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母
才一邁步就是一個混沌荒蠻的世界,天地已完全模糊了界限,如同合握在一起十指交叉的雙手,天空裡布滿了滾滾黑雲,墨海一般在奔涌咆哮,似是雲層中正爆發著萬千凶獸的廝殺血戰。無日,無月,無星,無明光,只有閃耀不息的閃電時而撕裂雲海,鋪展漫延開一張通達天際的電網。大地上無樹,無草,無土,無水,只有土石,土是黑色的砂土,石的黑色的巨大怪石,形同《神環夢旅》中所描述的魔獸,一根根一座座拔地百餘丈,林然對峙,相貌嶙峋,兇惡可怖。
轟隆隆——
又有數計悍雷炸響,驚天動地,撕心裂肺。道道巨大的閃電聖劍般劈下,將巨石轟炸成石雨漫天飛散。
天廣無限,地廣無垠,人於其中,不堪渺小。
「冰兒小心了,龍最有可能在這裡設下了埋伏。」
話音未落,龍吼便起,比之雷鳴更加狂悍數倍,冰聽來只覺頭痛難忍,似欲炸裂,眼前陣陣眩暈,險些昏厥過去。但卻只聞龍吼,不見龍形。大地顫動,墨雲翻滾,一股強大撼天的力量衝破雲霄,引來無數閃電如似江河匯聚,凝聚成一柄通達百丈的擎天巨劍,清冽如霜,炫目不可逼視。
巨劍劈斬,亂石崩散,砂土飛揚,狂風暴雨。
冰已無法站立,只好隨玄燕一起升空懸浮,將靈力極速提升至最強,成劍在心。
變,突然間又一股強悍的颶風海嘯般從大地上推卷而至,所過之處的沙土俱是旋轉鑽起變成一名名高大的鐵甲武士,巨石則變作《神環夢旅》中所描述的上古凶獸,咆哮如雷,如似狂魔;繼而閃電降下,化作無數光劍被武士抓住將其武裝成一支百萬之眾的浩大軍隊。
再變,迷茫天空的沙塵風暴變化形成無數翼展過丈的兇悍飛龍,混沌成一片遮掩半天的濃濃烏雲,鋪天蓋地傾壓而下,暴躁厲叫之聲震耳欲聾。
前進,鐵甲軍團揮舞電劍排成方陣行齊步並進,浩浩蕩蕩勢不可擋,撼動大地也隨之共振顫抖,已是只在百丈之外。天空飛龍也衝刺而下,密集如雨。
「姑姑,怎麼辦?」冰毫不驚慌,鎮定如山。
「降龍,只有降服這裡的龍這些武士才會消失,他們雖然是砂土之軀卻因吸收了龍氣和被龍珠所同化的元神而擁有了不毀的軀體和無盡的力量。」解釋完畢玄燕即伸手祭出一柄修長的水銀光劍,鋒芒赫赫,清冽如電。
「怎樣屠龍?」冰也隨之伸出玉冰笛,凝聚靈力從中長出一束丈長的炫白光劍。
「不是屠龍,是降龍,龍是殺不死的。冰兒,你看到這個山谷了吧,你一直朝前沖大概有百里只要走出這個山谷就能衝出龍珠的控制了。」
「是不是因為龍珠的念力範圍就是百里,只要我還在其中就逃不脫他的控制。」
「不是百里,真龍的念力足以包容整個世界,只是在這裡他們的力量龍珠找不到元神寄體又受到你娘的禁制,只能發揮出百萬分之一的力量。他們來了,冰兒準備。」
「好,姑姑,你去降龍這些鬼東西我來對付。」
劍,霹靂電光斬。冰舉起光劍,將最強靈力灌注其中化作閃電下砸劈下,在混濁堅硬的大地上劈出一道一直延伸出山谷的巨大溝壑。劍光所過之處之黑甲武士以及巨型凶獸護體不及墜落其中被回蕩的劍氣又催成了黑砂,被捲入颶風之中,卻是迅速變回武士騎在飛龍背上,換長劍為大刀繼續衝殺過來,似乎也更加瘋狂暴戾。
玄燕同時飛入黑砂迷亂的高空伺機尋找龍珠之所在。雖受到飛龍的圍攻但由於她力量超強單憑護體結界便以可從容應對,漸漸成為空戰的中心,吸引去半數的飛龍騎兵。
不動,冰還在等著,只是閉上了雙眼;直到最前的黑甲武士巨劍朝自己砍來時才又將光劍加長一倍橫向一掃登時切斷數百餘。然後又一縱斬擊斃數只向自己亮出利爪的飛龍。
然這與兩大軍團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而且元神不毀他們又很快重生,徹底將冰包圍其中,滔滔潮水般蜂擁而上,前仆後繼。
但堂堂幻冰劍神又豈是凡塵之士,冰肆意揮舞開光劍在周身變幻出成千上萬、無堅不摧的凌厲劍光,剎那間便結成一枚密不透砂的劍繭。天馬行空般一步步沿著裂痕向前迫近。
中心,衝殺到谷底的中心時戰爭突然停止,所有的武士凶獸似是得到了緊急命令全部停止了進攻,分別以銀河九曲大陣將玄燕和冰圍在了空中與大地。
冰睜開眼,收回了光劍,靜靜地等待,似是預感到什麼。周圍第一環是近千名黑甲武士,星象最為逼真,已近乎於真實,方才與之交戰也屬他們力量最是強大,均已有小十重天級的實力。而每一個武士竟都不再七重之下。而那些由巨石變成的凶獸更是十分之難纏,最小的也有象之大小,最恐怖的當屬第三環上的近萬條合圍丈粗的龐然玄蟒,此時正長牙畢露,盤旋候命,隨時可閃電出擊。
略微統計了一下,剛自己所接觸的凶獸就決不下二十種,而且多是擁有鎧甲觸鬚,形同水生生物。
累,冰確實感到了疲倦,一路衝殺五里余,劍斬十餘萬武士,擊斃上千凶獸,每一劍皆用盡全力,他怎能不累。但他還能戰鬥,龍尚且不能,區區體能上的考驗又豈能阻擋他前進的步伐。
他看看了天空,玄燕的護體結界完好無損,她自己亦是安然無恙,顯然那些飛龍根本不能將她奈何分毫,
只是龍尚未找到,被毀掉的一切又馬上恢復如初。
雲變,突然在其中心出現一個巨大無比的覆及滿天的漩渦,渦心處正是一顆橘紅色的光球,火種般放射般如似烈日的熱火和光芒,將天空照耀成一片濃稠的血紅。
強光照射下冰不得不又閉起雙眼,並撐出寒冰護體結界以阻擋那光球的熱力。天目之中,那火種的顏色正在向赤紅演變,似在生長,長大。
難道它就是龍珠,力量果真是無法抗拒的強大。
可是我的劍根本連這些只不過吸收了點龍氣的武士怪獸都殺不死,又怎能對付的了龍呢!
聖子,冰想到了聖子劍,然而聖子乃是曙光創造之劍,萬不能用來殺生了。
或許姑姑的飛鏢可以一試吧!
冰以天目對視著正面前的一名武士,發現他的生命之光仍然保持著人類那最原始純正的天藍之色,元神也保持著如似泉眼的形狀,只是在其中心處有一滴珍珠也似的白色光點異常的明亮,而他所吸收的龍氣則形成一層光紗包裹在元神之外。
只有死去的生命才可以透過**看到其元神,冰已能從此確認《神環夢旅》的描述。那麼血融同化打法也一定是真的了,那「珍珠」就是龍血,看來這裡的每一個武士凶獸都在龍的直接控制之中。
既然如此,到不知我能不能將你們重新感化。
聖子的拯救,曙光照耀。
冰將玉冰笛夾在兩手拇指與食指間,再現曙光女神舉蓮之姿。
曙光綻放,金色的光芒照耀之處黑砂落定,雲霽天開。從他身上又陡然升起一束勝艷的金色光柱,光柱迅速擴散開來,萬里之厚的混沌雲層海嘯般向外退去,呈現出明凈湛藍的天空。地上空中,凡是借龍氣而重生之物又齊齊渙散成砂,被曙光所溶化,形成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以聖子為中心,慢慢將百里地域捲入其中。
而光芒過後自是一片天堂般的澄澈明朗,數百萬的元神恢復遊離狀態,受曙光凈化而變成了一顆顆色澤明凈的光球,星星般飄遊在半空中,漸漸飛升入碧藍如洗、萬里烏雲的天空,美麗如雪。
大地上已是綠意盎然,奼紫嫣紅,分明就是仲夏時期的美麗大草原,如似平湖般的油亮平坦,處處搖曳著勃勃生機。
冰托住一顆元神,見它裡面的那地龍血已無這才放下心來釋然微笑,然後輕輕一抬,送它飛天。
玄燕飄落到冰的身邊,揭去面紗,看著漫天的元神光球,倍感欣許驚訝:「冰兒,你是怎麼做到的?」
「是我娘叫我這麼做的,我只是覺得這樣應該可以就試了試。姑姑,我們這樣就可以過去了嗎?」
玄燕剛要回答卻突然眉頭一皺,似是發現了什麼,隨即忙拉住冰帶他飛向了高空。幾乎在同時,腳下大地整體凹陷,捲起一柱水龍捲對二人窮追不捨,直竄上百丈之高,方在玄燕一計光鏢的攻擊下破散成漫天大雨,傾然揮灑。
再看時,原來的大草原真就變成了波濤澎湃的墨藍色大海。
「看來才剛剛開始啊。」冰苦笑一聲,鬆開玄燕的手,再次祭出光劍,凝聚靈力全身戒備,「真期待又會出現什麼?」
凝聚,方才突然消失的已成熟成赤紅色的光球又突然出現,將已全部飛入了藍天現在聚結成浮雲的迅速地吸納入其中。而最終它竟結合千萬元神之力變成了一個人,一身雪白戴紅色面具的俊美男子,被雲縷似的白光所縈繞,周身飄逸著時而聖神時而邪戾的怪異氣息,他右手中也是一柄劍,丈長的炫白光劍。
「他就是龍嗎?」
玄燕凝神看著,沒有回答,因為她也無法確定。
「姑姑,你不要動以防還有什麼出現,這個人交給我了。」
「不,這次我去,你仔細看著。」
話音未落,人已不見,玄燕以快乎瞬移的身法飛到那名男子滿前,亮劍進攻,與他戰在一起。
冰熟記著玄燕的每一句話,果然就仔細看著,一動不動。很快便發現了其中的秘密。原來那名男子真是方才所有者的力量集合,但似乎比他們的累加更為強大,絕對是他所無法對抗的,而他的劍術亦如同他的力量那般深不可測,集而大成,似乎更是九絕劍法的升華。
最不可思議的是速度,令他無法捕捉其身形的速度。
冰已然修鍊成人類迄今為止之速度極限——聽到自己。然玄燕與那男子之快絕對是超乎聲速,簡直已快如閃電。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冰蓮傳授他提速秘訣時所說的那句話的含義。
當時,他是這樣說的——當周圍的一切越來越慢時也就說明你正在變快,那就,先聽到自己吧!
