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八章 遭遇戰
#從昭泰六年,陸恆就天天琢琢磨著,何時才能率軍北上,蕩平李壽,殲滅匈奴。
他數次在孟津關集結糧草,整軍備,訓士卒,為北伐做準備,但因為種種意外,再加國內的諸多事物纏身,又數次的被迫放棄計劃。
當成為國家最高權力的統治者,那句『兵者,國之大事也』的真理性,便越發有了真實感受,耍想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爭,需要考慮許多方面。
無論是李壽,還是巴蘭比,都是可稱之為一代梟雄,絕對不可輕視的人物,如果沒有充分的準備,便貿然舉兵北上,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慘敗虧輸。
陸恆雖然好戰鬥狠,但陸恆絕對不是一個魯莽的人。
到了平康五年,陸恆反到不著急北伐了。
這些年,隨著政局逐步穩定,國內實力蒸蒸日上,兵精甲足,民眾富強,隨每一天過去,為北伐所做出的準備就更加充分,獲得勝利的可能性就加大一分。
陸恆曾鼓勵地方武裝、強盜武裝、私人武裝,進入并州和匈奴境內去騷擾、劫掠,更把訓練的日漸成熟的七大營,也依次派出,通過實戰,而達到練兵和檢驗將領本事的目的,同時還使整體戰略態勢,使終保持著,隨時都有可能,發動大規模攻擊的壓迫。
輪戰的好處,到了平康五年,就充分的顯示了出來,經過經年不歇的侵襲,昔日號稱西北三郡最富的并州,已經到了民眾飢不裹腹、衣不保暖的程度,有大批災民逃離出來。而匈奴人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也經常會出現,一些小地部落在一夜之問,因為遭遇忽然襲擊,而被屠殺滅族的情況。
因為大齊國的國力和縱深,這種對耗,如果能長期延續下去,或許都不用發動戰爭,就可以把并州叛軍和匈奴人,拖入消絕滅亡的可怕境地。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於是,在平康五年八月,秋風初起馬正肥時,并州叛軍和匈奴人,組成了一支人數多達十五萬人的聯軍。先是以奇襲的方式,攻下了上谷、中山國,然後跨越西河,兵壓長關、上黨、平陽。
李壽和巴蘭比也清楚的知道,以他們這點兵力,要想攻到洛陽去,無疑是痴人說夢,他們現在最大的戰略目的就是,以黃河為界,吞併幽、冀二州。從而獲得更大的戰略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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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呼嘯。
寒月如刀,數點星光,彷彿是來自幽冥地注視。
數千大軍在黑暗中快速行進,雄駿的戰馬雖全力賓士,鬃毛飛舞,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唯有高舉的大旗,因為夜風的撕扯。而獵獵脆響,旗面映著清冷月光。可以隱約看見,上面綉著一隻巨大狼頭,嚙牙滴血,神態獰厲。
「快!快!跟上,別他媽的跟個娘們似的!」
陸石武在夜色里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罵道:「陸新,把旗收了,風這麼大,還舉著,你…、」
一個「傻」字,在嘴邊打了個轉,又強行的咽了回去,陸石武馬鞭一抖,已在陸新身上,用力抽了一記。
雖然陸石武就算是夠高夠壯的了,但那個舉旗的兵卒,卻比陸石武還要高上一頭,青蛙眼,更有著一個與眾不同的兔唇,此刻挨了一鞭,卻也不惱,回過頭來,憨憨一笑,暴出兩顆森森白牙,然後就手忙腳亂的在疾馳中收卷大旗。
兒臂粗細的丈八旗杆,足有六十來斤,但在他手中,竟如茅草般輕巧,只是旗面收攏后,他便把旗杆橫放在鞍前,立刻把身體兩倒的幾名縱馬疾馳的兵卒,給撞翻到了地上。
陸石武氣急敗壞地罵道:「豎著,豎著拿,你他媽地,也太笨了。」
於是,陸新又手忙腳亂的把旗杆斜豎立起來,這個過程,又撞翻了一名兵卒,陸石武直搖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個陸新,就是陸展的三公子,當年,曾被派到蜀東盜賊總寨去當過人質,不許任何人喊他傻的那個少年,此刻,昔日的頑童已經變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兵卒。
