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175章
第三卷育兒經第一百七十一章畫眉
樓易膩著自家媳婦,說了一會子有關盜墓之類的事兒,當然,他本身又不是那個行當的人,知道的也有限,說得也是模稜兩可,不過,小茹對這些只是稍稍有點兒好奇罷了,今天又正好碰上,才有心思問一問,到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一家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等到吃飽喝足,看過了這山川秋色,已經是太陽西斜的時候。小茹揉了揉有些撐的肚子,乾脆讓丫頭們收拾東西,江天趕車回去,自己跟樓易帶著三個丫鬟,慢慢走回客棧,順便也可以下下食兒。
此時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是南方氣候偏暖,山坡上的小草到不曾全部枯黃,還隱約透著一點兒綠意,不過,秋風到是帶了幾分寒氣,吹得人身體僵冷。
難得山林幽靜,罕有人煙,樓易悄悄地伸手,抓住小茹潔白的柔荑,兩個人手挽著手,肩並著肩,漫步於林間,丁峰他們很有眼力勁兒地遠遠落在身後,不一會兒,連人都看不見了,不得不說,丁峰這個做兄長的,確實比樓易成熟得多,看看人家對樓易多麼體貼關照,可如果是樓易遇見這類情況,說不定會狠狠地當面笑話丁峰一通……
小茹和樓易為了行走方便,都穿的是窄袖兒的衣衫,此時靠得又很近,胳膊緊緊地貼在一起,小茹到是沒覺得怎麼樣,老夫老妻了,牽牽手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偶爾一側目,卻看到樓易的耳朵後面一派粉紅,偏偏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心裡暗笑,到也不自覺有了幾分羞赧。
「咦?好像是個小孩子?」走了沒多一會兒,樓易的步子忽然一頓,驚訝地道。
小茹也怔了怔,他們來的這片山林,當然算不上多麼人跡罕至,可是,行人畢竟很稀少,一路走來,只遇見了區區幾個行路匆匆的路人罷了,此時,竟然看到一個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可愛孩子站在道邊兒,一時間幾乎懷疑自個兒遇到了森林裡的妖精……
就在小茹和樓易想走過去問問的時候,『妖精』小嘴一張,忽然開口了——「你,把它放到樹丫上去!」
小茹:「……」
樓易:「……」
這等的囂張跋扈,要是放在大人身上,當然讓人討厭得很,可是,如今伸著小胳膊,一本正經很是囂張地張嘴下命令的,是一個有著肉呼呼的小臉兒,短胳膊短腿兒,穿了一身喜慶的紅色衣服,脖子上佩戴金鎖片兒的小男孩兒,那給人的感覺就只剩下好笑了。
小茹抿著嘴,努力把笑聲吞回肚子里,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小男孩兒腳底下居然有一個小小的鳥巢,裡面還趴著三隻小雛鳥,看了看它們軟綿綿的絨毛,小茹挑挑眉笑了:「居然是畫眉鳥,挺可愛的嘛……沒聽人家說讓你把它放樹上去,還不趕緊動手?」
樓易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得,他好歹是個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如今居然要讓一個黃口小兒指揮來指揮去!再說,貌似那孩子是指著自家媳婦說的……
別管心裡是不是腹誹不已,樓易還是乖乖地蹲下身,把鳥巢捧了起來,「咦,媳婦,這隻鳥的翅膀好像受傷了……」
「哪裡?」小茹一怔,連忙湊過去看了看,果然,其中一隻雛鳥的翅膀上有一絲血跡,小茹輕輕安撫似地摸了摸小畫眉鳥的絨毛,按了按它的小翅膀,鬆了口氣,「沒傷到骨頭,只是滑破了一點兒,上些葯就好了……對了,相公,你身上帶著金瘡葯沒?」
小茹的藥箱讓曉燕背著呢,如今手裡根本沒帶藥瓶兒,沒辦法,再本事的大夫,再輕的傷,沒有藥物,也是白搭。
樓易一摸腰上的荷包,點點頭,自從娶了媳婦進門,樓易身上就再也沒缺少過各種各樣的金瘡葯,誰讓老婆是當大夫的呢!從裡面拿出個白瓷藥瓶,又拿了個小茹做的棉簽兒,沾了些許藥粉,小心翼翼地給鳥巢里的雛鳥塗抹好,「這樣就可以了?」
「放心。」小茹一抬頭,見樓易皺著眉,眼神很專註地看著雛鳥的翅膀,一雙手穩穩噹噹地捧著鳥巢,那種小心翼翼,一下子讓小茹的心軟了一下,「野生的鳥生命力可是很強的……快把鳥巢放樹上去吧,你看,它們爹娘都來了……」
樓易一抬頭,果然看到兩隻畫眉鳥在他們頭頂徘徊,遲遲不肯離去,要知道,成年的畫眉鳥膽子很小,根本不親近人,如今居然能不顧自己的天性,主動飛到人類的身邊,可見,子女能給父母帶來什麼樣兒的力量。
樓易笑了一下,一隻手捧著鳥巢,另一隻手抓著樹皮,蹭一下,就竄上去了,小茹眼睜睜看著自家相公竄到足足有兩米半高的一根粗樹枝上,小心地把鳥巢放上去,然後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忙迎過去給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心裡也不免讚歎,還真是身手敏捷啊。
那兩隻大畫眉鳥圍著樓易的腦袋呼啦啦地轉了好幾圈,叫聲甚是悠揚悅耳,看得小茹忍不住低聲笑道:「其實,這畫眉不該謝你,它們應該感謝一下咱們的小英雄,要不是有這孩子在,你怎麼會有那閒情逸緻注意到這幾隻落下來的小鳥?」