冰沒有追問,因為他能猜測到師傅保留的後半句話是什麼,——然後再看到自己。
雖然空中決戰的兩人的速度還遠不及「看到自己」,但那快亦足以令他愧然生畏。高手之間的交戰,慢通常是意味著死。倘若方才真是自己上去,只怕連對方的一劍也接不住。
然怎樣才能更快呢?冰在心中留下這個疑問卻不敢深思,忙又集中精神觀戰。並很快就發現了第二點。
空中作戰的技巧。
大地之上有大地做依託,可以借大地而發力,而定形,而移位。但是在空中幾乎是完全處於懸浮狀態,若是力量稍有不足即會被對手振飛追擊。屬定形最為至關重要。
冰雖然也可以以水宇融化自身與外界合二為一,卻尚未嘗試過以任意姿勢和從任意方位出劍,自然也就不能應對像與對手倒懸、交錯等等方式的交戰。
而這,是他最該迅速掌握和習慣的。
再觀察,他們的交戰就如同是風的碰撞,每每只對拆不過七招就迅速分開來,以迴環旋轉重新定位,再如彈射般進行下一次的碰撞。然風無形,無行,比之水更易生變,實是最難捕捉鎖定,是以每次碰撞其實更像是交融,如似輕煙裊娜,蝶舞翩躚,美若霓裳,妙不可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但也正是這看似溫柔纏綿中最能蘊藏防不勝防之絕妙必殺。
這豈不比我與白虎的意念之戰更為驚險刺激嗎,看來我還只是個嬰兒啊!
冰收起了光劍,無地自容。
空中二人越戰越是投入,碰撞交融亦愈加迅速劇烈,直看得冰心魂激蕩,神馳萬里,險些忘記了那是生死之戰,但仍是漸漸地不可自拔,陷入一片紛華絢麗的劍綺幻界,孩子般的痴迷陶然了。
突然間,卻只覺得朗朗天海間陡然一暗,似是有什麼將靈魂也剎那籠罩,待那瞬間卻強烈的窒息過後,白衣男子竟是離奇地憑空墜落,流星般砸進碧藍的海水,激射起絢如白蓮的巨大水花。
怎麼回事,結束了嗎?可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會是它?
「冰兒你都看清楚了嗎?」玄燕又快似瞬移的回到冰的身邊,無論神色氣息均毫無變化,似乎只是在空中遊玩了一圈。原來她早已有降龍絕殺,之所以遲遲不肯出招正是要傳授冰空中作戰的秘訣。
「看清了,姑姑你方才用的就是燕靈鏢嗎?」
玄燕點點頭,見冰呆傻又微微一笑,輕柔撫摸了一下他被風吹亂的鬢角髮絲,也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釋道:「冰兒,提升速度的法決正在忘記自身,單純以念力駕馭靈力,那感覺就像自己是無處不在、無所不在的,即便對方也是自己的一種特殊形式的存在。或者借用星辰力,在意海中形成星象,化元神為遊離狀態,隨時可集中於任意星座甚至任意一顆星辰之上,這樣也可以做到無處不在、無所不在,這樣的速度幾乎可以超越光。而這也正是我的飛鏢可以射殺一切,即便連神也無法躲避的秘密。」
「因為飛鏢就是你的另一個元神,在時時刻刻充滿著你念力所及的空間之內,無論誰只要在你念力之中就會成為飛鏢的寄體,所以無論他有多快只要他存在就絕快不過玄燕。」冰也微微一笑,看了看依舊洶湧雄壯的碧藍大海,「那他還會回來嗎?」
「會,因為我並不能殺死它,但在他回來之前我想我們已經回家了。咱們走吧,冰兒,前面還有三龍,飛過這片大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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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得只能降龍不能屠龍嗎?」
冰蓮點點頭,他似乎很少或已不習慣使用語言,但不是不用:「龍是殺不死的,因為他們真正的元神並不在此。」
戰友沒有再追問,很顯然如果有必要告訴冰蓮絕對不會對他隱瞞。
「不過我還是有個,很感興趣的問題想問你。」但話到此他卻不繼續說了。
「不能,玄燕飛鏢是聖美人對玄燕的特殊恩賜,沒有什麼能躲得過她出手一鏢,我也不能,但聖子能。」
「為何?」
「因為他是聖子,如果你有兒子你會把或許能傷害到他的東西送給別人嗎?」
「不會,幸好我沒有兒子,看來聖美人也有私心哪!」
「她畢竟也是一位母親,凡事母親都會對自己的兒子有私心的。」
「那她到底保留了多少私心?」才一問出戰友就笑了,但有些問明知不能問卻還是要問的,因為,他笑著補充道,「隨便問問,好奇嘛!」
「我不能回答是因為我也不知道,這也算是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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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一座大大大大大大的青色巨山,竟是玉山,一整塊巨大無比的青鋼玉。他天神般聳立在前,一縷縷白雲漂浮在腳下,向上根本望不到其端,似乎已是將天也捅破。
「姑姑,我們要爬上這座山嗎,他看起來還真是大呀!」
「沒錯,不過我們一定要快。」
「因為這座山也在長。」
玄燕滿意地笑笑,眼眸中三瞳重疊略一觀望道:「他現在的高度不過是十萬里長,每一刻鐘便增長一萬里。山上一共有九重天關,每一關均有意想不到的高手在鎮守,冰兒,你看著。」然後她雙手合十於胸前,微一抬頭同時伸開雙臂,全身上藍光閃耀,如風繚繞,靈力化作蠶絲狀將她一點點包裹,待其破繭而出時,原先的絲綢衣衫變成了緊身油亮的玄裳,勾勒出她挺秀的身材更加玲瓏清奇,而背上竟已是長出了一對玄黑玉亮的翅膀。
「冰兒,這就是我的玄燕真身,你尚未修成自己的仙胎還不能變回真身,我來幫你,試著將這個靈胎與元神合一。」
玄燕又凝聚靈力成一個藍色的球體,溶入藍血,正想讓冰吃下時——
「不用姑姑,或許您還不知道吧,在我娘的這個結界里,我似乎突然得到了什麼特赦,可以為所欲為呢。」冰學著玄燕的樣子,浴火重生,變化真身:一身白衣勝雪,氣宇高貴,光芒閃耀,從背後長出一對雪白色精美無雙的豐滿羽翼。
二人同時動身,閃電般沿著山坡斜向上飛去。很快便進入雲層之中,強大的衝擊波捲起猛烈的旋風,將雲層化物成一條條飛龍緊隨身後,纏卷奔騰。
第一關,一頭全身漆黑的翼龍,它本隆隆酣睡在一塊平台上,但念力卻布及十里之內,發覺入侵者便立即醒來,大吼一聲,如若雷鳴,待二人飛到眼前時已是完全蘇醒,伸展開遮掩半天的寬闊長翼,噴吐出一道碧色閃電引頸轟擊。
閃,二人分左右交錯開來,紛紛化身利劍刺穿飛龍的翅膀,本欲就此甩脫它繼續上飛,但那飛龍卻極是兇猛矯捷,龐大如山的身軀竟是迅捷如狡兔,雙翼揮舞開來似比蜂鳥也靈活三分。它又張開大口,猛力地吸氣欲要將小若蚊蠅的黑白二人吸入血盆大口。
「冰兒你先走,我隨後就到。」緊急時刻,玄燕抓住冰的手將他向上甩出,自己則受反衝而加速下落,化作一道玄電刺入飛龍口中,從它頸後傳出。
飛龍吃痛,狂聲暴喊,聲若悍雷,振動雲霄。
冰頭也不回繼續向上猛衝,很快就來到第二關,遇到的守關者竟是一群黑羽鷹人,乍一看去足有上萬不止,密密麻麻,咿呀亂叫,烏雲般鋪天蓋地衝殺而來。
冰閉起眼,釋出最強靈力撐出護體結界,將玉冰笛直向上拋甩而出,追尋它以鳳翼交斬如一道白色閃電般殺入鷹人軍團中。他快似聖劍,無堅不摧,凌厲劍光交織成網,將所過之一切全部絞殺成了碎片,在身後拋灑下一場血肉之雨。只一個呼吸間便衝出了烏雲,然後一把抓住玉冰笛,睜開眼來繼續飛馳。
玄燕已然追上,望著迎面傾瀉的暴雨心中不禁驚悸,她已能隱約感受到在這個結界里冰的力量確實在不斷增長,如同火種越燒越旺,不可阻擋。第一次飛翔他竟能如此熟練地掌握飛翔的技巧,將翅膀完全融化於心,運用自如,純粹單以念力駕馭。
不過要對付神龍還是遠遠不夠啊!
