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潛龍勿用的圈套
乾為天,卦含六陽爻,居六十四卦之,屬乾宮。
這是個上上卦,怎麼說都該是不錯的卦象,陳德順現在風生水起,一切安樂,對應這個卦象完全是合情合理。
辰組這六個人也覺得合理,所不同的是,他們看到的並不只是陳德順身上好的一面。
至於到底怎麼回事,還得看各人的理解。
「一個結果太過明顯的題目,一個看似模糊的淘汰標準,這個圈套設得夠損。」方展心中想著,邊走邊笑,「卜監會除了鬼算蘇正,還有誰會出這種題目?」
拐進一條小街,面前儘是琳琅滿目的小商品,方展咧著嘴四處看了看,似乎十分滿意。
「看看誰是天下第一的好叔叔。」
離開小街不遠,有個公園,這會兒陽光正是怡人的時候,長椅、草坪上老老少少都愜意地享受著溫暖,倒是不太有人注意到假山邊的雷在天。
「飽了?」雷在天對著手上的八哥問道。
八哥拍拍翅膀,居然點點頭,似乎能聽懂他的話。
雷在天抹了把絡腮鬍,從兜里掏出一盒火柴,數出十八根,三根一組地順排成了六組。一組的三根火柴尾相連,看上去就是一條直線,六組火柴這麼一排,正好成了乾為天的卦象。
「該你露一手了。」雷在天一招手,八哥呼地飛了起來,在半空打了個盤旋,落在了他肩上。
說來也怪,一落上雷在天的肩頭,八哥就僵著不動了,身上隱隱透出一股淡藍色的光流,順著雷在天的手臂慢慢流下。光流在動,雷在天的手臂也在動,他的手指開始在那六組火柴中不停地移動。
第一組……第二組……手指掠過了全部六組火柴,卻沒有撥動任何一根。
光流很快地結束了,八哥拍拍翅膀,又恢復了行動。
「六爻不動,還是乾為天。」雷在天詫異地看著卦象,「看來這個陳德順是勢在必行了。」
「勢在必行,勢在必行。」八哥靈巧地學舌道。
從公園走出兩百米,有個地鐵站,長長的人行通道里除了一堆廣告牌之外,基本就沒啥點綴的。
金時喜就倚在通道的牆上,手裡拿著把吉它,慢慢地彈著樂曲。這曲子很簡單,他卻彈得很投入,既沒有在意行人投下的錢鈔,也沒有看到一些女孩拋來的媚眼。
「羽角宮徵商宮……羽角宮徵商宮……」金時喜停下手,低聲自語道,「還是乾為天,還是角音有破音,看來那個蠢貨勢在必行。」
也許是燈光的關係,吉它的六根弦微微泛著淡藍色的光澤,連金時喜撫在弦上的手指也映著這種光澤……
地鐵站的一號口直通一家百貨公司,一樓是少女裝,二樓是淑女裝,三樓是職業女裝。踏著貓步的文墨妍從一樓逛到了三樓,各色衣服翻了個遍,可她卻像是一件都看不上眼。
從她身邊經過的男人大多都會忍不住回頭,於是乎有的撞了柱子,有的耳朵被女人擰紅,有的差點摔下了電梯。
直到四樓化妝品櫃檯,文墨妍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奇怪的商場。」文墨妍拈起一支唇膏,「化妝品櫃檯居然不在底樓。」
櫃員熱情地迎上來介紹,眼光里閃動著點妒忌,文墨妍沒在意也不搭理,從試用裝的架子上拿了幾支唇膏,逐一在手背上試著。很快,文墨妍的手背上就布滿了各色口紅留下的痕迹。
「黑綠褚紅金褚……」文墨妍看著手背,性感的嘴唇微張著,「還是乾為天,綠色漸淡,那個老實男人還是勢在必行。」
「這女人的皮膚真好,晶瑩水嫩的,都快透明了。」櫃員盯著文墨妍暗暗驚嘆著。
要是她能看到文墨妍那晶瑩肌膚下涌動著的淡藍色光流,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百貨公司的南邊有個不大的噴泉,圓形的水池中站著個吹喇叭的天使。不知是誰帶的頭,這個池子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許願池,經常會有人跑來往裡丟硬幣,也不管靈驗不靈驗。
