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她啞然無語,沒料到自己的心思都被這男人看透了,而他也毫不避諱地點破。
「我看得出來你喜歡他,他也對你不錯,不過你們是不可能的。」他嘆息。
「他不適合你,而且他要向另一個女人求婚了。」
「什麼?!」她如遭雷擊,全身僵凝。「你怎麼知道?」
「他告訴我的。」鄧元弘坦然回應。「前幾天,我去找過他。」
「你找他做什麼?」她不敢相信。
「坦白說,我是去試探他的,我告訴他我想帶你一起去東歐。」
「那他……說什麼?」
「他說這問題不該問他,應該來問你,不過……」
「不過什麼?」
「他祝福我們。」
他祝福!
江雨燕惶然一震,莫名的酸浪瞬間湧上眸海,唇畔卻顫顫地逸落一串啞笑。
她想哭,卻忍不住笑,因為她愛的男人,擺明了急著將她推得遠遠的。
她已經辭職了,還不夠嗎?他就那麼希望她離開台灣,遠離他的世界嗎?
「……他還說,他就要跟胡小姐結婚了,但他不希望你來參加婚禮。」
「怎麼?他怕我鬧場嗎?」她不禁嘲諷。
「我想他是怕你難過,其實他也是關心你的。」
是啊,他當然關心,那麼多年的老交情了,他若是對她沒有一點點憐借,也太殘忍。
可這樣的憐惜,比起她渴求的,遠遠不夠……
「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聽說你跟她求婚了。
是,我求婚了。
她答應了嗎?
怎麼可能拒絕?
不恭喜我嗎?
筆記型計算機屏幕上,乍然跳出一格MSN的對話窗。荊睿接過服務生送來的咖啡,啜飲一口,陰鬱地盯著那行在眼前閃爍的字。是江雨燕。她發現他在在線,要求與他對話。他擱下咖啡杯,深吸一口氣,勒住猛然奔騰的心跳,雙手放上鍵盤―
恭喜你,娶到「元發集團」的千金大小姐。
我怎麼覺得你像在諷刺我?
她是個好女人,好好對她。
我會的。
我要去東歐了。
我聽說了。
這一去,起碼要半年,應該沒辦法趕回來參加你的婚禮。
沒關係。
你想要什麼結婚禮物?
你想送什麼?
當然是送你想要的。
他想要什麼?荊睿停下打字的動作,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者該說,他真正想要的,不敢也不能說出口。
茫然地瞪著屏幕。
你什麼時候出發?
下禮拜一。
那,禮拜天晚上可以留給我嗎?
為什麼?
那天是你生日,你忘了我答應給你一個驚喜嗎?
你還記得?
我不忘記的。
「……你不會忘什麼?」
一道清脆的聲嗓忽然拂過荊睿耳畔,他一凜,迅速關閉對話窗,壓下計算機屏幕,然後回頭,送出一抹經過計算的微笑。「你來了。」
「嗯,打擾你了嗎?」胡麗盈識趣地在他對面落座。「幹麼這麼認真?連在餐廳也忙著工作。」
「跟一個同事確認工作進度。」他簡單地解釋。「你餓嗎?要不要點東西吃?」
「我不餓,喝咖啡就好。」胡麗盈揚手請服務生送一杯熱咖啡。「對了,爺爺一直說要見你,問你什麼時候到我家來吃頓飯?」
「胡總裁要見我?」荊睿蹙眉。
「是啊,他聽說我跟你在交往,很關心我們的進展呢!」胡麗盈嫣然笑著,粉頰微染紅霞。「他說他想多跟你聊聊。」也就是說,想確認他夠不夠格當胡家女婿。
荊睿明白鬍麗盈話里的暗示,若是他夠聰明的話,就該立刻答應胡總裁的邀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關係著他能否一舉魚躍龍門。
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胡麗盈,言語在唇畔吞吐―
他沒忘記她的生日。每年生日,他都會送她禮物,即便遠在海洋的另一岸,他也會託付郵差,送來令她愛不釋手的紀念品。
所以,她很期待今年生日,或許是此生與他共度的最後一個生日,她很高興他還記得,更好奇他會送她什麼。
荊睿約她在自己位於宜蘭山區的別墅見面。當初他是為了度假而買下的,但工作忙碌,很少有機會來此放鬆身心,今夜,他卻命司機載她來此。這棟隱在森林后的山間別墅,是以大量的原木材料打造,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迎進滿室迷濛星光,情調幽靜。穿過石板鋪成的小徑,來到門前一方闊朗的露台,露台邊緣,點著盞盞燭燈,如秋季流螢,飛在夜色里。
客廳里,也是處處散落著彩色燭盞,燈暗著,只有火光明滅。
這些應該都是出自他的精心布置。她能夠想象,他是如何一盞一盞點亮燭火,為她製造浪漫。
他從不是個喜歡玩這一套的男人,今夜卻送給她這意外的驚喜。
因為這是他最後一次為她慶生,所以才格外不同嗎?
江雨燕凝立於客廳中央,怔望眼前景緻,一股難解的酸甜在胸口纏綿。她想,這不僅僅是一份生日禮物,也是餞別之禮。
淚光在眼裡悄然閃爍,與火苗相輝映。
她靜靜站著,等他現身,片刻,一瓣瓣五顏六色的紙花輕盈地從樓上飄落,在她眼前無聲地旋舞。
她感動地心弦揪緊,不覺張開手,接住其中一朵,在掌心裡呵護。
「喜歡嗎?」沙啞的聲嗓在她身後揚起。她驀然回首,迎向一雙深邃墨幽的眼潭,是他的眼,他的魅力,他的魔咒,而她,已經為此囚禁許多年,或許也該是自我釋放的時候了。
「這花是你自己扎的嗎?」她淺淺彎唇。
「怎麼?嫌丑啊?」荊睿調笑似地問,略微赧顏,畢竟從不曾動手做這些女人家的玩意,是有些尷尬。
「花瓣都歪了。」她椰褕。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做的?還嫌!」他不情願地咕噥。
她脆聲笑了,藕臂勾住他,給了他一記親愛的啄吻。「謝謝你,這真是我這輩子收過最特別的禮物了。」
「你喜歡就好。」他別過眸,彷佛不敢看她。
有這麼窘嗎?
她好笑,主動牽起他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還問?我整個下午都在戶外整理花圃,研究該怎麼弄露台上那些燈,今天天氣可是很涼的。」
「真的?好可憐喔。」她軟聲嬌語,拉高他的手,櫻唇輕輕吹氣,吹暖他沁涼的掌心。他覺得掌心好麻、好癢,她的呼息透進他掌膚,熱了他血脈,理智也幾乎隨之蒸發。他繃緊肌肉,持住定力。「你過來。」他牽著她來到屋后,臨著後院花圃的落地窗前,擺了一張餐桌,桌上是幾盤看來色香味俱全的西式菜肴。
「這是你做的?」她不可思議地驚呼。
「是啊。」
「怎麼可能?你的手藝有這麼好嗎?這幾道看起來賣相都很好耶!」她讚歎,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拍照存證。
「只是一些局烤料理,還有生菜色拉,加上義大利面,沒那麼難吧?」
「什麼嘛。」瞧他說得雲淡風輕的,對自己的成就絲毫不以為意,她一口氣實在咽不下,貝齒不服氣地咬唇。
等到正式坐下來,嘗過味道,她更鬱悶了。
「好好吃。」比她做的,好吃幾百倍。「你到底什麼時候偷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