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七年
七年。
自從我們從日本回來,我便輟學了,離開了呂州,跟隨七叔開始了四處遊走的修行,至今已有七年。七叔說,雖然呆在終南那樣的名山大川,的確有助於元神的修養,但卻對實戰毫無用處,像我這樣不安分的人,在實戰中學習是捷徑,不但快,效果也好;於是我們便如同遊方僧人一樣,開始了苦行的生活。
在這七年中,我們曾在戈壁灘的月色中與罕見的老妖大戰,兩個人都搞道重傷差點不治;也曾在邊境的原始森林中見證毒梟之間的火拚,體驗那種子彈擦著頭皮飛過的驚險;我們曾在西藏華麗莊嚴的寺院中跟隨密宗的高僧學習降妖之道,也曾在昆崙山的破落道觀中和牙齒掉光的老道士一起研究符咒陣法。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從春草萌發,到秋月盈虧;從鶯飛燕舞的江南,到大雪紛飛的草原,我們風餐露宿,腳步匆匆,一年又一年,不曾停歇。
在這期間,我間或會給給大陸、顧愷和婷婷他們寫信或者寄明信片,但卻因為行蹤不定,從未收到過他們的回信;七叔也偶爾會坐在夕陽下向著終南的方向發獃,但即使喝得爛醉如泥,也從未叫過那個女人的名字。
我和七叔還是經常動不動就吵,兩個人脾氣都不太好,也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看。他對我的要求遠比婆婆嚴厲地多,無論在神元的修養或意志的磨鍊,還是在身體潛力的開發和技能的提升上,他都比任何專業級的教練更苛刻。且不說那些慘無人道的體能訓練,單是為了記憶那些繁雜浩瀚的手術和咒語,我就曾被無數次被罰連續使用龜吸法N天不吃飯不喝水,有幾次差點真掛了,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但我的能力和經驗值也在迅速提高著,在無數場生死相搏的戰鬥中,我們兩個越來越有默契,越來越把對方看做可以依靠的夥伴。他不遺餘力把自己懂的所有知識教給我,我也只好十萬分不情願地把做飯洗衣等雜物包攬到身上,於是我們一老一少兩個人便組成了一個經常冷戰、硝煙瀰漫的降妖組合,居然混得還不錯,在這一行還名氣不小。
在七年戰鬥和修鍊的雙重壓力之中,我的個頭也長起來了,足有184cm,體格也在日夜不停的奔走和七叔要求嚴格的各種修鍊中,變得非同尋常地精壯結實;七叔的發間多了一些銀絲,卻在那張英武的面孔上平添了幾分儒雅,更顯得氣宇軒昂。靠,人長得帥就是沒辦法,每次我們兩個一前一後走在喧鬧的大街上,回頭率都是超高。
有時我想:其實這麼過,也挺好。自從那次以後,我沒再見過那個笨蛋妖怪,隨著時間的流逝,日本的那些事情似乎離我漸漸越來越遠。左伯伯和廢柴大叔還好嗎?金洋和我一樣大,現在應該是一個合格的巫女了吧?晴子今年也有二十五六歲了,不知道結婚沒有?呃,如果她結婚了,顧愷不哭死才怪吧?說起顧愷,他比我大兩歲,現在也許已經大學畢業了吧?大陸和婷婷又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談朋友了?大陸還是那副丑摸樣么?婷婷呢?她那樣人見人愛的大美女,大學裡面追她的人恐怕能組成個加強連了!不知道大陸還有沒有希望?
我甚至希望,就這麼一輩子,在各地流浪著降妖除怪,超度亡魂;至於那些讓我關心的人們,只要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他們幸福,我也會很幸福,所以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雖然很孤獨,但這樣,就足夠了。
帶著這樣的孤獨和對我所關心的人的祝福,在四處奔走除妖的忙碌日子中,我漸漸從一個十四歲青澀少年,長成了一個二十一歲的半熟男人。
我以為我的日子就會這樣流水一般過下去,但是我錯了。
我二十一歲生日的那一天,七叔帶著我,回到了終南。當穿著藍碎花布衫、腳踏紅底黃花繡花鞋、正在河裡洗衣服的小文看到我們的時候,沒有絲毫的驚訝,只抬起頭,著我淡淡道:「呦,長高了。」
我很熱情地沖她笑著打招呼,心裡有些微的喜悅,看來過了這麼多年,這位大姐的品味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
小文一邊把手上的幾件衣服在河水中認真擺乾淨,一邊道:「七哥,你這次來,又有什麼事啊?」
七叔訕訕一笑,道:「怎麼,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們了?」
小文也不看他,只認真把衣服收在籃子中,站起身道:「以七哥你這脾氣,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大事,不會來找師父吧?」
七叔臉色有些微微尷尬,道:「……呃……這個……是想請她在小剛身上做個法……」
小文嘴上掛上一絲「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笑容,搖搖頭,說:「最近不行。」
七叔一愣,問道:「怎麼了?她不在么?」
小文眉頭微微一蹙,道:「師父她前些日子受了傷,最近怕是沒辦法……」
她話音未落,七叔的聲音已經有些變了,打斷了她急急問道:「受傷?她修行八百餘年,終南這裡有幾個能傷她的?難道這附近出現了千年老妖不成?她……傷得重么?」
他是真急了,以他的這直爽脾氣,眼中那份牽挂,是藏也藏不住的。
小文見他這幅樣子,迅速低下頭,把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痛苦埋在眸子深處,淡淡道:「沒有傷及性命,但也不輕。那妖怪倒沒甚厲害的,不過是師父她一時走神不小心罷了。」
七叔驀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上一紅,道:「那就好……那……我們就先告辭吧,過些日子再來。」
嘿,想跑?我心中暗暗一笑,故意擺出一副無比擔心的樣子,對小文說:「小文姐,師太她真的沒關係么?我們還是去看看比較好吧?」
「既然來都來了,還是去看看吧!」小文瞥了一眼七叔,淡淡道。
我看七叔有些猶豫,拉起他跟著小文便向山中走去。
這次的路更加崎嶇,但在已經走過無數山路的我的腳下,如履平地。過了兩個多小時,小文把我們領到一個高有萬仞的懸崖下,指著山崖石壁上雲霧之中一個僅容一人出入的洞口,道:「她就在裡面修養,洞口結了術,不過如果是七哥你的話,應該能應付吧?我嫂子坐月子,我得回去給她做飯了。」
我們和小文道別後,便沿著石縫向上攀爬而去。這懸崖雖然高險,但尚有可落腳的地方,而且生有不少雜草灌木,這種程度的攀岩,自然難不倒我們,爬了近一個小時,便到了洞口旁。
「師太!」我見七叔的臉色依然有些猶豫,便向裡面高聲叫道,「師太我是閻剛!我和七叔來看你了!」
聲音遠遠傳至洞內,隱隱有回聲傳來,卻聽不到白姬的任何回應。
「不會有什麼事吧?」我眉頭一皺,分明感覺到白姬的氣息十分微弱,布在洞口的術妖力之弱,是連我也解得開的。
七叔有些沉不住氣,立即手上結印,口中念咒,將洞口的防護咒驅散,然後和我一前一後向洞中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