血劍,而傷口處果然是流出了藍血,瞬間便把傷口癒合。
「我只是給她吃了這種紅葉,要想讓她活命就趕快想辦法。」天邪突然撤出密室,放下石門。
世界終於一片黑暗,燭火已被天滅水宇生生壓迫熄滅。
「雪兒,雪兒——」黑暗中冰將她呼喊,卻只有迴音一遍遍宣告著命運的訣別。
天邪正要走進寒冰密室時,困住冰雪的那件密室便被炸開,強硬的爆破力將大地猛烈震撼,過剩的力量沿著石壁傳遞互相碰撞在一起,在兩尺來厚的石壁上裂開寸寬的裂痕。
好一個聖子,這就是你憤怒的力量嗎!天邪不自覺地笑了笑,雙瞳的藍眼睛隨之閃亮,似大海中有萬龍在聚集。
待地震過後,他開啟石門卻發現機關被毀已是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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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地震,紫雲仙子駭然大驚,慌亂不已,正想撲到寒冰床上去保護那名生命之火幾乎熄滅的美麗少女時,洞頂九盞黃金大吊燈卻突然墜落險些將她砸到。但紫雲仙子不僅醫術超群,武功更是可進天下百強,忙幻身過去護在了床邊。好在地震很快就過去,這間鋼筋鐵骨的豪華寢室並未受到太大傷害。
天邪以劍障摧毀石門施施然走了進來。
「你受傷了。」紫雲仙子從容地看著天邪,目光中毫無敵意,總浮動著母性的光芒,只一眼便傳遞無限的溫柔和憐惜。
「不過是些小傷,抱歉讓仙子受驚了。」天邪已被逼到絕路,但對視紫雲仙子的明亮如月的眸子緊迫的心竟是立刻平靜了下來,似是波濤洶湧的好面受到了微風的安撫。
「你也有藍血,你到底是何人?」紫雲問得很輕,很柔,竟溶合著微微的歉意,很顯然,她並不喜歡探究他人**。
「不要問那麼多,還是先給她解毒吧!」
「她就是藍精靈?」
「對,她是我的最愛,請求仙子一定要救活她,天邪必有重謝。」
她果真是藍精靈,然這怎麼可能呢,她看上去不過才十**歲,又長得如此美麗可愛,怎麼會是個殺人無數、心狠手辣的精靈呢。而且她這張臉龐好生熟悉,竟像在那裡見過的一般,感覺好是親切。
「怎麼了仙子,您有何難處嗎?」天邪見紫雲看著藍嬰時突然怔住,似有深思,不解其意試探著問道。
「呃,沒有,你把她吃過的那種葉子給我看看吧!」
「您知道她吃過這葉子。」天邪眼中一亮,凝重的神色稍有明朗,恭恭敬敬地將紅葉遞上。
「先別多問。」紫雲仙子無論面對什麼人都是那樣的溫柔恬然,尤其是在醫治病人是更是宛若母親。因為這樣可以另病人不會再害怕緊張,而且她從不避諱在治病時被病人盯住著看,因為她也了解自己的美是天賜,可以淡化病人對疼痛的恐懼感,天生就有一種令人平靜陶醉的魔力。她也雙手接過葉子,撕下一小塊放進嘴裡。
「這葉子有毒。」
她沒有理會天邪,因為她已開始救人,必要全神貫注。將那葉子嚼碎了又咽下,雪白的臉頰上泛出層層醉人的紅暈,微閉的長睫上溢出數滴晶瑩的淚珠兒,眉心的圓露冰片再次閃放出淡淡的紫光。紅暈又似秋嵐隨風飄散,臉上漸又恢復成了欺霜勝雪的白,美如玉。她睜開雙眼,輕輕抹去眼角淚水,不禁微微一笑,似是十分驚喜:「這葉子你是從哪兒找到的?」
「是在大鎏山下的峽谷里,仙子您沒事嗎?」
「我沒事,這種葉子叫血鱗是十分罕見的靈藥,已經絕跡四百餘年了。」
「您知道這種葉子,那您一定有辦法解嬰兒的毒了?」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天下諸般靈藥之中血鱗子可算是排名第一的了。它本陰暗潮濕的地方,但靈性卻是屬火,其存在可以說是違反自然規律的一種特殊現象。所以它的火不是尋常火,而是滅火。按照《天書》定義滅火的力量僅在神火和冥火之下可與聖火相當,因此它既是一種靈藥也是一種毒藥。作為靈藥它可以殺滅一切陰寒,激發火屬生命的最強力量,傳說中鳳凰神不就是浴滅火而重生的嘛。可是常人沒有神的不壞身軀,自身的潛力又受到上天禁制,一旦誤中滅火是很難像鳳凰那樣重生進化的,幾乎全被被它活活燒死而且神形俱滅永不超生。不過它更大的毒性還是在於可以擴大毀滅性,特別是在一個人絕望的時候,只需這麼一片就能把已經喪失生存信念的生命宣判死刑,要想解這滅火之毒需要天凈水和希望,藍——,她叫藍嬰對吧?」
「對,藍嬰,她叫嬰兒。」
「那我也叫她嬰兒吧。嬰兒在中毒時心裡已經積聚了太多的仇恨和怨氣,被滅火直接燒到了靈魂,而且她中毒太深,滅火之力早已滲透進六脈,要解她的毒恐怕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用天凈水煮她,先把他體內的毒素逼出來,再想辦法喚醒她對生存的信念,讓她戰勝自己從絕望中重生。」
「天凈水,到哪裡去找天凈水,煮她會不會把她煮壞?」
「天凈水不存在九州之內,聽我師傅說只有雪國的最高峰上雲峰才有,天凈水不是受高溫才沸騰,而是需要冰點的嚴寒,不會傷害到她還能剋制主滅火的熱力。」
「雪國?您是說還在帝州之北的雪山。」
「是,不過那裡從來沒有人進去過,就算你可以恐怕當你取到天凈水時嬰兒卻早已不在了。她能活到現在全靠聖子為她不停的輸送靈力和藍血。你對他,真是有些過分了,他可是天生就怕蛇的!」
「這我並不知道,我已經手下留情了。咱們先不說這個,您能找到聖使嗎,他一定誰都有辦法的,我可以去求他。」
「你既然知道我師傅是聖使就也應該知道他是聖美人的使者,而你卻偏偏傷害了聖美人的兒子。這件事最好不要驚動我師傅,多半,他是不會答應的。」
「求他不成我就威脅他,用迷宣兩百萬條人名換他的天凈水。」
「天邪!你不要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我師傅為了這個天下已經付出了太多,你怎麼就這麼沒有良知呢,要不是有你們——,我不許你這麼做,你殺了我都可以可我絕不會讓你要挾我師傅。」
「是,仙子教訓的是,可是沒有天凈水怎麼救嬰兒,用我的血行不行?「
「除了上雲峰還有一個地方也有天凈水的。」
「哪裡?」
「紫雲山,昔年我父親曾奉命修鍊冰魄,所用的天凈水在山洞裡還有剩餘。你們,都是你們害死了我的家人,你們為什麼不連我也一起殺了呢!」
紫雲仙子突然痛哭,淚落如珠,連綿不絕。
「對不起。」天邪倍感沉痛,他了解十年前紫雲山的那場護衛冰魄戰,它讓紫雲仙子成了孤兒,「對不起,你若想報仇在救活嬰兒之後隨時都可以殺我。」
紫雲努力緩和下激動的情緒,輕輕擦去滿眼的淚水,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紅腫的眼睛更顯紅腫,「對不起是我失態了,你那個時候不過還是個小孩子,我不求你能放棄什麼,只求你少殺些人好嗎,別在讓這樣的悲劇發生了。我們這就去紫雲山,不過在動身之前我得先去告訴他們一聲,你如果信任我就請在這兒等我。」