她加快速度,化作燕靈飛鏢將冰追上,以幫他突破第四天關。飛龍鷹人不過是些熱身小卒,越到後面才越是難以應對。如果讓冰先遇到龍就真得糟糕了。
第三關,流星雨,流星是火星,燃燒的大如房屋的隕石,雨是暴雨,似銀河傾瀉,淹沒天地。
二人再次分開,在火星暴雨中如蝶穿梭,雖然短時間內不會受傷但速度卻是不得已地減緩了下來。無奈之下,冰只好放棄飛行,先以寒冰流星劍凍結一連串的隕石,當作台階一級級向上躥跳。
玄燕見此立即過來將冰他住,然後抱住他共同化作玄燕飛劍,以狂暴力衝出流星雨陣,將萬千飛石全部向外振散開去,臨近者甚至直接催成了黑砂風暴,迷茫天雲。
「還是姑姑厲害。」
「保存實力要緊,後面還有惡戰呢。」
二人又分開來加速上沖,很快便衝出了雲層,來到一片儘是藍色的幻界里。
純潔的藍色,如大霧般籠罩天宇,似乎無窮無盡。
「冰兒注意了,這就是第四關,伽藍幻境。我們只要沿著直線飛就能衝出去,千萬別讓這藍色迷亂的視覺。」
「這個簡單。」冰閉起眼,抓緊玄燕的手直線飛上,只呼吸之間便通過了第四關。
「你是怎麼做到的。」
「藍色之中還有一點藍色,是帝藍。」冰遙遙一指,似乎是在比山頂更高的湛藍的天空里,確實有一顆異常明亮純凈的藍色光點,如北極星般指引著他前進。
——帝藍。
「原來如此,沒想到她的光芒竟然能穿透這伽藍幻境。」
冰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腳下如海如雲的藍色似有所思道:「姑姑,這伽藍幻境里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只有藍色,讓人產生幻覺的藍色。伽藍幻境究竟有多深我也不知道,我們剛才穿越它大概飛了有三萬里,但它的真實厚度遠非你我的想像。」
「那現在我們在哪兒,是太虛幻境嗎?」
「你怎麼知道?」
「九重天,一重混沌,二重暗黑,三重玉徽,四重紫清,五重伽藍,六重太虛,七重星空,八重少桓,九重廣寒。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座大山就是擎天巨柱,而我娘的聖皇宮豈不就是第十重天天堂了嗎?」
「沒錯,主人的聖皇宮正是天堂,高尚純潔的靈魂的歸宿。冰兒,這太虛幻界里才是真的一無所有。」
「原來如此,我娘封印了四龍,我們只遇到了一個,如果我是龍就會在廣寒星空少桓四天等待著我們,姑姑,我們連星空天也一起衝過去吧。」冰再次釋放出藍色火焰,慾火重生,又從背後生出第二對翅膀,一對光芒閃爍的黃金翅膀。
「黃金翼,冰兒你——」
「心裡突然有了這麼個想法,我就這麼做了,傳說中黃金翼可以穿越一切,現在正好來試一試。」冰又抱緊玄燕,揮舞開黃金翼,化作一道黃金閃電直衝九天,果然一氣衝出了光明天,來到了星空之中。
星空,比上雲峰頂所看到的好要壯美千萬倍的浩瀚星空。每上億顆星辰便組合成一座近乎實體的星座,略一環望,整好是銀河九環一百二十星座,每一個星座卻都遠在千萬里之外,遙遠不可及躍,均有上雲峰那樣的龐大雄壯。
而離自己最近的當然正是第二環鳳凰、神龍、麒麟三神帝星座,其形象也最為精緻逼真,星星點點皆閃射著莊嚴肅穆、不容侵犯的神聖光華。
擎天巨柱仍在,如一根明亮炫麗的巨大光柱,貫穿天柱星座,向無盡遠處延伸而去。
「姑姑,怎樣才能算是過去?咱們的銀河星繫到底有多大呀?」
「光走一年的長度叫做光年,銀河一共有九環,每一環的寬度正好是一萬光年至於怎樣才算過去,其實很簡單,你看到銀河之心了嗎,那裡其實是一個可以吞噬一切就連光也無法逃脫它的引力的黑洞,我們只要能穿越它就可以了。」
「確實很簡單。」第三次,浴火重生,冰的背上又生出一對赤紅色翅膀。
「赤紅翼,可以拒絕一切的赤紅翼。」玄燕忍不住驚呼道,「冰兒你竟然又練成了赤紅翼,太好了有了它便是黑洞也不用怕了。」
「嗯,姑姑,我們走吧!」
走,還沒那麼簡單,突然銀河星系竟是圍繞核心迅速轉動了起來,隨之,上百星座陸續蘇醒,星辰凝聚成一具具真實而碩大的軀體向他二人聚攏過來。雖然是全部遠在數萬光年之外卻只經過幾次瞬移便近到了身前。很明顯正是靠著元神的聚合來完成的空間的轉移。
「又來,哼在我娘的地界上可不是他們說了算的。」冰一句話差點沒怕身旁的美人兒逗笑,他一狠心展開雪白飛天翼衝進鳳凰星座心口。
「看來他真得是能為所欲為呀!」玄燕還是搖頭苦笑了一下,也立即衝進玄燕星座侵佔了它的元神。
戰,星辰大戰。鳳凰再次慾火,四次重生,翱翔九天,對周邊受神龍控制的星座大開殺戒,先以青色破天翼將其打回原形,再以黃金刺穿翼將億萬星辰溶化成均勻純凈的星雲,最後以碧綠大溶翼將九彩星雲全部吸入腹中以元神同化收為己用。而玄燕則以自己無堅不摧的身軀肆意穿梭於星座之間,對其毀身滅星,加速它們向星雲的轉化。
似乎只半個時辰,諾大繁華的銀河星系,浩浩上百億星辰便被二人以霸天鳳舞劍全部催成了星雲,被鳳凰神吸入腹中收納進元神徹底同化。
但,還有一個,赤虯,赤虯星座乃是由真龍直接控制,為眾星座中最是強大,擁有不死之身,雖數次被玄燕穿心破腹卻又能立即恢復原身,最後便與二人廝打起來。
龍之利,無外乎爪、牙、角、身、尾。玄燕專門以變換不定的快速飛旋猛攻龍頭,鳳凰則以雙翼之扇打劈斬,利爪之撕扯鉤抓以及喙之啄刺來攻擊不易防禦的長大龍身,幾乎將它鱗片撥盡,並一點點吸收從它身上飛散的星辰以減少其力量。只數十回合的惡鬥之後,赤虯已是遍體鱗傷,難再支撐,只好猛烈翻騰一陣逃脫出來盤繞著天柱曲折上去。
但冰卻不急於追擊,他收斂起五翼向四周看了看,銀河已無,沒有了星光天空中變作一團原始寧靜的漆黑,只有光柱還在散發著明亮莊嚴的雪白光輝,將其周圍半身範圍之內照亮如同白晝。
「姑姑,怎麼看不見河外星系?」
玄燕變回真身,將玄燕星座的上億星辰也喂冰吃下,「河外星系已不屬於你娘的念力範圍之內,況且這裡的一切都只是幻象,其實只要神龍一敗幻象自然消失。這裡並非是真正的星空,我們所看到的星辰其實是被神龍奴役的遊離的元神。現在已被你從神龍的控制中解救了出來,被你以太和力量同化了。」
「可是為什麼會有上百億之多,我們現在的九州國民總共也只不過十億呀?」
「這上百億不過只是他的一片龍鱗而已,你仔細想一想,我們的世界自一萬年人類文明出現以來光人類的數量就已有萬億不止,更何況神龍所奴役的元神也不光是人的,還有一切凡是曾經有過生命經歷的元神。這樣以來它的總量便是無法估計了。」
「確實無法估計。」冰驚嘆了一聲,似感失落,似感興奮,不自覺地打個飽嗝,「這樣說來我奪走的不過是從它身上拔下一根汗毛啊,姑姑——」然後他卻沒有再說下去,抱緊玄燕以赤紅拒絕翼將她包容,展開雪白飛天翼和青光破天翼向那黑洞衝刺而去。
遠在數萬光年之外便已能感受到它那吞噬一切無法抗拒的超強大力量,但真不知這黑洞究竟是什麼,它有著怎樣的歷史,又將走向怎樣的未來?
第七關。
冰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越的黑洞,只覺得眼前瞬間一片黑,所有的感覺被同時剝奪,只能抱緊玄燕用盡全力地閃動翅膀,然後待又重新見到光明時便成功了,再睜開眼看時,自己竟是來到一個真實的世界。
少桓,八重天少桓,傳說中修鍊至第十四重天,突破大成境界之人方能到達的天界。但冰的修為發揮至極限也只有是十二重天而已。
「姑姑,這裡真得就是少桓天界嗎?」
「沒錯,我和主人都是出身少桓天界。少桓天界與我們的世界沒什麼兩樣,只不過這裡的人全部是大成境界的修真者,最強者被准許擁有仙人力量。」
「那這裡一共有多少人,這裡有多大?」
「人口我不知道,少說也有數萬億吧,至於少桓天界的地域,有的人窮盡一生的精力也不能游遍少桓的每一個角落,真人通常都有上千歲的授命。由鳳凰、神龍和麒麟三族非別統治天空大海和大陸,我們自是屬於鳳凰星族。」
「那,我娘,是,星帝嗎?」
「不是,是我族聖女。冰兒,千萬不要讓這裡的人知道你的身份,因為——」
「因為聖女必須是處女之身,不容許有孩子。那這裡是哪兒,是龍族的地域嗎,第七關的守關者。」
「正是,但也不完全是,三大星族各有所主,鳳凰主天空,麒麟主大地,龍族主海洋。冰兒,到這裡我就不能再幫你了,因為不能違反本族法則,況且我已不屬於這裡。如果我再出手自己受到懲罰沒什麼只怕會連累你。」
「孩兒明白,那我該怎麼做?」
「回到你娘的聖女宮。我會到那裡去等你,它會帶你去的。」然後玄燕就這樣走了,只以部分元神為冰留下一隻引路的玄色飛燕。
又孤身一人了,冰感到失落和一絲恐懼,畢竟這裡是一個從未來過只從《神環夢旅》中讀到皮毛的神秘世界,「走吧小燕子,帶我回家。」他收起五翼,跟隨著飛燕一步步向前走去,沿著一條漫長的青黃色道路。
前方,真是一個奇怪的方向。讓無論怎麼處境悲慘或絕望的人都有走下去的勇氣和理由。
他走在了青蔥翠綠的大草原上,走向一片茂密古老的原始森林,那裡全是他在書里見到過其名字和形狀的高大古怪的樹木。似乎已成精,正在以未知的態度和猜疑準備著對他的迎接。
陌生的天空,陌生的大地,陌生的空氣,陌生的心情,陌生的征程。
冰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跟著眼前的燕子,走下去,別無選擇的勇敢執著無畏的走下去,都懶得去判斷方向或時間。
似乎是黃昏,似乎是東方。
「哎,前邊的,前邊的!——」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極是興奮局促的吶喊,聽聲音竟是位妙齡少女。
出於好奇,冰轉過身去,見到果真正有一名身材妖嬈,碧衣半裹的美麗少女騎著一匹雪白色的獨角獸飛奔而來,很快便到了身邊,一提韁繩急停頓住,一雙水亮清澈的大眼睛立時朝自己看來,碧藍色的瞳孔中登時匯聚出震驚的神色:「你長的可真美呀!」她先情不自禁的讚美了一句,又盯著冰看了好久方似有不舍的挺直了身子嬌喝問道,「哎你有沒有看到一頭劍齒虎從這兒跑過去啊?」
「沒有。」回答完畢,冰轉身就走,心中似也有些不舍:身後這女孩果然是美若天仙不可方物。
「我還沒問完呢!」小仙女催馬跟上,同速慢行,「你很著急嗎?」
「嗯。」冰並不轉頭去看她,醉心於她的曼妙體香,「我要回家去找我娘。」
「回家找娘,呵呵——」仙女吃吃笑道,「你這人到蠻有些意思的。」她停了一停,似在盤算著什麼,「我送你一程怎麼樣,你家在哪兒?」
「前方。」冰不想加速,只慢慢地走著。
「前方!」仙女又笑了,花枝招展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你這人果然有意思,碰上了我就只能算你倒霉了,上來吧!」然後也不知用了什麼魔法就把冰拉上了馬背自己的身後,將他雙手合攏在腹前。
冰只感到眼前一陣炫目,然後就到了她身後,對其中自己尚無法看清理解的變化並不想多問,以既來之則安之的心理迅速從些微驚動中平靜了下來,雙眼盯著飛燕,靜靜地呆著毫無異動。
於是仙女更感新奇有趣,竟扭過頭來在這她所見過的最美之人的臉上親了一下,半感滿足的甜美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啊,從哪兒來?」
「聖美人,從北國之夢來。」
「聖美人?」仙女大感新奇好玩,忍不住吟吟笑道,「你一個男孩子怎麼起這麼個名字,不過到蠻好聽的,配你也合適。北國之夢又是個什麼地方,我怎的從沒聽說過,你屬於那個星族?」
