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朕前日遇刺,幸得愛妃不顧生死。」我將元妃攬在胸前,嗅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陣陣幽香。
「臣妾的父祖,都是武將出身,父親在臣妾幼時,教過臣妾一些騎馬、自衛的本領,只是多年未用,卻是有些生疏了。」她依偎著我,與那日的英武,倒似判若兩人。
「愛妃實在太過冒險,若是有個閃失,教朕如何心安?」
「皇上是後宮的主心骨,若有不測,臣妾們縱使無恙,又有何生趣?況且臣妾已經看出,他們二人,其志在擒人,並無傷人之心。」
「雖然如此,也未免太過冒險了。」我輕輕撫著她,「佳音和潔兒,都還幼小。」
「臣妾當時,的確未顧念許多,事後想起來,才有幾分后怕。」她此時的樣子,倒是更顯嬌弱了。我忍不住,在她的朱唇上親了一下:「下次,為朕生個皇子如何?」
她的喘息急切了些,其實我也一樣,我輕輕解開了他的羅裳……
原本開科的日子,該在大業十三年。不過現在正是國家用人之際,特別是缺乏軍事人才,所以我下了旨,七月提前舉辦武科。只是宇文述既已告病,兵部只一個於仲文,也已經老邁,力有不逮,傳旨吏部尚書張須陀為正主考,於仲文副之。
五月初一,日全食。
古人迷信,一向以為日食是不利的凶兆。我雖然知道那不過是極普通的一個天文現象,但是又如何解釋給別人聽?只好齋戒三日祭天,以圖逢凶化吉。
齋戒剛過,便是五月初五端午大祭。算起來我也可憐,居然四天都不能吃熱乎可口的東西。
五月初八,是程知節領兵出征的日子---在西川、隴右的徵兵已經基本完成,程知節先領一千漢軍去蜀郡,在那裡再與少數民族的的士兵回合。
其實出征前,一些原本反對的大臣又出來阻攔,認為前幾日日食的「凶兆」,正是提示不宜動刀兵。我則以「大軍既已齊備,豈可無果而終,令天下恥笑」為由,堅持出兵。
五月十二,往嵩陽宮避暑。
四五月間,突厥多次擄掠五原、定襄、榆林、馬邑、雁門等郡,雖然各郡保守住了城池,但是民間的生產生活,卻受到極大的影響。五月十九,突厥五萬騎兵,由定襄入上谷,逼近北京(涿郡)城西三十里,因見張衡有備,轉經上谷至雁門,南下至太原城外,耀武揚威,守軍只能閉門不出。突厥軍此番轉掠兩道五郡,前後月余,掠走百姓萬餘,牛馬數萬頭,民間實際的損失,更遠超此數,特別是春耕生產,大受影響。
六月,以羅士信領禁軍兩萬至太原,突厥卻又由五原入境,二十日間,劫掠五原、靈武、武威、張掖四郡,與西域的貿易,阻斷半月之久。我只好又遣秦瓊領兩萬禁軍至靈武。此後數月間,突厥雖無大舉入境,可是游騎騷擾,幾乎日日有之,邊界諸郡,不堪其擾。
這一日,內閣的「御前會議」在嵩陽宮的議事大殿進行了。樊子蓋、宇文述都在家養病,衛文升照例留守西都,張須陀一方面忙於武舉科考,一方面因為樊子蓋生病,代理起東都留守,是以也不能前來。
所以到會者,只有蘇威、裴矩、裴蘊、虞世基、韋雲起等幾個人,理番司侍郎魏徵和漠北宣撫司宣撫使杜如晦也列席,不過他兩人的官職,與其他人比,還顯太小,只能多聽少說。
氣氛有些沉悶。我一再催促他們「暢所欲言」,可是在會議開始將近半個時辰中,竟然沒有人開口。
「你們都是朝廷的棟樑,此時安可如泥塑木偶?」我有些不高興了。
韋雲起此時終於打破了沉默:「回奏皇上,方今突厥屢屢犯境,雖然不曾攻城略地,然邊郡日日聞警,百姓不堪其擾,朝野多有言戰之聲。」
「愛卿之意,當與突厥一戰?」
「回皇上,臣以為,此時若與突厥決戰,我大隋尚無必勝之把握,可是不戰,則民心恐有怨意。」
