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沸血之戰，不動飛矢

044

在密林的深處。說得明確一點，就是馬駕軒手下四個日本士兵手中GPS所標示出的那個地方。

火把靜靜地——準確地說，在它固有的聲音範圍之內靜靜地燃燒著，冒著嗆人的黑煙。火把中大量摻雜了從樹上折下來的新鮮的濕樹枝，以確保它在燃燒的時候會產生足夠的煙。捆紮在一起的濕樹枝中灌入大量的蠟油（來源不言自明），以確保它會燃燒下去。這火把駕在離地數十米高空的樹梢上，用長長的木杆支起，這樣就不必特地為它清理出空地來。

唐霖和李猛坐在火把下面的樹杈上。這裡倒不是特別舒服，但至少這個位置對他們要做的事情有幫助。

「他們來了。」李猛說著，抬頭通過濃密的黑煙和已經稀疏的枝葉看了看過了偏西的太陽。

「你確定？」唐霖問。

「確定。」

「我什麼都沒聽到。」

「那是你的事。快開始吧。」

唐霖嘖了一聲。要論耳力，不知為何，李猛反而是四人中最好的。

聽到了人類的驚叫聲——自然就是某個日本兵被陷阱的樹枝抽到腿上時發出的驚叫。那些陷阱的主要意義並不在於傷人——雖然真的傷到就賺了——而是幫助定位。

所有陷阱都被限定在某個範圍之內。不僅僅是李猛的聽力範圍，亦是唐霖所進行的「區域攻擊」範圍。

唐霖背靠著樹榦站起來，俯瞰著腳下，雙瞳突然變成寶石般的透明深紅，暗淡的紅光從瞳孔深處透射。

月之紅瞳，光波干涉！

若僅僅是「光線稍微扭曲」程度的干涉，就算是唐霖，也可以達到數百米至一公里範圍的影響。

若在平常，這種影響不過就是視野有一點扭曲——這樣的程度罷了。然而，在密林之中，舉凡樹榦、枝葉、草木、藤蔓等，再加上陰暗的光照和斑駁的影塊，密集而近乎雜亂無章的視覺細節信息以不規則的形態充塞著整個視野。視線的些微扭曲是不會被查覺的，而它造成的影響，又會被最大化。原本，叢林就是一個只要變換視角，地標就會改變形狀的地方，而在月之紅瞳的影響下，不但形狀，位置和數量也在隨機改變。簡單來說，就是讓人迷失方向的能力。

以及，讓人更容易被陷阱矇騙的能力。

馬駕軒很可能持有襲擊新人的機甲操作者所使用的特殊彈。如果被他從遠處狙擊的話，就非常不妙。因此才選擇了這個難以遠距離作戰的環境，並且由唐霖利用尚未熟習的超能力將環境因素變得更大。唐霖和劉宇算是可以讓傷口強行止血，但如果是混合了抗血凝劑而造成的出血不止，在癒合時要先以自身妖力/血魔力的力量抵抗藥力，會平白耗費能量。而另兩人基本上沒有辦法抵抗特殊槍彈的攻擊。

回到教堂時，馬駕軒採取了利用超能力直擊的戰術，而沒有從遠處開槍。雖然唐霖可以據此推斷「馬駕軒並沒有得到特殊子彈」或「其實馬駕軒不擅長開槍」，但事有萬一，特殊彈的危險性讓他們沒有資本冒險。

而很快，確認了馬駕軒已收編了自衛隊的殘兵，讓他們慶幸當初選擇戰場的英明。

這種能力對自己人也會生效，所以前去偵察的劉宇無法利落地在林間飛縱，利用聲音定位，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從樹上過去。確認了馬駕軒身邊另有伏兵之後，傳回了「作戰改變」的信號。原本為馬駕軒準備的圍毆大作戰派不上用了，只好臨時改變計劃。

好在只要將馬駕軒和五個日本兵分開，原本的計劃就還有部分適用。在假設日本士兵也持有抗凝血的特殊葯彈、並為此作好戰鬥方案和心理建設之後，戰鬥就開始了。

唐霖慢慢收攝了瞳術，使四周景像恢復正常。雖然正常景像與能力作用下差別不大，但突然改變還是會讓人警覺。

然後，突襲。

以柳風凌和劉宇的火力攻擊日本兵。而唐霖從高處突擊而下，又迅速撤離。出奇粗糙的計劃，但卻非常有效。唐霖以儘可能靈活的身手退入樹叢時，馬駕軒已經開啟能力追了上來。但在這種複雜狹窄的環境中，他的能力似乎並不能發揮最大作用。而柳風凌和劉宇的短時連射則將士兵們迫向另一個方向。片刻間，雙方就已經分開了。