「哼!」可惜,那孩子卻根本不理會小茹的讚美,一扭頭,不一會兒就跑遠了,別看兩隻腿挺短,速度卻一點兒不慢。
樓易樂了,拍拍手笑道:「不知道是哪一家出來的孩子,這麼小的年紀,就有一股子傲氣。」
小茹也聳了聳肩,其實,這個時代的大家族,尤其是夏朝建立之後新崛起的大家族,都致力於把子孫後代打造得溫文爾雅,社會風氣比較崇尚謙和的君子風度,很少有少年這般傲氣囂張。
要不然怎麼說,在京城裡要是遇上紈絝子弟,不是暴發戶出身,就是不受父母重視的庶子,那些真正有頭有臉的大家族子弟,別管裡子齷齪不齷齪,外表大多很有風度,那些欺男霸女之類的事兒,在京城可是幾乎看不見的。
眼見著小男孩兒跑遠了,小茹和樓易才繼續上路,這一次兩個人走得快了一些,沒多大工夫,就回到了鳳祥客棧。
進了客棧大門,小茹聽正做晚飯的廚娘說,老闆娘休息了一中午,這會兒有了點兒精神,已經起來了,知道是小茹救了她,還要向小茹道謝。
小茹一聽,連忙到老闆娘的房間,果然見她的氣色雖然還是不大好,神智卻已然清醒了,對著小茹也是一派感激,小茹又給她把了把脈,開了副葯,開導了她幾句,正躊躇著是不是要再問一次事情始末的時候,老闆娘到是先開口了。
「哎,說來也是造孽,我夫家姓童,這家鳳祥客棧是祖輩傳下來的,到現在已經百多年了,亂世都沒有倒下,如今,鬧出如此事端,恐怕開不下去了。」
也許是這些話憋在心裡時間長了,此時說出來,老闆娘的神色到是輕鬆了一些,「邱家那父女兩個,經常在我這客棧里留宿,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兒,小芸那姑娘,長得漂亮,人溫柔,還做得一手好女紅,我看著也喜歡,再者,邱家有些產業,可我們鳳祥客棧也不錯,算得上是門當戶對,有一陣子,我還想著向邱老爺子提親來著。」
「可是,我話還沒說出口,就出事兒了,我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有一天晚上,我兒子顯得心神不寧,行事慌慌張張的,連晚飯都沒有吃多少,我心裡覺得奇怪,問了兩句,他只說沒事兒,我便也沒多想……卻沒想到,第二天就鬧出大亂子,小芸姑娘居然在我們店的客房裡上了吊,哎,作孽啊!當時邱老爺子哭得我看著都可憐,抱著小芸的屍體,踉踉蹌蹌地就走了,自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小茹怔了怔,忍不住開口道:「小芸姑娘的屍體沒有送去衙門?邱老爺子直接領走的?」她好像聽丁峰說過現在的律令,就算是自殺,也要先以疑似他殺斷定,經過衙門嚴格驗屍之後,才允許入殮……
「是啊,上寧縣衙的捕快和仵作都來了,說小芸是上吊自殺,邱老爺子就把閨女抱走了……哎,事後聽了我兒子哭訴,這才知道,事發前我那傻兒子去和小芸說話,不知道怎麼就迷迷糊糊地摸了一把小芸姑娘的手,聽說小芸那孩子被嚇得臉色慘白,眼淚嘩啦啦就流了下來,還把我兒子推出了房門……你說說,這到底該怎麼說,我那個兒子,不是個貪花好色的孩子,反而有些木訥老實,他怎麼就做出了這等糊塗事!」
小茹皺著眉,知道老闆娘這是被連番驚嚇,苦悶地受不了了,這才把事情說出口,要不然,此等醜事,她一個做母親的,哪裡可能對人說這種會敗壞兒子名聲的話,不過,她說不說也差不太多,客棧附近關於她那兒子的傳言,估計少不了,只是,如果老闆娘說的是真的,這事兒可太古怪了。
小茹皺著眉回到房間,樓易正坐在桌旁看書,就忍不住問了句:「相公,你說,別管那個什麼小芸是真鬼還是假鬼,她想要報仇,應該找的都是這裡的少東,是不是?可如今那少東都走了,她為什麼還要在這客棧里現身?」
樓易眼睛都不抬,笑道:「想那麼多幹什麼,等我幫你把鬼抓住,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回家
很可惜,樓易要扮演『茅山道人』奮勇抓鬼的豪言壯語沒有實現,就不得不急急忙忙啟程回家。
清晨,昨日清清靜靜地一夜好夢,沒有任何雜事侵擾。
鳳翔客棧的客人們走了一大半,包括樓家一家子在內,也不過五個房間住了客人,本來並不算太大的客棧,居然顯現出幾分空曠的大氣。
樓易和丁峰一大清早就在客棧後門的山坡上練了一趟拳腳,練到渾身大汗淋漓,通體舒暢,樓易伸展了一下腰身,忽然覺得頭頂上一片濕漉漉的雨霧降下來,樓易嚇了一跳一抬頭,不由得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他竟然看到兩隻畫眉鳥用嘴銜著一朵碩大的荷葉,在他的頭頂梭巡徘徊。
「伸手。」
背後傳來自己媳婦宛轉悠揚的語聲,樓易來不及多想,兩隻手合攏伸出去,就見那兩隻畫眉俯下身子,一連串淋漓的水珠,滾滾地落在他的手心裡,冰涼清爽,讓樓易打了個哆嗦,卻一瞬間覺得精神旺盛很多。
樓易用手抹了一把臉,清爽的滋味舒服得他忍不住呻吟了兩聲,驚訝地看著那兩隻身子小巧的畫眉,最後將整張大荷葉扔在他的頭頂上,一個旋轉,在半空中徘徊了一會兒,才一前一後,向遠方飛去,樓易怔了大半天,一伸手,把腦袋上的荷葉拿下來,笑道:「媳婦……以後多多它們幾個再往咱們家領那些野獸,我再也不多話了,他們喜歡領多少就領多少……還有,我再也不嫌咱們家的喜鵲吵鬧了……」
說實話,兩隻小鳥取來的一點兒清晨的露珠,對於人來說,恐怕想要擦一下臉,也是遠遠不夠的,可是這兩隻畫眉,想要收集這些露水,恐怕得半夜三更,便辛辛苦苦開始忙碌,對於它們兩個來說,這個『報答』,已經是傾盡全力了。
看著小茹忍不住抿著嘴兒樂,樓易應該慶幸,他是自己的老公,他有個通獸語的老婆,才能得到這麼好的待遇,要是換了別人去動那鳥巢,說不定會被畫眉鳥當成偷鳥賊啄上幾口,扇幾巴掌,哪能出現這畫眉報恩的新鮮事兒啊!