感動,震撼,折服。天邪目含崇慕的看著紫雲,覺得她真是好美,足可與姐姐相比。敬佩,除了師傅和姐姐他從未敬佩過第三人,但對紫雲仙子,他終於因這樣簡單真摯的情感而受寵若驚,無地自容。決定,他決定放棄今晚的屠城計劃,只為了紫雲仙子的笑容,因為他不想再看她流淚,因為他不忍心。本來,迷宣地下迷宮中已埋好了上萬斤烈性炸藥,只要他一聲令下——
「好,我送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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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睦庄的大火剛剛被撲滅,人們仍慌張混亂,只有黃少琪首先想到了紫雲仙子,卻發現她竟不在屋中,找遍全庄也不見蹤影。群雄無不感慕紫雲仙子恩德,於心中已是敬若聖女,聽到消息當下便想到定是天外天借大火作亂將她擄走去為那藍精靈解毒,紛紛表態向天外天要人,與之抗爭到底。
正在這群雄亢奮之時冰卻抱著雪兒從天降落,一開口便詢問紫雲仙子所在。在被困石室后冰用最直接的方法以強大劍氣轟炸開大地引發輕微地震。他飛出地下后直線飛回三日宮,只聽紅艷說紫雲仙子到天睦庄施救便又連忙飛來天睦庄,早已因慌亂害怕而顧不得向她解釋和交代什麼。而艷見情況不妙首先去通知父親因此也就沒有跟來。
可天睦庄人卻又說紫雲仙子被天外天趁亂劫持,正要商議著聯合去救人,請求他下令。然而心亂如沸的冰又哪裡管得了這些,忙又飛離天睦去找天邪決戰。
當他重回密室時正好撞見紫雲仙子被天邪領著從他炸開的洞中飛出來。原來冰那一劍引起的衝擊波已把地下密室的所有機關摧毀。出口處的石門無法打開,天邪便選了這條最近的路。
冰不知緣由只以為紫雲受到了天邪脅迫,又見天邪更是憤恨狂生,怒不可遏,便揮出鳳凰之翼將他兩個分開,又在大地上劈出一道深壑,飛身下去護在紫雲身邊。
天邪沒想到冰這麼快就能回來,又怕他把紫雲帶走,也不由得慌了,幸好六位聖天使及時殺出將他們圍住。
懷裡抱著雪兒又要同時保護紫雲仙子應戰修為全在九重天之上了六位勁敵,冰即便心亂神慌也不得不強行冷靜下來,再次用出天絕老人傳授的功力。
但紫雲仙子才是心中最亂,她不知道冰為何會突然來此,而且雪兒竟也中了血鱗之毒生命垂危。兩邊人一旦動起手來他明顯處於下風,為了保護聖子,她只好先聲奪人穩住天邪:「天邪請不要傷害聖子否則我就放棄救治嬰兒。」
天邪揮揮手,六位天使便如來時那般消失,快如鬼魅:「請仙子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救人,只要他不亂來我就不為難他。」
「你休想,如果雪兒有個好歹我絕不放過你我發誓。仙子姐姐,雪兒中毒了你求您快救救她吧!」
紫雲立刻為雪兒診脈,瞬間冷靜的神色漸轉青黯:「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雪兒怎麼也中毒了?」
「都是他。」冰指向天邪,目光中怒火沖燒,真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他大喊道,「天邪我知道為了救藍嬰你已不擇手段,可你不要太過分了,為什麼要毒害雪兒,你有什麼只管沖著我來呀!」
天邪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滿了無限的失望:「我只要你和我一樣,也嘗嘗看著心愛之人受滅火焚身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紫雲仙子有辦法解這種毒,你若不想讓她死就最好跟我合作。」
「休想,仙子姐姐您真得有辦法嗎,是不是讓我換血給雪兒?」
紫雲怔住,因為天邪的手段當真是狠毒,因為冰竟然對雪兒如此情深:「有,答應他吧冰兒,我們都沒的選擇。」
「好吧,我跟你合作,你想讓我怎麼做?」
天邪又笑笑,似乎更感失望:「根我去紫雲山,只有我們五個人,現在就走。」
「我想現回去告訴他們一聲,免得他們為我擔心。」
天邪仍是笑笑,但他已不再失望,因為他絕得眼前這聖子簡直可愛的可憐,像這麼樣一個人怎麼配做自己的對手:「不行,聖子再次失蹤天下必定大亂,天下越亂我才越安全,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此期間天外天絕對保持沉默,就當是還你對嬰兒的情。」
「好,不過走之前,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
「什麼事?」
「揍你。」
「為何?」天邪突然覺得聖子還有點意思,卻也只有一點點。
「揍你不需要理由,尤其是我。」
「你有把握勝我。」
「有,十成。」
冰把雪兒交給紫雲仙子,示意她不要說話退開十步遠,然後才釋放出自己的劍——聖子劍。
聖子劍一出,天邪簡直後悔,因為冰的話沒有絲毫錯誤,他確實可以隨時殺死他,他並不傻,並不幼稚,也並不可愛,只因為他畢竟是聖美人的兒子。
沒有什麼能快的過光,聖子劍就是光,曙光;曙光一現,黑暗也必須退避。
他,聖子,竟然用聖子劍直刺流星,不是改變它的軌道,而是將之徹底擊毀,徹底的意思就是無影無蹤,從這世上徹底的消失。它光芒爆發的瞬間,黑夜變成白晝,群星皆被之吞沒。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但你也必須清楚我都做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做,天邪才發現,聖子除了下水救龍欣竟然什麼都沒做。雖只做了這一樣,但他竟然做到了,從十八條巨蟒,三千六百條毒蛇之中救出了龍欣,而他中了蛇毒竟然還活著,竟然只在兩天內就蘇醒,竟然還能祭出聖子劍摧毀流星。而自己這邊若是沒有北方狼族和師傅的神箭軍團相助,即便天外天傾然出動恐怕也絕不可能如此輕易騙回藍嬰。
「你放蛇咬我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但你毒害雪兒就絕對不可饒恕,因為她對我就像藍嬰對你一樣。為了雪兒我必須刺你一劍。」
