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永別：最後的最後的最後……

時辰到了。

幽幽一聲嘆息，沈夢夢把臉貼在敬君宇的胸膛上。

「或許，我們還可以再多待一會兒。」敬君宇亦有些不舍。多待半個時辰吧，以青鬃馬的速度，半個時辰內趕回兵部應該沒問題。

「嘻嘻，獃子。」夢夢揚起頭，好讓自己再認真看看他的臉，「從這裡騎馬回兵部也要一個時辰呢！再說了，你要我們穿成這樣回去，在大家面前裝利事封嗎？」

千般不舍，千般不舍，但，正因為有千般不舍，「再一眼」只會換來「再一眼」，如此下去，她還捨得走嗎？夢夢一咬牙從敬君宇懷中抽離：「走吧。」

懷中突然一空，敬君宇竟然已經不適應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粘人了？察覺到這一點的他窘窘站起，正要動手把新郎官服脫掉，卻被夢夢制止了。

「既已成親，夫君換衣這種事當然得由妻子來做。」

敬君宇今天都不知道幸福傻笑多少遍了：「呵呵，以後有的是機會啊。」

夢夢只笑不語，替他換好了衣服，自己又換上了書生裝扮。「走吧，再不走，我捨不得了。」然後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推開大門。門外，那對農家夫婦已不見影蹤，正與小香說話的老管家見兩人出來，忙上前鞠了一躬。

「趙管家？」敬君宇有些詫異。

「敬大人，老僕照七小姐吩咐，給大人送馬來了。」

敬君宇聞言忙拒絕：「趙管家此言差矣，在下還要送夢…七小姐回府呢！」

夢夢插嘴了：「你不是有急事回兵部么？」

「雖則如此…」

「馬車在這裡，我又有管家護送，你不用擔心啦。」夢夢痴看著他，言不由衷地，「快走吧。我今天任性夠了，你也別讓同僚等太久。」

「這…」敬君宇低頭想了想，終於答應了，「那…敬雄在此陪不是了。還請夢夢一路小心。」

「嗯。」夢夢只覺魚梗在喉，只能用僅有的力氣笑臉相送，直至他走近青鬃馬，「君宇——！」她脫口而出，猛衝上去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夢夢？」

「我愛你。」

這句話很輕，很輕，但從敬君宇徒然加快的心跳聲中，她知道他聽到了。

「…哦。」敬君宇脫線得連臉紅也忘記了。

「到你吶。」夢夢甜甜地命令道。

「我？什麼？」還沒脫線完。

「說你也愛我啊。」夢夢很有耐性地幫他將線接好。

「我…你…夢夢，你，你明知…」敬君宇終於有了反應，全身都著火了。

「知道也要聽你親口說！說嘛，說嘛——」夢夢不依地用臉與他的胸膛磨蹭，活像一隻捨不得主人的貓。

「我…我，我也…啊——依…」敬君宇擠牙膏般，又臉紅紅地瞄了瞄不遠處的小香和老管家，「我，我說不出來！」

「說嘛，說嘛。」夢夢鑽進他的臂彎，聲音越來越小，「只要你說你愛我，我就不走。」她真的有想過，只要他肯說，她才不管那個女人的死活！就算魂飛魄散，她也要留在他身邊！

無奈上天有好生之德，非但不讓敬君宇表白，還讓這個一根筋的老實男說了句幾乎讓她吐血的話：「那你快走吧！我也要走了！」

「那…」夢夢美目一轉噘起小嘴，「啵一個。」

這次，在場所有人就算聽不明白都看明白了。「咳。」老管家作勢咳了聲轉身，順便把已呆掉的小香也扭轉過去。

腦充血得太快，令敬君宇頭暈暈的：「不可，大，大大大，大庭…」大庭廣眾之下，要他怎麼吻得下去啊！

「蜻蜓一點而已嘛！你就當是不小心撞到了饅頭還不行嗎？」相識這麼久，他就不能主動一次嗎？都最後一次了，她卻連這個小小願望也不能實現！想到這裡，夢夢的眼圈又紅了。

「噓！夢夢！」敬君宇現在不用看也知道大小二仆的表情了，「別，別說了，我，唉，我吻就是了。」

「嗯！」夢夢欣欣然地閉上眼。

…

很久了喔。

夢夢悄悄張開眼，只見敬君宇正像和什麼搏鬥似的，臉雖然還在下壓，但就差那麼一點點，偏不願撞上她的唇。天知道他經歷了多少思想鬥爭，頭才肯低到這等程度。

唉，誰要她喜歡的偏偏是這樣的他呢？夢夢暗嘆一聲，用手輕拍他的臉：「放過你啦。」也好，也許這樣就沒留戀了。

敬君宇不解地睜開眼。

「不用你吻啦。」夢夢憐惜地把唇湊上去，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印，淺笑道，「今天放過你了。走吧。」

敬君宇如獲大赦，又怕她再想出什麼點子來，以迅雷之勢跳上馬，「那在下告辭了…」話未說完就趕青鬃馬走了。

看他急急開溜的樣子，夢夢百味交集，只能看著他漸行漸遠。「再見了，狗熊。」她小聲地說。

青鬃馬這時停了下來，敬君宇疑惑地回頭一望。夢夢連忙笑著朝他揮揮手，然後強忍住回頭的衝動，轉身鑽入了馬車。

「敢問七小姐可是要回府？」見敬君宇離開很久了小姐還沒發話，老管家恭敬地問。

「不，您先回府候著…我和小香去一趟護國寺。」夢夢說完，把頭埋進膝間的新郎官服里，全身微微地顫抖起來。

知道會不舍，卻不知道會如此不舍。

知道會心痛，卻不知道會如此心痛。

後悔當初，太輕易地決定愛。

早知會如此如此，當日又何必相遇？

何必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