福山雅史也在丟硬幣,和別人不同,他比較貪心,一共丟了六個,那樣子還特虔誠,每丟一個都會看半天,嘴裡嘀咕著像是在許願。
「六陽不動,還是乾為天。」福山雅史看了看腕錶,「這就是中國人常說的『勢在必行』。」
撲,旁邊的孩子丟進了一個硬幣,剛巧壓在了福山雅史丟下的第一個硬幣上。
福山雅史突然笑了,他友善地摸了摸那孩子的頭,從兜里摸出一塊巧克力塞進孩子手裡。
「原來是『潛龍勿用』。」福山雅史緩步離開噴水池,「高明的騙局。」
在福山雅史轉身的那刻,噴水池的周圍亮起了一道淡藍色光圈,隨著他的遠離,那光圈漸漸消失怠盡。
咖啡廳里,戰歸元又點了一盆蛋糕,讓服務員打包,塞進了黑色背包里,起身離開。
「乾為天,爻不動,瞎忙瞎跑有啥用。」戰歸元哼著自編的小調,「納音曲,雷聲隆,大衍論卜我稱雄。」
服務員在一邊看著奇怪,這小胖子怎麼邊走邊打寒顫?
距申時一小時三十分,順義街,陳德順的公司內。
看了六份合約,簽了十幾份文件,開了兩個短會,陳德順忙得暈頭轉向,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經歷早就丟去了九霄雲外。
「陳總,您的電話。」屁股還沒沾上凳子,秘書又在線上轉來個電話。
電話是傢具公司打來的,陳德順定好的傢具提前完工了,今天安排送到。
「好,好,沒問題。」陳德順心情大好,那可是他老婆一直想要的款式,他是瞞著老婆定下來的,為的就是給她一個驚喜。
既然是驚喜,總得老婆在家,陳德順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卻沒打通,佔線。
「佔線就是在家。」陳德順喜滋滋地掛了電話,和秘書交待了下事務,把剩下的所有會議應酬推了,風風火火地往家就趕。
人高興的時候還就是容易遇上麻煩,車子上路沒多久,車后胎居然沒氣了。陳德順心情好,沒當回事,直接用應急充氣撐了一段,就近找了家修車鋪。
「嘖,后胎扎漏了,得費點勁。」車鋪老闆抹了抹臉上的絡腮鬍,「這型號的內胎碰巧沒了,您要不急的話,我給您補補。」
補胎比換胎便宜,陳德順看看錶,時間還充裕,補就補吧。
壓壓帽子,車鋪老闆哼著小曲開始拆修,步驟標準得像4s專門店。開了這麼久的車,陳德順還沒見過補胎那麼仔細的,甚至連外胎都給清洗了一遍。
他仔細不要緊,這時間就給耗了,等車能上路了,居然已經過了四十五分鐘。
「師傅,您太仔細了點。」陳德順苦笑著付了錢。
車子開走,車鋪老闆摘下帽子,一隻八哥不知從哪裡飛來,落上了他的肩膀。
「能不仔細嗎?」車鋪老闆咧嘴笑道,「老子還是頭一回補胎。」
距申時四十分鐘,離陳德順家兩條街的解放路,機動車單行道。
「我沒違規啊。」陳德順委屈地掏出駕駛證,遞給面前的交警,一邊擔心地察言觀色。
大墨鏡,白頭盔,那交警的表情根本看不到,就聽著鼻子里哼出個不置可否的「嗯」。
「沒事吧?」陳德順摸不著頭腦,又不知怎麼問。
交警還是不說話,指了指車尾,陳德順一看就愣了,誰那麼缺德?!車尾不知什麼時候貼了兩張門神,一左一右剛好把車尾燈給遮了。
「這可不是我貼的。」陳德順解釋著,忙不迭地撕掉那倆門神。
門神是沒了,交警也沒了,陳德順四處一看,那交警的摩托車已經在下個街口拐彎了。
陳德順直接懵了,這叫什麼事?車尾燈上無緣無故多了倆門神,撕了不就完了?最多罰個五十一百的,也不至於沒收駕駛證啊?!