「你便說,戰與不戰。」
韋雲起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還是裴矩站了出來:「皇上,微臣以為,戰與不戰,在於皇上。」
此刻輪到我無語了,裴矩是把皮球踢給了我,但是他說的一點不錯,國家戰和的大事,不是一個臣下可以決斷的。
我嘆了口氣:「朕今日叫諸位來,正是為了戰和之事,不可定奪。倘使再有兩三年,朕相信可以與突厥一戰,今日若戰,並無多少勝算。然而突厥咄咄逼人,侵擾北邊,甚至涿郡、太原這般的重鎮,也受侵擾,如何可以拖個數年?」
裴蘊出班奏道:「皇上大可寬心,而今沿邊已經多設軍鎮,突厥不過游擊,並無攻城陷地之能,又有羅、秦兩將軍坐鎮靈武、太原,北邊想來並無大礙。」
我搖搖頭:「城池倒是守得住,可是城外的良田牧場,還有不能入城的百姓、牲畜,又該如何?杜如晦,說說你的宣撫如何?」我直呼其名,卻是透露出對漠北宣撫司的一些不滿。
「皇上,」杜如晦回奏道,「臣已經派密使聯絡鐵勒各部,各部多有不甘受突厥欺凌之心,然又畏懼突厥勢大。臣以為,若我大隋不能挫突厥氣焰,各部只不過騎牆觀望。」
「依你之見,便該與突厥一戰?」
「臣以為,大戰固不可行,小戰卻是難免,並且戰則必須勝。」杜如晦答道。
蘇威反駁他:「突厥勢大,非數十萬大軍,不得與戰,如何小打?突厥精銳在於騎射,野戰強於我,如何戰則必勝?」
「謀划軍伍之事,非臣所長。」杜如晦說道,「臣只是從形勢而言,不挫始畢,則邊患不可安,鐵勒不敢叛突厥,我處處被動,受制於人,倘可攖其鋒芒,則大事可為。」
魏徵此時也不顧自己品級較低,站出來沖我深鞠一躬:「皇上,臣以為,我雖暫時無力與突厥始畢大戰,始畢卻也無與我決戰之力,故不過以小部襲擾,希圖疲我邊郡,亂我民心士氣。我雖然不可深入敵境,倘可殲來犯之敵一部,則始畢必然氣墮。」
韋雲起此時也似乎有了主意:「皇上,魏、杜兩位大人所言,頗有道理。我今處處示弱,突厥必無防範,倘可獲敵機先,設伏於險要,則足可抵突厥野戰之長,以數萬人殲其數千乃至萬餘,當有把握。」
「可惜許國公抱病,於侍郎又忙於科舉,兵部之事,缺乏主心,韋愛卿,朕知你素知戎機,這行伍之事,便要勞力於愛卿了,朕今日便委你檢校(代理)兵部尚書。」
韋雲起跪倒在地:「皇上如此看重微臣,臣敢不盡心儘力,肝腦塗地。臣有兩事,懇請皇上。」
「愛卿請講。」
「其一,御史台事關吏治,臣知魏侍郎為人剛直,請皇上恩准,臣在兵部之時,御史台職司,可交魏侍郎代署。其二,臣聽聞理番大夫房玄齡,善於謀划,請調臣身邊暫用。」
我當然知道魏徵的剛直和放心了的足智多謀(史書記載「房謀杜斷」,今天見過了「杜斷」,「房謀」想來也非虛名),不過卻不知道如果讓理番司兩位主官都調離,這理番司該叫誰打理。
「愛卿,如此一來,理番司豈不要唱『空城計』?」
「皇上,臣知魏、房兩位大人,行事幹練,只是一個理番司,不需費些許心力,理番諸事,皆已入正軌,只需稍抽些時間打理,自然無虞。」
「魏愛卿,你意如何?」
「臣自當盡心竭力。」
「既是如此,朕便允韋愛卿所請。愛卿還有何議?」
「裴大人素知突厥,杜大人行事頗具見地,臣請一體與議軍機。」
我當然知道韋雲起所言的「裴大人」是裴矩而非裴蘊,點頭道:「朕也以為,從突厥獲取軍情之事,非裴卿不可。漠北安撫司本就為突厥之事所設,杜安撫使,自然也歸兵部調派。韋愛卿,你可先回東都,聽聽許國公和於侍郎的意見,他二人當世將才。」
「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