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狗肉好吃火難消
要說請客吃飯,沒有比簋街更好的去處了。一千四百多米的街上,大大小小的小吃鋪子足足有一百四十多家,那菜式花樣是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吃不著的。
從進簋街開始,戰歸元的鼻子就一個勁的抽,四處聞著味兒的往前走。
「小胖,別走了,這就有家花江狗肉。」方展跟在戰歸元身後叫道。
「這家不吃。」戰歸元擺擺手,繼續循著味,腳下走得更快了。
蘇彥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後面,兩眼死盯著戰歸元的肩膀,她始終沒想明白,為什麼戰歸元的身上會附著這東西。
走了幾百米,戰歸元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右邊的一家鋪子。
「嘿嘿,就是這兒了。」戰歸元咽了下口水,沖方展笑道,「吃狗肉,跟著我准沒錯。」
鋪子不大,也就四十來個平方,裡面擺著四張桌子,除了一張桌邊有個老頭自斟自飲之外,也沒別的什麼客人。
戰歸元一馬當先衝進店裡,就近選了張桌子,秦揚挨著他坐了,方展和蘇彥跟著坐在了對面。
「幾位想吃點什麼?」先前自飲的老頭站起身,慢聲慢氣地問道,看來他就是店主。
「狗肉,砂鍋燉的。」戰歸元舔著嘴唇道,「要黃狗,公的,五歲左右的。」
這小胖子吃個狗肉怎麼和相親似的,還講究起毛色、性別、歲數來了。方展聽著有趣,一邊笑一邊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蘇彥。可蘇彥卻無動於衷,依舊出神地盯著戰歸元的肩膀看個不停。
「一黃二黑三花四白,小朋友倒是內行人。」老頭掰著手指算了算,「公的黃狗有是有,不過都是小狗和老狗,這中狗就緊了點。」
「能說緊,那就是有。」秦揚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紙鈔,「開店做生意,有錢就有貨。」
老頭看看桌上那錢,約摸有四五百的樣子,點了點頭:「有是有,你要多少?」
「我要十斤,他們三個最多吃三斤。」戰歸元也掰起了手指,「就先來十三斤吧。」
一個人吃十斤狗肉?方展他們都愣了。狗肉這麼熱的東西,一口氣吃十斤,流鼻血都能流死。
「哦,十三斤,有,有。」老頭倒沒怎麼奇怪,「三十五塊一斤,一共四百五十五塊,桌上這點錢差不多剛好。」
拿了錢,老頭轉身進去,沒多久的功夫,店裡飄起了一股濃濃的肉香。
「嘖嘖,香啊,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戰歸元只顧著流口水,完全忽略了身邊的這三個人。
「小狗補腎,中狗補血,老狗去風濕。」蘇彥拉了下方展的衣角,悄悄說道,「難怪他……」
話說了一半,方展卻遞過杯茶打斷了她,順勢沖她使了個眼色,那意思不要多說。
「是你答應的,我可沒賴你。」戰歸元倒是會錯了意,「最多我自己付一半好了。」
「別誤會,我們只是有點好奇。」方展點了支煙笑道,「你從小就這麼吃狗肉?」
「哈哈,是啊,從五歲起就這麼……」戰歸元順口答著,卻突然住了嘴,眨眨圓溜溜的小眼睛,掃了眼方展和蘇彥。
「肉來了。」老頭走了出來,手裡端著個碩大的托盤,上面放著兩大一小三口砂鍋。
「大砂鍋五斤一鍋,小砂鍋三斤一鍋。」老頭又端出四壺燙好的黃酒,「酒算我送的。」