「是雪山,鳳凰星族。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回到家后我馬上就走。說不定再也不會見到你。」
「有意思。」仙女靠在的冰的身上,似是被他的純陽之男子氣息所征服,她又閉了眼恬然欲夢憨憨笑道,「你要回家找娘,可一回到家卻又要馬上離開,呵呵,我喜歡你這樣有個性的孩子,鳳凰星座是吧,好我就送你一直到你回家。」然後她又猛然驚醒,雙目如電,光芒四射,玉手狠狠一拍獨角獸的脖子,駕馭著它向前飛奔而去,立時將領路飛燕甩在身後。
這獨角獸冰只在《神環夢旅》中有所見識,乃是傳說中日行萬里、追星趕月的靈獸。似乎自己有幸所騎的這匹更是靈中之靈,奔跑起來直有「聽到自己」之超然快感,若非又小仙女護體結界保護只怕自己已被它甩掉不知多少次。
冰懶得去欣賞兩旁飛速倒掠的奇觀異象,索性緊緊抱住了懷中仙女這纖細有力的腰肢,任由她將自己帶到何處。
突變,獨角獸的身形猛然間脹大三倍不止,並從背上生出一對雪白翅膀,待奔出森林重見陽光后竟然騰空飛起,斜飛向天空中一群懸浮大陸。那便是天空之神鳳凰星族的領地,眾大陸如海島般沐浴飄渺彩雲之中,向外四射著彩虹的光芒,將雲海映成一片綺麗幻界。其大體排布成螺旋形,數量似有數萬不止,外圍較小不過上雲峰大小,越到中心越是恢宏龐大,瑰奇壯美,尤其中心星都竟足可以與神州相比。
天際茫茫,藍白交融,星山匯聚,蔚為壯觀。不斷有美麗巨大的彩翼飛鳥成群結隊地在彩虹光嵐中飛舞翩躚。
獨角獸很快便飛上萬丈高空進入鳳凰星座的空域,然後在其那螺旋邊緣停下懸浮。
「這裡一共有十萬八千座星山,我只到過大概三千座吧,你家在那一個上面?」
「聖女住哪一個?」
「聖女,你是說鳳凰星族的聖女嗎?」
「對,我要找她。」
「呵呵——」小仙女又忍不住地格格笑起來,挑逗他道,「你不會是說鳳凰星族的聖女就是你娘吧!」
「不是,她知道我娘在哪兒,我必須找到她。」
「你認識她?」
「不認識!」
「這可奇了。」小小女若有思考般摸了摸尖巧的下巴頦兒,眼珠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麼整人的點子,無比興奮道,「好,我就領你去找她。」然後她轉過頭去,純真好似孩童般嬌媚一笑,「美人兒,今兒是算你走運碰上了我,否則想見鳳凰星族聖女可沒那麼容易!」
冰相信她,他總是毫無懷疑地相信任何人,因為他找不到任何懷疑他們的理由,「如此,那就多謝了!」
「好說,把這個吃了吧!」小仙女低頭從腰帶中捻出一粒粉色藥丸,她目光澄澈地看著冰,恬美如花的笑容里無絲毫暗算人的邪異神色。
「謝謝。」冰不加思考拿來就放進了嘴裡咽下,藥丸入腹即化,似是有什麼從中破繭而出,沿著血脈猛向他心臟鑽去,痛得他不住呻吟,額頭上冷汗如注,險些從馬背上墜落。
「忍一忍,一會兒就好了。」小仙女似感急切緊張,不住地軟語安慰,忙為他從后心注入一道溫暖的靈力,卻更激發出那東西的狂性,發瘋般地一下鑽進心臟。
不堪劇痛,冰終於昏倒過去。
這時,領路飛燕剛好跟了上來,見狀忙向星山群中心處的一座碧色星山上飛去,但才飛出不過半里遠就被小仙女已一道碧光打落,化作一縷輕雲隨風飄散。
再醒來,冰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不禁驚呼大喊道:「紫雲姐姐,怎麼是你!」
「哎你醒了,怎麼樣死了沒!」
正當一驚一惑時,那清脆靈動的聲音又隨著一張美麗容顏的湊近響起在耳畔。小仙女聽到了冰的呼喊,見「紫雲」怔住便又看著冰好奇問道:「美人你叫她什麼,紫雲姐姐,你們不是認識的嗎?」
冰不去管她,一挺而起,從一張無比舒適溫暖的床上坐直身子,一把抓住紫雲的手,忍不住滿心歡喜孩子般悅然笑道:「紫雲姐姐你怎麼也來了,是師傅讓你來的嗎?」
「公子請自重。」她忙抽出手去,後退一步臉上紅暈陣陣,美若晚霞罩雪,清麗無比,一張淡雅寂寞的容顏比之小仙女更為的美麗清真,令人不忍。
又一身紫衣,飄逸如雲,不染纖塵的潔凈明麗,可不正是紫雲仙子嗎?
「美人兒別亂來。」小仙女忙過來輕輕一拍冰的手,略有慍色道,「再敢胡來小心我剁了你這雙手。」然後她又忙向「紫雲仙子」賠笑致歉道,「姐姐息怒,千萬息怒,這小美人就是這點毛病,都讓我慣壞了,你放心我一定懲罰他,那他現在死不了了吧!」
冰聽得雲中霧裡好不糊塗,但他已然明白,這裡乃是少桓天界,面前這仙子只是容貌極像紫雲而已。他似感失落迷茫,有點不知所措。
紫衣仙子怒不驚人,喜不悅色,很快她便平靜下來,又看一眼冰,清冷似霜的目光里飄散著淡淡的歉意,然後領了小仙女出去,足有一刻鐘后小仙女才一個人回來。
再回來,小仙女像是變了一個人,眉頭皺得幾乎要粘在一起,頻頻眨動的大眼睛里重疊蕩漾的儘是不得其解的困惑和驚喜,她兀自沉思了片刻,最後似是毫無所獲地怒氣橫生,發飆道:「說你到底是誰,騙我帶你來這兒有何企圖?」
冰更感迷惑,含糊答道:「你不已經都知道了嗎,我只是想找到我娘。」
「胡說!」小仙女一口將他截住,顯然是不想給他任何反駁辯白的機會,緊接著又咄咄逼問道:「你說你是鳳凰星族可是你的血為什麼是紅色的?你只有真靈境界是如何到達這少桓天界的,你體內為何擁有鳳凰、神龍、麒麟三大神族的元神意識,還有這個。」最後她把玉冰笛摔過去,又趕緊一把抓回來指著冰的眉心喝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有鳳凰族前聖女的遺物?」
「把笛子還給我。」冰伸手去抓,卻被小仙女用笛一刺給戳倒在床上,還想再動時便被她封住全身經脈。
「我懷疑你是麒麟族的姦細,你若不老實交代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句話小仙女說時故意將臉朝向了外邊,再迴轉過來時清秀臉龐上又已是笑容浮動,稚氣飄遊了。但黝黑的眸子中卻是邪光閃爍,似在盤算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卑鄙計謀。
「我不是,我本來也是藍血的,只是後來為了救我妻子跟她換的血——」
「你有妻子。」小仙女真是風雲變換,令人難以捉摸其心思,此時她又不知為何的真正惱怒了起來,橫眉冷目道,「你有妻子,誰,有孩子了沒,快說,把你的一切老實交代!」竟儼然一副逼供的兇惡樣子。
「我們只是有婚約,還沒有正式成親,更談不上有孩子了。你把我放開好不好。」
「沒門兒!」小仙女怒氣稍減,突然又盯住冰的心臟處,似感滿意似感悲憤地道,「算你還老實,告訴你剛才給你吃的可是兩心知,你心裡想什麼我可都一清二楚,你若敢騙我的話——」
冰登時又感心中劇痛無比,知那蠱蟲定是受了小仙女的傳意瘋狂地在心裡鑽咬,一時間疼痛恐懼齊齊衝上頭頂,他只覺眼前一黑竟又昏厥過去。
小仙女若無其事的看著,直到確定冰真得昏迷了才忙過來為他輸入靈力安撫疼痛,喂他吃下一些紅色的藥丸,最後竟忍不住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滿心歡悅喜形於色地笑道:「小美人兒,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正此時,方才的紫衣仙子又施施然走了進來,見冰再次昏迷不禁眉頭輕皺,軟語問道:「瑤兒,他怎麼了?」
「啊,沒什麼!」小仙女立即起身,動若靈貓,乖巧伶俐,輕輕挽起紫衣仙子的素手天真一笑道,「他一聽說能見到你就高興的昏了過去,一會兒就醒了。」
「哦?」紫衣仙子將信將疑,款款坐在床頭,為冰把過脈后如月眉不由得皺的更緊,玉靨上微有慍色地冷聲道,「瑤兒你怎麼又在害人了,這個人體質極弱,禁不住你的兩心知。」
小仙女微微努嘴,半臉愧歉半臉頑皮嗲聲辯駁道:「誰讓他不聽話了,沒事兒的姐姐他死不了,這個人身體里竟然同時擁有三大星族的元神,真是奇怪呀!」
紫衣仙子無奈的輕嘆一聲,怒色稍散,又看了看冰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個人不屬於我們的世界,他究竟會是誰呢?」
「這個好辦,等他醒了一問便知。」說完小仙女欺身過來在冰眉心上注入一道碧綠色的靈力。
天目一痛,冰果真就醒了,心裡蠱蟲已重新安定,但心臟被他咬傷導致五內出血,肺部鬱結,胸膛里還是疼痛難忍,一時間氣血難以通暢險些再次暈倒。幸好紫衣仙子以極是溫暖柔和的靈力護住他氣血二脈才稍稍減輕這種劇痛。
「多謝。」冰被封的經脈也被她解開,勉強地坐起身來,對恩人淡淡一笑,又看向一旁歡笑裝傻的小仙女哀求道,「這位姑娘,請你把笛子還給我吧,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我不能沒有它。」
小仙女什麼話也不說轉手就把笛子塞進紫衣仙子手裡,乖乖地退到她身後,驅動冰體內蠱蟲暗暗以疼痛威脅於他。
「既然這笛子是你的,那就還給你吧!」紫衣仙子定眼看看了玉冰笛,對它似乎極是熟悉親切,眼波中思緒蕩漾,彷彿被勾起往日傷情。她雙手將玉冰笛給冰踢過去,一雙素手如玉,竟比笛子還要晶瑩剔透,完美無暇。
「多謝。」冰點點頭,雙手接過玉冰笛,然後就要下床,才一動身心裡蠱蟲便又發作,一時無法忍受劇痛又栽倒在床頭。
紫衣仙子連忙將他摻住,探問他是否有覺不適。
冰遙遙頭,冷冷地看了一眼一臉漠然的小仙女,全身上已是冷汗淋淋,將衣裳浸的半透,他努力忍住撕心劇痛,聲音顫抖著向紫衣仙子問道:「請問仙子這裡是什麼地方,您知道鳳凰星族前任聖女的仙府在哪兒嗎?」
「這裡是紫雲星苑,是我的住處,你要找的前聖女仙府在另一座星山上,離我這裡也不遠,向東飛行三千里就到了。」紫衣仙子詳細回答,淡若秋月的妙目中儘是令人信服的誠意,她隨即又道,「敝女鳳凰星族現任聖女紫凰憐曦,請問公子名姓。」
冰驚然若駭,一時怔住,臉色募得煞白,許久才如有所失的無比冷靜道:「宇文龍冰,本為尋母而來。請仙子放我離去,大恩大德日後容報。」
「宇文公子嚴重了,你隨時可以離去,請恕憐曦不便相送。」紫凰輕一點頭起身離開,最後那一眼,似有不舍,似有失落,雖依舊寥落寂寞卻飽含萬千情絲,一絲絲皆牽動伊人留戀之心,久久迷惘悵然,不能自已。
「也謝謝你帶我來到這裡。」冰最後看向一臉肅然的小仙女,勉力一笑從背上拔下一根白翎,猶豫了片刻終遞了過去,「這個送給你,如果日後有機會再見我定有重謝。」
小仙女並不接下,雙目失神無甚光芒,不知心裡又在謀划著什麼,突然間又靈魂歸體般猛然醒來,嬌軀一顫驚奇問道:「你要走嗎?」
「嗯!」冰不想太深的回答,卻抑制不住心中的想法,一絲不差全部被小仙女以兩心知探知得到。
「那你走吧,反正我留你不住。」小仙女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地接下白翎,長出一口氣,眨了眨眼睛又細細打量著冰最美的容顏,回味良久,「不過你可要小心了,什麼時候我心裡不痛快了要拿你出氣的。」
「我知道,只求你不要馬上殺死我,因為我還沒有找到我娘。」話說完,冰立即動身,馬上就走,似乎他擔心再晚半刻自己會難以下定決心,不知怎的,不過是萍水相逢,自己對這兩位似曾相識的仙女由衷而生無限的親切感覺和不舍情誼。他摸索著走出紫雲星苑,發現它除了華美無比以外,諾大莊嚴的宮殿里竟是空無一人。紫凰憐曦已不知所去,小仙女也沒有跟來,一切宛若夢境,四處都在訴說這一種難以釋然的離別情調。
終於走了出來,又見到廣袤無限的碧藍天空,空虛失落的心裡又生起自慚形穢的渺小和孤獨。
天地其大,娘,你到底在那裡呢?
