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奢侈的公平競爭(上)
小時候的蘇彥喜歡看汽車,每次爺爺帶她上街的時候,蘇彥總喜歡在街邊多停留一會兒,用她那胖乎乎的手指一輛輛地數著。吸引她的並不是汽車那笨頭笨腦的外形,也不是越來越多彩的顏色。她只是好奇,為什麼大人坐進去之後,只要蹬蹬腳動動手,那些笨重的傢伙就會開始移動,有的甚至還能動得飛快。
長大之後,她知道了汽車的原理,這一切對她也不再那麼神奇,她也不再那麼熱衷於喜愛汽車了。相反的,她漸漸討厭起汽車來,因為這東西不但很吵,還會排出一股股讓人不適的廢氣。
雖然討厭,但蘇彥卻是個開車的高手,這還是在蘇正的督促下才學會的。按蘇正的說法,討厭一樣事物,並不意味著你從此就必須放棄或逃避它。只要需要,再討厭的東西都必須去適應,這是人生的法則,也是自然規律。
更何況,汽車只是個工具而已,工具造成的結果取決於使用的人。
遵照爺爺的吩咐,蘇彥早早地來到了城東,找到一個破舊的倉庫。那裡停著一輛加滿油的越野吉普車。蘇彥在牆角一處做了暗記的磚塊后找到了鑰匙,但她卻沒有立即開車,而是在車廂里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手機鬧鈴把她驚醒。
戌時,爺爺交待的出時間,蘇彥看了看遮陽板后夾著的地圖,動汽車,沿著上面劃定的路線衝上了城郊公路。
這路線很奇怪,包括了城郊上下所有最複雜的彎道車路,不僅如此,車程路線還特別的長,蘇彥竭盡全力地適應著各種路況。足足開了兩個時辰,車子終於駛上了一條較為順暢的道路。
看了看油表,汽油已消耗了一部分,按爺爺先前的說法,這次肯定是要走遠路的,蘇彥下意識地注意著路標,看看附近有沒有加油站可以加油。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一個加油站就出現在了不遠處。
「爺爺真厲害,連這都算準了。」蘇彥調皮地吐吐舌頭,把車開進了加油站。
趁著加油的功夫,蘇彥跳下車去邊上活動下手腳,剛才那些路開得她手腳都酸麻了。一個懶腰還沒伸完,突然有人在背後拍了她一下。
蘇彥本能地一反手,去扣背後那人的脈門,可手卻落了空。身邊空氣一陣竄動,身後那人似乎閃到了她左側,蘇彥左肘一橫直撞過去,卻被那人在肘部一按,再次躲了過去。
「是我。」那人似乎怕蘇彥繼續出手,直接閃到她的面前。
「老秦?」蘇彥驚訝地叫了聲,「你這身打扮我都認不出你了。」
眼前這人正是秦揚,只不過現在他換了身行頭,穿了套暗灰色的工作衣褲,頭上戴著頂相同顏色的工作帽,身上斜挎著一個黑色的背包,如果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哪裡的工作人員。
秦揚沖蘇彥擺了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上車再說。蘇彥見他如此小心,多少有些奇怪,但她知道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便也不再多問。
上了車,秦揚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用手指了指前方,要蘇彥立即開車。看樣子不離開加油站,他是不準備開口了。
「老秦,到底怎麼了?」車子離開加油站半公里后,蘇彥再也忍不住了。
「丁進誣陷蘇老與戰家勾結,危害卜術界,逼他讓權。」秦揚緩緩道,「蘇老答應了。」
「丁進……我爺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蘇彥記得那個戴眼鏡的胖子,但她更關心爺爺的安危,因為從秦揚的口氣中聽來,蘇正似乎有什麼問題。
秦揚嘆了口氣:「蘇老從卜監會出來后,就失蹤了,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吱,車子在路上歪了歪,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哈哈,老秦,你……」蘇彥大笑著把住方向盤,「你也太一驚一乍了,爺爺肯定是要去辦什麼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這下輪到秦揚納悶了,「難道他是故意隱藏自己的行蹤?」
「只要我爺爺高興,誰都找不到他。」蘇彥信心十足地說道,「他交待我們做這些,自己也一定會有安排的。」
「這麼說,他早就算準了丁進會逼他讓權……」秦揚似乎在自言自語。
「應該是,爺爺趁這個機會才能脫身去做更重要的事情。」蘇彥堅定地點點頭。
秦揚沒再說話,伸手打開車窗,沖窗外嗅了嗅,又側耳聽了下動靜。