天邪沒有躲,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躲不開,儘管他也已將速度修鍊到極限「聽到自己」,但他卻不能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的意思就是快過光,他不能,除了神誰也不能。
「現在可以走了,只要你還能站起來。」
天邪確實能站起來,而且也能微笑,如獲至寶,不虛此行,甚至等同於死後重生的微笑:「好,很好,原來你並不可愛,我才是真的有點可笑,合作愉快。」天邪更能走到冰的面前,與他擊掌盟誓。
「我也很可笑,可笑我本該一劍殺了你,但聖子劍是創造之劍,她從不殺生。把我的笛子還給我。」冰直視著天邪雙瞳的藍眼睛,黑亮的眸子中突然閃爍出一種很不尋常的笑意,似是嘲弄,也似自諷,「你中了紅艷的點龍睛只剩下半條命,現在我用聖子劍將你治好。但玉冰笛卻不是聖子劍,而且專殺你這種人。」話只說這兒,冰也只笑到這兒。
天邪又敗了,更慘,更徹底。輕視敵人、接受敵人的惠顧無疑是對自己最大的恥辱和挫敗。
只因為,聖美人也不完全是聖人,畢竟她也有私心,她偏愛自己的兒子,唯一的兒子。
但他並沒有敗到絕對,因為戰爭才剛剛開始。他從小就相信命運可以改變,人定勝天。能有這樣一位對手,他感到了榮幸和光榮。
他抱出了藍嬰,親吻她的眉心。
天邪並不是無情之人,他愛藍嬰,絕對愛到了絕對。有一句話他沒有說謊,他所做的一切確實全是為了救人。如果藍嬰現在死去,他絕不會多活半刻鐘。因為半刻鐘的時間已足夠他用真氣火焰將他們火化。
然後就這樣的,聖子再一次離奇失蹤,遭到無數人的質疑和責怪。但好在還有紫雲仙子理解他的苦楚和無奈,又能換回天下短暫的和平,比起第一次來真是幸運的多了。
如天邪所料,天下大亂,九州風雨。宇星帝真得就要瘋了,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親臨迷宣,竟把勸諫的聖使冰蓮也給大罵一頓,雖然事後也當眾道歉。
找,還是找吧,除了找,還能做什麼。可是到哪裡去找,天下實在太大,滄海一粟,銀河孤星。
聖子失蹤,天下大會當然不能如期舉行,但宇星帝不能對外宣稱下此令的聖子是假,更不能也無權撤銷聖子令,只要依怡妃所言將大會推遲至雙七之日。
迷宣群雄陸續返回,四公子仍合力尋找雪蓮,通告天下將賞銀增至千萬黃金。如此一來天下的焦點便匯聚到聖子和雪蓮身上,卻無人知道,他們竟會是同一個人。
緊行兩日,紫雲五人終於在三月二十三日到達紫雲山下。
春將入夏,勝景非常。從近處看來,紫雲山側倚藍天,淡雅如畫,美似仙境。目覽山間明珠,呼吸著清香甘甜的空氣,三人緊張焦躁的心終於被這天賜的美景有所沖淡,都不由自主在吹面不寒的微風中緩和平靜了下來。
「這就是紫雲山了,我的家。咱們上山吧,山路比較崎嶇你們兩個要小心一點。」
「那個山洞在那兒?」
「在南面,大概那個位置。」
順著紫雲仙子所指,天邪抱起藍嬰飛身而起,直接化作快劍直射過去。
「看來你們都不習慣走路,改日再領你們看一看這山中的美景吧,跟緊我。」紫雲仙子微微一笑,翩翩飛起追天邪而去。
「等你好了我帶你游遍整座紫雲山。」冰親吻雪兒眉心的粉紅色冰片,也飛身跟上。
洞口處已無高大濃密的樹木,因此不難將它找到,三人相繼飄落,天邪又要往洞里走時,紫雲仙子卻將他叫住。然後轉身沿著一條比別處都清晰的小路向西側緩步走去。
冰看見,那裡竟是一塊墓地,沒有墳冢只林立著二十三塊雪白色的半人高的墓碑,每一塊上面都深刻著一個清晰的名字。
「爹爹、娘親,各位叔叔,真兒又來看你們了。」紫雲仙子對潔白的墓碑三鞠躬后又默立了片刻方走回來領他二人進入洞中。
紫雲閣已被燒毀,這個山洞便是她的家,家中布置十分簡單。山洞不過七張床大小,最深處的玄池佔去四張,池中便是天凈水,水中有雪山冰晶;池子左邊一床佔去一床的地方,三座書架也佔去一張,右邊一個紅色的柜子和一個紫色的柜子合起來又佔去一張;再有的便是床上有一疊整潔乾淨的被褥,書架上立滿了近千冊各式書籍,紅色柜子上配了一把綠銹斑駁的銅鎖,紫色柜子上沒有鎖,只有兩個黑色卻光滑的發亮的鎖環。
「家裡有些簡陋讓你們見笑了,把她們兩個放到床上吧!」紫雲仙子依舊笑笑,卻笑得有些為難和尷尬,就像是家裡實在太簡陋真有些不敢見人。但她的笑同樣很美,比紫雲山更美。她把被子鋪展開來,從紫色柜子了拿出一盞看上去年紀比她五人加起來都要大的油燈來,點了又點方把它點燃,燭光如豆,火苗微弱,但洞里總算是明亮了些。
其實,本來,冰晶還在散射著晶瑩的白光,但這點燭火總如黑暗中的東方初升的旭日那般引人關注,不禁茫然。
冰和天邪心裡都有些酸酸的很不是滋味,怎麼也無法相信澤被萬民受天下敬仰的醫皇的住處竟是如此簡陋。他們把各自的愛人放到床上,一時沉默。
這情景就像是看見鳳凰竟住在狗窩裡。
「坐柜子吧,那池裡的水就是天凈水,應該還能用,我平時很少在家,也就沒儲備下什麼吃的,真是怠慢了你們了,請先安心等一會兒吧,我去找些吃的來。」紫雲仙子仍是笑笑,笑容雖有點苦澀,但眼波依舊明朗,時刻都閃動著母性的溫柔。
「不用了仙子,我們不餓等您救好了嬰兒我會重建紫雲閣還您一座宮殿。」
「你們不餓我可餓了,一切等我把人救活之後再說吧!」紫雲輕輕地點頭施禮,然後便走了出去,步履從容,身姿優雅,宛若天仙。
「聽說十年前為了保護冰魄在紫雲山曾爆發過一場驚世決戰,你應該目睹了這場戰爭吧!」天邪坐在柜子上突然對冰說道。
「沒有,那時我已喪失了視覺、聽覺、嗅覺和味覺,只能感覺到好熱,是紫雲仙子一直抱著我還把冰魄餵給我吃下我才活了下來。」冰坐在池子左邊,看著天凈水,似乎那水面上正浮現起十年前的點點滴滴,溫馨甜蜜,永生難忘。
「看來你已經想起十年前的事了。」
「沒有,我只是想像得到。」
「那你知不知道就在那一場戰爭前不久,天山九重天也爆發了一場驚世駭俗的血戰,我有幸目睹了一切。」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要讓你知道我有太多相似之處。我也是在那場戰爭中重生,也險些失去我最親的人。所以你放心,我絕不會殺你,我要讓你好好地活著陪著我一起報復這個天下。」
「隨你便,我出去一下。」冰無心與天邪做口舌之爭,抱起雪兒走出洞去,站立墓地之前,凝視著每一個風雨不化的名字,默默沉思,銘記跪拜。
羽絨伯伯、伯母,各位叔叔,孩兒回來看你們了,我的病好了,也長大了強大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真姐姐的,請你們在天上安息吧。
雪兒的體香隨風飄散,一會便吸引來十數只彩蝶,蝶兒圍繞著冰雪飛舞,幾隻大膽的竟敢落在雪兒身上吸吮起她手背上細細的汗珠兒,可是待吸飽后還未來得及飛走便從她被燒得淺紅的肌膚上滑落。
快走,快走!