他找准東方,伸展開雪白飛天翼,憑著直覺的指引徑直向三千裡外一座輝煌好似碧玉雕刻的海螺形星山飛去。
「姐姐,咱們要不要追過去,我有點擔心他。」紫雲星苑觀星台上,紫凰憐曦和小仙女同時幻現出身形,小仙女望著冰遠去的身影不禁憂愁暗生,心緒目光全被他吸引而去。
「算了吧。「紫凰閉了閉眼,轉身向宮殿里走去,她的表情淡雅若無雲的藍天,卻總飄渺著一抹令人慾語還休的清冷寥落。
突然,她又定住身形,似是靈魂被瞬間凍結。
「怎麼了姐姐?」小仙女察覺出有異急忙跑過去,關懷問道。
「沒事兒!」紫凰捂住了心口,似有疼痛,本是雪白的臉上更顯蒼白,「瑤兒你快跟上去,看他究竟去哪兒。」待小仙女應聲欲動時又突然拉住她,凜然堅決道,「我和你一起去,他,他是聖子。」然後她雲袖一舞憑空變出一隻體型巨大的雪羽仙鶴,領小仙女翩翩飛到它背上緊追藍天下那一點雪白而去。
天空碧渺,風行無阻。冰直線飛掠,很快便已飛出兩千里,遠見那碧螺星山已可辨出其形貌時卻從斜下方射來一支碧光長箭,瞬時將他心臟洞穿。
他不知這是為何,等感到疼痛時再想躲閃已經一切都晚了。他無可奈何的向下墜落,眼看著即將要踏上的歸宿一點點遠去……這支光箭雖細弱柳絲卻是威力極強,他只覺得身體如水泡,被它一穿而暴,真氣靈力一泄而散再難凝聚,生命也是如流水,不可挽留。
隨之又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條青光長鞭捲住他的腰向最近的一座星山拉去。那座星山雖有帝都之大小,與周邊者相比仍是渺小微不足道,其上碧綠青蔥,只長滿了一種枝葉極是廣茂的高大樹木,而森林中一根突出的竹筍形山峰上凌立一人,便是他正在用長鞭向下拉自己。
神智已模糊,就要再次昏迷時卻又從上方飛來一片鳳翎光鏢將光鞭斬斷。同時一團皎潔的雪白如雲飛來將自己接住。然後,他又看了她,還想微笑卻終究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到是誰呢,原來是同道啊!」山峰上那男子一縱而上,懸浮在雪羽仙鶴面前,一雙碧眼賊溜溜地看著鶴背上的兩名美女,嘴角斜撇著一絲令人作嘔的笑容。
「誰和你是同道!」小仙女一躍而出,揮手祭出一計彎月光刀照著青衣男子的額頭猛力砍去。
青衣男子輕鬆躲過,一退數丈雙手一張拉出一張十字交錯青色巨弓,他左手持弓右手以食指中指一引從指尖逼出一支青光長箭,轉身拉弓一彈又向已昏迷的冰射去。
紫凰仙子驅動雪羽仙鶴側翼將飛箭躲過,並不與他糾纏繼續全心為冰療傷,以靈力癒合他心臟的傷口。
「畜牲你還敢射他。」小仙女見狀登時暴怒,又將光刀伸長一倍更加狂猛地向青衣男子攻去,刀刀奪命,絕不留情。青衣男子全力抵擋,卻總能抽出身來射箭,卻每箭都只對準冰,也是箭箭奪命,毫無留情。
畢竟冰還未修鍊至大成境界,論體力於自我恢復能力遠不及少桓天界之人,且他數次受傷都在心臟,又一路廝打過來真靈耗損極大,任紫凰聖女如何施救也難以立時醒來,幸好是保住了性命。
身為一族聖女,紫凰憐曦是第一次懷抱男人,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必定對她聖女名譽、鳳凰星族在三大星族中的聲譽造成惡劣影響。但眼下救人要緊她也暫時顧不得許多。
那青衣男子本是龍族狂士,名龍魔星,好狩獵,總是躲在暗處偷襲少桓天中的奇靈異形,再以非人手段加以殘殺為樂,或圈養在自己的府邸吸收其元神力以增強自身靈力提升修為。雖為各族所痛恨鄙棄,但也因其靈力超群射術超群而無人敢輕易冒犯。今日正好他有興外出以增加籠中收藏,忽然看見冰在空中飛舞,一時心喜便將他射下,正準備以光鞭捆縛帶回府宅時,卻無緣地遇到鳳凰族聖女和有同樣嗜好的鳳凰族小公主琳瑤仙子將他救下,心中當然更感好奇,決定要與之周旋到底。他雖然力量遠在小仙女之上但畏忌她公主身份也不敢出手動強,唯恐傷害到她。而對於鳳凰聖女更加不敢褻瀆,且他除嗜殺以外也極是風流好色,自於新任鳳凰星帝登基典禮上見過她那傾倒少桓的絕美容顏以來便對其垂涎良久,方才見她竟然不顧聖女身份懷抱自己的獵物大加施救,心中不由得地忌恨暗生是以對冰狠下殺手。
已近百回合下來,小仙女用盡招數也占不到絲毫便宜,而轉身看去見冰的心口已被鮮血染紅,人依舊是昏迷不醒,最可恨的是龍魔星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殺死了她的兩心知,憑她這刁蠻火爆的脾氣又怎能放過他。竟然動用召喚術請來了鳳凰星族東方護法金鳳月夜助陣。
龍魔星見勢不妙想要逃跑卻怎奈金鳳月夜乃是鳳凰族眾仙之首,實力萬倍於他,只一招便將他徹底制服,以捆仙鎖五花大綁扔到了碧瑤仙女駕前。
琳瑤二話不說先扇了他的大嘴巴子,又連踹代踢地一陣痛打過後方覺解氣,叫金鳳月夜將他看好忙飛回看望冰的傷勢。把身上帶的靈丹妙藥全都拿出來給他灌下。心急之下,說話竟已有了哭腔:「姐姐他怎麼還不醒啊,是不是要死了呀!」
「沒事,他只是受傷過重,好好調養不出三日應該就能醒來。」紫凰仙子雖然也是對冰極為關心,但神情上卻毫無表現,琳瑤剛一過來就把冰推給了她,還不自覺地撣了撣身上,袖口胸襟上也已被冰的血所染紅,難以清除。
這時,金鳳月夜也拎小雞似的拎著那龍魔星飄飛了過來,表情肅穆,極是莊嚴,對二人鄭重參拜道:「臣金鳳月夜拜見聖女公主。」
「東方護法不必多禮,將此人暫時收押入天牢等候發落,去吧!」
「臣領命,告退。」月夜再一拜靈光一閃消失不見。
「姐姐怎麼辦哪,他不會真得死了吧!」琳瑤緊緊地抱著冰,驚慌無措,嗚聲哭泣,心裡已不知把那龍魔星罵了幾千遍。
「你若想讓他馬上醒來,我到有個辦法。」紫凰竟然一把抓起冰來向空中拋出,還不等琳瑤將那句「姐姐你要做什麼」問完便又釋出藍血燃燒成聖火焰將冰焚燒。
「不,姐姐,不能!」琳瑤見狀大驚欲要撲去卻被紫凰緊緊抓住,只能眼看著冰受聖火焚身。
慾火重生,第六翼,紫清神光。
冰醒來了,背上六對彩翼凌空揮擺,神聖美麗,立時將面前二女深深懾服震撼。「多謝仙子救命之恩,但宇文龍冰尋母在即不便長留,後會有期。」他急急一拜過後,轉身——先以赤紅拒絕翼化作結界包裹住全身——向碧螺星山加速飛去。
琳瑤喚之不急,一時沒反應過來傻傻地愣住了。
紫凰只看了冰的背影一眼,命令雪羽仙鶴調頭向自己的聖女星苑飛去。琳瑤不敢大意,及時分離部分元神溶入到自己的一根羽毛中,將之化作一隻白鴿為冰導航護駕。
中途躍過數十座各式星山,又與數群美麗的飛鳥穿插過後,冰再未受到阻攔地順利來到那「碧螺」星山靈氣範圍之內,剛想飛身進入其中時卻被一個巨大的包容整座星山的透明結界阻擋在外,受它聚力反彈,倒飛出數丈遠方重新穩定住身形。
姑姑,不是在裡面等我的嗎,難道不是這裡?
他沿著結界外圍飛行,以圖能發現姑姑或被她發現,但直繞著它盤旋了一周后也不見任何人。結界中,只有一座輝煌宮殿矗立於一座枝蔓龐大到覆及整座星山的巨木之上,那巨木從一根主幹上每過一里便分生出九條分支,連分九次,其枝幹柔軟色澤如玉,葉子呈心形,顏色碧綠,隨便一片都有丈方大小。而它的根亦是通達整座星山,有些便直接從中伸出,柳絲般垂擺如掛,向外散逸著點點星華。
這應該就是《神環夢旅》中鳳凰星族的聖樹落月梧桐巨木了,傳說中月亮落下的地方。巨木之所在乃是鳳凰重生之地,由本族聖女親自看護掌管,如此說來這裡定是母親的住處了。
一想到家就在眼前,冰又是興奮不已,幾欲落淚。但那結界堅固不破,完整無隙,憑他力量根本無法穿越。
怎麼辦?