「現在剛過子時,我們還有一小時的準備時間。」秦揚突然想起了什麼,「蕭三才什麼時候到?」
蘇彥搖搖頭,當初蘇正只是交待她按路線開車,準備好相應的用具,並沒有告訴她秦揚和蕭三才會在何時何地出現,否則她剛才也不會在加油站差點和秦揚打起來。
「看來蘇老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秦揚點點頭,「那就按計劃辦,先去市公安局。」
說這話時,他摸了摸身邊的背包,那裡面是蘇正讓他準備的東西。
「今天晚上一定會很熱鬧。」
城市的另一角,一間破舊的民居內,老爺子和戰如風正坐在桌旁慢慢地喝著茶。
桌上放著台小巧的筆記本電腦,半小時前,戰如風通過無線網路從加密郵箱里收取了一份郵件,件人正是鬼算蘇正。郵件的內容是一些平常的問候話語,附件中是一張普通的風景照片。若是旁人看去,這只是一份再正常不過的郵件。
可戰如風收到郵件后卻很鄭重,他用記事本打開了那張圖片,找到文件末位的一段位元組,複製了下來,隨手打開一個特殊的轉換軟體,將這段位元組粘貼到窗口中,點擊解密按鈕。
一段中文字元出現在了窗口中,那才是鬼算蘇正和他們間真正要傳達的信息。
「三才果然是有驚無險。」戰如風欣慰道,「原來是蘇正故意安排的。」
「關心則亂,你就是改不掉這個毛病。」老爺子喝了口茶,「既然蘇正交待了,那就等三才過來再說。」
說話間,房門突然無聲地開了,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屋內兩人都沒有動,依舊喝著茶。
那人影走到桌邊,恭敬地向兩人欠了欠身:「老爺子,師父,我回來了。」
戰如風看著那人影,臉上毫無表情,但眼中卻流露出關切的神情。
「你這娃兒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扮豬吃老虎。」老爺子笑罵道,「差點連你師父都騙到了。」
來的這人正是丁丑組晉級賽中被淘汰出局的蕭三才,此刻的他完全恢復了本來的斯文模樣,絲毫看不出格殺朴正煥時的兇狠。
「老爺子見笑了,如果不是蘇老事先提醒,我最多只能現火星暗中跟蹤。」蕭三才謙虛道,「斷然想不到這種將計就計的法子。」
原來蕭三才早就得到了蘇正的暗中指點,霍興假扮乞丐接近他時,蕭三才故意中計,讓霍興在自己身上下了「凶量」。
「控『量』的法門你學得不錯,但還缺了點火候。」戰如風正色道,「以後得勤加練習。」
「是的,師父。」蕭三才點頭應道。
戰如風所說的「控量」其實與霍興的技能大同小異,所不同的是,霍興屬於製造,而蕭三才屬於吸收控制。但蕭三才這方面的能力還遠不能與霍興相比,在被朴正煥偷襲的時候,他一半是動了真怒,另一半則是受到了「凶量」的影響,所以才會變得那樣的殘暴。
如果朴正煥泉下有知的話,應該也不會覺得自己死得冤枉了。
「以你的名氣和表現,丁進和三凶暫時是不會注意到你的。」老爺子道,「但不能掉以輕心,我們要對付的人遠比你想象的要厲害。」
蕭三才應了聲,他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爺子所說的那個人,他雖然知道些,但卻沒有更深的概念,事實上這個「人」對他而言只是個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剪影。
「很快就是丑時了。」戰如風看了看錶,「三才,你即刻動身,協助天卜。」
城西,一座高樓的天台上,福山雅史和方展遙遙相對。
「十萬對十二萬。」福山雅史將一個紙袋拋在面前,「天卜閣下,這一輪,你贏了。」
「大半夜的約我上天台,應該不只是要說這些。」方展避著強勁的夜風,點起了一支煙,「之前你的積分比我高一分,現在算下來咱倆的積分應該相當。」
「是的,這很尷尬。」福山雅史緩緩脫下風衣,一鬆手,風衣乘著夜風飄去,落在了天台的邊緣。
「所以你想換種更直接的方式,比如……」方展看著在風中亮的煙頭,「直接殺了我。」
「閣下的卜術精湛絕倫,功夫也很厲害。」福山雅史微笑著解開了西服,「但你並不精通殺人。」
說話間,福山雅史一個倒翻,西服和襯衣全數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身深灰色的連身衣,手腕和腳踝部分被兩指寬的布條束緊,右邊的腰側懸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兜囊。
「很帥的出場畫面,對忍者來說卻花哨了點。」方展叼著煙懶懶地鼓起掌來,「廢話時間結束,請開始殺人吧。」
可福山雅史並沒有動手,而是走向了天台的正中。
「我是個卜者,也是個忍者,但我並不是殺手。」福山雅史深吸了口氣,「所以我將會用我的卜術與你一決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