看到樓易一臉陶醉的樣子,連丁峰都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兒。
三個人說了會兒閑話,太陽升起來以後,便各自回屋兒,把自己收拾乾淨,坐在客棧大堂等著吃早點兒。
香噴噴的熱包子剛擺上桌兒,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犬就竄進客棧大門,一下子蹦到小茹的肩膀上,小茹一怔,「咦?這懶狐狸怎麼跑來了。」一邊兒疑惑,一邊兒伸手解下系在自家小狐狸脖子上的一個竹筒兒,從裡面抽出張紙條,紙是很普通的紙張,可是,上面聊聊的幾個字,卻讓小茹驚呼失聲……
「小茹?」
樓易咬了一口包子擱在身前的盤兒中,見自家媳婦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嚇了一跳,驚道:「怎麼了?是不是家裡出事兒了?」
小茹咬牙切齒地把手裡的紙條扔到樓易眼前,噌地一下,站起身,衝出門去,沖著給自家的馬匹餵食兒的江天喊道:「江天,把車準備好,咱們馬上回家。」
一通人仰馬翻的折騰,樓易和小茹就坐在了回家的馬車上。
馬車裡很安靜,安靜得讓人覺得壓抑,樓易咳嗽了聲,似是想緩和一下氣氛,笑道:「媳婦,你這小狗兒越來越機靈了,咱們走了這麼遠,它也能找過來,可真不容易!」
此時,小狐狸正死仰八叉地躺在小茹的大腿上,任憑小茹有一下沒一下地呼嚕它雪白的肚皮,眯著一雙眼睛,懶洋洋地打著呼,只偶爾長長的耳朵動彈兩下,煞是可愛,小茹心不在焉地嘆口氣,又把那張紙條拿出來看,皺眉道:「老爺子只說咱娘受了傷,讓咱們如果沒有要事,就趕緊回去,也沒說到底哪兒受傷了,嚴重不嚴重,怎麼會傷著,這不是故意讓人著急嘛!」
樓易暗自嘆了口氣,他心裡也很急,,那是他的親娘,他能不急嗎?可是,媳婦已經六神無主了,他總不能再跟著添亂,只笑著安撫道:「老爺子這不是說了,讓咱們沒有要事的話,才趕緊回去,也就是說,咱娘的傷勢肯定不算嚴重,否則,老爺子就應該讓咱們務必快些回去了,而且,要真十萬火急,老爺子也不會讓你的小狐狸來送信,咱老爺子專門訓練出來的信鴿可比小狐狸快得多,也可靠得多,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小茹怔怔地點了點頭,只一個勁地催促江天快點兒走,樓易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她到底聽沒聽進去,想了想,有找個滑頭岔開她的心思:「說起來,這是媳婦你能耐,本來丁峰最先想離開鳳翔客棧回家去,你不過幾句話,他就二話沒說地答應留下,連以前怕的要死的髒東西都不說害怕了,小生真是佩服啊佩服!」
哪怕滿懷心事的小茹,也不由被自家相公逗得帶了幾分笑模樣,要頭道:「我都能想通的事兒,我就不相信你和丁峰想不通,昨天晚上他那兒一點動靜兒也沒有,來到此地之後,他可是一直睡不著的,可昨夜卻是一覺到天明,而且,聽他說,他一會兒還要去上寧縣衙一趟,我就知道,就是我今天不說,他也肯定得留下來弄清楚事情的始末。」雖然自家娘親很重要,可是按照丁峰的性格,他既然起了疑心,就不可能撒手不管,當然得必須留下。
樓易笑了笑,見媳婦思路清楚,沒有亂了陣腳,便自然而然地安靜下來,沒再說什麼。
馬車一路飛馳,遠遠看著花草樹木飛快地向後面奔去,風很大,吹得車簾飄蕩,樓易按了按額頭,一時間也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被晃碎了。
小茹的這輛馬車,本來墊了很厚的皮毯子,軟靠墊兒也有一堆,根本感覺不到一般馬車的劇烈震動,可是此時此刻,樓易和小茹,連帶著三個丫鬟確是被顛簸得頭暈目眩,卻都咬著牙硬挺著,誰也不說讓江天放慢速度,以至於速度提升了將近一倍,太陽還沒升到頭頂,就已經能看見自家的竹林。
一路穿過崎嶇的小徑,一直飛馳到了大門口,江天停下馬車,哐當哐當地砸了好幾下門,把看門的王老頭嚇了一跳。
「……少爺,少夫人?你們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樓易攬著已經昏頭轉向的媳婦下了馬車,才喘口氣,問道:「王叔,我娘怎麼樣了?傷得重嗎?」
「老夫人?」王老頭暈乎了半天,才恍然道,「老夫人沒什麼大事兒,高太醫和許太醫都來看過了……咦,少夫人?少爺?你們兩個走慢點兒啊,仔細摔著……」
王老頭兒話音未落。小茹和樓易已經跑進了娘親的卧房,樓易還好一些,小茹卻是跑得氣喘吁吁,幾乎上不來氣兒,一進門,見自家娘親靠在床上正做著女紅,急忙奔過去,急道:「娘,你怎麼了?傷到哪了?快讓我看看。」
雖然王老頭說婆婆沒什麼大事兒,可是,既然讓兩個太醫過來看,那定得傷得不輕這麼一想,小茹不由急得鼻頭髮酸。一把抓住自家娘親的手,仔細給她把脈,只是心一直撲通撲通的跳的急促,沉不下心,自然把不準脈,一時間,小茹身上的汗水,嘩啦啦地往下淌,不一會兒,連外袍都有些濕了。
愣了半晌,樓家老太太才愕然地摸了摸小茹的頭髮,疑惑地開口:「小茹?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多字外面玩一陣子……」
小茹抬起頭,終於喘了口氣,仔細看了看自家婆婆的情況,這才疑惑地挑眉,自家婆婆臉色紅潤,氣息平穩,頭髮梳理得紋絲不亂,怎麼看也不像受了什麼重傷……「娘,我接到了老爺子的信……你哪兒傷著了?」
「啊……」樓老太太臉一紅,笑道,「沒事兒,就是前天出門兒的時候,腳上被掛了一道口子,皮外傷,沒大礙的。」就這麼點兒皮外傷,老爺子竟然請了兩個太醫來看診,記得當時許大夫看過之後,張口就來了句——「就這麼點兒小傷兒?」臉上驚訝的神色讓人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到了現在,老太太還覺得不好意思呢!