他展開青玉破天翼,猛力向結界上斬下。光芒四射,靈華飄逸如縷。冰被震飛,但那結界絲毫無損,只在那羽翼斬落處激起層層的九彩光環,遠遠向周邊蕩漾開去。
「什麼人膽敢在聖地放肆。」循聲望去,一名手持長劍的金衣四翼護衛竟從結界上凸顯而出,大喝一聲向冰揮劍殺來。
冰躲閃不及被他一劍削掉樹片白羽,忙解釋道:「請不要誤會,我是來找人的。」
那護衛將他逼退也不再追擊,橫劍防備又問道:「找什麼人,這裡是本族聖地請速速離去,否則定斬不饒。」
「我找我姑姑。」冰謹記玄燕的告誡,收起黃金、青玉,赤紅、碧淼、紫光五翼,補充道,「她叫玄燕,是這裡,是咱們聖女的貼身侍女,她就在裡面等我,可否請這位壯士通報一聲。」
「胡說,玄燕仙子已於兩百年前成仙飛天,隨聖女娘娘前往仙界怎會在這裡等人,你若再不離去休怪我劍下無情。」護衛又舞劍衝過來,一劍刺穿了冰的左翼,又一掌將他推出半里遠,轉身溶入回到結界之中。
在自己的世界,冰已堪稱是天下無敵了,但在這裡,隨便一個人,甚至是些稍有異靈的禽獸都要比他強大。不過半個時辰竟連番受傷,簡直任人宰割。但冰絲毫也不生氣、怨恨,只要能找到母親,即便死了又何妨。他凍結住傷口,以青翼換下白翼,再向外倒退了半里,凝聚全部靈力溶入血液之中,祭出了自己的冰劍玫瑰。
姑且試一試吧,他心裡沒什麼把握,還是單純憑藉著感覺將劍甩出。
成功了,玫瑰劍如針刺豆腐般輕而易舉地進入到結界之中,竟也沒有引起異動。
不可能的,玫瑰劍的威力根本不及我的青翼,可是它怎麼會成功呢,難道是我的血嗎?是了,這結界定是母親留下的,我的血雖然是紅血可也已經被我完全同化了,用我的血定能把結界溶化掉。
冰認定如此,轉身飛往五裡外的結界,依附其上,把自己的血化成霧氣籠罩下全身,慢慢地向結界靠近,果然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到了裡面,也沒有再驚動這裡的護衛。他不敢久留,忙向樹上那座宮殿飛去,落在它的最高建築觀星台上。
聖女兼有觀星,拜月,朝日之重任。
觀星台主體為一座巨大的藍水晶六芒星,冰正好就立在了星心,立時感受到體內空靈,如似被一股奇妙力量所洗滌,也正在被它凌空托起。他看看腳下水晶里自己美麗的倒影,似乎也能從中望見母親當年那身穿聖袍,觀星祈神的絕美風姿。
「冰兒,你終於來了。」身後傳來了玄燕姑姑的聲音,她果然就在此等候,「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不嚴重,已經好了。姑姑,我們算是過關了嗎,怎麼我沒有遇到什麼阻攔呢!」
「你的經歷我已知道,你碰上了那兩名女子,一個名叫碧凰琳瑤是現任鳳凰星帝最小也最疼愛的公主,另一個你已知道,正是我族現任聖女,星帝的七女兒紫凰憐曦。你娘把第七關的守關神龍關押在了龍族天牢里,方才他只能暗中控制龍魔星對你加以阻攔。冰兒你還能繼續前進嗎,我們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想見到我娘,越快越好,姑姑,你幫我檢查一下身體吧,我懷疑紫凰聖女在我身體里種下了什麼東西?」
「是一枚星痕,在她念力範圍之內只要你有危險她就會及時感應的到。她已經懷疑到你的身份了,因為你同時溶合有鳳凰神龍麒麟三大星族的元神,這在這個種族意識十分強烈的世界里是絕對不被容許的。這裡自你母親走後就一直空著,只有在有族人即將進化重生時才會開放。不過這裡雖無人守護,但你娘卻將自己的部分元神殘留於此,使它擁有了自我意識,這個結界也就能自行生長,它直接與我族星帝的意念聯通,一旦受到攻擊,就會有武士從星帝苑中直接來到這裡進行守護。這裡也是一個等級分明的世界,無論全力還是武力都擁有無法逾越的階級意識。你已知道這裡所有人的修為都是在大成境界,最強者為上仙。但修成仙人者卻是億中無一,我們最為強大的鳳凰星族也僅有三十餘人人而已,我族四大護法皆屬其列。你以後或許還會回到這裡,對它多了解一點並無壞處。既然你還行,那我們就走吧!」冰隨機答應,玄燕卻仍有顧慮,於是又直言道,「冰兒,再前面就是第九重天廣寒天界了,那裡是一個神秘的世界,具體怎樣我也從未去過,最後的一龍是北方雪夜神龍,修為最高,力量最強,你一定要小心啊!」
「不怕,不管前面是什麼我都要走下去。」不經提示而無師自通,冰劃破手腕將血滴入六芒星的星心。血入星心,水晶溶化,二人於是緩緩下沉,似穿越時空又來到了一個白色的世界。
冰哭了,似是放棄了一切的追尋,如一個時代的結束,轟然倒下。因為他看到,聽到,回憶到——
雪,一望無盡,與天相接的雪。山,一望無盡,與天相接的山。
那一年,他五歲,這一日,正是十月十七日,是他來這雪山滿三年的日子。時間是正午,明亮但不耀眼的陽光再次直射過來,曬得他的眼暖暖的。
太陽終究還是刺眼的,還是星星的光芒比較柔和。白天里也有星星,滿滿地鋪散在浩瀚的天空,他用天目可以看到。
星空里,從那天地的盡頭,飛快地射來了一道天藍的光,那不是流星,流星的光都是白色的,一定是他來了。
冰睜開了眼,站起身子,仍能看到那藍光在向自己飛來。
藍光停在了他的面前,師傅還是這個樣子。
「師傅!」冰開心的笑了,張開了雙臂。
冰蓮將他抱起,親吻了他眉心的冰片:「想師傅了嗎?」
「想,冰兒在等師傅呢!」冰抱住了冰蓮的脖子,撫摸起他柔滑如水的銀髮。
「師傅也想冰兒呀,瞧我給你帶來了什麼。」是一朵花,鮮艷的紅玫瑰,「喜歡嗎?「
「喜歡。」冰將紅玫瑰拿在手中深深吸著它的香味,「這是什麼花。」
「紅玫瑰,是師傅從一個叫散花島的地方為你採的。」
「散花島,在那天地的盡頭嗎?」
「對,她在大海上,整個島都開滿了美麗的花兒。」
「能帶冰兒去看一看嗎,我想到天地的盡頭去。」
「冰兒,將來你會看到的,等你長大后你要自己走出去。」
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當你,能像師傅這樣,在天上飛的時候。「
「師傅,你教我飛好不好,冰兒想長大。」
「冰兒,你真得想到天地的盡頭嗎,那裡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好,這裡才是最美的地方,我們的家。」
「我想去,那裡,有人在等我呢。」
「快快長大吧,那裡,有人在等你。」
「什麼人,和我一樣嗎?」
「最愛你的人,和你最愛的人,冰兒,你一定要像師傅這樣,能在天上飛,你呀保護他們,帶領他們回到你母親的時代。」
「母親,在天堂里,冰兒要去找她。」
「好孩子,你母親時時刻刻都在天上看著你呢!
「走吧,陪師傅去挑一鞋冰晶。」冰蓮抱著冰,轉身走進了冰晶洞里。
洞口很大,成圓月形,有十餘丈之高,洞很深,越往裡走就越為寬闊,行至四十餘丈處便來到洞庭,洞庭也很大,大到了洞室中竟有湖和山。方圓數十里的湖,湖水純凈明亮,深不見底,湖裡沒有草和魚,有的是冰晶,千千萬萬,琳琅滿目將清涼的晶氣、柔和的光輝充盈滿整個洞室,冰晶都是六稜柱形,小的精緻可愛只有手指大小,大的雄偉高健足有百丈之高。冰晶以大冰晶為主,堆積成山,一共九座,蓮花形狀。洞頂也是同樣的倒掛九朵蓮花,從一些比較尖的冰晶下,正有水漣漣不斷地滴下,連成千萬條珠簾,滴落在冰晶上濺散開絲絲光點,滴進湖水裡散開一圈圈互相交疊的白亮的漣漪,又滴出叮頂朗朗兵兵咚咚的聲音,千千萬萬地混合在一起,在洞室中迴響疊盪。湖水又沿著洞道蜿蜒而出,流到洞口,從向外突出的半圓的崖上傾斜而下,垂灑下一條如髮絲般的潔白瀑布,她的名字,叫浣天紗。瀑布又在山腳衝出一片很大的湖,她的名字叫倚仙戀。
冰蓮踏水迎簾而上,飛身到最近的一座蓮花山裡,把冰當在了一塊橫卧的冰晶上,這裡沒有水珠滴下,是他們最常來的地方。
「師傅。」冰拉了拉冰蓮的衣服,「你想挑什麼樣的冰晶,挑冰晶做什麼?」
冰蓮坐下來,讓冰坐在了他的腿上,輕輕地摟住他:「師傅要挑十二塊可以掛在脖子上的冰晶,只要這麼大的。」冰蓮提起冰的手,分出了他的大拇指。
「我去幫師傅找。」冰笑著跳了下去,在冰晶間仔細找了起來。
冰蓮看著他活潑可愛的樣子,眸中閃露出溫柔笑意:「冰兒,慢慢找,小心別栽了身子。」
冰應了一聲,向山腳下攀去,小冰晶多是在接近湖面的山腳才有:「師傅我找到了,可我掰不下來。」
冰蓮飄身過去,見他果真找了一塊,正在用手努力掰著:「冰兒讓師傅來吧,你還小,掰不動的。」冰晶硬而脆,比玄鐵還要硬,不要說一個五歲的孩子,就算大人也不可能只用手就掰下小拇指這樣的一塊。可冰蓮只輕輕一撥就用兩根手指將它捏了起來,他又掐下一根頭髮,穿透冰晶做成一個墜子,戴在了冰才脖子上,「這個送給你,千萬別弄丟了。」
冰重重地點點頭:「絕不弄丟,冰兒會一直戴著,睡覺也不摘下來。」
然後師徒倆又合力找到了十一塊,冰蓮也都做成了墜子。
「師傅,這些也送人嗎?」
冰蓮又把冰抱到腿上,撫摩著他的頭:「也都送人,冰兒你要記住,連你在內師傅一共有十二名徒弟,等你長大了走出雪山後你要找到他們。這冰晶就是你們相認的證物。」
「冰兒記下了。師傅,冰兒會找到他們的,——那,然後呢!」
「然後,帶領他們,尋找你的母親。」
「師傅,冰兒想母親,她是不是不要冰兒了?」
「你母親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她一直都在天上等著你呢,終有一天你會找到她的,到了那個時候,母親就會像師傅這樣,抱著你,撫摩著你的頭,和你說話了。」
「師傅,你見過母親嗎,她長得怎麼樣?」
「沒有,師傅沒來得及見你母親一面,不過她長得很美,她是聖美人。」
「美人!師傅,冰兒想看美人,您讓我看美人好不好。」
「美人——呵呵,好吧冰兒,你呆在這不要走,師傅去去就回來。」冰蓮又走了,化身一道藍光射出了冰晶洞。當藍光再次閃起,他又回來。可冰卻慌忙地背過身去,天真可愛充滿好奇渴望的他竟感到了害羞。可是只光聽了些哭哭鬧鬧的聲音。於是他更加好奇地轉過身去,然後就呆住了。只見一身雪白的師傅和一名一身夜黑的女人抱在一起,正互相咬著。
見冰看來,冰蓮全身都騰得一熱,感到從未有過的尷尬。他忙用力推開蘇雪夜,死死地箍住她的肩膀,把她搬向了冰,強笑道:「冰兒,這就是師傅跟你說的美人,怎麼樣她美嗎?」
