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詛咒
「咋了?」我看他一臉興奮狀,心中越發感到不妙,「啥叫『大發』?」
大陸一臉神秘,說:「先把金瀟叫出來問問,我得確認下。」
片刻金瀟被他拉了出來,一頭霧水問道:「陸總,何事如此急迫?」
大陸望定了他,問道:「金哥你們家是不是遭過什麼怪事兒啊?」
金瀟臉色不易察覺地變了一下,瞬間又恢復了:「不知陸總何出此問?」
大陸一笑,正色說:「金哥,不滿你說,小弟和閻剛平常都有點業餘愛好,我喜歡研究風水命理占卜學,他則擅長掛鬼……呃,降妖除魔。不管你信不信,小弟的卦那是出了名的准,所以我才提出把風水命理和咱們這飯店做個結合,現在有權有錢的都信這個不是?至於閻剛,是個十分牛逼的陰陽師;他天生有陰陽眼,能看見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
見金瀟用八分懷疑九分驚詫十分不信任的眼光看著我們,大陸卻不在意,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又說:「其實,是因為閻剛發現你妹妹金洋被一隻鬼做了記號,看來不知道被那隻鬼給看上了。我們想幫她,所以我去給她卜了一卦,結果卻發現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大陸把我們拉到酒店新為他準備的辦公室中,卻見地上擺著一套他卜卦所用的法器。在金瀟半信半疑的眼光中,大陸立即盤膝而坐,焚香、念咒、搖齒、撒齒,然後指著地上的那五顆牙齒形成的圖案說:「記住這個形狀。」
見我和金瀟都點點頭,他又換了個方向、換了一隻手,再次念咒、搖齒、撒齒——依然是那個形狀;換了個方向再卜一次,居然還是哪個形狀。
大陸問道:「金哥,你覺得在普通情況下,我連續三次撒出同樣形狀的幾率會有多高?」
金瀟臉色有點白:「應該不高。」
大陸點點頭,嘆口氣說:「其實我撒了十次,次次都是這個結果。」
我忙問:「大陸,到底這個卦象是什麼意思啊?」
大陸盯著金瀟,說:「從這卦中看,似乎這次金洋難逃一劫。」
我「啊」了一聲,金瀟的臉色更白了,問道:「什麼意思?」
大陸說:「看來看中金洋的,不僅僅是個鬼,似乎還有其他東西。」
「其他東西?啥東西?」我一愣,瞥眼卻看到金瀟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來。
大陸臉色挺興奮,說:「詛咒。閻剛,這可是咱沒見過的玩意兒。」
「詛咒?」我有點明白了,怪不得那個記號上,有我不熟悉的味道,原來如此!我記得婆婆說過,所謂「咒者,怨也」,「詛咒」其實就是生者的怨念,一般來說,不懂法術之人,如果有了怨念,都是加罰在自己身上,對自己不利;而懂得法術之人,就能夠將這怨念轉移到其他人身上,並且加重、加深,使之對事主不利。
金瀟吸口氣,緩緩說:「陸總,我家在洋洋剛出生的時候,是遇到過一些事。但這些都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也是我的家事,不煩兩位老總操心。」
「金哥,」大陸一臉誠懇勸說道:「金洋是我們同學,也是你妹妹,難道你就忍心看她年紀輕輕就丟了性命?我們想把事情弄清楚,這樣才能幫上你們的忙啊!」
金瀟微微一笑,說:「多謝二位老總,我不會讓金洋出事的。」言畢鞠了一躬,退了出去。臨走時他掃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即有抹不去的憂慮,也有著淡淡的感激,雖然轉瞬即逝,卻被我看在眼裡。
我看了大陸一眼,只見大陸一臉苦楚,懊惱道:「難道他不相信我的話?」
不對!這可就奇了怪了,金瀟可是名牌大學名牌專業高材生,一般來說,學習好的學生關注點都在學習上,應該對大陸滿嘴「占卜」、「降妖除魔」、「詛咒」這種事情不屑一顧、或至少半信半疑才對,但他從頭至尾並未出言反駁,加上他離開時眼中那深深的憂慮,可見他並非不信,而是深信不疑!
