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李靖的計策，一曰爭民心，二曰斷敵援。

前面說過，交趾三郡，俚漢矛盾由來已久，原先自然是漢人佔據優勢，不免有欺壓俚人之舉，而俚人佔據優勢時，也不免報復更甚，現在李家父子被驅，自然又是漢人佔上風，報復之舉，在所難免。

李靖認為，首要之舉，便是要爭取民心，漢人固然需要安撫，俚人卻在人數上更有優勢，要安定交趾，必須對俚人也加以保護安撫。如果俚人也心向朝廷，安定交趾，徹底平亂，只是時間問題。

其次，便是要斷絕李勒從交趾內地獲得糧食等各種補給。李勒盤踞山林，雖然有飛禽走獸可食，但米糧油等卻也是不可少的，文單民少地貧（當時生產力落後，還沒有得到開發），出產有限，大半還需從交趾獲得。官軍應當把守要隘，使李勒不能得到補給，軍心必亂。

張須陀對李靖的計策深以為然，立即下令禁止漢人對俚人進行報復，凡漢人在叛亂中的損失，由官府酌情補償，不得向俚人索償。俚人有從亂者，只要不是首惡，一律不予追究。俚人部落首領，一律令其「安心理事」。又在要害處建十座營寨關隘，派兵一萬駐防，宋平、龍編各駐軍五千，其餘分南北大營，分由羅士信、秦瓊統帶，以為機動。

除此之外，張須陀還在當地募集郎中、嚮導，為將來的打擊做準備。

對於來自北方的人而言，在熱帶的叢林作戰，最為可怕的，往往並非敵人。我終歸是接受過現代教育的醫生，知道最可怕的，一是地理不熟，二是所謂「瘴氣」，故而一再關照張須陀有備無患。好在此次用兵，是在冬季，倒是省去不少麻煩。

正月初八，李余借真臘兵兩萬攻林邑，李靖領所部三千並林邑兵一萬五千卻之。

卻說北方，到了二月，李靖的計策開始顯出效果。

首先，是俚人不再支持李勒---其實他們本來也大多不喜歡李家父子，不過因為更不喜歡朝廷，才支持叛軍。而李勒營中，糧食、藥物、衣物等等，也開始出現不足。李勒數度攻擊關隘，都因後援及時被擊退，由搶掠邊民，奈何邊民的些許東西，如何供得起數萬人馬？反而激起邊民的對立。

李勒的部下開始騷擾文單，獲取補給，致使文單軍與其發生火併。

反擊的時候到了。

二月十七，隋軍開始了進攻，因為準備充分，加上李勒-文單聯盟的破裂和李勒的軍心不穩，這次的進攻十分順利。

二月二十五，隋軍進入文單境內，大軍軍紀嚴明，秋毫無犯。

李勒率部西逃，一路部下逃亡，歸降官軍，加上當地人的襲擾，兵馬銳減，不足萬人。三月初四，文單人擒李勒來獻，其表弟李野率千餘殘部向西北逃入茫部（今中老緬交界的西雙版納一帶）。張須陀令侯君集領五百兵押解李勒回東都，又派出使者快馬回京報捷，這才有了我月底收到的捷報。

三月初七，先鋒程知節領七千兵入文單城（今寮國萬象），文單王納降表。張須陀令秦瓊、程知節領一萬五千兵駐文單，自領兵八千返回交趾，余部卻由文單南下，攻真臘，又命徐世績領兵兩千與李靖會於林邑，由西往東策應羅士信的攻勢。

三月十六，真臘王主動請降，並擒獻李余。

就在收到捷報的第二天，元妃又給我生下了一個女兒。

我自然和皇后、沈鶯去看她。元妃卻又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顯然是為自己第二胎又是一個女兒有些耿耿於懷。

「臣妾無用得緊。」她竟語帶哽咽。也是，古人講，母以子貴，生女兒和生兒子，是有很大不同的。

不過我卻不是古人。

「你每次一生女兒，朝廷便要打大勝仗，若次次如此，朕倒要盼你多給朕生幾個公主嘞。」我與她而今也算老夫老妻，說話也隨便多了。

「皇上說，南邊打了大勝仗，就猜著元妃妹子必然生個公主，果不其然。皇上說了，要借著這個好消息，冊封他的四女兒做公主呢。」皇后笑道。

沈鶯正抱了嬰兒，卻覺著有人在扯自己裙角，低頭去看，卻是小佳音，她而今已經一歲多，可以自己在地上跑了。

我卻彎身把佳音抱起，去親她的小臉，鬍子卻扎痛了她，哭出聲來，奶媽趕緊抱去哄了。

「以後要帶兩個孩子，怕是要累著你了。」

「宮中有兩個嬤嬤幫著，又有奶媽、宮女，倒是不累。只是……不知道皇上打算給她取個什麼名字？」

「出生之時，正逢嶺南大捷，便取名潔兒吧，不過女孩子家，就不用敏捷的捷，拿冰清玉潔的潔替了吧。朕已經決定了，封她做安南公主。」

四月初一，下詔：

張須陀平叛有功，加太保，進封尚書右僕射，仍領禮部尚書之職。

羅士信、秦瓊，均賜千金，封縣公爵位。只是兩人不到三十，都已經做到將軍，再上只有封大將軍了，所以軍職卻是未變。

正六品折衝郎將李靖，智勇雙全，升正五品車騎將軍。

從六品虎賁郎將侯君集，升正六品折衝郎將。

正五品車騎將軍程知節，升從四品總兵將軍。

從六品虎賁郎將徐世績，不過十七歲，升正六品折衝郎將……

一應有功將士，俱加封賞。

有賞就有罰，原交趾等郡官吏，處置不當，激起民變，均予以了處罰。

以交趾、九真、日南三郡設「安南都護大將軍府」，以馮盎為大將軍，他本是文官出身，而今卻出任武職。在交趾、九真分設交州、真州兩鎮，各兵五千。在日南設都護林邑（今越南南部）真臘（今柬埔寨）文單（今寮國）中郎將府，置安南郡，兵六千。又設屯田校尉府八所，都護府各鎮附近設屯田，自此成為慣例，平時屯田種糧養兵，士兵也分批參加屯墾，戰時鎮兵護衛屯田，屯田也可協助各鎮，兵鎮與屯墾結合，成為漢人拓殖移民的前哨基地。安南民政，仍歸嶺南道。

李余父子，押解進京，斬立決。

高涼冼氏，有大功於國，賜郡公爵，加安黎中郎將，世襲罔替。其他俚族各部首領，均賜土司官職，連李氏也不例外，以示安撫。

林邑王歸順上朝，冊封林邑國王、驩州大都督，以郡王禮遇，永為大隋藩屬。

文單、真臘兩國附逆，幸能改弦更張，兩國王並家眷遷居東都，賜第，以國公禮遇。分文單為北文單、南文單，由其王子、王弟分領，各封國王、都督，按國公禮之。分真臘為水真臘、陸真臘，分由其兩子所據，例與文單同。四國皆為大隋藩屬。

因為安南新置，非重臣事務繁多，非重臣坐鎮不可，張須陀一直到五月才得以離開，返回東都。

而此時，我卻不在東都了。不過，我也不在嵩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