馬駕軒追了一小段，便收了能力，慢下來。唐霖不見了，而李猛提槍站在他的面前。

「我來當你的對手。」他說。

「你們這是自尋死路。」馬駕軒不屑地說；「把我引到樹林里來，你們自己也無法發揮實力。」

「中華武學博大精深，不是你那種野路子的打架派可以預料的。」李猛也露出些許不屑語氣，「讓我再見識一次你那自豪的超能力吧。」

「就憑你剛受了傷的身子？你只是來拖延時間的吧，我不會讓你得逞。」

馬駕軒出乎意料地精明。他並未展開高速移動，而是抽出手槍來，向李猛瞄準。

「嘖……」李猛微微皺眉。他距馬駕軒不過五米，只要兩步就可以將其納入射程。但在這樹林里，就難以瞬間跨過這兩步。

馬駕軒手指扣下。李猛察覺，向斜后錯了一步，避在樹后。子彈在樹榦上留下彈孔，但李猛再探頭看時，馬駕轉已不在原地了。

李猛緩緩地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濁氣，讓體內真氣流轉。他的身邊慢慢騰起霧氣。他的耳朵微微抖動著，捕捉著馬駕軒行動的聲音。所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與其轉動眼睛和頭去捕捉敵人的身影，倒不如善用聽力。

馬駕軒高速穿行時，會發出尖銳的腳步和摩擦聲，還會不時地踢擊樹木來改變方向，依據這些聲音來判斷他的動畫，尚在李猛的極限之內。而當聲音突然停止時，位置離李猛尚遠，李猛立刻判斷對方將要開槍，並馬上閃躲到樹木後面。

就算無法完全掩蔽身體，移動至少能夠減少對方的命中率。果然，就在他移動腳步的同時，槍聲響起。子彈穿過原先站立的位置，在對面樹木上打出孔洞。

然後，高速移動的尖銳腳步聲再次響起。

如此反覆數次，李猛背後已淌出冷汗。那並不只是疲勞，也包括舊傷複發在內。雖然使用萬靈藥，但曾致命的傷勢，終究不可能就此恢復完全。再加上，聽音辨位本就是耗費心神的功夫。

馬駕軒再次停留在李猛對面五步之外。

「你的傷還沒好透吧。何必這麼勉強？再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一槍將你幹掉了。」

「也許吧。但也因此，我注意到了你能力的弱點。」李猛將矛威脅性地遙指馬駕軒，「你在高速運動中沒有辦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動作。所以，你才不時地需要踢擊樹木來強制自己轉向。而且，你必須停下來才能開槍，在高速運動時，由於子彈會受到槍管移動的影響，你無法控制槍的精度。」

「砰。」

李猛話音未落時，馬駕軒便以開槍來作為回應。但李猛一直盯著馬駕軒的動作，在他手指動時便已逃向一邊。

子彈再次落空。

「若你的反應速度被同等加速，完全可以將槍口追上我的動作，甚至在高速狀態下開槍，或使用所謂的『甩槍』技巧。那樣的話，你從一開始就已經將我打倒了。又何必糾纏一分鐘之久？」

「原來如此，以為你沒有特別的超能力，就想仗著手槍打倒你，看來是太輕敵了。就如你所說，我在高速動作中沒有辦法好好用槍，因為根本來不及瞄準。不過，如果是用刀作戰的話，我已經很熟練了。」

馬駕軒並沒有將槍扔掉，而是將槍交到左手，右手抽出一把軍用匕首來。也許是那幾個日本兵「貢獻」的。

「不過，我已經不打算和你打了。」李猛說著，手腕一抖，將雙頭矛收了起來。

馬駕軒手指微動，正要開槍，突然感到一股寒氣侵入心肺。那是那在現實中也多次經歷的，被精神攻擊系能力鎖定的感覺。他急忙收攝心神，集中精神抵抗。這麼一錯神，槍失了准打，打在李猛腿上。李猛踉蹌後退兩步，消失在樹叢中。而唐霖則從高空落下。

馬駕軒的「高速」能力，對銀鑰隊的隊員來說，比同等級的其他超能力還要危險一些。銀鑰隊四人在行為能力上剛剛踏出凡人的界限，他們的身體強度遠未達到超凡的地步。如果來不及反應被被扎穿心臟、割斷喉嚨，就死定了。

