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兒山下月兒村
日已偏西,天際繽紛的晚霞宛若爭奇鬥豔的百花,絢麗而旖旎。
幾隻巨碩的金色大雕在月兒山的上空盤旋,久久不去。
那一對對巨大的翅膀便如開刃的大刀,劃破空氣,割斷霞光。
時不時的,一兩聲凄厲的低鳴,響徹山頭。
一群幼童一邊奔走,一邊高舉著稚嫩的小手,對著金色大雕指指點點。驚訝於它的雄姿,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哪只最肥碩,哪只最矯健,哪只最好下鍋。
一雙雙清澈透明的眼眸中透著最純真的好奇和羨慕之色。
人生短短百年,從襁褓到垂暮,最是無憂無慮當屬童年。
「那就是月兒山中最古老最兇狠的猛禽,白喙金雕,我爹爹前年就捕殺過一隻,賣到浮雲城去,得了三十個銀幣,還換回好多糧食呢。」其中一個稍大的女孩翹著羊角辮,叉著小蠻腰,巾幗女將一般大聲喊道。
女孩一臉的驕傲和自豪,眾幼童眼中也俱都流露出佩服和崇敬之色,發自內心的,出自肺腑的。
女孩喚做熊婷婷,是這群孩子中最大的一個,年方十歲,卻已亭亭玉立,起伏有致的身段已經能夠初窺未來的美妙無限。
熊婷婷的爹爹喚做熊大山,是這月兒村的村長。
作為月兒山下唯一的小山村,月兒村全村不過數十戶,百多口人,處於崇山峻岭之間,便如一處寧靜的桃花源,幾近與世隔絕。
月兒山土地貧瘠,不易耕種,卻哺育著許多的飛禽走獸,所以月兒村的村民世代以打獵為生。
熊大山是村民們共同推選而出的村長,在孩子們幼小的心靈中有著極其崇高的地位。
月兒村實在是過於偏遠,以至於官府早已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其所屬的浮雲城甚至都沒有幾個官員知道它的存在,月兒村的村民也樂得如此。
村民們大多土生土長,根本沒有機會見識外面的世界,在他們的眼裡,月兒村就是全世界。
有時候,可以做那井底之蛙,堂而皇之的坐井觀天,未必便是一種悲哀,反而是一種幸福!
無知興許是福不是禍!
只有村長熊大山知道不少村外的事情,村裡的孩子們總是喜歡在他空暇的時候圍著他問長問短。
熊大山也很喜歡這些天真的孩子,喜歡在他們面前口沫橫飛的大侃自己年輕時的光輝事迹,儘管孩子們都知道那當中大多是無中生有的自誇自擂。
但是這無關緊要,他們也沒有戳穿,只是興緻勃勃的聽著,聰明的孩子們知道,如果把村長伯伯惹不高興了,就沒有稀奇古怪的故事可聽了。
熊大山原是浮雲城一個小鏢局的鏢師,一次押鏢途中,遭遇山賊襲擊,貨物被洗劫一空,鏢局裡兄弟好友盡遭毒手。
熊大山身中數刀,餘下半口氣,僥倖逃得性命,卻也厭倦了刀頭舔血的生活,遂來到了月兒村這個又小又偏遠,連馬賊也不願意光顧的窮山溝,心甘情願的做一個普通獵戶。
熊大山經常帶著村裡的年輕人深入月兒山中打獵,仗著一身武藝,每次都收穫頗豐,再加上其樂於助人,性格豁達,心胸寬廣,便眾望所歸的成了村長,成為村裡年輕人和孩子們心中的偶像,生活上的依靠。
「我要是能像那金色大雕一般自由的在藍天中飛翔,該有多好啊!」說話的是一個八歲的小男孩,濃眉大眼,英氣勃勃。
他叫燕醉風,雖還年幼,臉上已透露出幾分堅毅之色,眉目間卻又帶著些許頑劣。
燕醉風怔怔的望著藍天為被晚霞作裳的白喙金雕,眼中蕩漾著一片悠然神往。
「風弟弟,你的名字倒是可以學那白喙金雕飛上一飛,你的人嘛,還是老老實實在地上呆著吧!」熊婷婷打趣道,引起了孩子們一陣鬨笑。
熊婷婷極是喜歡和燕醉風唱反調,只因她自認為在一群孩子中歲數最大,本該成為孩子王,像她爹爹那樣凡事都一馬當先,一呼百應。