也不知陸恆看中了他那點,當年,就說這小子是個人才,在結束人質生涯以後,被陸恆安排著,送到了隱龍營去訓練。
因為身份特殊,再加上陸恆的特別關照,而且陸新在訓練時,還真是有一股不怕累、不怕死地狠勁,十多年以後,隨著前些日子補充兵員時,便被選入七大營。
說來也巧,陸新入營的當天,正好趕上陸恆來營中校軍,那天,風出奇地猛,有些帳蓬都給掀翻了,更把校場上的大纛也給吹折,發出『嘎嘎』怪異聲響的緩緩傾斜倒下,這傻小子站在大纛的旁邊,硬是依靠自己的兩隻手,把大纛給牢牢抱住,固定在狂風中,屹立如山,顯露出來了一手驚人神力。
陸恆當時便決定,讓他到貪狼營來當掌旗官。
論起輩份來,陸石武和陸新還是堂兄弟呢。
陸石武可是知道陸新那個古怪毛病地,所以,陸石武真的不想要陸新,他知道自己,說話沒有把門的,對手下人也向來是又打又罵,踢踢屁股,拍拍腦袋,罵爹操娘,這在陸石武看來,都是親熱的表示,要是那一天,無意中說出一個『傻』字來,陸新這個犟種,還不喊著「誰是傻B」,追著他滿校場跑啊,那也太丟面子了。
但陸恆的安排,陸石武又無法拒絕,他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因為他前些日子,沒有聽從陸恆的命令去背兵書,所以陸恆把陸新派到貪狼營來懲罰他。
這樣的懲罰,實在是太惡毒了!
陸石武摔了摔腦袋,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陸新,免的越看越上火,他伏在馬背上,催馬疾駛,感受著身周景物的快速變幻,聽著夜風從耳邊『呼呼』吹掠而過地哨音。心中燃燒著既將戰鬥的**。
這一次,為了能夠搶到突襲的任務,實在是不容易。
只要是戰士,就沒有不想浴血殺敵,建功立業的,在軍議時。所有的人,都擠破腦袋般的想把突襲的任務搶在自己手中。
吵嘴、罵架、熱嘲冷諷、相互揭老底,陸石武最後,甚至把競爭對手駱義的褲腰帶,都給偷偷割斷,然後站出來說:一個掉褲子的都統,讓他去完成突襲的任務,怎麼能讓人放心呢?還是把這個光榮而艱巨地任務,交給我陸石武來完成吧!
當時,駱義差點沒有跳起來跟他拚命。
最後。陸恆權衡再三,還真的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並且當著眾人的面說…這一次,能否全殲并州叛軍,還有匈奴人,可就全靠你了…把陸石武激動的,差一點沒昏過去。
是的。這次率軍突襲,確實關係重大。
面對氣勢洶洶南下的聯軍。陸恆地打算卻是,既然來了,就別想回去,陸恆要把所有的敵人,一個不留的全部殲滅。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陸恆故意在起兵時顯得遲緩…當然,這個遲緩是看不出來的,更多的時候,會讓人以為,陸恆是在準備大戰前的輜重…而任憑聯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攻下了上谷、中山國,再跨過西河,兵壓長關、上黨、平陽。
在這段時間裡,陸石武率領三千責狼營精騎,已經連續數日的躲藏在西蒼山的山麓里。
之所以只率領三千精騎,是因為那片山麓太小,隱藏的人數如果再多,就會被發現。
連夜突襲的任務就是,借著夜色,去把西河的渡口強奪下來,然後陸恆率領大軍從南壓下,這樣,聯軍要想回返北方,就只能從西邊繞路,真正的決勝戰場,將是在西邊安慶的北荒原上。
陸恆打算,讓聯軍的血肉,成為北荒原花草的永久肥料。
能否把聯軍逼到北荒原上,就看陸石武這次地突襲能否成功,並且,在陸恆率領大軍從南壓下時,能否堅守住渡口,不放跑一名聯軍。
做為戰略重地,完全可以猜想出來,聯軍在西河渡口,必然留有重兵防守,所以這次突襲,既要有雷霆般的##,人又要有收割般地速度,同時,還要象鐵壁一樣,抗住聯軍發現被圍困后,為了奪路而逃時的瘋狂反撲。
率先縱馬轉過一處山角,陸石武的肌肉忽然下意識的繃緊,渾身泛冷,寒毛狠狠立起,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在這瞬間,變得沉重而凝滯。
完全是出與本能,陸石武地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這是一種老戰士歷經生死磨鍊,對危險既將來臨時,特有的第六感知。
但,危險在那裡?
