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受傷豹子遠行的狼
方展有很多不好的習慣,比如睡覺不脫外衣、抽煙亂丟煙頭、看著電腦吃飯……
再比如他出門總不帶身份證。
不過,方展也有很多好的方面,其中一點就是他對年紀大的人,總是很尊重。
尤其是現在,他正畢恭畢敬地和鬼算蘇正通著電話。
當然,除了尊重外,他還很心虛,畢竟蘇彥還躺在沙上昏迷不醒。
這一路蘇彥是被架著回來的,他倆沒敢叫車,還好蘇彥不太重,可就這樣也把兩人累得不輕。
進門剛把蘇彥放下,方展的手機就響了,順手接起居然是蘇正打來的。
「蘇彥沒事吧?」蘇正第一句話就差點把方展給噎死。
「沒事……當時太緊急,老秦怕她被牽連進去,就弄暈了她。」方展沒敢撒謊,卻下意識地替秦揚開脫著。
「呵呵,我這個孫女太頑劣。」蘇正反而笑了,「讓她得點教訓也好。」
蘇彥被秦揚出手點暈,蘇正非但沒有火,倒像是很讚許他們的做法,這讓方展有些捉摸不透。
其實比起這個,方展心裡還有個更大的疑問,或者說是一種好奇,而疑問和好奇的對象就是鬼算蘇正。
因此,在通話的同時,他隨意地集中了下精神,想通過某個卜術了解下蘇正,但很快就現行不通。方展有點不甘心,繼續努力,但即便他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卻依舊對這個鬼算一無所知。
方展愕然了,自四卜能力生作用的第一天起,只要他願意,卜算任何事件都是不成問題的。雖然他還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天卜,可至少身上具備了乎尋常的能力。
諷刺的是,在鬼算蘇正面前,這些看似強大的能力根本毫無作用。
「小兄弟,現在你要操心的不是我。」手機里蘇正的聲音略帶調侃,「不說河東柳家和神秘殺手,單單那些警察就夠你累的。」
警察?一提到這,剛剛還在沮喪的方展突然笑了,此刻他的左耳邊正清晰地傳來警用電台的通話聲,而內容則是與他相關的。
「你需要更多的『量』來化解煞氣,我知道你早就有了『備糧』,可別濫殺無辜。」右耳聽筒中,蘇正繼續娓娓道來,「別說老哥哥我沒提醒你,被人類怨恨所污染的『量』,只會讓你死的更慘。」
「嗯,我知道,『酒色財氣』那四個傢伙都是敗類。」方展一心兩用地說道。
「哈哈,但是你不要忘了,這些敗類會有今天多少也和你有關。」蘇正大笑著,語聲有些犀利。
「授人以漁,奈何甘為水賊,卜術界也有魚龍混雜。」方展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下,「我提供刀,至於殺人還是切肉,那是他們的自由。」
「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干涉。」蘇正像是被這話卡住了,停了半天才緩緩嘆了口氣:「『大衍論卜』就要開始了,我只想提醒你網開一面。」
「明白。」方展爽快地回答道。
蘇正又嘆了口氣,無聲地掛斷了電話。
窗外傳來一陣嘈雜的汽車動機聲,秦揚站在窗邊,伸手摸了摸牆壁,臉色一沉。
「來得真快。」方展懶散地笑了笑,「你帶蘇彥先走,我留著。」
「別玩的太過火。」秦揚抱起蘇彥,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這個警察不像劉孜飛。」
沖著秦揚的背影揮揮手,方展放鬆地坐下,把身子埋進了鬆軟的沙中。
「車從震位來,往兌位去,正好是『十應之說』中的『方應』,得卦雷澤歸妹。」方展自語著,「兌金震木,金克木,用克體,看樣子我是夠兇險的。」
既然兇險,就該趕緊逃,可方展非但沒有動,還點起一支煙,悠哉游哉地吞雲吐霧起來。
他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嗚哇……響亮的警笛聲劃破了夜間的沉寂,聽聲音樓下已經聚集了不少警車。
「其聲雄以明,是為徵。徵為火,火克金,果然是轉吉之相。」方展噴了口煙,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如果他們也懂五行納音,估計就不會拉警報了。」
哐!就在方展手中的煙將要燃盡的時候,門被踹開了,幾名刑警沖了進來,手上端著槍,一付如臨大敵的架勢。
「站起來!雙手放在腦後!」為一名高大的刑警喝道,這人正是新任隊長楊擇。
「我能不能先把煙掐了?」方展為難地看了看手中的煙頭,伸手就想去拿煙灰缸。
楊擇細眼一眯,左腳前跨,右腳隨即橫踢,正掃中方展的手臂,煙灰缸和煙頭頓時飛起。方展身子一歪,沒有倒下,楊擇緊接著一個旋身,左腿高抬劈下正中方展左肩。
這下方展被踢趴在了地上,楊擇順勢踩住他的後背,掏出手銬,反擰著胳膊將他銬了起來。這時,飛在半空的煙灰缸和煙頭才剛剛落下,煙灰灑了他倆一身。
「別玩花樣。」楊擇一把拽起方展,輕蔑地說道,「不管你曾經是誰,現在你是嫌犯。」
「我不玩花樣。」方展痛得歪了歪嘴,臉上卻依舊懶散地笑著,「現在你是隊長。」
警局的審訊室,燈光亮得有些刺眼,光暈中襯出楊擇那高大陰暗的身影。
方展眯縫著眼睛,儘力適應這種光亮,一言不地看著楊擇。
「昨晚九點到十點之間,你在什麼地方?」楊擇威嚴地問道。
「在家。」方展懶懶地回答道,「翻雜誌,抽煙。」
「那就是沒有人證了。」楊擇輕蔑地笑了,「你的身份證怎麼會出現在兇案現場?」
「身份證?上星期就弄丟了。」方展作恍然狀,「你不說我差點就忘了,明天就去掛失。」