冰忙將它們輕輕地趕走,小心撿起那隻被滅火之毒燒掉了生命的青蝶,看著它傻傻地發獃。他抱緊了雪兒,身子有了些輕微的顫抖。
紫雲仙子已回來,靜立在他的身後,滿目柔情地看著他們,心中生起無限的溫柔憐惜,真想過去將他抱住以做撫慰。
冰眨了眨眼,將蝶屍埋葬在一朵紫花下,再站起身來臉上已布滿了揮散不去的憂愁,如冬天的黃昏,凄迷落魄,連目光也不禁黯淡。
「姐姐!」
「這不是你的錯,別太傷感了,也別有什麼負擔,好好地活著才是對他們的報恩,我采了些果子,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你也吃一點吧,我已經吃過了。」
冰點點頭,勉力笑了笑,吃下幾枚山果,留下了幾枚:「我還記得這種味道,小時候姐姐喂我吃過的,這幾枚我想留給雪兒,讓她也嘗一嘗。」
紫雲仙子欣然一笑,一如小時候那般稚嫩嬌媚:「都吃了吧,等雪兒醒了我們再一起去采。」
冰果然都吃了,然後隨紫雲仙子一同返回洞中,天邪靜靜地坐在床邊,抱著藍嬰將青碧色的靈力輸送進她體內,見二人走進忙說道:「嬰兒快不行了,請仙子先為她解毒吧,你需要我做什麼?」
「你們兩個先出去,我不叫你們就別進來。」紫雲仙子立即嚴肅起來。
「出去,為什麼?」天邪立即問道。
「我要給她們脫去衣服放到水池裡,你們兩個男人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我不出去,嬰兒是我的妻子我要留下來陪著她。」
「還有雪兒呢,你不能留下來。」冰又立即道。
「你也可以留下來,她早晚都是你的女人你還怕什麼,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嗎?」
「我和你不一樣,我絕不會再做對不起雪兒的事。」
「哼,那你出去好了,我不會看她我只看自己的女人。」
「你們兩個都別吵了,要想救人就聽我的話,全都出去,誰也別留下來,走吧!」
「好吧,我們就在外面需要幫忙就喊我們一聲。」紫雲發話,天邪不敢不從,說完后他首先走了出去,冰緊隨其後。
看著他們的背影紫雲仙子突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覺,「天下的命運正是掌握在了這兩個人的手中,可他們實在太像了,就如同一個人的正氣和邪念,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相上下。可若他們合二為一又會是怎樣一個人呢?」她又感茫然,然後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向藍嬰走去。
洞外,冰與天邪分開七步一站一坐著各自沉默。以超強的念力傾聽著這大地龍脈響徹遠古的低吼,還有地下冥海突然湧起的狂潮。
兩個人的心弦都在緊繃著,緊如弓弦,近乎冷漠的沉默之中,意志和心緒卻早已是波濤洶湧,如似戰場。
這也是一種決鬥,比拼的正是以絕對之靜鎮壓萬般狂躁的定力,強行違逆情感的呼救和抗爭,竭盡全力控制心跳、呼吸和念力的波動以及真氣的收散。
決鬥已陷入僵局,兩個人還是一動不動,靜得好似死去一般,突然就聽見紫雲仙子喚他二人。兩個人同時動,同時以最快的速度同時出現在紫雲仙子面前。
「不要讓水熱起來,快用你們的寒氣保持住水的沸騰。」紫雲滿身是汗,臉色蒼白,已近虛脫。池中藍嬰與雪兒盤膝並坐,只有頭和頸露出水面,但**的身軀仍是清晰可見,她們全身都是粉紅顏色,肌膚變得光亮而近乎透明,而且兩個人的右臂上竟各有一朵黃藍蓮花,在近乎抗爭地隨她們心跳的節奏而閃耀,只是藍嬰的左臂上更有一枚羽毛。
「你照顧好仙子,我把水降溫。」緊迫時刻天邪更加果斷,當即到池邊釋放出寒冰真氣將天霸水宇布滿整個洞室,於是才又平息的天凈水又瞬間變得沸騰起來,可又很快凝息,只有潔白霧氣蒸騰擴散。雪兒藍嬰的**隨之變化,似在冰化。
「不行,水太冷了要讓它沸騰而不是結冰。」紫雲仙子被冰輕輕扶住,身軀微有痙攣,觸手冰涼,更是忍不住地連連喘息,才拼力說出這樣一句話便大咳起來,然後竟吐出一口鮮血。
「姐姐!」冰忙把真氣溶合聖子劍靈從背後輸入她體內,穩住並化開她心肺的滯痛。
天邪收斂些寒氣,天凈水宇才再次回到了沸騰,雪嬰的肌膚上果然漸有血汗析出溶進水裡。
「不用管我,節省你的真氣,聽話。」紫雲按下冰的手,體溫呼吸都有了些恢復,但方才她六脈齊傷全身氣力已散,身子因而變軟不由自主地傾壓到冰的身上。
冰提前將他抱起,輕放到床上,紅著臉把手懸在她心口將更加強大柔和的真靈輸送進心脈,提袖溫柔擦去她額頭的細汗:「該我照顧您了姐姐,這次你要聽我的話。」他牽起紫雲的手來,又從手心將內力輸入經脈。
紫雲握住心口上他的手,卻再無力量和勇氣將它拿開,不禁熱淚盈眶,笑得如同孩子,對弟弟點點頭,借用他的真靈調息六脈。
肌膚的粉紅在漸漸變淡,排毒進展地十分順利。一個時辰時天邪真氣耗盡,冰將他換下同樣又堅持了一個時辰後天凈水就已被染成了淡紅,然雪嬰的肌膚也已都恢復成了晶瑩玉亮的雪白,只因失血過多而缺少血色。
最後紫雲仙子又勉強堅持了一刻鐘,二女肩膀的蓮花才隱去光芒,開始自行吸收起冰晶的寒屬靈力。於是她便叫冰和天邪雪嬰抱出來以勉血鱗毒反噬。天邪自是毫無猶豫抱出了藍嬰,只是冰因有顧忌而稍慢了兩步,而且也閉著眼睛。
雪嬰的呼吸脈搏和心跳還是難以察覺的微弱,但好在毒素除盡,性命總算保住。
三人不禁釋然長嘆,一時間忘記敵我相視歡笑。
可怎麼才能讓她們真得活過來呢?