不過,小茹當然完全不能理解自家婆婆的心思,聞言連忙撩開破破的被子,果然,樓家老太太的腳上包裹了紗布,小茹小心翼翼地仔細觀察了下,才鬆了口氣,果然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太醫們用的葯也很好,比自家備的金瘡葯都要好上一個檔次,不過,小茹解開紗布,看了眼傷口,卻還是心疼得臉色都綠了,足足巴掌長的一個大口子,這得流多少血,得多疼啊!
「娘,……這怎麼傷的?」小茹連忙小心地重新給婆婆上藥包紮努力壓下滿腔怒火,卻依舊免不了惡狠狠地咬牙。
第三卷育兒經第一百七十三章葯膳
像往常一樣,太陽剛剛升到樹梢,樓家醫館門前的竹椅上,已然坐了不少等候診病的患者,頭頂上翠竹搭成的棚子,遮擋了略有些燥熱的陽光,石桌上擺放著茶水點心和各種棋牌遊戲,已經拿了好牌的並非急診的病人們,聚在一起,或是喝著茶水,吃著點心,說一說家長里短的閑話,或是三兩個或熟悉或陌生的人湊到一塊兒,摸摸牌九,下下圍棋,哪怕是來看病,卻也沒有別的醫館那種緊張和讓人幾乎窒息的痛苦感覺。
「……女神醫今天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永寧綢緞行的老闆娘周氏,一邊兒把手伸給高然,讓他把脈,一邊兒像往常一樣,和我們的美男子高大夫搭話,只是這一次,卻不是沒話找話說,而是頗為好奇地看著坐在屏風後面,正在熬藥的小茹。
也難怪她好奇,這周氏早年不注意,落下了個風濕的毛病,像這種病,根本沒法子治癒,只能想法設法地緩解,小茹按照自家老爺找的配方兒,試著製作的幾種膏藥,還算有些效果,再加上這女人也是個愛俏的,第一次看見高然,就致力於把自家的閨女說給他做媳婦,絲毫不顧她家的寶貝閨女今年剛八歲,所以,她自然而然就成了樓家醫館的常客(這個詞兒用在醫館,貌似很彆扭啊!),到是經常能和小茹碰面。
平時小茹面對病患的時候,只要你不搗亂惹火兒了她,一直都是笑臉迎人,讓病人們如沐春風,哪一個不說一句女神醫溫柔嫻淑!可是今天,小茹卻一大早兒就繃緊了臉,臉色不但難看,簡直就是黑了,嚇得一干病人們的聲音,都自動自發地壓低不少,就連那幾個比較熟悉的婦女病患,都沒敢『調戲』一下高然。
「有嗎?」高然扭頭看了眼,一本正經地道:「我覺得她今天很正常,要是天天都這麼正常就好了。」
今天樓家少夫人往醫館里一坐,他看病的速度快了將近一倍,那些喜歡說亂七八糟的『胡話』女人們個個老實得不行,就為這個,高然簡直恨不得小茹天天黑著臉在醫館坐診。
其實,也怪不得小茹生氣,自家婆婆受了傷,可是還不能去找『兇手』瀉火,這一肚子鬱悶憋在心裡,她能不難受嘛!
樓家老太太之所以會受傷,完全是因為一個愣小子逞英雄,在大街上抓小偷所致。
那愣小子看見了個小偷兒,很勇敢地衝上去抓,可是,他也不是什麼厲害高手兒,只有一把子力氣,和那個小偷兒,兩個人廝打起來,不但把大街上的小攤子給毀壞了一大堆,還不小心把自家婆婆給撞到了,退蹭到一竹篾編成的筐子上,這才受了傷,折騰了一通,光是破壞的東西,就比那小偷偷得那點兒錢要多許多,更別說自家婆婆用的上好的藥材了。
小茹本來是一門心思要害得自家婆婆受傷的混蛋好看,可惜,那個逞英雄的愣小子偏偏是樓易的發小,包括丁峰在內,三個人是一塊兒長大的,再加上他認錯的態度誠懇,老爺子又罰他頂著臉盆兒在院子里站了半宿,小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這事兒就這麼過了。
可是,小茹雖然面上說就這麼揭了過去,心裡卻依舊不痛快,所以,一大早才滿肚子怨氣,讓醫館的病人們看到了一張黑臉。
不一會兒,砂鍋開始骨碌,白煙飄飛。
曉燕拿了葯碗,遞給小茹,小茹冷著臉熄了爐火,拿了塊濕毛巾墊手,打開砂鍋上的蓋子,瞬間,一股香甜的味道隨著秋風傳出來,惹得病人們個個口水直流,周氏離得最近,聞得最清楚,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笑問道:「女神醫,這是什麼葯啊,味道怎麼這麼香?」
小茹一怔,笑了笑,熬了一會兒葯膳,心情到稍微好了一些,「這是葯膳,蓮子紅棗桂圓羹。」小茹一抬頭,見大家都很好奇,笑道,「現在入秋了,正是吃蓮子的好時候,蓮子在養心安神、健脾、補腎、延緩衰老等方面有很好作用,甚至有人很誇張地說,蓮子能使人返老還童,長生不死,呵呵,這當然不可能,不過,它卻是好大學,大家回去之後,可以多多煮來吃。」
一屋子病人都驚訝地連連點頭兒,尤其是聽見『返老還童,長生不死』這八個字兒,所有人都來了精神,雖然女神醫說了蓮子沒這麼大的功效,但是既然有這樣兒的傳言,那肯定是有一定的效果,要不然,怎麼說別人不說別的,單說蓮子呢!
