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章 原來如此
不過三寶桑公公皆未傳用法,僅知其名不知其法,有也是白搭,根本不能發揮功效,一下愁急起來,忙仔細回想桑公公所留書信,希望能找出蛛絲馬跡,渾然沒有留意到左前方飄來一朵五色祥雲,那雲本來飄得極高,十分緩慢,一見空中那道青光,陡然加快了速度,往青光處追來。
此這青籮這才想到桑公公所平日所傳的幾句口訣,分列其外,自家根本不知道其意,這時想來,應該是三寶用法無疑,心中一喜,口中默誦靈訣,往手中兩寶試去,片刻間就試出兩寶用法,只見靈訣過處,長戟頓發奇光,紫芒銀輝閃耀不停,而那龍犀環更應手化成一道漆黑色的寶光,內中夾雜著點點五色星光,向前急射而去。
為恐耽誤時間,頓時將兩寶脫手飛出,直向談團青光罩去。結果他快有人更快,只見前方五色祥雲中也同時飛出一片銀色光網,攔空就往那道青光擋去。兩人發動都是先後眨眼之間,青光後方的漆黑光華一裹,就有不支之勢,猛然用力向前一掙,一下也就掙脫開來,卻一頭撞進了那片銀色光網之中,被光網四下反兜上去,頓時裹去。青籮忙將長戟一指,戟尖紫芒銀輝大盛,橫掠過去,只聽聲如裂帛,哧地響了一聲,那片光網頓時撕開一大洞,但已經遲了一步,那團青光已被來人用分光捉影之法抓在手中。青籮見來人好似沒有動手之意,只得先收去兩件法寶。
那雲也在前方停了下來,現出一位相貌清奇的青年男子,天庭高聳,長眉入鬢,身穿一件極為普通的青色道袍,含笑站在身前。
「小姑娘是何人,是否為追此寶而來?」那青年男子開口問道。
「正是,請問尊駕是何人?」青籮開口道,字字清脆,聲音婉轉,有如黃鶯出谷,乳燕歸巢,委婉動聽之極。
「我的姓名不說也罷!只是姑娘損毀我的寶網,該當如何賠償?」那青年男子把玩著手中的玉尺淡然自若地道。
「我無意中損毀閣下法寶,他日一定尋來同等之物,登門請罪!只是閣下手中那柄玉尺,乃我門中至寶,還望閣下不吝賜還,在下感激不盡。」青籮見那青年男子雖然收去銀光,面色不悅,手中更拿在門中至寶。心中頗為愁急,開口急道。
「哼,本人那天蠶絲網,豈是你能賠得起的?你說這玉尺是你門中之物,有何憑證?要是真是你門中之物,怎落入本人手中?」那青年男子背身道。
青籮一下作難起來,想了一想,道:「此尺乃我門中至寶,今日才方出世,因神物通靈,化光遁去,在下一路追來,不意遇到閣下,被你法寶收了去,只是此寶在閣下手中,尚未現出原形,等在下按門中法訣施為,讓它恢複本來面目,閣下就可一辨真假虛實。」
青年男子見此寶握在手中,光華閃動,好似奮力掙扎,隨時都有脫手而飛的感覺,聞言也覺在理,道:「姑且讓你一試。若是不靈,那此物自然歸本人。」
青籮雖然看不出這青年男子的來歷,但那朵祥雲和她發出的銀網卻是正宗的道家路子,而自家師門更與天下間的幾家玄門正宗淵源深厚,交情非淺,不便動強,傷了和氣。只得忍氣吞聲,先討回法寶再說。當下依法默誦口訣,手中法訣一揚,那團青光在青年男子光華微微一閃,就現出原形,化成一柄尺許長短的玉尺,青光瑩瑩,靜靜躺在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之中。