見著噴香的狗肉,戰歸元眼都直了,當即甩開腮幫子一頓猛吃。奇怪的是,他卻一點都沒碰那些黃酒。
方展蘇彥也陪著吃了點,秦揚卻沒動筷子,只是靜靜地喝著酒。
十斤肉一會兒功夫就見了底,這還不算,連方展他們面前的那三斤肉,也有一半進了戰歸元的肚子。
「吃飽了?」方展笑嘻嘻地看著戰歸元道,「要不要再來幾斤?」
「飽了飽了。」戰歸元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愜意道,「抵得上好幾天,再多就不好了。」
「狗肉性熱,中狗猶為勝之,入血化陽火,善克**之寒。」方展笑得有點賊,「凡玄武神煞附身者食之,佐以服氣之法,調和三焦經呈水火互搏之勢。」
「卜者擅用此法,水火合攻觀、聆、采三門,可成不世之功。」蘇彥接著方展的話頭道。
戰歸元的胖臉抖了兩下,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背後,他背上一直背著個黑色的雙肩背包,之前那支像笛子似的奇怪樂器就是從包里拿出來的。
可這會兒他卻沒摸到,那隻黑色背包不知什麼時候已到了秦揚的手裡。
「天卜是個無賴。」戰歸元氣鼓鼓地說道,「三個欺負一個。」
坐在一邊的老頭瞅著情形不妙,忙不迭地收拾了砂鍋酒壺,看樣子是怕這桌人打起來砸了家什。
「先別急著扣帽子,我只是有點奇怪而已。」方展噴了口煙,望著眼前幽藍的煙霧道,「戰家剛剛回歸卜術界,大衍論卜就出現了凶兆,而你又是個附著玄武神煞的人。」
玄武性陰私,主貪慾、偷盜,見污穢,在四神煞中是最為姦猾的一煞。
蘇彥之前在戰歸元身上看到的東西就是玄武神煞。這個小胖子和方展一樣,都是被神煞附身的人,但他卻巧妙地利用了玄武神煞的特性,將自身的能力提升到了一個常人很難達到的程度。
「玄武屬水,勾陳屬土,土水相剋。勾陳起反應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身上和我一樣附有神煞。」方展盯著戰歸元的眼睛,「用四神煞中最姦猾污穢的玄武附身,戰家在你身上押的是什麼寶?」
「沒有寶,我爸說了,培養我的目的就是要卜術界見識一下戰家的實力。」戰歸元漲紅著臉辯駁道。
「原來你身上的玄武神煞是被你爸害的。」方展露出一臉的惋惜,「唉,為了戰家揚名立萬,拿自己的兒子當炮灰,你爸也太冷血了點。」
「我爸沒把我當炮灰,我命格五行水旺,其餘全缺,我五歲第一次學卜術就惹上了那對臭蛇烏龜。」戰歸元惱怒著,眼裡卻有了淚光,「是我爸把我救下來的,他自己卻丟了一條胳膊……你要再敢說我爸壞話,我就殺了你!」
最後這句,戰歸元差不多是用喊的了,一張圓臉忽青忽紅,十指有節奏地在桌面上敲打起來。
看似隨意的敲打下,一張普通的木桌居然被戰歸元變成了戰鼓,那聲音雄壯跌宕,聲調激昂上沖。
蘇彥突然現,自己的心跳竟不知不覺地和這節奏同步了起來,並且還在不斷地加快中。
「其聲雄以明,疾如戰鼓,飛掠如火,是為徵音。」蘇彥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徵音為火,可入心,這小胖子是想用徵音引爆我們的心臟!」
想是這麼想,可蘇彥的心臟卻在節奏的影響下,無法抑制地跳動著,渾身的神經和肌肉已完全僵硬。別說去阻止戰歸元了,她連手指都沒法動一動。
啪,一片酒水灑在了桌上,戰歸元敲在打濕的桌面上,戰鼓聲的節奏頓時變了調。
酒水來自秦揚手中的酒杯,他不動聲色地這麼一灑,剛好把那密集的戰鼓聲截了下來。
