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玉樓明月長相憶
不久之後,康熙親封十四阿哥為撫遠大將軍,勵兵秣馬,整裝待發。
出兵之日就在中秋之後,康熙為了嘉獎愛子迎敵的勇氣,激勵愛子作戰的鬥志,中秋家宴辦得格外隆重,名為合家團聚,實則為他餞行,十四阿哥儼然成為焦點,名副其實的萬眾矚目。
我這天不當值,樂得獨自逍遙。日落十分,晚風徐徐,我沿著金水河漫步而行。
前面不遠柳樹成蔭,而他正好悄然佇立。
「八爺…吉祥。」我避開他的眼睛。
他微微有些吃驚,很快又恢復常態。
「你怎麼在這裡?原來我也可以心想事成!剛才我還在想呢…訪舊傷離欲斷魂,無因重見玉樓人。」
「玉樓之人無緣份,何苦傷離欲斷魂?」我心中不勝凄楚。
他的臉上寫滿無奈和失落。
「是啊,是我太傻了。」
我略略施禮,便擦身而去。
「等等,煙寒!」他追了上來。
「八爺何事吩咐?」我問道。
「你知道老十四齣兵西北的事情嗎?」他道。
「怎麼了?」我說,「宮裡宮外,還有誰不知道嗎?」
康熙皇帝的寶貝兒子即將代父親征,上至公卿,下至平民,何人不知?
八爺搖搖頭,說道:「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我大清朝乃是馬背之上得天下,歷代先祖的嫡位傳人,須得厚積軍功,方可服人。所以,這也是廢太子不得人心之處。當年大哥為何不顧生死馳騁沙場?而今四哥為何甘冒風險自請西征?你以為都是為國解困?你以為都是為父分憂?」
原來四爺也想領兵出征?我大感意外。
「八爺想說什麼?」我不解地問道。
「你難道還不明白?事態已然明朗,儲位不再空懸,十四弟文才武德,實為我兄弟之翹楚,無人可以妄圖比擬。而他對你,一直心存舊情,念念不忘,你跟著他,必然萬事無憂,前途光明!」他懇切地說。
「多謝八爺為了煙寒費心謀划!煙寒現在沒有奢念,心甘情願平平淡淡,未來沒有盼望,只求過好眼前。」我說道。
「酒不醉人花醉人,八弟真是好雅興啊!」
是誰?我和八爺俱是大驚。
來者並非一人。幾個冤家,齊齊到場。
說話之人,正是四爺。他的臉上,難辯喜怒。
他身邊跟著的,卻是九爺、十爺和十四爺。
他們兄弟照例打千寒暄,我卻站在一旁分外尷尬。
「我出來透透氣,怎麼兄弟們也一同離席?還是回去吧,免得皇阿瑪責怪咱們失了禮數。」八爺說道。
「宴席快散了,皇阿瑪傳喚咱們哥幾個齊聚養心殿,商議國事,垂聽聖訓。」十四爺說道。
我向諸位爺們施禮完畢,便要轉身開溜。
「煙寒,一塊過去吧,剛才皇阿瑪還問起你呢,李德全正在四處找你前去侍侯。」十四爺忽然叫住我。
什麼呀?我幹嗎要跟著幾位大爺趟渾水?可是也不能當眾駁了十四爺的面子啊!我只有灰溜溜地緊隨其後,一路往養心殿而去。
康熙的心情顯然不錯,一改往日的嚴厲態度,神情口吻都很是慈愛。
「西征大事已定,朕是如釋重負啊!雖然勝負未明,但朕對胤禎頗有信心,剿寇平亂一定指日可待!西藏乃是西南門戶,屏蔽四川、雲南和青海,局勢的瞬息變化,時刻影響著信奉藏傳佛教的蒙古各部,失一則損三,爾等可知其中利害?」康熙問道。
「皇阿瑪所言甚是。」眾皆點頭。
「胤禎此去西北,沿途舟車勞頓,駐地條件艱苦,可有什麼要求?朕若可以辦到,一應允諾於你。」康熙問向十四爺。
十四爺起身向前,一揖到地。
「孩兒確有一事相求。」十四爺說道。
看他表情煞有介事,康熙倒是有些吃驚。
「儘管說來。」康熙揮揮手。
「前兒額娘要給兒子物色秀女充實府邸,皇阿瑪可曾知道?」十四爺說道。
九爺哂笑:「十四弟艷福不淺,哥哥好生羨慕啊!」
康熙對九爺的調侃不以為然,狠狠地瞪他一眼。
畢竟父兄在前,何況老爹還是天子,九爺的這番言論,的確有失莊重。
其餘兄長都是面面相覷,大感好奇。只有四爺有點心不在焉,端起茶碗,輕輕啜飲。
十四爺到底要說什麼?這種場合之下,這麼談起私事?
「你額娘一番好意,你也不必拒絕。朕正想為你安排人手,照顧你的飲食起居,西北處處不毛之地,氣候惡劣,物資匱乏,你的身邊應該有個貼心之人,打點瑣碎雜事,解除後顧之憂。若讓你的福晉跟去,只怕受不了這般苦楚,不如在秀女之中挑選一個出身清貧的孩子,或許可以忍受風霜煎熬。你意下如何?」康熙問道。
「兒子心中已有人選,正要懇請皇父示下。」十四爺回答。
「哦?是誰呀?快說出來吧,朕為你做主。」康熙笑道。
他抬頭看了看我,我心中不竟惶惑。
「就是皇阿瑪身邊的宮女,煙寒姑娘。」
他的聲音不大,四爺的動靜卻不小。
他好象被茶水嗆得厲害,不停地猛烈咳嗽。
所有人都僵在那裡,未發一言,包括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