「只有重新喚醒她們重生的信念,寄希望於她們的意毅力了,你們有什麼辦法?」
如何才能喚醒一個五覺喪失對生命已放棄希望的人呢。冰和天邪都束手無策,一籌莫展。於是紫雲便叫二人把藍嬰雪兒在中毒前的一切經歷細加分析,以求找出病因。天邪講述了他與藍嬰自相識到派她爭奪聖子劍決戰慕虛樓以來自己所知的一切。冰又相繼補充從他到大鎏山頂救人與藍嬰正式交鋒但激將她誤食血鱗子的所有情形。
可是對雪兒,冰只有與她的古井相遇相離,伽藍再遇三日後次近乎與生死的別離。一想至此他心中更加酸澀苦楚,對雪兒的愧疚之情好比天山重重壓在心頭。好在紫雲仙子與雪兒自小相識,也曾五次拜訪散花島,與她互相吐露心事,知她十年來一直深記著與冰的山泉誓言,對他早已是情根深重,芳心暗許,只是由於羞澀和對君臣之別的顧慮不敢表露心事,便將這些一字不假一字不差的講述出來。冰聽后便傾訴了自己與紅艷的事。而天邪則受到感動將自己在大鎏山谷底相遇藍風、雲裳俘獲他們並搶走玉冰笛,以及看見雪兒一個人趴在床上痛哭,自己卻用藍風性命加以要挾逼迫她吃下血鱗之事如實相告。
這樣一來,兩個人心死的原因總算是找到了。
突然,洞里安靜如死,燭火也在這時油盡燈枯,就連冰晶的光芒也黯淡下來,黑暗迅速籠罩。
又突然,紫雲仙子扇了他二人每人一個耳光把他們哄了出去。
已是夜晚,天空黛藍,星群燦爛,半月孤懸。一層飄渺的淡紫色浮雲從靈虛中緩緩游過,如似一件透明艷麗的紫紗鋪展天際。夜色靜謐溫柔,依稀可聽見山泉流水聲和花木枝葉在清風中的款款夢囈。遠處朦朧一片昏暗,世界似乎就只有眼中這般大小。
冰和天邪分立在洞口左右,靜得好似冰雕蠟像。他們真恨不得能把對方撕碎,可心裡絲毫也不能再燃起殺伐戰意。
他們真得很像,如劍之雙刃,鳳之雙翼,和一個人的左右手。
他們誰都不說話,誰都不動,如同將臨死之人回味此生得失那般同時瞭望起遠方群山連峰,將心緒在如水的夜色中融化迷茫。
當紫雲仙子走出來站在二人中間時,冰的心跳了三千六百零一次,天邪的心則跳了三百六十次。
「她們兩個這樣子全是你們害得,若想原諒自己就用你們的愛去贖罪吧,今晚你們就成親,洞房我已布置好了,如果她們在明天天亮時還不能醒來就永遠也醒不來了,到時候連我師傅也救不活了。進去吧,不救醒她們就別出來。」
於是,冰和天邪又同時轉身,同時走進洞里。
洞房中間掛起一面白紗將之分成兩間。左邊里藍嬰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面淡如月光的白紗,床頭池子上立著一盞暗色的紅燭。右邊雪兒,平躺在兩個柜子上,身上也只蓋了一方淡如月光白紗,櫃頭池上立著一盞暗色的紅燭。
他們同時停步,又同時動身,走到了各自的愛人的身邊。紅燭熄滅,洞里又黑暗了,洞頂有水珠兒滴下,落進池裡,散開一圈圈粉紅色的漣漪。
紫雲仙子迎風站立洞口,將雙手合握在胸前,手心裡是那粒紫珠。對著星空,向聖美人、師傅、父母和各位先賢默默的祈禱祝福。手不斷握緊,已染露水的長睫輕有顫動。她把紫珠又含進了嘴裡,合手閉目,繼續祈禱。
紫色的夜風勾勒其她玲瓏的身軀,吹拂長發衣衫如紫雲飄舞。
冰蓮沒有出現,只不斷有更多的流星墜落,在銀河劃出一道道綺麗的光綾,天空中呈現出水乳交融的墨藍,繼而長夜即逝,東方魚白,朝霞如火,旭日升起,熱烈奔放,金燦燦的曙光照滿群山。濃霧散去,白雲在山腰間浮起凝聚,萬千露珠兒掛在花邊葉尖,恍若無數珍珠點綴山巒。進而奼紫嫣紅,青光碧氣,紫雲山更加明麗淡雅,如美人初醒細緻精心地進行著晨妝。
紫雲仙子緩緩睜開霧濕長睫的眼眸,目光疲倦而迷茫,瞳孔也微有擴張;額簾鬢角流動起細細的水珠,臉色白若秋霜。她吐出紫珠,長長嘆了一口氣,感覺眼前突然眩暈,腦里無比沉痛,如似鉛堵泥澀,全身每一寸肌膚亦是蟲噬蛇咬的麻木劇痛。
突然間,雙腳失去知覺,被風一吹就跪倒在了纖濃碧草之上,頭重重地垂下,昏厥過去。
當她接受弱水真氣漸漸被催醒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圍充盈著溫暖的氣宇。睜開眼來,她看到了天邪正在從手掌心為自己輸送真靈,身邊躺著仍在沉睡但呼吸心跳都已恢復正常的藍嬰。
她努力坐起身子,藉助天邪的真氣通暢開全身,對他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無大礙。
紫雲仙子下了床,用自己與生俱來的超自然力認真試探過藍嬰的脈,展演歡笑道:「嬰兒的毒已經全解了,六脈都沒有太大的損傷,就是身子還太虛弱,到黃昏時候應該就能醒來。」
聽完紫雲所述天邪的心終於能放了下來,愁雲密布、倦色凝重的臉上綻放開晴朗釋然的笑容,他再次跪倒拜謝,言辭激動不已:「全虧了仙子嬰兒才能活過來,仙子大恩天邪永生難忘,必定厚報。」
紫雲將他攙起,深受他真情感動:「我只是有救人的法子,真正救活嬰兒的是你呀,她雖然是死裡逃生,身體沒事了但心裡的傷才最難醫治。經此一劫,我相信她會改變許多,天邪門主,你要是真得愛她就別再讓她殺人了,你看她還只不過是個孩子,不是什麼藍精靈,我願意多盡我所能多救些人為她洗清罪惡,你要報恩就請聽我一勸吧,紫雲先行謝過了。」
「仙子不可,我聽您的,從此以後您就是我門聖女,無論您有何要求我都會儘力為您辦到。」天邪從右手中指上站下一枚純白色金龍戒指雙手遞給紫雲,「請您收下,凡我門中人都認得它,這個就當是您的診金了。」
「此事從長計議吧。」紫雲接下戒指轉身就又帶到了藍嬰身上,「你把它送了我也就是我的了,我救人向來有個習慣,病人好后一定要送她些東西以沖沖喜。」
「慚愧。」天邪又將左手上戒指摘下來遞於紫雲,「這兩枚戒指本是一對,原屬於我門聖祖天外天與聖皇天瓏所有,我本打算是向嬰兒求婚用的,既然您已經把天瓏那隻給了嬰兒,那天外天這隻就送給您了,這是我以門主的身份命令您收下。如果你接受做我們的聖女。」
「我收下,那你還有什麼命令,而我又有什麼權力。」
「沒有了,您擁有與我相當的權力。」
「好吧,那我以聖女的身份為你們主婚,希望你珍惜她,好好愛她一輩子。」紫雲將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向天邪屈身行禮,方又道,「你,有沒有看過他們,雪兒,醒來了嗎?」