偏偏燕醉風調皮得緊,一言一行都由著自己高興,從來不會循規蹈矩,時不時的給熊婷婷搗搗亂,興緻來了潑潑冷水,熊婷婷時常被他氣得咬牙切齒,卻是一點轍都沒有。
「看著,我是怎樣飛的!」燕醉風不管熊婷婷的揶揄,爬上村頭二丈多高的巨石,俯視著眾玩伴,高舉雙臂大聲道。
話畢燕醉風想也不想,便作飛翔狀從巨石上一躍而下。
孩子們一片驚呼:「醉風,你又發瘋啦!」
「快閃,別被他壓著。」孩子們已倉惶四散,生怕一個不小心殃及池魚。
唯熊婷婷作勢欲接,無奈巨石太高,眼看著燕醉風的身體如斷線風箏般斜落而下,只覺得一陣窒息。
燕醉風在觸地的瞬間,歪著頭對熊婷婷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猛然一個前翻,順勢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而後一個鯉魚打挺,輕巧的站了起來,拍拍褲腿,滿臉得意之色。
「風哥,剛剛那招叫什麼,好刺激啊,教我好不好。」孩子們蜂擁而上,用心悅誠服和死心塌地的語氣齊聲央求道,眼中閃爍的光芒只能用「饑渴」來形容。
「我是用站一個月的崗哨跟熊伯伯換的,你們想學啊,讓婷婷姐教你們吧。」燕醉風撥開人群,指著熊婷婷道,說完一臉壞笑的斜覷著熊婷婷。
熊大山自隱居到月兒村后,初時甚少顯露武功,但月兒山上時常有猛禽野獸出沒,甚至有村民被跑下山的野獸生生咬死,心善的熊大山便開始組織村裡的年輕人一起習武。
孩子們也是跟著一起舞刀弄棒,卻大多出於玩鬧心性,學上幾招莫名其妙的招式,雖不用跟著大人們上山打獵,平日里嬉戲打鬧還是大有用頭。
只是熊大山不喜女孩子習武,認為女孩子家就該躲在廚房燒飯做菜,做做家務,補補衣裳。
別人家的姑娘要來習武,熊大山也不管,惟獨自家的婷婷,熊大山只教她讀書認字,盼著她走賢妻良母的路線。
熊婷婷耳濡目染下也懂得不少招式,卻從未真刀實槍的練過,燕醉風此番話正好戳著了她的痛處。
「哼,才學了這麼丁點功夫就趾高氣昂了!不就是從高處跳下來嗎,就這一招還要站一個月的崗哨,只有你這種笨蛋才會願意學!」熊婷婷見燕醉風拿自己不會武功來奚落,頓覺委屈,跺腳道。
「你們願意嗎?誰願意我就教誰!」燕醉風根本不理熊婷婷,對夥伴們喊道。
「願意!願意!風哥,你不要反悔,我幫你站一個月的崗哨,教教我吧!」好幾個大點的孩子都緊拽著燕醉風,生怕他又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熊婷婷在一旁氣得灰頭土臉,轉身便回家去了。
望著熊婷婷略顯失落的背影,燕醉風童心大悅,止不住哈哈大笑,在與熊婷婷作對的功績本中又添上了豐碩的一筆。
夕陽已完全躲進了月兒山後,寧靜的月兒村炊煙裊裊,暮色臨近,一片祥和。
幾聲孩童的呼喝打破了這難得寧靜的畫卷。
「風哥,你答應教我們的……」
「風哥,別跑啊,我替你站三個月的崗哨好不好?」
「風哥……」
燕醉風卻似充耳未聞,兔子般飛奔回家,關上屋門不再理會小夥伴們。
一群孩子見他如此反應,知道又被耍了,在門口罵了幾聲燕瘋子,就在爹娘的呼喊聲中悻悻然回家去了。
「不要怪我不教你們啊,是熊伯伯說全村就我能學這種高難度的招式,嚴禁我亂教,怕傷了你們。」燕醉風撥開門縫,見夥伴們都回家了才長鬆一口氣,心道。
暮色將至,一日又逝。
「哎——!」燕醉風輕嘆一聲,看來明日又沒人陪自己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