一下子,幾乎所有人都吵吵著要去多買些蓮子回去吃,還有人要求小茹熬一些葯膳賣,七嘴八舌的給出了不少主意。
小茹看著一眾充滿崇拜的目光,哭笑不得,說起賣葯膳來,她到是有點兒想法,曉燕現在出師了,對葯膳的了解,比起小茹來也差不太多,完全可以
#家葯膳鋪子後來,曉燕結婚之後,果然拿著小茹給的配方,開了個葯膳鋪子,生意非常好,沒幾年這丫頭就成了個小*****兒,當然,這是后話,現在不提。
端起給自家婆婆煮的葯膳,小茹在眾人的目送下,急匆匆離開了醫館。
這個時代的醫術還不發達,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還沒有寫出來,許多後人們耳熟能詳的食物的作用,現如今還鮮為人知,大夫們也對自己的藥方敝帚自珍,很少流傳出去。
所以說,小茹這位女神醫,在別人看來,就成了個不藏私,一心為病人著想的好大夫,這一點兒,也是她能迅速在這個時代揚名立萬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秋日的風越來越涼,園子里的樹木的葉子開始變得枯黃,風一吹如雨般蕭蕭而落。
卧房裡點了銀碳,很暖和,香爐的香味淡雅,床邊兒的美人榻上放了一條絲綢面的薄被,小狐狸犬在粉紅的被子上蜷成一個小球兒,煞是可愛,多多立在美人榻旁邊兒的矮几上,手裡攥著一把花生,正利索地剝花生殼,紅色的花生仁擱在天青色的磁碟里。
一看到小茹進屋,小狐狸立時精神起來,抖擻了一下身上的毛髮,搖搖腦袋,一下子跳到小茹的懷裡,撒嬌似的哼哼了兩聲兒。
小茹把葯碗擱在紅木做成的炕桌兒上,才摟著小狐狸,點了點它濕漉漉的小鼻子,一轉頭,沖著多多笑道:「多多,花生是給我吃的嗎?」
結果,小猴子為難地眨了眨眼睛,兩隻爪子迅速地把一大半兒花生仁抓起來揣到自己的衣兜里,剩下的才推到小茹面前,面上還做出一副全給主任吃的得意洋洋的樣子,逗得樓老太太樂得不行——「真是個機靈猴。小茹啊,來,過來坐會兒,對了,凡哥兒還睡呢?」
最近寶貝孫子忽然變得懶惰許多,以前恨不得生八隻腳四處亂竄,鬧得一家上下不安寧,可這個月,忽然安靜下來,越來越像個小大人了,樓老太太道開始覺得不自在。
小茹一邊兒幫自家婆婆把葯膳吹涼兒,一邊兒笑道:「那小子最近迷上我給她做的貼畫兒,整天抱著不撒手兒,這到好了,省的夭夭胡鬧,讓大家都跟著折騰,娘,你覺得怎麼樣,腿還疼不?」
樓老太太臉一紅,訕訕地擺擺手:「這麼一點兒小傷,早不疼了,你們別把我這個老太婆看得太沒用嘛,以前咱們爬山涉水的時候,這種傷不是經常的事兒啊!」
當年亂世,她和自家兒媳一起四處流竄,在山林里碰上土匪的事兒雖然不多,可也有那麼兩次,哪一次不是跑得渾身擦傷,才把那些土匪們給甩開,那傷可比現在這個嚴重得多,還不是隨便上點兒葯就完了,哪有如今的好條件兒……
說來也奇怪了,那些土匪明明比自己和小茹這樣的老太婆和小女孩兒要健壯得多,可是在山裡面,自己和兒媳只要開始跑,連路都不用辨別,准能把她們甩開,以前樓老太太就信佛,自從逃難開始之後,遇見的好事兒越來越多,那是更信了,如今如果哪一天不念幾遍佛經,老太太就心裡不舒服,總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如果小茹知道,自己經常被婆婆逼著念佛經,偶爾還沐浴吃齋,都是因此而來,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她們的幸運,跟佛祖可沒關係,全是小茹自己的功勞,可惜,這種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跟自家婆婆說,就是說了,婆婆也不會相信,萬幸的是,老太太只是信佛而已,也不是壞事兒,反而能修身養性,對身體也有好處,算是不錯了。
又檢查了下傷口,雖然恢復得不算快,可是確實沒有大礙了,小茹才放下心,端起葯碗來,嘗了嘗葯膳,感覺到這葯膳已經變溫了,小茹才小心地把葯碗遞給自家婆婆,笑道:「娘,來,裡面加了紅棗,可以補血,您就多喝點兒吧。」
樓老太太也難得聽話,乖乖地接過碗來,慢慢喝,小茹則在美人榻上坐下,靠著墊子,隨手拿了本話本兒,開始翻看,心裡卻想著丁峰剛剛送來的信件,說是他親自去了趟上寧縣衙,發現了件詭異的事兒,上寧縣最近半年內,有兩個自殺案件,一個是年約七十的老人自殺,還是投井,另外一個,雖然是個少女,也是上吊自殺,但絕不是什麼邱小芸,是無名女屍,現在告示還在衙門門前貼著,一直等不到人認屍……
小茹嘆了口氣,鳳翔客棧的常客和老闆娘,明明都說捕快去過好幾撥兒,可是丁峰去了次上寧縣衙,居然沒有查到相關案卷?這下子,連小茹的好奇心都旺盛得不得了了,這『鬼』,恐怕是非抓不可。
第三卷育兒經第一百七十四章逗悶子
回到家好幾天了,樓易還是沒有銷假,到是整天和自家兒子玩的不亦樂乎,被十足孝『子』的老爺帶著,樓一凡到是又像以前一樣,顯得活潑好動起來。
樓家後門外的竹林里,專門給自家寶貝兒子開出一片兒『遊樂場』,整個場地用竹籬笆圍攏,裡面被樓易和丁峰兩個人仔仔細細勘察過好幾遍,所有有稜角的地方,都想方設法地磨平,或是用綢緞包裹嚴密,地上也是鬆軟的泥土或是草坪,如果凡哥兒進去嬉戲,便由樓家的幾個家丁在各個方向看守著,又有乖乖它們貼身保護,安全方面,到是無虞。
入秋之後,天氣轉涼,孩子不能沾水,大青石砌成的游泳池是不能用了,到是樓易專門弄出來的石頭滑梯,紅木的蹺蹺板和鞦韆,現在是小凡哥兒的摯愛。