「如此看來,這柄破尺應是你門中之物,那本人還你就是,不過你損毀本人法寶,這帳又該如何演算法?」青年男子見他所說不差,也就信了幾分。
「閣下的寶物既然是天蠶絲網,那在下自然尋來天蠶絲,煉就一副仙網賠與閣下就是,還望閣下將手中的涵光尺先還給在下。」青籮只有苦笑道。
青年男子一聽是「涵光尺」,心中大喜,笑道:「既然是廣成子遺物,那本人那面天蠶網也不要你賠,只須借尺一用,不知小姑娘意下如何?」
「恐怕閣下拿去此尺也無大用,此尺若是少了大荒真氣催動,功效大減。不如閣下將尺還我,在下願效薄力如何?」青籮心念轉處,想出兩全之法,反正這柄寶尺萬萬不能落在他人之手,要是這青年男子不答應,大不了硬搶,事後再去負荊請罪。
「你是何人門下?聞說大荒,碧雲兩派近年頗有幾個傑出弟子,你究竟是何人門下?」青年男子見他說得不差,也就信了八九分。
「在下並非這兩派弟子,不過閣下還我玉尺,在下一定湧泉相報。」青籮不便實言相告,只希望對方早早交回寶物。
「原來小姑娘無門無派,倒也拉倒,不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小姑娘可要說話算話。」青年男子說完將手一松,笑道:「東西還你,請自行收回吧。」
青籮這才鬆了一口氣,忙將手一招,玉尺化成一道青虹,飛落手中。仔細一看,才見那尺非金非玉,青光巍巍,長九寸,寬三寸,高一寸,平整如削,觸手處更有一絲清涼感覺傳了過來,與手中兩寶光華內斂之態完全不同,忙一誦靈訣,收於體內。
「多謝閣下大德,不知有閣下名諱,還望告之。」青籮連忙謝道。
「此時你我說話多有不便,還請小姑娘隨本人到前面小島一行,到時再做詳談如何?」青年男子依然不肯回頭,也不說出自身來歷。
兩人一前一後,約飛了半個時辰,這時候一輪明月從海面冉冉升起,波光鱗鱗,巍為奇觀,前方現出一座大島,四面環山,外側全是懸崖峭壁,將全島團團圍住,當中遍布奇花異草,蒼木清泉,中心更有一座奇峰,聳立雲霄。五彩祥雲直往島中高峰投去,漸漸飛進,才見峰頂平滑如削,左半邊是一潭清波,右邊現出一片金碧樓台,雕欄玉砌,朱閣重樓,宮閣相望,層宇疊翠,不知幾落。
青年男子飛至島中上空,衣袖一揮,只見眼前光華一閃,空中現出一道蒼穹華蓋,色分五彩,將全島籠罩其中,當中現出一畝許大的雲洞,祥雲往洞中投去。青籮認出是太清禁法,雖然與他所學略有不同,但也是大同小異,殊途同歸,不過偏偏認不出對方來歷,心中也頗奇怪。
青籮緊隨其後,飛了下去,才見湖中種滿了青色蓮花,荷葉有丈許大小,色白如銀。葉底挺立著一根金莖,花卻純青,大約尺許,俱尚含苞未放,其多不可數計。金莖、銀葉與翠萼、碧波交相掩映,更有紅,金,青,白游魚往來其間。
青年男子一到湖畔,就收去足下祥雲,停下身來,輕聲道:「請小姑娘在此小候片刻,我去稟報恩師。」話完便往那片宮闕走去。
青籮只得在當地等候,見湖邊有一朱玉甬道,往前延伸而去,數十丈外,有一座高大的白玉牌樓,當中有四個金文古篆「海天別府」,金光閃閃,霞光萬道,心中更是奇怪,如此華麗寬廣的宮闕,只算別府,那正府不知道豪華到何種模樣?而且對方是玄門正宗修道之士,怎麼又如此講究?