「對不起,這裡是禁停區。」沒等陳德順納悶完,邊上又冒出個交警,這回是個大蓋帽。
「我這……」陳德順一陣氣堵,心說不是你同事攔著,我也不會停這兒啊。
「請出示下您的駕駛證。」交警敬了個禮,表情嚴肅了起來。
駕駛證……陳德順已經找不到北了,起先那交警既沒開罰單,也沒留條,這回不成了無證駕駛了?
「警察是離卦,火克金,離克乾。」巷子里,金時喜摘下頭盔墨鏡,得意地笑了笑,「乾為天的卦象應該有轉機了。」
幸好陳德順車上有張駕駛證複印件,幸好那個交警還算和氣,幸好交警隊能查到陳德順的記錄。可再多的幸好也只是幸好,有些事情還是得按規矩來,陳德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車被拖走。
既然離家不遠了,打車又嫌浪費,陳德順索性步行回家,反正最多只要十分鐘。
距申時十分鐘,陳德順家小區內,電梯上。
電梯指示燈的數字慢慢翻動,陳德順的心總算是落回了肚裡。
叮,電梯停在了1o樓,門外走進個年輕女人,背對著陳德順靠在電梯邊上。
電梯繼續上升,女人肩膀一歪,寬鬆的衣領滑落下來,頓時裸出大半個香肩。陳德順趕緊低頭,他倒不是沒有賊心,只是人太老實,沒有賊膽。
可就在他低頭的瞬間,一件粉色的衣服落在了地上,陳德順手心的汗都出來了,這是那女人身上穿的啊!
剛想著,地上又落下一件,這回是條白色的短裙,陳德順咽了口吐沫,偷偷瞟了眼電梯的指示燈「13」。
等他眼光再回到面前的地下時,衣裙上又多了兩樣東西,肉色的,布料不多。咕嘟,陳德順差點被自己的吐沫噎死,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去。
眼前閃過一片白花花的東西,陳德順懷裡突然多了個軟綿綿的身體,還襯著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
到了這份上,哪有男人不心猿意馬的?陳德順突然有種豁出去的衝動,反正這部電梯里也沒攝像頭。
哐,電梯頂上的應急口突然開了,一個小胖子倒掛著出現在電梯里,雙手捧著一把月琴。
「你們繼續,我配樂。」小胖子大笑,一撥琴弦,彈起一支明快活潑的曲子。
就這還能繼續?陳德順嚇得連忙鬆手,懷裡的女人立即蛇一般地溜開了,妖嬈地靠在一邊,盯著那個小胖子,那眼神似笑非笑。陳德順這才注意到,這女人並不是真的一絲不掛,而是穿著一套極薄的肉色緊身衣,那材質很像人的皮膚。
錚,電梯頂上的小胖子突然渾身一震,弦音猛地快了起來,一動聽的曲子變得異常詭異,陳德順原本慌亂的心情一時間轉變為暴怒,抬手一拳砸在了小胖子扭曲的臉上。
叮,電梯停下了,門外是十八樓,陳德順家所在的樓層。
距申時一分鐘,陳德順家門口。
陳德順怒氣沖沖地掏鑰匙開門,他受夠了,當了幾十年的老實人,凡事都是和氣忍讓,到哪兒都是不惹事,可今天他是實在忍不下去。遇到的人都給他找麻煩,抱在懷裡的女人都到不了手……他真的是要一次火了。
門開了,陳德順的面前出現了一幕讓他更為惱火的景象――老婆和一個年輕的男人靠在沙上,衣服全在地上。
見他出現,兩人忙不迭地穿著衣服,說不出的驚慌。
陳德順的眼睛充血了,順手操起一個大號煙灰缸,直撲那個男人。
「老子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