滑梯比較簡陋,只是按照小茹印象里的模樣,讓樓易和丁峰兩個手工修葺,整個外觀,看起來像是個烽火台,梯子除了光滑平整,每隔一小段兒,就會有一些緩衝用的凸起之外,根本不可能像現代的滑梯那般整出許多有趣的花樣兒來,不過,凡哥兒還是樂此不疲,每天都要衝上去滑上好多回。
正午時分,竹林里很清涼,斑駁的光點兒灑在蓬鬆的土地上,給人們帶來幾分溫暖的日光味兒,小茹坐在竹椅上,端著一碗紅豆沙慢慢喝,別看裡面除了冰糖和青蘋果之外,並沒有二十一世紀多種多樣的調味品,但是,味道可比以前吃得正宗許多,小狐狸犬蜷縮在她身邊,最旁也擺著個白玉碗,裡面盛著用太歲水弄的紅豆沙,不但用的餐具比小茹的要高級,吃的東西也比小茹的更上一個檔次。
熊貓小盼搖頭晃腦地在假山旁邊坐著,抱著個大木桶,裡面盛的是曉燕專門煮來喝的玉米粥,只可惜,粥剛煮出來,就讓這傢伙不問自去了。
小茹蠕動了下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隨手扯下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一條毛毯,蓋在腿上,懶洋洋地從石桌的瓦罐兒里抓出一把穀子,隨手一撒,無數飛鳥便落在她的身邊,開始進食。
這片小小的竹林里,住的鳥類卻繁多異常,麻雀,喜鵲,百靈鳥,畫眉鳥,白頭翁,綉眼,珠頸斑鳩,白鷺,小茹飼養的兩隻黑八哥兒,偶爾還有隻白天鵝從湖面上飛來,圍著小茹轉上幾圈兒,鳥叫聲宛轉悠揚,讓人遠遠地聽見,便心曠神怡,當然,它們早起的鳴唱聲,卻也是樓易的大恨,小茹還好,她的睡眠質量佳,一般鳥叫聲吵不醒她,不過,樓易就不一樣了,他本來就淺眠,睡覺的時候也一向很警覺,每一次想偷懶睡個懶覺,都會早早地被一群鳥的叫聲吵醒,弄得他十分鬱悶。
「咯咯……哈哈……」
不遠處傳來一陣孩童清脆的笑聲,小茹一抬眼,就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坐在三面密封的鞦韆里,老虎乖乖一個飛撲,鞦韆就高高地蕩漾起來,凡哥兒一點兒都不害怕,還笑呵呵地手舞足蹈,另外一個鞦韆里,蹲著小猴子多多,它不用別人推,自己踩在鞦韆上面,一邊蕩漾一邊兒做著許多很滑稽的動作,逗得守在鞦韆旁,生怕寶貝兒子出事兒的樓易,也壓低聲音笑個不停。
中午飯大家是在竹林里吃的,公孫止也過來了,小茹的猴兒酒已經被喝得只剩下一點兒,資源稀缺,必須節制,所以,目前大傢伙喝酒全喝老爺子自己釀造的果酒和早年儲存的陳年花雕,果酒還好說,反正這幫子人也不過當飲料來喝,可是,花雕都喝掉,卻讓老爺子覺得有些惋惜,其實,這些陳年花雕,公孫止本來是專門留起來等兩個徒弟成親的時候用的,可是,如今喝慣了猴兒酒的樓易,還有他自己,就是喝這些以前捨不得的好酒,也都覺得滋味兒不是很正,不過勉強還能喝一點兒罷了,別的酒水,根本不能入口了。
午飯弄得比較簡單,曉燕蒸了一鍋白面饃饃,弄了幾個青菜,整個小蔥拌豆腐,又開了一罐肉醬,兩條煎魚,每人一碗玉米粥,雖然簡單,可是很可口,大家吃得還算滿意,牙沒長全的小孩子樓一凡,也得意吃了半塊兒白面饃饃,喝了一點兒玉米粥。
午飯剛吃完,一家子坐在一起下食兒的時候,天邊兒忽然飛來一隻血鴿,樓易伸出手臂,讓鴿子落到他的小臂上面,解下信紙來看了一眼,小茹拿出一些穀粒兒,餵給鴿子吃。
公孫止看著兩口子神神秘秘地湊在一塊兒忙忙活活,不由笑道:「你們三個小輩兒最近在幹什麼呢?神神秘秘的,我看這幾天,這血鴿可給了好幾趟了。」
公孫止的信鴿可不簡單,都是哪怕飛到啼血,也一定把信送到的,統共沒有馴養幾對,他就送了兩個徒弟一人一對兒,是讓他們要緊的時候才動用的,可惜,他這兩個寶貝徒弟每一個能體會到他的苦心,尋常有事沒事的信件,大多也是用血鴿兒來送,鬧得知道詳情的一些親朋故舊們,對公孫止的浪費咋舌不已。
更奇怪的是,公孫止見了,居然也不說什麼,由著他們兩個去,小茹有時候都看不過眼,覺得公孫止對樓易哥倆兒太放縱,可是,後來想想,其實,公孫止這人精兒老頭無論做什麼,心裡都有數兒的很,哪用得著自己操心,看看他把兩個徒弟教養的如此出色,就知道他的本事了,論起這方面的經驗,自己哪能跟人家相比,所以,哪怕小茹看不順眼,也絕不多說什麼。
樓易把丁峰的信遞給自家師傅,笑道:「這下子,我看丁峰那小子還怕不怕鬼。」
上面只寫了五個字——『我抓住鬼了。』再沒有其它,公孫止雖然對樓易和小茹他們去上寧的一趟旅遊始末知道得不多,可他的腦子多好用啊,一轉念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笑道:「呵呵,小樓啊,你也別太樂觀了,雖然丁峰這一回可能是抓住只假鬼,但是他怕鬼的毛病不少那麼容易好的,這種小時候落下的毛病,最麻煩人,你要是想幫他治好,恐怕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下猛葯,把他一個人扔到荒野墳地裡面呆上十個晚上,保證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樓易哭笑不得地搖頭,呆十個晚上?一個晚上丁峰那小子就得嚇了半死,還十個晚上呢,道時候把人找回來,都得看不出人形了——「既然老爺子您有辦法,為什麼不早去實施啊?」
「看你說的。」公孫止一本正經地抿了口茶水,笑道,「我當然捨不得,丁峰可是我養大的徒弟,你們家老爺子我,可是個慈善的師傅,這種惡毒的事兒,那是萬萬不能做的。」