天邪的臉色突然黯淡,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氣道:「他沒有照您說的做,您還是自己去看一看吧,我和您一起去。」
過去,雪兒仍然安靜地平躺著,覆身白紗上血跡斑斑,有紅血,但更多的還是藍血。冰睡在雪兒身邊,像個死人,死了很久屍體都已從中腐爛的死人。
紫雲傻了,臉色青白可怖,目光乍散,呼吸心跳幾乎瞬間停止,只有喉間熱浪沖涌,帶著血味的甜腥:「不,不——」她失聲大喊,幾欲瘋狂,「換血,他竟然換血!」
「仙子!」天邪及時過去扶住她搖晃欲倒的身軀,手中感覺竟是冰一樣的涼,「他們還活著,他們都還活著。」
「快,快把冰兒抱到陽光里去,快呀——」大喊變成了顫聲的嘶啞,淚水如泉水噴涌,她悲痛絕望,似乎整個人都已崩潰,如在發狂的吶喊,更像是竭力的乞求。
天邪沒想到紫雲竟會有如此強烈而驚人的反應,他不敢遲疑忙抱起冰來跑出洞去,將他平放在花叢間。紫雲隨後抱出了雪兒,也放在陽光下。她神情冷漠,動作僵硬,瞳孔中目光渙散,好似行屍一般。
「仙子,您沒事吧?」
她只麻木地遙遙頭,跪倒在了冰的身邊,握起他冰涼的手,痴痴地說道:「他沒有變,還是和十年前一個樣子。那個時候他預測到了自己可能會死,又喪失了味覺、嗅覺,每天都儘力微笑著享受每一寸時光。他擔心我也會死老是讓我喝他的血,先是請求,後來竟然用聖子的權力來命令我,傻孩子啊,你怎麼就這不叫人放心呢。」他一邊傾訴著一邊哭泣,身子不再顫抖,聲音也不再哽咽,似乎已看穿了生死,竟是那麼的平靜和坦然,「冰兒,求求你醒來吧,你怎麼又不理姐姐霖,你難道真得把我忘了嗎——,冰兒——,你不要死,你就忍心丟下姐姐,讓我成為千古罪人嗎——」
她把冰抱進了懷裡,親吻著他的眉心,撫摸著他冰涼的臉,不住地啜泣起來,凄楚悲切,催人心碎。
天邪攥緊拳頭,忍住淚水,決定以最仁慈的方法拯救聖子一回。他突然幻身過去,點中紫雲的穴道從她懷中搶過冰來抓住他的衣領飛入高空,一竄十丈余,最後用盡全力將他豎直扔向雲端,然後大喊:「一點冰,如果你再不醒來我就活活摔死你,用你的血來祭奠天下。」
紫雲本想嘶喊,可她不僅氣力全被封住似乎連靈魂也被凍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冰向藍天越飛越高,化成一點,又如流星墜落山巔,欲以最後也最燦爛的光芒殞身飛逝,照徹一段動人而美麗的傳奇。
淚如雨,將她雙眼模糊,但他的身影卻反而更加明亮,成為天地間唯一的光明。
他在墜落,以最快的速度砸在了原地,但他沒有被摔成肉泥,卻是劍一般將半條腿都刺入了山土之中。
他竟然站住了,隨之又奇迹般地睜開了雙眼,把兩腿先後從大山中拔出,然後對紫雲甜美憨笑:「活著不易,但死卻更難,我若這麼死了豈不壞了姐姐的名聲了嗎!」
「冰兒!」紫雲的穴道也奇迹般的解開,朝他身上猛撲了過去。
「天邪,謝謝你。」
天邪已向洞中走去,沒有停住,沒有回頭。
受陽光共鳴,藍血發揮出重生的力量。雪兒首先在冰的懷中醒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瘋狂地與他相吻,直到兩個人都感到了窒息時她才又第口氣說出第一句話:「我再不會死了,不願死了,不敢死了,不要死了。我要為你好好活著,從此以後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
這個時候,雪兒還沒有穿衣服,白紗又很自覺的滑落,她就這樣**裸地與冰相擁相吻,對於一切都已毫不在乎。
冰遵守對雪兒的承諾,也將真情表白:「我是冰你是雪,這輩子註定了要在一起,即便死了,也要化成水將我們的身體和靈魂融合為一。現在你的身體里流著我的血,我的身體里流著你的血,將來無論何時何地,即便是來生我們也都能感應到對方,就算天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了。」
雪兒笑了,雪兒醉了,雪兒化了,她軟軟地依偎在冰的懷裡,任他一邊又一遍地親吻撫摸著自己。
到了黃昏時,藍嬰果然也在天邪懷裡模模糊糊地醒來,她實在太虛弱,一連九天米水未盡身子早已消瘦到皮骨相依,但萬幸的是她總算還活著,神智也漸漸清晰。
天邪哭了,若不是見她太瘦弱憔悴,真想狂吻她。
合作還在繼續,那一夜,他們暫時忘記各自的身份和仇恨,用心享受著紫雲仙子精心烹制的豐盛晚餐,親如兄弟姐妹。然後便在洞口外燃氣了篝火,以山泉作酒,舉杯共飲。
興緻最高時雪兒忍不住要為大家起舞助興,便在一塊山石上跳起了夢瑤之舞。她身形婀娜,身子曼妙,起手回足,捲袖擰身中無不飄逸著令人陶醉的柔美和婉約。她在跳躍如似共舞的火光中翩翩起舞,潔白勝雪的衣裙隨風飛揚,舞盡幻羽行雲、嵐光雪影之美,看得聖子昏昏欲飛,陶然如仙。
舞畢,冰與紫雲仙子又笛簫合奏,吹奏最終夢幻曲。笛聲清越靈動,婉轉悠揚,若冰泉漱石,水晶相擊,於天藍雲淡的空谷曠野下飄蕩振動,迴旋不息;簫音雋永寥落,簡約遼寞,淡如紫雲飄渺,長風舒捲,在月明星稀的寧靜夜幕里環遊曲轉,款款脈脈。夜蟲停止了交談,樹木停止了婆娑,山泉也不再流動,就連紫雲山也屏息夢囈,傾耳聆聽。世界安寧了,只有冰笛玉簫和旋似曙曦交鳴,生衍醉夜天籟,將鳳凰神撫慰眾生的吟哦傳送千里。
天邪也格外破例,用草葉子吹了一首歡快的小曲,聽來饒有天真童趣。藍嬰雖是虛弱卻也不願辜負這良辰美景,好人佳情,便獻上糧親曾在她兒時經常哼唱了一首歌。
天亮時,天邪與藍嬰拜別紫雲三人,答應冰雪將雲羽聖歸還,又與冰相約一個月內不動兵戈。
最後,冰雪紫雲暢遊紫雲山,賞遍自然美景,享盡真情歡樂。又在紫雲山住過一日後便於三月十日清晨決定趕往倚方城,以將聖子回歸的消息儘快公布天下。中途在一座山洞裡又暫歇過一夜,第日近中午時三人才進入龍心腹地,來到十年前劍聖火神決戰其巔的蛇牙山下。
「這個地方我來過,再穿過兩座山就到倚方城了。」連行七百餘里,又是在那些枯燥醜陋的大山裡穿行,雪兒早有些耐不住乏味,若不是一路上有冰相陪與她談笑解悶,恐怕她早忍不住就要從半路上一直飛過來了。此時見著蛇牙山便似看到親人般親切,自然心情暢快,歡呼雀躍起來。
「總聽師傅說師娘就在城裡白鶴塔上等他,今天總算可以拜訪以下令師傅魂牽夢繞的人了,我看這兩座山也不是很大幹脆咱們飛過去吧,怎麼樣?」