冰傻傻地點點頭,心中對美人的好感一下子減了大半。
蘇雪夜此時已不得不清醒了,將震驚、歡喜、激動、興奮、悲傷、酸楚全部努力壓下去,一心想著就算是出去后從這山上跳下去摔死也不能再有半點失態。這樣想著,心裡也就平靜了許多。她趕忙拭去眼淚,再將身上整理一下,走到冰的面前向他單膝跪下,抱住他的肩膀,深情地盯著他看,直到眼中又不自覺得凝出了淚來。最後她還是將他緊緊地抱進了懷裡,忍不住地輕泣起來。
冰並沒有感到奇怪,現在的他只覺得這個將自己抱住的女人果然是個美人,比手中的花比洞里的冰晶比天上的月亮還要美。她的身子柔軟火熱的,還散發著吸起來心裡都醉洋洋的甜香。她的眼神臉龐都好生的熟悉,竟似在夢裡見過一般。他撫摸著她柔順的黑髮,將她的體香大口地吸了起來。
冰蓮走過來,輕拍蘇雪夜的肩膀,對著冰笑道:「冰兒快叫姑姑。」
「姑姑!」冰湊近她的耳邊,小聲叫了一聲。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蘇雪夜吻住冰的小臉,又吻他的耳,他的額頭,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除了嘴以外,將他的臉上吻了個遍,然後又將他抱得更緊,似是要將他溶進自己的身體里。
冰嚶嚀一聲,小心地喘著氣:「姑姑,你抱得冰兒好疼啊。」
蘇雪夜一慌忙鬆開了手:「對不起冰兒,你哪裡痛啊。」
冰擦擦還有些濕答答的臉,嘻笑道:「現在不痛了。」然後趕緊將那朵紅玫瑰獻上,「送給你,美人姑姑。」
蘇雪夜撲哧一笑,接過花來拍拍冰的小臉:「姑姑美嗎?」
「美,比這花還要美呢!」
「好冰兒,真乖!」蘇雪夜坐下來也將冰抱到自己的腿上,輕輕摟住他,「來,親姑姑一下。」
冰也抱住蘇雪夜的脖子,在她臉上用力親了一下。
蘇雪夜笑得更美了,又親了冰一下:「喜歡姑姑嗎,冰兒?」
「喜歡。」
「呵呵——怎麼個喜歡呢?」
「姑姑很美,姑姑抱著我還親我,把我的臉都弄濕了。」
「呵呵,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姑姑是喜歡你才親你的。」
「那姑姑也親師傅嗎?」
「啊,這個嘛,偶爾也親一兩下,呵呵,臭小子連這個也問。」
「姑姑,不咬冰兒吧!」
「啊——,呃!——嘿嘿,姑姑怎麼咬冰兒呢,姑姑喜歡冰兒還來不及呢!」
「那姑姑為什麼咬師傅?」
「喝,你個小鬼頭,我堂堂夜精靈竟然中了你的套了,你師傅這人壞,就得咬他。冰兒師傅嗲你好不好。」
「師傅不壞,師傅嗲冰兒可好了,師傅還給冰兒帶花兒來呢。」
「傻孩子,一朵花就把你高興成這樣了。」
「師傅也給冰兒帶了一位美人來。」
「呵呵~~~你這小子,說,喜不喜歡美人兒。」
「喜歡,我將來也要抱著美人。」
「哈哈——好個好色的小子,冰兒呀,你將來會有很多美人的,你想抱著誰就抱這誰,天下的美人都會的你的。」
「雪夜,童言無的,可別教壞了他。」
「去你的,你懂什麼,孩子這麼小能想到哪去。」
「冰兒只要姑姑。」
「呵呵——你聽聽,他還只要我哩,冰兒,姑姑是不能要的,你呀也別叫我姑姑了,要叫師娘懂嗎,來叫我師娘。」
「師娘。」
「哎!嘿嘿,好乖,——喎,幹嗎,你還不樂意啦」
「好好,那就叫師娘吧,只要孩子喜歡就行。」
「嘿嘿,師傅很怕師娘嗎?」
「他,哼,你師傅才不怕我呢,冰兒,你能不能說一句話,你就說,冰蓮聖使聽命,你以後要好好地待蘇雪夜,她咬你的時候你絕對不能躲,更不能咬她。」
「冰兒不許說!」
「怎麼,想命令聖子啊,你膽子不小嘛。冰兒別理他,跟著姑姑一起說,冰蓮聖使聽命。」
「冰,冰蓮聖使,聽,聽命。」
「哎,叫你呢,還不快過來接旨,冰兒將來可是要做聖皇的,他的話可就是聖旨,就算七國皇帝也得服從。」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冰蓮沒有猶豫,果真就在冰的面前單膝跪倒,「臣冰蓮聽旨。」
這舉動把蘇雪夜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冰蓮這麼不禁逗,但轉念一想,他這樣作確實有他的理由,本該同情理解他不再用聖子的皇權來為難他。可蘇雪夜終究還是個無賴的精靈,愣是哄著冰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而冰也是,偏等說完了才去問:「師娘,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蘇雪夜又是笑個不停,揮揮手叫冰蓮起身:「這句話的意思呢是說師娘會像師傅對冰兒一樣好好對師傅的,你說這樣好不好。」
「好,這樣就有人照顧師傅了,師娘真好。」
蘇雪夜看向了冰蓮,滿意地笑了笑,這是一種承諾,對一個孩子的承諾。
「雪夜,你先陪著冰兒玩吧,我得回去一趟了。」
「你去吧,不必急著回來接我,就讓我多陪陪冰兒吧!」
「師傅又走了嗎,他為什麼總是有事呢?」
「冰兒,你師傅不容易,師娘會好好照顧他的。」
這一日是三年來他度過的最快樂的一天,因為有一位妙計層出的美人陪著他玩。爬冰晶山、堆雪人、抓山雞;她給他講師傅的故事,抱著他在松林上飛來飛去,甚至教他以後怎麼討女孩子的歡心,就差把自己夜精靈的本事傾囊傳授。她就像他的母親、姐姐、戀人,總會想方設法地哄他開心逗他笑。和她在一起,他得到了從位有過的歡樂,這種歡樂,就是幸福。
月落星隱,夜色散開,須臾間,朝霞沐火燒透九重天,舊日熔金光照十萬里。皚皚雪原、巍巍雲山,在明艷的陽光下煥發出耀眼的白光,沒有薄雲煙霧,放眼望去儘是一片澄凈明朗,山丘松林上偶有七色光環忽然閃起,又將天藍雪白映襯得絢麗斑斕。
浣天流紗,珠光寶氣,好似雪女仙子遺落的白綾掛在上雲峰,無風而自舞,為波光粼粼的倚仙戀揮灑下萬千碎玉瑤璣。迎流而上,冰晶洞口,陽光與晶氣水霧吞吐互溶,合成七色煙嵐,緩換從洞頂飛出,如一條彩鱗巨龍徐徐升起,消散融化進純凈的空中。
蘇雪夜身裹熊皮大衣,**著雪白的雙臂正在用一冰晶盆為冰洗天凈水澡,冰光著身子盤腿坐在水裡,只將頭露出,老老實實地任由那雙秀美嬌紅的手在身上擦來擦去的,不時發出格格的笑聲,逗得蘇雪夜也忍不住得連連發笑。笑聲清脆甜潤,在這寂靜的雪山早晨飄飄蕩蕩,一直傳到湖邊劍聖的耳中。他正準備再去獵殺些野獸,為蘇雪夜再做一件大衣,也順便應她所求整些新鮮的肉,讓他們是師徒倆也嘗嘗她的手藝。
劍聖有點懷疑,夜精靈真得會燒飯嗎,轉頭望去給孩子洗澡都苯手苯腳的,搞得自己被濺了半身水,不過能讓冰在洗澡時也能這樣開心自在倒真是只有她一個女人才能做到。他回過頭來不經意地由心一笑,掠身飛向遠處的山谷。
冰還在笑著,止不住的歡笑著,那雙手確實很笨,摸得他全身都痒痒的,他喜歡這種感覺,更喜歡蘇雪夜的雙手。第一次發覺原來洗澡也能這樣好玩。
蘇雪夜確實很笨,畢竟,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給孩子洗澡。但這並不能怪她,因為她的手已被比冰還要涼的天凈水凍得刺骨噬隋的痛,幾乎已經僵直,可她的心卻由於冰的笑聲而充斥著溫暖和幸福。
所以她還能笑,發自內心的笑。
然她的內心也在流著淚滴著血:一個沒了娘的孩子三年來每天都要泡在這樣冷的水裡,冰兒,你的命好苦啊!
但任何的堅持都是有極限的,蘇雪夜不願以真氣護體,一味地靠自然體能硬撐著,再這樣下去,雙手必定被廢甚至凍掉。
幸好冰蓮及時感應到她有危險,忙抽身回來將她拉進洞里,「為什麼這麼傻,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嗎?」冰蓮握住她已麻木的手,將熱屬真氣緩緩輸入她體內。
「我只是想和冰兒一起受凍,冰蓮,那水真得好冷啊!」說完她又哭了,一把將冰蓮抱住,咬住了他的肩膀。
「冰兒體內有火種,再冷的水他也不怕,他每天泡澡就是要借著天凈水的寒力剋制火種的熱力,你怎麼能和他一樣呢。」
「可是他還小,他只是一個孩子啊,本該在皇宮裡受父母寵愛的,我實在不忍心——」
「這是他身為聖子的夙命,我也改變不了,一會我就送你回去吧。」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照顧冰兒,一直到他長大。」
「不行雪山裡太冷,你承受不住的。」
「我可以,我真得可以的,冰蓮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求求你。」
「雪夜——你以為我就不想嗎,皇上、皇妃、明珠和劍仙都求我帶他們來雪山,可我不能啊,你想一想,冰兒要在這裡一直到冰魄修成,他現在還小,對外面的世界並沒有太多的**,可一旦讓他知道外面還有你們,我怕他就堅持不到四年之後。雪山裡太寂寞,要想忍受住這份寂寞,就必須斷絕他的一切**,只有心靜如這雪山才能融和到雪山之中。」
「那你為什麼還要帶我來呢倘或我這一走冰兒一定天天想著我,他一個孩子又怎麼忍得住這四年呢。」
「應該讓他知道,他並不孤獨。」
「光知道就行了嗎,光知道卻不能和我們在一起有什麼有,我不走,就算你帶回去我也會再回來。」
「雪山與外面相距有千里,沒有我你根本進不來的。」
「就算是死我的靈魂也會飄回來的,到時候你可別救我,要不然我恨你一輩子。」
「你怎麼又來了,死就能解決問題嗎,冰兒是聖子,他必須能承受住任何苦難,雪山裡這七年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他若連這七年的寂寞都熬不住,將來如何能平定天下。」
「天下用不著他來平定,等他長大了我們早已把天下平定了。七年,你說得簡單,讓一個孩子在這種冰天雪地的鬼地方一個人呆七年,虧你也想得出來,換做是你冰蓮聖使能行嗎?」
「我行,不要說七年,十七年我都這樣挺過來的,我那時也只是一個孩子不比他大,若不行,就別說他是聖美人的兒子。」
「你——,你喊什麼,想讓冰兒聽到嗎,你既然受過這苦就不應該再讓冰兒也受同樣的苦,聖美人的兒子又怎樣,聖美人的兒子就不是人了嗎,他已經沒了娘,身子里又有那麼個火種,現在連爹也見不著,你還想把他怎麼樣,你到底是不是人!」