樓易被噎得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小茹撲哧一聲,失笑,坐在她懷裡的凡哥兒,雖然聽不懂這倆人在逗什麼悶子,不過,見著自家娘親笑了,也傻呵呵地咧開嘴直樂,更是把樓易氣得齜牙咧嘴,忿忿地道:「敢情您老人家不捨得,就讓我去啊,等丁峰怕鬼的毛病的治好了,他肯定剝了我的皮!」
;老爺子笑眯眯地撫摸著下巴上的美須,笑道:「不會的,你笑的時候不是經常作弄人家丁峰嘛,什麼往人家被子里扔蟲蛇蜘蛛,還騙人家說,你的護身符掉進河裡,讓那孩子寒冬臘月破開冰去河裡給你找,對了,我還記得有一回,你去偷看秀眉洗澡,結果蘇大娘給發現了,你撒丫子就跑,蘇大娘拿著擀麵杖跑出來之後,只看見人家丁峰一個人在旁邊立著,把丁峰這個無辜的可憐孩子給打了一頓,還揪著他的耳朵到我面前來告狀,就是這樣,人家也沒有記恨過你啊!」
公孫止越說,樓易的臉就越紅,最後簡直要冒煙了,哭笑不得地哀聲道:「老爺子,那時候我不是小嗎?再說了,我受的教訓也不少啊,我往頂峰床上放蟲蛇蜘蛛,您老人家就讓我吃了半年的長蟲,我吧丁峰騙進河裡,結果他生病了,您老人家讓我陪著喝葯,而且我喝的葯裡面,除了黃連之外,什麼都沒有,最後,還是丁峰看不下去了,偷偷摸摸幫我喝掉一半兒,還買蜜糖來給我吃,這才熬下來好不好,至於偷看秀眉洗澡的時候,我剛十歲而已,學畫畫還不到半年,您居然讓我畫二百幅合格的美女出浴圖,說什麼不能白看,二百幅啊!我畫了整整兩年,畫得我都想吐了。」
他們師徒兩個在那兒逗悶子逗得開心,小茹和婆婆笑得腸子差點兒都給絞在一塊兒,小茹笑完了,板起臉,瞪著樓易低聲道:「那個什麼秀眉的出浴圖,你畫了沒有啊?是不是很好看啊?」
樓易一臉鬱悶,腰上被自家媳婦的小手兒擰得死緊,臉上卻還得掛著一臉微笑,「那肯定我和我家媳婦不能比,媳婦啊,當年你相公我年紀還小呢,根本不懂事兒嘛,你可別和老爺子一起欺負我啊!」
小茹看著樓易可憐巴巴的樣子,嘴角勾了起來,其實,一開始初見時,覺得樓易這個人死板又老實,雖然是良釀,但總有些無趣,相處下來,才算明白,這傢伙其實是悶騷性子,骨子裡是個很風趣好玩兒的男人。
熱熱鬧鬧地飯後消食活動進行完,老爺子和樓家老太太都回去午睡,小茹和樓易湊在一起,給丁峰那小子寫回信,正寫著的時候,江天過來回報,說是有客人來訪。\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金烏西墜,漫天的霞光,宛如絕世佳人紅顏凋零前,最後燦然一舞,將天地渲染成炫目以及的橙黃,肆意揮灑,爛然如錦。
籠著霞光,小茹倚在竹椅上,樓易自去會客了,而且,看樣子這位客人很重要,以至於樓易那傢伙連家裡僅有的一點兒猴兒酒,也毫不吝嗇地拿出去待客。
婆婆午覺睡醒,這會兒精神正好,坐在鋪著軟墊兒的竹椅上,手裡穿針引線,老太太的眼睛不大好,小茹不太樂意她多做女紅,此時見天色黯淡了,便讓廚房準備下鬆軟可口的點心,備上一壺上好的普洱茶,讓自家婆婆吃些東西,多多休息,少做點兒耗損眼睛的事情。
孩子們坐在不遠處的涼亭里,今日已經讀完書的福兒,正抱著凡哥兒,一本正經地教他習字,小模樣認真又可愛,幾隻動物也懶洋洋的,沒了白日的精神頭,小狐狸縮在小茹的懷裡休息,多多和乖乖安安靜靜地趴在她的腳下,小盼也早早回窩休息了。
現在雖然已經是深秋,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小茹家的宅子附近風水好,還是今年天氣比較暖和,樹木的枯葉並不太多,地上的落葉更是只有薄薄一層,清掃很方便,甚至還有本已泛黃,卻逐漸轉綠的葉子,依稀隱現,整個山林,依舊蔥鬱迷人,坐在其中,聽著清泉潺潺流水聲,使得人陶然欲醉。
隔著修竹,一片蔥鬱樹林里鳥鳴唧唧,如果是其他人在此,自然是只能聞其聲,而不能不見其貌,如今,小茹在此安坐,卻是引得群鳥飛落身邊,踩著她的衣衫裙擺,跳動間,飛舞時,個個活潑可愛,歌聲更是宛轉悠揚。
山腳下的環境清幽,在這個沒有被高樓大廈侵擾的時代,樓家後山的樹林雖算不上大,還是引來不少鳥類安家。
這些鳥對小茹自然而然的親近,總是能讓人心情愉悅,樹丫上,一隻褐黃色的,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小麻雀,在樹榦上左右搖擺撲騰著,偶爾墜到地面上來蹦跳著。夕陽的霞光透過樹葉撇下點點金斑印在它的翅膀上,映照得小麻雀格外漂亮可人。
小茹莞爾一笑,從石桌上的石碗里挑揀出一些泡過的小米,然後一抬頭,一舉手。
那隻小麻雀便飄飄然飛了下來,先是在小茹的髮髻旁邊兒小小地飛了一圈,用嫩黃的小嘴親昵地啄了啄小茹白皙柔潤的肌膚,然後才啾啾兩聲,飛入她的手心,低頭享用起美食。
聽著小東西時不時抬頭唧唧兩聲表達謝意,小茹心裡一嘆,感覺真好,這樣和諧親近無比的一幕,如果讓公孫止看見了,恐怕又要驚訝感慨一番,雖然,他看到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多次了,甚至也知道小茹能訓練麻雀之類的鳥來送信。不過,每一次看到,依舊要好奇半天,張口閉口都是不可思議。
要知道,布衣國師知識淵博,經驗何等豐富,當然知道麻雀這種鳥雖說多生活在有人類聚合的地方、生性活潑,但對人的警惕卻非常高,性格極倔強甚至於高傲,被抓住之後,必然絕食而亡,是一種不自由毋寧死的鳥。所以說,冬日裡,樓易他們掃雪捕鳥,若是捕到其他的,還能養一養,看個熱鬧,若是捕到麻雀,就只能燒著吃掉,或是放走了事,從沒想過餵養幾隻。
小茹聽著鳥鳴聲,閉上眼睛,拂去腦子裡的雜念,清風吹拂,夕陽柔和,臉上浮現出盎然的笑意,她對目前的生活非常滿意,上輩子對她來說,已經確確實是成了上輩子,不得不說,小茹真的是個很豁達的女人。