啪,楊擇沉不住氣了,揪住方展的衣服,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少跟我玩這套!別以為劉孜飛和張局看重你,你就可以無所顧忌。」楊擇的細眼中閃動著光芒,「現在你犯上了人命,誰都別想把你撈出去。」
方展看了看胸前那只有力的手,臉上依舊懶散地笑著,沒有再說一句話。
這分明是一種蔑視和挑釁,楊擇的臉扭曲了起來。
「楊隊……」審訊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名刑警沖了進來,看見眼前的情景不由愣了愣。
「沒人告訴你來前要敲門的嗎?」楊擇白了那刑警一眼,把方展摔回椅子。
「對不起,楊隊。」刑警低頭裝作沒看見,「張局找您。」
「知道了。」楊擇擺了擺手,那刑警連忙轉身離開,隨手關上了審訊室的門。
俯下身,楊擇盯著方展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小子,我吃定你了。」
一個小時后,方展走出了警局,楊擇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拐角,揮手叫過兩名刑警,囑咐了幾句。
雖然在兇案現場現了方展的身份證,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方展和這起兇殺案有關。加上張正健婉轉的施壓,楊擇不得不放了方展。
在路上走了幾個彎,方展並沒有急著趕回住處,而是悠閑地四處閑逛,還進市買了點食品。不必回頭,他完全可以感應到身後總有兩個身影緊緊地跟著。
事情絕不會就這麼算了,這點方展和楊擇心裡都很清楚。
又走了兩步,方展突然轉身,徑直向著跟蹤他的兩名便衣刑警走去。
「天冷乾燥,你倆也夠辛苦的。」方展善意地笑著,遞過兩罐帶著餘溫的橙汁飲料。
兩名便衣一臉愕然,一時間有些尷尬。方展索性把橙汁塞進其中一人的手裡,又放上了一包煙。
「我現在失業,早上十點起床,晚上十點上床。」方展點上煙,深吸一口,「三天去一趟市,其餘時間都在家裡窩著上網。」
這算什麼?解釋自己的作息習慣?兩名便衣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
「我喜歡警民合作。」方展沖他倆點點頭,「大家都不容易。」
說著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他這麼說,兩名便衣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趕回警局向楊擇彙報。
方展一路吸著煙,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他的右臂很痛,也許是骨裂了。不過從早上起,這痛疼一直在減輕,看來附著勾陳的右臂不只是力大這個優點而已。
他嘴角泛出一絲笑意,隨手撥通了秦揚的手機。
「老秦,晚上繼續做事,帶上小丫頭。」
兩名便衣回到警局,說明情況后,直接被楊擇訓了一頓,沮喪地走了出去。楊擇皺著眉,翻看了一下方展的卷宗,隨手點開了電腦上的監聽記錄,方展剛才的通話錄音響了起來。
他想了想,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方展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楊擇的細眼再次眯了起來,「曉羽,三天之內,我一定能把他辦了。」
此刻,局長辦公室內,張正健也在翻看卷宗,那是劉孜飛的卷宗。
卷宗內夾著一份剛剛提交上來的報告,署名單位是市立監獄。
面對這份報告,張正健深感頭痛,出任局長至今,他還從未碰上過這樣棘手的情況。
昨晚十點,兩名市局刑警將在押的劉孜飛帶出了市立監獄,隨即下落不明。市立監獄經過調查核實,現這兩名刑警是冒充的,因此懷疑劉孜飛越獄潛逃。
以張正健對劉孜飛的了解,他是斷然不會越獄潛逃的,張正健擔心的是,帶走劉孜飛的人很可能會對其不利。
然而一切的擔心都只是徒勞的,因為就現有掌握的線索來看,要追查劉孜飛的下落無異於大海撈針。
其實,讓張正健操心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方展。
雖然他對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很有好感,可方展卻一再捲入迷離的案件中,這著實麻煩。張正健讓楊擇釋放方展並不是想徇私,他辦案講求的是證據,如果證據不足,與其扣押著方展,倒不如放了。
只有放虎歸山才能令其露出本性。
想到這,張正健拿起了電話:「喂,鑒證科嗎?我是張正健,讓梁思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城市北面,一百公里的樹林里,一輛廂式貨車靜靜地停在黑暗中。
車廂內,劉孜飛席地而坐,臉色陰冷僵硬,有如死人一般。他的身邊立著兩個人,一左一右,巧妙地封鎖了任何一條可供逃離的路線。
「我再問一次。」其中一人緩緩道,「你真的決定了?」
劉孜飛沒有抬頭,聲音堅定地回道:「是的。」
「好!」那人的眼中滿是笑意,兩手在腰間一抹,拽出數根鋼針,揮手扎向劉孜飛。
一聲狂吼從車廂中傳出,在空曠的夜空中漸漸飄散……
乾一篇家種梅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