「這樣也好,咱們一直飛進天祚宮,免得驚動了城裡的百姓,像你們這一對冰雪要想不引人注意可真是件難事呢!」
「姐姐你就知道說我們,要是讓他們知道了堂堂醫皇大駕光臨,他們還不得傾城迎接啊,我先走一步嘍!」雪兒嬌媚一笑,行雲而起,在青山襯托下輕靈優美的身姿恍若雲鴿。
「雪兒等等慢著點,姐姐咱們也跟上去吧!」
紫雲溫柔一笑似感鬱悶的哀嘆了一聲,飛身追去。
然冰竟沒有追隨而是飛上了東北方向的蛇牙山頂。那裡,正是那日三日宮以星鱗劍夜襲他的那個黑衣人。天邪座下玄羽翼天使——暗黑。
「天邪找我有事?」
「奉我家門主之命特來通告聖子,雲羽聖已到迷宣,門主會遵守約定,另外想再加半個月。」
「同意,情代我向他致謝。」
「我會的,告辭。」
飛過一座山後,繁華富麗的倚方城已鋪展在望,連光華燦爛的白鶴、藍鰭、紅廬三塔也可清晰望見。紫雲和雪兒並肩飛行,衣發飄舞,宛若天仙。
「師兄怎麼還不來呀,他會不會追不上咱們吧?」
「前邊不就是他嗎?」
只回了一個頭,這小子竟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前邊去了,還懸立在那兒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故意彈了彈龍眉挑釁道:「你們也太慢了吧,師傅沒教你們嗎?」
「神氣什麼,找打!」雪兒嬌喝一聲,加快速度向他衝去,以手臂做劍直刺他胸膛。
「還是太慢,先追上我再說吧!」冰倒飛後退,任雪兒如何衝擊都剛好遠她一尺,於是兩個人便在空中追了起來,如似鸞鳳比翼,無比地快活瀟洒。
好一對歡喜鴛鴦啊,倒蠻叫人羨慕的,紫雲仙子心生憐愛,倍感欣羨,連忙快身追上。
追追打打間,三人便來到了天祚宮上空,冰不再後退,幾計巧招就把雪兒抱進了懷裡,正想吻她紅唇時卻剛好被紫雲仙子撞見,忙又把她鬆開,兩個人羞赧傻笑,被紫雲好一頓訓斥。冰雪當然只有乖乖地聽著,連連稱是,然後跟來她向天祚宮東方天聖門飄去。
守門衛兵隨即迎上,但一見三人卻全都驚呆了。若非紫雲仙子是天祚宮常客被他們一眼認出,簡直就要當他們是九天真神。但也呆木了好片刻才連忙參拜:「天祚宮恭迎仙子大駕。」
「兩位請起,煩勞汪俠士通報東方叔叔,侄女羽絨真攜聖子和仙子求見。」紫雲忙將人扶起,輕輕一點頭,款款說道。
「仙子還記得我兄弟人的姓氏這真讓我們——」他突然頓住,眼睛等了溜圓,轉頭看向了冰,「聖子,他就是聖子,天啊聖子來了,屬下汪澤明,汪澤正叩拜聖駕。」
「兩外將士快快請起,東方叔叔和我師娘都在宮裡嗎,還是請您先為我們通報一聲吧!」
「回自己的家還通報什麼,聖子仙子請,城主和公主都在家裡,大家可終於把您盼來了。」
汪澤明在前引路,汪澤正則撒開腿來往裡跑,邊跑還邊大喊「聖子來了,聖子來了!」不少人被驚動紛紛離開崗位聚到中軸大道上跪拜歡呼,還未進入到全宮之一時,明極便現行率領數十位賓客和宮中要員迎了出來,一見聖子真人也不用董韶華確認便齊齊跪倒。「倚方城主東方明極攜天祚宮恭迎聖子玉駕。」
冰忙將明極扶起,后又立即跪在了他的膝前:「孩兒一點冰拜見東方叔叔。」
明極大慌,群雄亢然,竟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些什麼。便在這時環溪領兒女出來見駕,一見這場面就知道大家都有點過於激動而只顧了高興,忙叫眾人都別在干站著,趕緊為聖子接風洗塵。然後公告全城,萬民同歡。於是大家這才各自忙了起來,明極引領冰重回會客大廳,家人與群雄陪坐侍駕。
被問及為何會在迷宣不辭而別又怎和紫雲仙子在一起時,冰便如實作答,簡要概述,只說為了救雪兒而被迫答應天邪與之合作回到紫雲山,雪嬰兩人經紫雲仙子醫治得以環生,其後天邪與藍嬰先行離去,自己三人則來到倚方城。對其中藍風受俘、救人方法、與雪兒換血、篝火之夜和與天邪的約定避而不談,前後不過說了百句話,當想要問及明極失蹤期間天下情勢時,明珠便在「公主駕到」中先聲而來。
她,聖使妻子,聖美人結拜七妹,天朝聖國聖女,東方明珠,突然出現在大廳門口,一身雪白長衣,高貴聖潔如皇妃天仙,傾城絕立。
大堂內一下子就靜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立起來。
冰最是驚撼心神折服,彷彿看見了雪國皇后正在踏著雪花向自己一步步走來。「好美啊,難怪會令聖使傾心,受九州崇拜。」他正對她迎過去,在堂中心雙膝跪倒。
「冰兒!——」明珠早已是熱淚盈眶,情不能已,這一聲呼喚她整整等了,盼了三千個日夜。
「娘親,兒來看您了。」
明珠蹲下身子,撫摸起他的臉,微笑著神情地凝視著他:「你長得,可真像你娘啊!」若非有眾人在場,明珠真像將他抱進懷裡,曾經那個身病心痛的小孩子真得長大了。
「娘,您真美!」
「你這孩子還和小時候一樣,會夸人,快起來吧!」明珠與冰同時站起來,回到眾人之中,相挨著坐下,「明珠又失禮了,請各位英雄見諒。」
眾人感動而笑,對這母子真情無不心生愛慕,欽羨忘懷:「公主這是哪裡的話,方才我們這一屋子人才叫真得失禮呢!」
嚴志宏方言畢,東方虹便為明珠描述眾人剛才那相視無語只會傻笑的尷尬場面,把眾人逗得均不禁莞爾,堂內氣氛隨機輕鬆緩和了下來。
然後冰便為眾人講述近十年來的經歷。
十年成劍而學冠古今,后出北國之夢千里日,直飛到天山腳下,過九重天關學得天絕劍法,於天山萬仞之巔破解千古之謎,沐浴曙光而與聖子劍人劍合一,再下天山,東行帝都千里尋親,到西陵城聽聞慕虛樓有難毅然前往解救,在古井得聖甲衛相助,審時度勢聯合慕虛樓千羽共鑄無形之劍與藍精靈決戰成僵局,其後傳信,得知龍欣落難,遂於滿月夜下再度千里逐月,只身前往大鎏山頂獨戰天外天五十名絕頂高手,被困信天燈中與藍精靈墜落絕谷,幸得死裡逃生,在尋求出谷生路時藍精靈誤食血鱗子深中滅火之毒,便又抱著她飛入花園得園主靈芝相助趕往雨花城尋找紫雲仙子求醫,途徑迷宣時得知天邪冒充聖子設計埋禍天下,最為猶豫無措時便到伽藍湖御水飛鳳傳令天下,又得龍黃星協助以武力奪位迷宣城主,公請天下召開屠藍大會,舉行伽藍夜宴與天外天最終展開血刃決戰,雖從湖底毒蛇大陣中救得龍欣卻中蛇毒昏倒伽藍冰湖,幸被紫雲仙子以回天醫術從死地救回。然只停歇不到一日又遭天邪設計,雪兒中毒,紫雲失蹤,自己則被迫再次不辭而別,與天邪合作合力救人,最終得上天憐惜救活雪兒,順利來到倚方城。