他說金洋出生的時候家裡出過事,那他很可能對這個加在金洋身上的「詛咒」的始末十分了解,這才說出「我不會讓金洋出事的」這樣的話來;但又出於某種原因,不願或不能告訴我們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這麼一隱瞞,對我們來說卻極為不利。
「鬼頭,你知不知道咋對付詛咒?」大陸的問題總是很核心。
我搖搖頭,說:「我只聽婆婆說過,詛咒分為『生咒』和『死咒』,但不知道具體兩者有什麼差別,也不知道該怎麼破解。」
「那咋辦?你婆婆也不在,你又不懂,這也太有挑戰性了吧?」大陸皺著眉頭抹鼻子,這是他思考時的經典動作。
「找七叔。」我想起婆婆的話來。
「七叔?你叔叔不少啊!你爺爺牛!」大陸一臉不正經。
我狠狠白他一眼,心裡在哀嘆,其實我是十分不樂意見七叔的,有心裡陰影啊!從我剛記事的時候開始,七叔逢年過節就會到我家去,從來不提禮物,也從來不在家裡吃飯,更很少開口,每次都是干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陰沉著臉瞪著我。
等我大了些,我就發覺七叔那眼光中,竟然滿是厭惡。那種如同吃了一隻蒼蠅的噁心,如同看到一隻惡鬼般的不屑,如同見到敵人一般的痛恨,在兩隻灰色的瞳孔中揉碎,盡數溶在那黑色的瞳仁中,沖著我冷冰冰地直射而來,直看到我的心底去。
他哪裡是在看一個朋友的親人,簡直是在拿眼神擊斃仇敵!我小的時候不懂事,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情,因此在他的面前愈發乖巧。記得那年我才六歲,過年的時候,七叔又來了。婆婆去給他洗水果,他則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上瞪著正在聚精會神看動畫片的我,突然一向惜字如金的這位竟然開了金口,冷冰冰地說:「閻剛你過來。」
我乖乖地走過去,七叔伸手撫摸著我的腦袋,嘆了口氣說:「長高了。你跟你爸越來越像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不像以往那麼嫌惡,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溫和來,讓我頗有些受寵若驚。
我正想開口問我爸到底什麼樣,為啥婆婆這兒連個我爸媽的照片都沒有,突然頭上吃痛,原來頭髮被他緊緊揪住了。他那溫和的眼神剎那變得兇狠起來,口氣也變得惡毒:「跟那個女人也越來越像了!」
我痛得眼淚剎那迸出,卻不敢叫喊,他狠狠向後一推,把我推坐在地上。我低著頭無聲哭泣,耳中聽他冷哼一聲,低聲說:「這點疼都受不了,沒出息!你知不知道為了你,你爸爸受了多少苦?」
我擦了一把淚,咬著嘴唇,抬起眼來,學著他的樣子,惡狠狠地說:「小剛有出息!等小剛長大了,一定買許多許多巧克力給爸爸吃!」
「哈!」七叔怒極反笑,「等你能見到他再說吧!」
這件事情在俺幼小滴心靈上留下了磨滅不去的痕迹,雖然他再也沒有諸如此類的行徑,但自那以後,我每次見到他都不自覺地會想起這件事來。我猜想他是不是因為討厭我的母親才這麼討厭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討厭我的母親,但我很確定一件事——我也很討厭他。幸好他這幾年來得越來越少,否則我真怕哪一天我忍不住把他轟出門去。
現在讓我去請教一個我十分討厭的人,實在讓人不爽。但金洋的命和我的感受,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於是我帶上大陸,讓金瀟備好車,一起向城北七叔家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