不過見此時心中卻越發覺得眼前這副景色好似她十分熟悉,應該是平日常去往來之地,但無論怎麼樣絞盡腦汁,也想起絲毫頭緒來。
當然,她也渾然不知道其實眼前一切都是她心中的幻象投影,所有的經歷只是那陣法妙用而已,只是因為她身在局中而渾然不知道而已,一切都要靠她自身的定力和大智慧來解脫。
略過片刻,只見宮中牌樓處飛出兩朵青雲,當頭是一位滿面紅光,禿頂凸腹的老人,面帶微笑,後面是兩名衣著華麗的青年男子,手中各托著一朱玉長盤,上放幾套霓衣霞披,看去漂亮異常,眨眼便到眼前。
那老人走上前來,笑道:「小姑娘請隨老朽一行,到我那寒舍換上衣物再往殿中一行。」
青籮連聲謝道:「多謝前輩偏勞!」
那老人笑道:「老朽姓龍,你就叫我老龍或是龍老哥吧,小姑娘乃少宮主迎來佳客,老朽豈敢妄自尊大,若是讓他那兩個老僕知道了,那還得了,不抽了老朽的皮,剝了老朽的筋才怪。」
「少宮主?」青籮更是摸不著頭腦。
「原來少宮主並未告之小姑娘來歷,那老朽就饒舌說兩句,少宮主乃東天青帝後裔,青曦宮的二少宮主,身份尊貴,非同小可,若不是小小姑娘乃我玄門正宗傳人,與我東極神宮頗有淵源,老朽也不便實言相告。」龍老人笑言道。
青籮一下明白過來,原來是前古聖帝後人,怪不得有如此排場,恩師原來曾說「東極神宮」,如果遇到後人,不可怠慢,連忙道:「多謝龍老丈相告,能見前古聖帝後人,晚輩真是三生有幸,惶恐萬分。」
龍老人見她知道來歷,當下也就不在多說,笑道:「小小姑娘隨我前來。」領著青籮就往宮中行去,路上只見時有金甲武士端守殿門,更有侍者使女往來其間,不時拿著奇怪的眼神朝她望來過來,青籮見這些人目光十分大膽,心中也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雖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妥當,但也不敢失禮發作,不過臉色卻漲得緋紅。
轉眼轉過幾座宮殿,來到一座院落前,只見院中只有兩棵大鐵樹,十分挺拔,樹下光影晃動間,好似有兩人在下面的石台中對弈。
其中一人是位美如天仙的白衣道裝女子,看上不到雙十年華,與《南華經》上所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之仙人一般無二,身前橫卧一張七弦古琴,五色斑斕,朱玉為案,天蠶為弦,看上形制奇古,非等閑之物。
對面則是一位霓裳霞裙,雲鬢風鬟,仙姿綽約的年輕女子,看上去不到雙十年華,身著淡黃色羅衫,腰系朱紅絲絛,肩披翠綠色輕紗,玉面含輝,手邊放著一根青竹洞簫,寶光隱隱,青氣縈然,一望就知是稀罕之物。
二女好似對陣正酣,渾然沒有見到兩人的到來,也不學其他宮中眾人一樣起身相迎接。
青籮見二女容貌十分熟悉,其中那黃衣女子更是熟悉萬分,就連那隻洞簫也是常見之物,不由得心中略奇,拿眼望了過去,這才發現二女身形若有若無,好似只有一個淡淡的影子,要不是留心觀望,簡直不能發現兩人的存在。
這究竟是什麼奇異的功法?