所以將他交給唐霖對付。唐霖持有的「看穿對手動向」的能力，針對馬駕軒的能力有很強的抗力。雖然這一能力還不很可靠，但這兩天測試表明，進入「偽境界」狀態的唐霖保證可以喚出這種能力。

再加上，真中個一擊兩擊，唐霖的生存力是最高的。

雖然如此，一開始卻不是由唐霖直接對上馬駕軒。

讓李猛先上，固然有消耗馬駕軒體力、憑李猛在幾人中最高的武學修為看破馬駕軒底細的盤算，最重要的卻是，讓唐霖服下的沸血魔葯發揮最大作用。

沸血魔葯的效力有三分鐘左右，服下后一分鐘才能將效果發揮完全。因此，在決定開戰時服下魔葯，由李猛拖延一分鐘的時間，這是最穩妥的。

唯一的問題在於，需要儘可能在兩分鐘之內將馬駕軒搞定。

唐霖使出精神攻擊只為拖延時間，馬駕軒稍家抵抗便扛了過去。唐霖落在原先李猛的位置，一手拿著微沖，另一手握著曾送給於曉晴使用的黑色金屬苦無。那隻僅憑小女孩的力量就可切斷人手腕的堅硬利器。

「你好，唐霖前輩。」馬駕軒稍帶譏諷地問道，「剛才一直讓我們繞圈子，又使出精神攻擊，你的消耗比剛才那位還要厲害吧？」

「要說的話的確如此，只是這麼點事，妖力就已經消耗掉一半左右——不過，對付你是足夠了」

唐霖虛張聲勢地冷冷說道。他微微活動身體，體表皮膚塊塊迸裂，滲出血絲。這是沸血魔葯帶來的負作用。李猛留下的冷冷白霧貼在他的身上，使他的全身的刺痛稍稍舒服了一些，但那種火辣辣的感覺還是充盈全身，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盡情運動。

這麼想著，他的眼裡閃動起紅色的妖光。

馬駕軒立刻準備好抵擋精神攻擊，但他多慮了。唐霖僅僅是將狂氣之眼用於自身，強行使自己進入完美的戰鬥狀態——「偽造殺戮境界」。為了讓馬駕軒等人迷路和剛才進行精神攻擊，他已經用去一半妖力，剩下的妖力用於偽境界下的連續變形戰鬥，大概只夠支持三分鐘。不過，考慮到沸血魔葯的時效，必須在兩分鐘之內解決戰鬥。

隨著偽境界的提升，**的形狀也有了稍微改變。動作間，肌膚上細微的裂口和血絲中，便若有若無地冒出白煙，彷彿「沸血」這種葯發揮了字面上的意義一樣。

毫無徵兆地，唐霖舉起槍，以三發點射的方式向馬駕軒開槍。馬駕軒同時發動能力，閃身而過，在唐霖側面顯形，抬槍向唐霖射擊。

然而唐霖已發動超能視力。在馬駕軒拔足欲動時，便已看出他的動向。見馬駕軒停下，他立刻閃身跳開，同步舉槍。兩人的子彈在空中交叉飛過，馬駕軒身影又再消失。

然而唐霖轉動槍口，使準星追隨著馬駕軒。雖然身體速度大大不及，但只用手臂轉動應對馬駕軒整個人的移動，卻並不難。

馬駕軒進退幾步，見避不過唐霖槍口，立刻轉入密林中視線不及之處。唐霖沒有李猛聽音辨位的本事，只好繞開屏障。不料，剛動幾步，突然看到馬駕軒化作一道灰影從正面衝來。

唐霖一驚之下，只見運動預知的影像穿透自己胸口，立刻胡亂用衝鋒槍擋上去。只聽「咔」的一聲，尖銳力道打在槍上，將衝鋒槍的槍身重重撞上唐霖胸口，又將唐霖撞向得向後一仰。而刀的去向被槍身彈開，只在唐霖脅下劃出一指長的傷口。

唐霖也不猶豫。借一撞之力擰身，向馬駕軒的身影位置掃出一記鞭腿。馬駕軒沖勢極大，剎不住車，將身一蜷，順著踢擊力道側跳一步，卸去殺傷力道，順勢飛開。

唐霖餘光掃向手上槍支，暗暗心驚。那一刀幾乎將整把槍砍成兩截，顯然用不得了。

學過中學物理的人便會知道，動能與速度成平方正比。然而，一般的格鬥戰中，沒有人考慮拳頭最終速度與拳擊力道的關係——那是因為，無論拳頭快慢如何，它所發揮的破壞力總歸與肌肉收縮放出的力量相若。然而，在馬駕軒「加速」超能力的作用下，這個破壞力被放大了。