這也許與她的經歷有關吧,上輩子便天生通獸語,和動物相處,可以非常和諧,可是,和人相處,卻總有一種莫名的隔閡感,以至於,如果不是那種特別熱情有恆心的人,很難與她成為摯友,除了父母至親之外,對其他所謂的朋友也好,親戚也罷,相處時,總是淡淡的,極難交心。
「少夫人,這些是我前些日子新收上來的茯苓,您看看,要怎麼處理?」曉燕提著葯簍子,輕快地走到小茹身邊,先是向著老夫人少夫人行了禮,才低聲問道。
最近樓家的藥材生意做的挺火,家裡的存貨不足,所以,也開始在外面購買了,小茹甚至打算整一個專業的採買團隊,常年去收集藥草,只是目前只有一間藥鋪子,一個醫館,還沒有那麼大的消耗量,暫時這只是個念頭而已。
小茹懶洋洋地倚著曉燕的胳膊,拿了個茯苓,稱了稱分量,道:「行啊,這些品質都不錯,至少有五百年……啊,這一隻怕是有八百年以上了吧。」
野生茯苓當然比不上野生人蔘珍貴,卻也極為難得,小如想了下,笑道:「先放在藥房里吧,處理的時候小心些,別浪費了,前幾天唐老說想進山一趟,我們也備點上等的解毒藥,這茯苓正好能用,我乾脆多做一份,咱么也準備些……」
進了山林,那些毒蛇毒蟲小茹不怕,它們不但不會咬到小茹,對她來說,還是最天然的保護,可是,其他人就不行了,常年進出的獵戶和採藥人,大多身上備著蛇葯還有可以解毒的藥物,茯苓就是配置解毒藥的上好材料。
「嗯,剩下的一點配一些茯苓酒,最近相公不是老鬧著要喝好酒嗎?乾脆多配一點兒,讓他天天喝,喝個夠。」小茹想了想,接著道。
曉燕笑了,誰不知道他們家少爺雖然好酒,卻不喜藥味兒,尤其討厭喝藥酒,以前猴兒酒多的時候,用猴兒酒泡出來的藥酒還好一些,可是換了一般的藥酒,他怕是又要苦著臉了吧,可惜,家裡有少夫人,老夫人,公孫止老爺子三座大山壓著,他縱然不喜,也只能生受了。
答應一聲,曉燕高高興興地拎著葯簍子去藥房做準備。
樓家的老太太對這些東西也挺好奇,湊過去看了兩眼,皺眉道:「這東西可夠難看的,黑乎乎,真不招人待見。」
小茹乾笑了一聲,「娘,雖然外表不好看,可是,確實是位好葯。」聽見自家婆婆這一問,小茹倒想起在雲南的時候,自家婆婆的眼睛剛剛復明,還沒有徹底好,當時小茹整日出去忙活,又是上山採藥,又是鑽山溝里打野味兒,回家之後,弄得渾身又酸又痛,累得不行,老太太一復明,心疼媳婦,就想趕著在媳婦回來之前,想先把飯菜做好,當時家裡沒柴火了,老太太眼睛和腿腳都不大方便,也沒法子出去砍柴,小茹又沒回來,老太太四處一尋摸,在庫房的一個竹籃里找著一堆黑乎乎的東西,看著聽不起眼,心中大喜,一股腦兒全塞在爐子里了,那麼一點,還挺好點著……
那個晚上,小茹吃了有生以來最珍貴的一鍋麵糊糊,吃得淚流滿面啊,老太太還一邊兒給媳婦兒擦眼淚,一邊感嘆,自家兒媳婦性子看著挺淡漠,沒想到,自己不過煮了一回飯,就感動成這個樣子了,弄得樓老太感慨不已,對這個媳婦更是喜歡,又覺得家裡的生計都壓在年紀幼小的女孩兒身上,萬分不忍心,自此之後,不管媳婦兒怎麼說,怎麼勸,樓老太每日都要堅持下廚,每一次小茹回到家,都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而她的寶貝兒媳婦,同樣變得異常勤快,每天別管回來多晚,都要拾很多柴火,日日不忘。
一直到她們生活好了,身邊有了丫鬟廚娘家丁,老太太才不再天天下廚,小茹也不必每日去撿柴火了。
想著想著,小茹不禁暗笑,現在想想,那時的苦難,全成了很有趣的經歷,她都不記得當時看見自己辛辛苦苦採集來的上好的茯苓,被婆婆當柴火一把燒毀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感覺了,想必十分鬱悶無語,卻又硬撐著不肯讓婆婆知道,省的她也跟著懊惱難過吧。
當然,這件事兒只是小茹的秘密,樓老太太絕對不肯能記得自己娶了兒媳之後第一次下廚,用的是什麼樣的柴火,哪怕現在看見相同的東西,也想不起來了。
吹了一會兒風,快到晚飯的時候,小茹剛想去問問樓易那傢伙還過不過來吃飯,就見江天難得跑到後院兒,氣喘吁吁的道:「少夫人,少爺請您去一下前廳。」
小茹一怔。
樓老太也睜開眼,皺眉道:「那孩子不是正在陪著客人嗎?幹什麼讓你家少夫人也跟著過來?」
江天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漬,憨厚地摸了摸腦袋,只知道咧開嘴傻笑,也說不出個三五六來。
小茹點點頭,「那好,我一會兒就過去……娘,天兒涼了,您也回房吧。」想了想,先扶著婆婆回屋,見老太太還想動針線,連忙幫著點上兩盞燈,根本不管自家婆婆嚷嚷什麼浪費,那一點兒燈油錢,哪能比老太太的眼睛更重要啊。自己也回房間換了身見客的衣裳,讓蘭芝幫忙,簡單的梳好頭,插上一根白玉簪子,才款款向著前廳走去。
越過鵝卵石的小徑,一進入前廳,小茹就怔了一下,坐在樓易身邊的是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男子,一身麻布衣服,古銅的肌膚,面容普通,他可是真正的普通了,如果說樓易和丁峰站在一起,那自然是個很普通的年輕人,可是,他一個人擺出來,倒也能稱得上,五官周正,有那麼點兒小帥,但眼前這個男子,卻是那種扔進人群里,絕對再也撈不出來的那一類。
「媳婦,這是我發小,姓蘇,你叫他小蘇就行了。」
小茹一愣,只有姓兒?怎麼連個名字都不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