「這是他的命,你不會明白的。」
「你明白,就你明白,別跟我提什麼該死的命,我蘇雪夜從不信命,你聖使大人無情無義鐵石心腸,我可做不到。」
「你——我得走了,你再好好想一想吧!」
「不用想了,要走你走我是不會走的。」
「雪夜——,冰兒要在水裡泡夠三個時辰,我會儘快趕回來的。」
「滾,你永遠也別再回來。」
冰蓮的藍光已遠去,不知他有沒有聽到這一句話,但願沒有吧。
蘇雪夜當下更加氣惱,一時怨氣沖頂便向外大喊了一句「冰蓮你這個混蛋,你有種就再也別回來」這也不夠,她又把皮衣解下,重重摔進湖裡,換回一身黑衣,方擦了擦淚走回洞口。
冰仍泡在水裡,站著將雙臂伏在盆邊墊著腦袋朝洞里看,等了好久只聽見師娘一聲大喊,正驚慌時卻見她一個人走了出來「師娘!」他小聲喚了一聲,怯怯地看著一身黑衣的蘇雪夜。
蘇雪夜將情緒緩了緩,蹲身笑到:「冰兒,咱們出來吧,今天就先到這兒,師娘帶你去打獵。」
冰搖搖頭,轉過身去,指著太陽:「還不夠呢,師傅說要等太陽到了這我才能出來。」
聽言,蘇雪夜才擦乾的眼中又濕潤了,她心頭一酸險些又哭出來:「夠了,夠了,冰兒,師傅說夠了,水裡涼咱們快出來吧!」然後便抱出了冰,為他擦乾身子,查穿好衣服。
「師娘,師傅又走了嗎,他惹你生氣了嗎。」
「沒有,冰兒,你師傅還會回來的,走吧,咱們去找你劍聖師傅。」蘇雪夜抱起冰縱身一躍從三十餘丈高處如燕一般滑翔了下去。他們尋著劍聖的足印只找出了三四里而已,雖沒有找到劍聖卻遇上了一頭白虎,本來虎無傷人意,可蘇雪夜心中氣憤未消便順手將它殺了,把虎屍放到了一塊巨石上等著以後再來取。然正要繼續找下去時卻於那石后發現了一隻與貓大小的虎崽,蘇雪夜本欲照殺,但冰見它可憐又生得可愛便求師娘饒了它的性命,帶回去和自己做個伴。蘇雪夜見這一人一虎同命相連,又是冰相求,心裡也起了憐憫之情便叫冰抱了小虎崽,二人中途折返回到洞中。冰對著虎崽十分喜愛,見它一身雪白,竟無半斑紋便給它取名白雪,和蘇雪夜一起逗著它玩樂,等待劍聖歸來。
直到正午,劍聖才回來,這次他收穫不小共獵到一熊三狼一鹿,只全剝了皮帶回鹿肉,然後又找到那白虎帶回交由蘇雪夜處理,遂又上山採蓮。
蘇雪夜雖未學過女紅,卻極是個心靈手巧的人物,腰間兩個小皮囊雖小卻也包藏百物應有盡有,做幾件衣服對她來說還算是手到活來。她先將那鹿皮做了件披襖自己穿了,又為冰量身裁衣。冰穿的衣服多是三位皇妃想象著做了由冰蓮帶進來的。本來這三年裡一天換一件也穿不完的,不過冰蓮只給他三套。現穿的這身從這一年開始便穿著,已明顯小了。一猜想至此,蘇雪夜對冰蓮的嫉恨又加深幾分,對冰的憐憫也加重幾重。然冰卻不覺什麼,有新衣服穿他自然也是高興的,但他更高興的還是蘇雪夜做衣服這件事竟比抓白虎還要新奇好玩,禁不住要學她這本事。
蘇雪夜的心中卻不知是怎樣一重滋味,在外面的世界里,怎會有哪個男孩子會對這針線活感興趣想要學的呢。
「冰兒,這些都是女孩子的東西,咱們不學這個,你以後會有很多衣服的,咱們哪,也用不著為衣服發愁。」
「師娘,冰兒想學,冰兒想給師傅也做件衣服,我每次見他都是那身白衣服,師娘,師傅是不是沒衣服換哪?」
蘇雪夜一怔,不禁愣住「這個問題我怎麼就沒想過呢,三年來無論春夏秋冬他都穿著那身白衣,難道他真得沒衣服換嗎?」一想至此她的思緒不由得轉向冰蓮,同情、憐憫、懊悔如絲線般纏來,擾得她心裡百扣千結,難以釋懷。但閉眼又一想「不對,明珠怎麼會不給他衣服換呢,他們成親時皇上賞賜的九件龍袍哪去了,怎從未見他穿過呢,他有的是衣服卻故做可憐。」然後越想越是生氣,越生氣越是恨,也不細究脫口埋怨道:「你師傅他自作自受,活該!」她語氣很重,臉上又泛出怨色,把冰嚇住了,只怯生生地看著她不敢再多言。
蘇雪夜見冰目露懼色,方知自己言語生硬,嚇著了他,一時懊悔萬分,忙放下手中的活,將個他抱入懷裡,笑了笑道:「冰兒,你說你師傅這個人怎麼樣啊?」
「師傅很好,就是——」
「就是怎麼樣,放心了說吧,師娘不會告訴師傅的。」
「就是與有點,師傅就像這雪山。」
「雪山——」蘇雪夜又愣住了,目光緩緩渙散進遠方,天藍藍天,雪白白雪,浣天紗,倚仙戀,上雲峰,冰晶洞——雪山,到底怎樣的雪山呢,她眼神迷離,心中更加迷茫。原來,冰蓮竟如這雪山,讓人即便身在其中也感到無奈。
「師娘,你怎麼了,是不是冰兒說錯了什麼?」
「沒有,冰兒,你覺得雪山又是什麼樣的呢?」
「雪山——嗯,我的家,北國之夢。」
蘇雪夜笑了,吻了冰的臉:「那師娘呢?」
「師娘是精靈,夜精靈。」
「精靈——,呵呵,師傅告訴你的。」
「是師娘自己說的,我堂堂夜精靈竟中了你的套了。」
「呦,呵呵,咱們的冰兒記性不錯嗎!」
「嘿嘿,冰兒可聰明了。」
「那聰明的冰兒,你再說說精靈是什麼?」
「精靈!?——師娘,你為什麼說自己是精靈啊!」
「不是師娘自己怎麼說的,是別人怎麼叫的。」
「別人是什麼人?」
「都是些無聊的傢伙,就愛給人亂起名字,他們怕我,覺得我這人古怪就叫我精靈,冰兒你怕不怕師娘。」
「不怕,精靈很可愛呢!」
「可愛,呵呵——竟然有人說精靈可愛,冰兒呀,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敢打賭,你以後必定最討女孩子的歡心,到時候可要應付的來呦!」
「女孩子,師娘也是女孩子了?」
「師娘以前是現在不是了,女孩子呢就是美人,就是冰兒想要抱的美人,冰兒你日後定會有不少的女人,可你要記住,千萬別讓女人給誤了,別像你兩位師傅一樣,一輩子都在為女人犯傻。」
「師娘,冰兒不懂。」
「你以後就會懂了,女人這東西吧,是這世上最邪門的,尤其是像師娘這樣的漂亮女人,冰兒你要記住師娘這句話,女人就像是這衣服,貼心的要穿在裡面,越是漂亮越要穿在外面。」
「師娘,我,我還是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我也真是的跟你一個孩子說這些。咱們的冰兒以後當了聖皇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哈——師娘教你作衣服為你將來的皇后做衣服。不過呢,師娘手笨也教不會你什麼,你要真想學得跟你柳姨娘學,她那雙手才叫個巧呢!」
「聖皇是什麼,柳姨娘又是誰,也和師娘一樣是位美人嗎?」
「呵呵,對,柳姨娘也是位美人,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兒,冰兒你將來一定要找你柳姨娘這樣的美人做皇后。至於聖皇嗎,就是皇中聖者,整個天下的領袖,數萬萬國民的神。冰兒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你記著一定要像你娘那樣帶領你的臣民走向大和盛世,若是你成了昏君師娘可不答應,知道嗎?」
「知道。」
「呵呵,傻孩子,你現在能知道什麼,來,穿上這個試一試,嗯看來師娘的手藝還不錯嗎,咱們呢,再給你兩位師傅每人做一件。」
「嘻嘻,師娘真棒。」
「呵呵,你這小嘴還挺甜的,冰兒,你能不能喊我一聲娘啊,就一聲。」
「娘——」
「哎,好,好,我的好孩子,娘就算是死也無憾了,從此以後娘就留在這雪山裡好好撫養我的乖兒子。」
「娘,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冰兒不乖了。」
「不不不不,娘這是高興啊,冰兒娘不哭,娘笑還來不及呢,娘高興啊!」
「娘,我,我——」
「啊,冰兒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娘,我好熱。」
「熱,哎呀,冰兒你的身子怎麼突然這麼熱了,不怕的啊,咱們把這衣服脫了就行了,娘帶你——」
「娘,我好難受啊,娘救救冰兒啊!」
「啊!冰兒,冰兒,你別嚇唬我呀冰兒,你醒一醒,你睜開眼看看我呀,冰兒冰兒——」
「水,娘,水!」
「水,娘帶你找水,冰兒你要堅持住啊!」
蘇雪夜抱起冰衝進洞中,縱身跳入湖裡。她似已瘋狂,哪怕前方是地獄也只會這樣不顧一定的闖進去。
火種的力量實在強大,冰早已失去知覺,全身被燒成赤紅色,如似由內向外燃燒著,只有眉心的冰片再次決然亮起,閃動起天藍光芒守護著他的天目。
蘇雪夜徹底傻了,腦中如有霹靂乍開,從天目一直劈進心裡,劈得她神形俱裂、魂飛魄散,她感到了比死還劇烈的恐懼,將她壓迫到幾乎崩潰。
「冰兒——」她一遍又一變的呼喚著他的名字,感受到他焚身的滾燙而心痛欲絕,「你不能死啊,你若出了什麼事可叫我怎麼活,冰兒——」
淚如泉湧,滴進冰已變作粉紅的臉上,被迅速蒸成薄霧,又被冰呼出的熱氣烘消散。
湖水比寒冰還要冷,冷徹鹿衣刺入肌膚,直噬骨髓。蘇雪夜仍沒有以真氣護體,全憑血肉之軀浸在這樣冷的水裡。
冰全身被泡在水裡,只有頭露出。他是身子依然很燙,將周圍的水煮成了滾滾水氣蒸騰而上,又逐漸被寒氣凝結成細珠,水珠又迅速聚結成冰晶,冰晶又吸附水氣而最終結成桃瓣大小的雪花,從氣柱中分散開來,素素飄落,洞中沒有陽光,雖有明亮的晶光將滿洞照亮,然給人的感覺仍像是夜裡,白色的雪反射著淺白的晶光,在如簾的萬千水線中緩緩飄下,竟也婉若一場夢境。
白雪落在黑色的水裡並不融化,也不聚積,而是隨著一圈圈白亮的漣漪漸漸散開,似是梨花,百百千千,千千萬萬,無窮無盡的鋪滿整個湖面。
蘇雪夜的呼吸已很虛弱,臉也麻木,又變作深白。但她的唇還有些血色,似粉紅水晶,微微地張著,吸吐著濃而溫熱的水氣。長睫上又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霜,重重地壓下明晰的眼瞼。那雙美麗動人的眼還是閉上了,永遠地閉上了。
她仍然在堅持著,超越體能的極限。五覺中只還能隱約聽到萬千水珠墜落進湖裡的丁冬聲。
冰蓮,你這個混蛋,你怎麼還不來,讓我在死前也不見你最後一面嗎!
雖想到了死,可蘇雪夜的心裡一絲懼怕和怨尤也沒有,有的只是擔憂,最終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