戰歸元一翻手掌,十指內曲,改用指節敲擊桌面,戰鼓聲再次響起。蘇彥注意到,他的胖臉已紅得幾近出血。
「唉……」方展做作地大嘆了一聲,那樣子似乎十分惋惜。
咔嚓,一陣木頭的爆裂聲突然響起,戰歸元獃獃地望著桌子,手不由得停了下來。
嘩啦,面前這張結實的實木桌子瞬間變成了一堆柴火。
「徵音屬火,桌子是木頭的,這本來就已經夠嗆了。」方展戲謔道,「你剛才吃了那麼多狗肉,遇酒體內陽火上沖,再那麼賣力一敲,可不就成柴火了嗎?」
簡單的兩句話,把個呆的戰歸元說得更懵了。這年紀輕輕的天卜果然不好惹,還有旁邊這個瞎子,居然只用一杯酒就破了他的納音絕技。
可他心裡還是有點火,那樣說他老爸,就算是天卜,也不能原諒。
「滴嘟……」「嗚……」幾乎是同時,戰歸元和方展身上的手機出了響動。
方展隨手掏出手機,顯示有新的簡訊,打開一看,臉上微微露出驚訝的神色。戰歸元本來準備和方展沒完,看見他那模樣,禁不住也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簡訊只有簡短的八個字:「若再私鬥,莫來論卜。」
沒有署名,沒有號碼顯示,方展一定也收到了相同的簡訊,所以才會驚訝。戰歸元雖然有點愣頭青,但並不傻,他很清楚這簡訊是哪裡來的,也很清楚繼續斗下去的後果。
「看在這頓狗肉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戰歸元撇了撇嘴,沖秦揚伸出手「瞎子,把包還我。」
秦揚眉頭一皺,倒也沒作,遞過背包,坐著繼續喝酒。
「不對,沒扯平,這頓本來就是你該請我的。」接過背包,戰歸元像想起了什麼,「今天我吃不下了,改天記得再請我吃,不許賴賬!」
說著沖方展揮了揮拳頭,氣哼哼地走出了店門。
「還是老秦厲害,剛才我都不能動了。」蘇彥捏把冷汗道,「好險,要不是那杯酒,我的心臟就成爛蕃茄了。」
「和我沒關係。」秦揚揉了揉腿,「方展,下次踢我別那麼用力。」
看著秦揚那模樣,蘇彥恍然大悟,原來當時秦揚也一樣不能動,他端在手裡的那杯酒是被方展踢翻的。
「不好意思,怪我太好奇了,想試試這小胖子的能耐。」方展撓著頭笑道,「結果自己也著了道,卯足了勁才能動,踢老秦的那一腳沒注意輕重。」
試試能耐?蘇彥聽了一臉不快,方展試試倒不要緊,差點把她和秦揚給試進去。
「戰家為了重振威名,居然由著自家子弟被玄武神煞附身。」秦揚沉聲道,「不過,戰歸元似乎還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身上的神煞。」
「嗯,剛才他怒的時候,從狗肉中聚集的陽火居然會上沖。」蘇彥點頭道,「而且他也不敢喝黃酒,可能是怕性溫的黃酒影響他提煉狗肉中的陽火。」
「這一切都證明,戰家還沒找出完全利用玄武神煞的法門。」方展笑了笑,「可就算這樣,這次大衍論卜,我還是不太願意碰上戰歸元這個對手。」
的確,不說戰歸元身上的玄武神煞有多難纏,光他那手納音化五行的絕技就夠頭痛的了,這樣的對手,即便是方展攤上了也不會有多少便宜。
話說到這兒,方展突然打住話頭,眼睛迅掃了掃四周,眉頭略微一皺。
「怎麼?戰歸元留下什麼貓膩了?」蘇彥注意到他的異狀。
「剛才我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現在總算明白了。」方展嘆了口氣。
秦揚側了側耳,臉上一陣愕然:「那老頭……」
店裡空空蕩蕩的,除了他們三個,就再沒別人了。
那個老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