陸石武瞪著眼睛四處搜索,雙眸迸射出刀鋒般寒茫,他把口中含著的竹哨輕吹了一聲,示意所有人都小心戒備。
裹著厚厚羔羊皮的馬蹄,在疾馳中起落無聲,馬背上的精騎個個都把刀移到了順手位置,他們伏低身子,拉下猙獰面甲,就象是張弓欲射出的箭矢。
那種危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便是跨下的駿馬也顯示出了些許不安。
忽然,借著天空中那一輪彎月,陸石武看見,在前方百丈遠的地方,出現了幾個黑影,接著,是更多的黑影升起,就如快速起伏的波浪,滾滾而來。
同樣的蹄落無聲,但馬的響鼻,還有甲片相撞的嘩嘩聲,在寂靜的夜色里,是如此的刺耳驚心。
「錚…」
雙方几乎是在同時,都發現了對方的存在,隨著一聲裂帛般的清吟,各自都從疾馳的馬背上,同一時間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整齊如一的動作,使手中的優質長刀,發出金屬掠空的顫音,每一柄刀刃折射的寒光,又前後連綴成線,就象是兩道閃電,從夜色籠罩大地的兩邊忽然顯形出來,接著,又充滿血腥凶厲的快速接近著。
雖然夜色如漆,但黑暗中,同時閃爍著無數雙狼一般的嗜血凶睛。
對方都意識到,對方是一隊強大的鐵騎。
「亞都哈?」
在雙方相距百步遠的時候,對面傳來了一聲厲叱。
「亞都哈?」
陸石武也反問了一聲,話一出口,他就反應了過來,『亞都哈』是匈奴語『什麼人』的境思,對方是匈奴鐵騎。
格老子的,怎麼在這裡就跟匈奴人碰上了!
對方聽到陸石武用匈奴話,字正腔圓的反問,顯然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放緩馬速,繼續用匈奴語追問道:「我們是金帳狼騎,你們是那個部落…」
陸石武用戰靴上的馬刺,狠狠頂著馬腹,使跨下的戰馬全力加速、加速、再加速,百步距離,轉眼即至。
「我們是、是…是你爺爺!」
陸石武狂野的吼叫道,他長刀高舉,抽出一道比月光更加凄冷的圓弧,已把那名滿面驚懼,勉力舉刀招架的匈奴漢子,連人帶刀的劈成了兩半。
「殺!」
陸石武第一個縱馬沖入匈奴人的鐵騎中,鮮血飛殘,慘嗥頓起。
「轟!」
隨即,兩隊鐵騎的相互衝鋒,就如兩道迎面相撞的滾滾洪流,全力拍擊到了一起,發出暴雨雷鳴,摧毀天地般的巨大聲浪。
「殺啊!」
無論是匈奴人,還是陸石武所率領的貪狼精騎,都撕裂喉嚨般的喊叫起來,同時把手中的長刀用力揮劈砍下,黑暗之中的遭遇戰,根本就看不清楚對方有多少人,所謂的戰術配合,更是牛皮空談,在這個時候,要想保住性命,只能依靠個人的勇武,和在最短的時間裡,用手中的長刀,把身周的敵人全部殺死。
時間彷彿成為定格,空氣也似凝滯。
接著,又隨著一道道刀光、低吼、撞擊、慘嗥,如火山般爆發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