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噩夢
「我剛推開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就撲鼻而來，幾乎把我熏倒！我仔細一看，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胸口一陣憋悶，幾乎要乾嘔出來。」
陰暗的房中，滿眼都是刺目的殷紅！地面因為灑滿的鮮血而變得光滑，鮮血噴濺牆壁如同一副令人眩暈的圖畫！正對著房門的那堵牆上，母親全身**著，四肢被分開，如同一個大字，手腕和腳踝處被一尺多長的銳利木釘穿過，釘在牆上！
那牆上用鮮血畫著一個奇怪的圖形，一個大大的圓中間，有一顆倒畫的五角星，母親就被釘在在那星的正中央。她垂著頭，蒼白的面孔隱藏在長長的黑髮中，我隱約看到鮮血從她的臉龐上滑落下來，一滴一滴，向地面砸落。房中一片寂靜，院子中美子和洋子不安的交談、院外自行車叮鈴鈴的響聲、天空中滑過鴿哨……這一切在我耳旁漸漸消失，此刻我只能聽到那鮮血落到地上滴滴答答的聲音，和母親痛楚的嘶喘。」
她還沒死！我心中說不出是喜是悲，可能更多的是恐懼。我甚至不敢走上前去，只呆坐在鮮血如流的房中，囁嚅著說：『母親……您……您怎麼了？』」
母親聽到有人說話，猛地抬起頭來，卻把我駭地幾乎大叫起來！只見她的雙目已經成了兩個令人無比恐懼黑洞，鮮血自那洞中不斷流出，在她慘白的臉上衝出兩道深紅的血痕。眼眶周圍的血已經變紫發黑，乾涸的血液黏著長長的黑髮貼在她的臉頰上，把那張臉襯得如同鬼魅！她沖著我笑，那粘著血液的雪白牙齒在我眼中如同獠牙，裂開的嘴角使那笑容是如此怪異，如此陰沉！我心中絕望地叫喊——天啊！這哪裡是我的母親！這分明就是一隻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我那時想：這是一場惡夢吧？是不是我醒來以後，一切都會照舊？可是恍惚之間，耳中卻聽母親陰沉地、滿懷惡毒地、一字一句地用日語說：道：『乃以……吾之名，吾之身，獻與……！菊里香，爾之……，無論男女，……三十，……死！吾遺……，……后樂！』我大學二外學得是日語，只能聽懂一部分，我從不知道原來母親是會說日文的，而且說得似乎還是古文！然後，她嘴中開始念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語言，那語言不是中文，也似乎不是日文，節奏非常急促，每個音節似乎都如同鼓點一般，劇烈地砸在我心頭，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鼓起勇氣，爬到她的身旁，撫摸著她，哭叫道：『母親，你這是怎麼了？母親……』她絲毫不理睬我，只是一直不停地念、不停地念，突然，在那五角星最下面一角上，一陣狂風突發而起，把我吹出數步，讓我幾乎睜不開雙目！等我定下心神仔細看去，才看到那風是黑色的，似乎有生命一般，隨著她那奇特話語的節奏，在她的身體四周詭異地跳躍著。
我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突然見到那黑風凌空飛起，漸漸濃縮地越來越小，卻越來越濃，最後成了如同一隻乒乓球大小的黑球。母親的聲音驀地停下，張開嘴無聲地笑起來。那個黑球突然就竄到了她的喉中，她的嘴大張著，如同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喘著氣，臉上似乎極其痛苦，然後，一個黑色的印記在她的額頭出現了。」
「黑色的圓和倒著的五角星？」七叔突然插話。
「正是。」金瀟點點頭，接著道：「然後……然後，她原本已經是空如深洞的眼眶中，竟然長出一雙純黑色的眼睛來！那眼睛沒有眼白，沒有瞳孔，只是純粹的黑色！如同我看過的恐怖片中那些來自地獄的妖魅！我嚇得向後躲，她卻大笑起來，自言自語用日文說：『來自地獄的神祗啊……感謝……吾之所有……歸……』最後，突然一陣黑風過去，我只覺得頭昏眼花，昏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美子和洋子在我身旁焦急地守候著，我嚇了一跳，這樣血腥的場面，怎麼能讓她倆看到？不行，我要保護我的妹妹們，不能讓她們遭受到如此大的傷害！等我做起來，才目瞪口呆的發現，那時已是黃昏，陽光順著窗帘落下，把室內照的溫暖而燦爛——地面和牆上都是乾乾淨淨，哪裡還有一滴鮮血？」
我心中駭然，忙問美子她們：『小美、洋洋，母親呢？你們有沒有見到母親？』見她們都不知所以地搖頭，我只希望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噩夢！而現在，夢醒了，我也舒了口氣，也許母親只不過是出門去了吧？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可是那天，母親沒有回來。我和父親四處尋找，但似乎沒有任何人見過她。我的心越發下沉，最後冰得我雙手雙腳都在顫抖——難道，下午我看到的那個場景不是夢？」
我不得已，把這件事告訴了父親，父親一言不發地聽完，我注意到他面如死灰，嘴唇一直在顫抖著。過了許久，他才顫抖著點了一根煙，仰首沖著空中，淚水橫流，低聲說：『桜，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奇怪，我知道『櫻』是母親的名字，可父親為什麼用日文對她說對不起，還用了非常鄭重的語氣？母親也會日文，難道母親……我的母親是日本人嗎？」
父親沒有解釋。從那以後，他就經常一個人整夜整夜站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的精神越來越不好，身體也越來越差，過了半年多，就過世了。」
父親去世以後，我就擔負起撫養兩個妹妹的責任。還好我的那份工作又穩定，報酬也好，養家還是沒有問題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母親死去那天的陰影在我心中也漸漸但卻，兩個妹妹乖巧懂事，我的工作也越來越順利，於是我想，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轉眼到了她們十歲生日那天，也就是四年前的十二月。我早早把她倆從學校接回家，又買了許多菜和蛋糕，準備晚上好好慶祝一下。我在廚房忙碌著，外面電視的聲音很大，好像正在播什麼可笑的動畫片，讓洋子笑個不停。美子卻偷偷溜了進來，拉了拉我的衣角，對我說：『哥哥，我可不可以說一件事給你聽？』」
我微笑著點點頭，說：『當然可以。小美是不是想問今天哥哥給你的禮物是什麼？這可是秘密，要你自己打開才行哦！』」
美子猶豫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說：『哥哥，我今天看到媽媽了！』我聽到這話，不啻五雷轟頂，手中的勺子『嗆啷』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