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命相連
「風兒,你又野哪兒去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極為蒼老,卻顯得萬般親切。
「奶奶,我今天跟熊伯伯練武去了,熊伯伯教了一招最厲害的給我,從好高的地方跳下來都沒事,並且熊伯伯說只教給我一個人的哦。」燕醉風很是興奮道。
從屋內走出一個老嫗,面目慈祥,滿臉皺紋,後背有一點駝,彷彿承載了無數的艱辛和苦難。
「奶奶,你坐,我去做飯。」燕醉風急忙上前攙扶老嫗。
「已經做好了,在桌子上,你這孩子,凈知道打打鬧鬧的。」奶奶佯怒道,雙眼裡卻滿是關愛的目光。
「奶奶,我先吃飯了,晚上還要站崗放哨呢。」燕醉風嘿嘿一笑。
「夜裡涼,多穿件衣服。」奶奶叮囑道。
燕醉風已經盛了一大碗粥,「嘩啦呼啦」的大扒起來。
奶奶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一雙早已昏花的老眼裡卻滿溢著幸福的光彩。
屋子裡雖然僅有祖孫兩人,卻也其樂融融。
月色如水,薄霧似紗,偶爾幾聲犬吠,更凸顯黑夜的空寧。
燕醉風站在村尾高高的哨塔上,手中緊握一節繩頭,雙眼似墨玉般圓睜,緊緊的盯著那通向後山的羊腸小道。
繩子連著警鐘,只要拽動繩頭,警鐘便會將整個月兒村的居民從睡夢中喚醒。
小道曲折蜿蜒,盡頭漆黑一片,仿如洪荒巨獸的血盆大口。
吞噬的,是膽小者那脆弱的毅力和靈魂。
時正秋末,晚霧漸濃,燕醉風感到絲絲涼意,不由得緊了緊奶奶特意為他準備的大衣,把整個身子和大半個腦袋都縮進大衣里,只餘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露在外面,就像一隻正窺視獵物的野獸。
「小風,下半夜了,快回家睡覺去,叔叔來替你。」一個中年漢子在哨塔下喊道,說話間已順著木梯爬上了哨台。
「是鄭叔叔來了,真好,我可以回家睡覺了。」燕醉風高興道。
來人正是守下半夜的鄭鐵漢,月兒村成年的男子都要輪值守夜,每人半夜,只有燕醉風是唯一的例外,本來村民們對這麼小的孩子守夜很是心疼,但是熊大山堅持如此,大家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瞧你小子,別凍壞了,快回家去吧,莫讓奶奶擔心。」鄭鐵漢摸了摸燕醉風的頭,一臉關切的說道。
其實離下半夜至少還有一個時辰,但鄭鐵漢知道守上半夜的是燕醉風,擔心他身子單薄,抵擋不住夜裡風寒,便在家裡喝了兩杯熱酒,提前來換崗。
燕醉風頂著月色向家裡跑去,一邊跑還一邊跳,這樣可以活絡血脈,減少許多寒冷。
月兒村早已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若不是借著點月色,燕醉風甚至都尋不著回家的小徑。
兩旁高高的乳椰樹在夜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一群野獸在夜色中覓食。
突然,燕醉風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放佛被什麼東西盯著一般,這種感覺壓抑著燕醉風,讓他有點毛骨悚然。
就在燕醉風心裡無限忐忑間,一陣悅耳的鈴鐺聲傳入耳中。
這聲音彷彿是從燕醉風的心底響起,時而清脆悠揚,時而婉轉迷離,時而如仙音天籟,時而如鬼魅夜啼。
「誰?不要裝鬼弄神的來嚇唬小爺,小爺可是吃熊膽長大的。」燕醉風以為是誰在惡作劇,故意大聲喝道。
空氣中陷入一片死寂,連尋常村裡的犬吠聲都沒有了。
燕醉風等了一會,沒有人回答,他越發覺得害怕,加緊腳步向村裡走去。
在燕醉風快要走到家門口時,又一陣鈴鐺聲響起,這次燕醉風聽得真切,聲音是從後山那邊傳來的。
燕醉風雖然害怕,又止不住好奇,便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摸索過去。
那鈴鐺聲時隱時現,彷彿刻意指引著燕醉風,只要他一停下腳步,鈴鐺聲就會響起,並且讓燕醉風聽得清清楚楚,彷彿是在催促他加快速度。
不知不覺間,燕醉風已被鈴鐺聲引到了後山月兒湖邊。這一次燕醉風停下腳步,鈴鐺聲也不再響起了。
「你是誰,引我到這裡幹什麼?」燕醉風鼓足勇氣,對著無邊的黑暗問道。
依然沒有人回答,難道從始至終就根本沒有人?
「不好玩,我要回家睡覺了。」這次燕醉風是真的怕了,但他又不甘示弱,還是裝作很硬氣的自言自語道。
說完燕醉風便欲轉身離去,誰知他剛一轉身,卻看見一個大竹籃,置於一棵高大的乳椰樹下。
大竹籃悄無聲息的躺著,縫隙間散發出微弱而朦朧的金色光芒,儘管黑暗包裹著天地,但那飄渺夢幻的金色光芒依舊閃動,像是在護著某件極為重要的東西。
指引的鈴鐺聲,憑空出現的大竹籃,令尚且年幼的燕醉風百思不得其解,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但那竹籃縫隙間滲出的金光,仿似擁有無限的魔力,牽引著燕醉風的心神,令他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靠近。
夜,還是那般黑。
風,依舊吹著冰冷。
這實在是一個無情的黑夜。
但當燕醉風看清楚竹籃內的事物,一切黑暗,冰冷,都被忽略,忘卻。
無情的秋夜,霎時溫暖如春!
竹籃里躺著一個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的模樣,在她手中,握著一個金色的鈴鐺,金色光芒正是這鈴鐺散發而出,而女孩在這光芒的籠罩下睡得正香,還時不時的眨巴眨巴小嘴,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晶瑩。
睡夢中的小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身處荒山野地,面容安詳得彷彿正躺在媽媽的懷中。
該用怎樣優美的辭藻去形容她?小小的燕醉風雖然跟著熊大山識過一些字,但是他腦海中裝的詞句實在是有限得緊,而小女孩又實在是太漂亮,漂亮得彷彿不該屬於這個世界。
聖潔,質樸,完美……
這些都不足以概括形容小女孩身上那種天生的吸引力。
如此招人憐愛的小女孩怎會如此突兀的出現於此,難道竟會有人捨得把她丟棄?
燕醉風根本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遂將一隻中指塞入嘴中,狠狠的咬了一口。
很疼!
他想到了自己。
同樣漆黑的夜晚,同樣是被人用竹籃裝著,只是他被放在了村口,撿到他的人是奶奶。
而她,被放在了後山月兒湖邊,撿到她的人是自己。
當年尚在襁褓的他與眼前的女孩都是如此突兀出現在月兒村,這是巧合?
是偶然?
是宿命?
還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