冰言辭誠懇,娓娓道來,敘述時避輕就重,因事選詞,因情變語,宛若龍江暢遊,穿山越野九曲十環,歷盡滄桑變化而衍生動人傳奇。且他聲音似冰笛般悠揚清靈,極富滲透力和感染力,聽得眾人無不心潮湧動,感慨良久,深深感動於他這傳奇般的非凡經歷。一時間憐惜疼愛,崇拜愛慕之情如春筍竟生,須臾成林。
大堂內寂靜無聲,近黃昏,天色轉暗,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是晚霞一般的莊嚴肅然,就如同心正在隨著波濤洶湧的龍江水在蒼茫厚重的大地間穿行。
許久,明珠才最先來到這龍心山林,彷彿已預見到有一場山水傳奇。她牽起冰的收來,眼波如水,無限溫柔的看著他像他母親那般無極聖美的臉龐,微笑道:「好孩子,這十年真是苦零了,都怪我們沒有治理好這個天下,害得你受了這麼多的苦,在家好好歇歇吧,有姨娘在沒有人會再打擾你了。」
是夜全城同慶,通宵歡娛。經環溪提議冰恩准將三月十日定位節日,但把「聖還」改為「還聖」。
次日下午,冰雪紫雲三人由東方兄妹領著遊逛天祚宮,當行至括海校場時,冰停了下來:「天脈山乃是大地龍脈,龍心之所在便是這天龍的心臟,而括海校場正在龍心生死穴之上。終於一天我會在這裡接受天下人的挑戰。」
「聖子哥哥武功天下第一,我倒要看看誰有這個膽量。」東方虹此時年方十,正是如花綻放、情竇初開的妙齡年紀,人又生的嬌俏可愛、聰明伶俐,早就有「小明珠」的美稱,雖自小受環溪嚴格管教卻奈何性情嬌縱、天生刁蠻,又出身貴族,深受明極明珠的寵愛,更有個無所不能的聖使姑父作靠山,很是個天地不怕到處闖些小禍的橫小姐,在龍心之中無人敢惹,頗有辣名。她早就聽說聖子現世成名幻冰劍神,美若傾天的盛名。今見他真人更勝傳說,比自己絞盡腦汁所想像的還要出色完美,一見心定、情生愛慕,聽完他的傳奇經歷陪他召見那些受人敬畏的風雲人物后,更加對他崇拜不已,難以自拔。便忍不住挽起他的胳膊,小鳥依人般賴在他身邊,一聲聲「聖子哥哥」叫得好不勤快。
而冰天性善良溫文,自是對她異常喜愛,卻只當她做妹妹,不由自主地施盡百般寵愛,由著她對自己潑辣撒嬌,時不時地用手指輕刮她的小鼻頭逗她開心:「當今天下哪有什麼第一,自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你哥哥強的人可多的是呢!」
「我不信,反正在我心中你就是第一。」東方虹扭轉起纖細柔軟的腰肢,一個勁兒地往冰身上蹭。
這個丫頭到和表妹是一路人,她們兩個還真是情趣相投啊。冰又刮一下他的鼻頭,轉頭看向東方昊:「昊兒,今年的比武大會也是在三城舉辦嗎?」
「是的,父親和另兩位城主已經在商議此事了,日子還沒有定下來,上一屆是在七月份舉辦的,這一次應該也會依照慣例吧。」雖是孿生兄妹,但東方昊與東方虹卻是正好相反,他自小便恪守母親教誨,以父親為榜樣,奉姑父為信仰,天資聰穎少年立志,廣拜名師,勤心苦學,又得冰蓮指點已有小七重天的武學修為。十三歲時便開始隨父親管理城中事務,論才學和成就均已不再當年明極之下,在龍心新一代中名氣最盛,尤其受到明珠的讚賞和寵愛。
「我打算將武林大會和天下大會同時舉辦,時間就定在七月七日。昊兒,我現在正式任命你為聖子特使,代表我與三位城主和十大門派掌門人商議此事,大會如何舉辦,一切事宜由你全權代理,三城之中軍政財全部聽你驅使。」
「我——?」
「對,就是你,你不是想做我的聖甲衛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嗎?機會來了!」
「哎小昊子這可是聖旨,千載難逢哦,還不快領旨謝恩!」
「是,東方昊謝主隆恩,絕不負聖子哥哥厚望。」
「快起來吧昊兒,這個任務是大了點,不過我相信你能行,你也要相信自己,什麼都別怕,只管放開手去做,在你背後有我呢!」
「是,臣弟保證完成任務。」
「這就對了嘛小昊子,有聖子哥哥做靠山誰都得聽你的,小昊子你可要努力哦,聖子哥哥你也給我安排個差事吧,我也要為你出一份力。」
「你?」冰又颳了她一下,細想了想,「那陪我去趟鐘山吧!」然後對雪兒紫雲道,「雪兒姐姐,聖甲衛他們可能今天就會到,你們兩個留下來替我向他們解釋一下吧,我們在天黑時回來,不用為我們擔心。」
紫雲仙子問道:「你去鐘山,是去拜訪攝影樓嗎?」
「對,聽說我那個三哥回來了,我得去根他打聲招呼。」
「三哥?」雪兒眼中一亮道,「哦對了我還差點忘了,你與四公子已經結拜成兄弟,是該問候一下,我好紫雲姐姐會向你解釋清楚的。」
冰微微一笑,真很想與她吻別,但不行啊:「虹兒,想不想飛?」
「飛?想想想,哥哥帶我飛好不好。」
「抱緊我,咱們飛啦!」冰抱住東方虹的小蠻腰,帶她一直飛上了白雲之間。
東方虹雖與弟弟——其實他們是同時出生——一起學武,但她最怕吃苦,又因天生叛逆而討厭受束縛,雖有環溪嚴加督促可學了十年武功修為也只有小四重天,輕功自是不敢恭維,從沒飛到過如此之高。一見與白雲共舞,覽千山之小,望三城如葉,便忍不住內心狂喜,「嗚嗚」呼喊,盡情享受著高度和飛翔的快感。
能給別人帶來快樂就是冰最大的快樂,見東方小妹妹如此激動和興奮,他心裡自也是無比歡喜便展開鳳凰之翼將她包容,化身為劍向鐘山俯衝下去。
耳邊疾風呼呼作響,胸中芳心狂跳如鹿,臉上更是有他柔軟髮絲如水撩撫,東方虹徹底屈服地用力抱緊了冰,傾聽他的心跳,陶醉忘我於他陽光般的男子氣息中,心如花,沐浴春風而悄然綻放。
只不過半刻鐘光景便飛入了鐘山地界,遠見鐘山雄姿威武,廣踞百里,比身邊山巒尤縣大氣巍峨,不可一世。山坡之上滿覆古老叢林,奇花異草,又懸崖橫斜,裂谷支離,暗藏不盡兇險惡地,絕風奇景,山榮壯麗,為為大觀。半山腰處較為平緩,劈出一座品字形山莊,內中林立一百零八樓,分中金左青右銀三色,連綴以上百座樓閣殿堂,穿架長廊虹橋如飛龍遊走,遠遠看來別具奇巧風格。
攝影樓不比天祚宮,就這麼飛進去難免有失禮數,還是現找個地方落腳吧。冰叫東方虹抱緊自己一衝而下,在松林上低掠飛行,在上山的石砌大道上飄身落定。大道有三丈之寬,從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