青籮心中越發奇怪,倒是那白衣道裝女子抬起頭來,對她笑道:「青妹怎麼老是弄些玄虛?如此分身為二,究竟何意?」
「青妹?」
青籮心中越發驚奇,難道我不是叫「雯兒」嗎?怎麼突然又多了一個名字?她略一低頭,卻才發現她好似到現在都不知道自身的名字,不過卻清楚知道,那女子說得一點沒有差錯。
而此時那黃衣女子突然站起身來,伸手將枰中棋子擾亂,笑道:「今日算是和局,改日再戰!」
白衣道裝女子不由呆了一呆,笑罵道:「你堂堂青曦宮主,輸了棋局,豈能賴帳?」
黃衣宮裝女子笑道:「我還有一子未落,豈能算輸?」說罷抬起頭來,對青籮笑道:「小姑娘棋道高明,不如給我們兩人點評一下,究竟是誰輸誰贏!」
青籮朝棋盤中望去,心中更加奇怪,只見盤中只有一顆黑子,正在縱橫十七道中(古圍棋為十七道,而非後來的十九道,所以這裡採取原來的說法)來回跳動,其他則別無他子,就連棋盒中也並無他子。
這究竟是怎麼個下法,青籮可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落子法,盤中只有一子,怎麼能定輸應贏?
陡然間只聽一聲暴喝,萬道黑光從龍老人口中發了出來,當頭朝二女罩了下去,暴喝道:「何方妖孽,敢來此地放肆!」
黑光方出,二女陡然失去了蹤影,只剩樹下一個棋盤,一個白子而已。
龍老人轉過身來,對青籮道:「小姑娘勿要受那兩妖孽迷惑,她們只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小妖靈,靠一些障眼法戲弄他人,要不是宮主慈悲,放任她們在此間往來,也不會有今日之事情,小姑娘還是隨我前去室中暫歇吧!」
說完龍老人就領她朝屋中走去。到了室內,龍老人一面和她說笑,一面早命侍女設下盛宴。青籮見山珍海味,琪花異果,羅列滿前,所有桌椅器皿,全為珊瑚明珠、翡翠寶玉所制,五光十色,耀眼欲花,加上酒食味美絕倫,也食指大動,就暢飲起來。
突然之間,只見眼前一花,整個宮室也好似搖晃了幾下,隨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霹靂,從天上降落下來,而就在那晃動之時,青籮見天空好似有一輪月輪和漫天星斗閃爍不定,徑直透過那晶牆玉壁,透入室中。
而龍老人一見,面色一變,慌忙起身,對青籮道:「小姑娘請在室中暫為休息,此時有外魔來犯,容老朽出去瞧瞧,此時外間所有禁制都已發動,小姑娘最好不要外出,以免被困陣中。」
說完就匆忙連同所有侍者使女一道走了出去。
青籮見幾人走後,一時無聊,就在玉床上盤膝坐下,打坐運功入定,打發時間,那知道這次與往常情形大不相同,要是平日一經入定,便如一粒智珠,活活潑潑地頓時返照空靈,心如止水,不起一絲雜念。這時卻是大不一樣。
開頭只覺得心亂如麻,不能返虛人渾,物我兩忘。等到勉強將心定住,身上又起了諸般痛苦,疼痛麻癢,同時交作,絕非往常情形,心中越發不安,當下不再理會外間一切,按照平日所學發訣,牢牢守住心靈三寸靈台,按照原來初學時候的情形,運用玄功,勉強壓制心情,不為所動,按部就班地調息歸元。
她根本不知道,她此時的行為,無形中已經佔了天大的便宜,要是她不如此施為,再過片刻,那諸天欲魔就要幻化成其他幻象,一起攻來,就算是她心靈向來不若魔牽,以前根基扎得穩固,但也難以抵擋。
就算有方才來自自己心靈最深處的本身元靈現身點化,到最後關頭她也能醒悟過來,但也要吃無數苦頭,自身真元也將損耗多半。現在她居然在萬般為難之下,入定起來,到後來心智剛一澄清,才覺得這幾日來的經歷十分古怪,桑公公飛升在即,而自己卻為了幾件法寶遠離千里,現在又居然隨一男子前往他處做客,絕非平日自身所為。
她這心中剛一醒悟,就見眼前光影閃動,好似整個宮殿都如同一團朦朧不定的幻影,變得若有若無,似真似假,正與她平日功課時有時遇到的外魔幻象一般無二。
難道我入了幻境?
青籮一下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