粗略算來，只要加速四成，破壞力便會翻倍。而馬駕軒的速度何止加了十成？

若唐霖不能靠超視覺預知馬駕軒動向，則就連跟上馬駕軒的動作也難做到。但即使跟上了動作，也是完全不樂觀的狀況。

遠處，馬駕軒再次停止並舉槍。槍口瞄過來的剎那，一條白線穿過唐霖自己胸口——與對戰血鳥那時一樣。然而，現在的戰況比對戰血鳥更加驚險。

唐霖讓過那條白線。片刻之後，馬駕軒的子彈實踐了那條白線所標示的運動軌跡。而手中無槍的唐霖則揮臂將槍的殘骸向馬駕軒丟去。

馬駕軒再次發動能力閃開，超過兩公斤的鐵塊在樹榦上砸出深深的痕迹。

唐霖追隨著馬駕軒的動向，摸出兩支金鏢。馬駕軒再次開槍，子彈擦傷了唐霖的肩膀。唐霖投出一支金鏢，緊接著，對應馬駕軒的「動向」，向馬駕軒移去的位置投出第二支。

這支鏢投得出奇的准——可惜的是，僅僅打飛了馬駕轉的手槍。馬駕軒的動作滯了一滯，唐霖則趁這個機會治好槍傷。由於無法止血，唐霖強行將傷口附近的毛細血管閉合，將整個傷處附近的皮膚和表層肌肉變成一塊甲殼。

若是被一槍打中身體，這處理的確也可以保命——但只怕會大幅折損戰鬥力吧。

失了槍的馬駕軒開始轉入接近突襲。這對唐霖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只有衝到身邊並攻擊的那瞬間，馬駕軒的身體才會慢下來。但唐霖無法利用這個瞬間攻擊，因為若不進行防禦，一擊就足夠奪走自己的戰鬥力。

唐霖僅僅能夠看到馬駕軒「身體的動向」，因為他的預知視力，只能夠看到「被確定的運動」——比如，在弓手鬆弦的前一瞬間，看出箭支飛行的軌跡。

馬駕軒在高速狀態下對身體的控制力不足，可以說，他的神經反應並沒有被提升到與**動作同樣的速度。就像一輛全馬力的車不能靈活轉向一樣。因此，唐霖可以追蹤到他全身移動的軌跡。但是，「以毫釐之差閃開馬駕軒的刀並反擊」這種事，唐霖並無把握，只能移動全身來閃開馬駕軒的攻擊。若馬駕軒在近身時揮動武器攻擊，手臂的速度就會快到「即使預知也無法及時反應」的程度，此時唐霖就必須用攻擊將馬駕軒迫開，而無法以殺傷為目的。

但馬駕軒亦無法輕取唐霖性命。他擅長以高速移動變換方位進行衝鋒，而面對唐霖，衝鋒反而暴露了他的攻擊方向。若站在原地、想要憑高速揮動武器攻擊，身體就會淪為反擊的目標。

馬駕軒並不知道唐霖的能力，但他已明白，在高速狀態下，自己全身移動的動向會被對方輕易掌握。如果距離太近，這一點就會被對方利用。

但如果解除高速狀態，他卻沒把握與唐霖對抗。

試圖在近處打擊連擊時，他便見識了唐霖那彷彿彈簧推動般的疾刺。那一刺，他避得很險。

戰鬥，就這樣被拖長了。

半分鐘。

一分鐘。

一分半鐘。

唐霖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流失。沸血魔葯是魔法構成的興奮劑，是比世間所有藥物更強大的毒品。先前被忽略的刺痛感伴隨著興奮感一起升騰起來，令他的力量更強、速度更快、身體更殘破。

他可以預感到，當這種興奮達到一個臨界點時，自己的**力量會有一個片刻的時間達到高峰。但緊接著便會走入完全的崩潰。

然而，這卻令深溺在偽境界帶來的戰鬥快感中的唐霖感到他平時決不會有的愉悅。每一個動作，伴隨著刺痛，他所揮出的力量也更加強大和流暢。而從皮膚裂口中如同被擠出般升騰的白煙，更令他感受一步步將對手引進陷阱的快樂。

白煙與白霧在周圍混為一體，慢慢變濃了。這部分阻礙了兩人的視覺，使得唐霖的劣勢更加加深。

他不能預知看不到的東西的運動，這能力與其說是預知，不如說是根據現狀對未來動向的預測。因此，當馬駕軒的身體被白煙遮掩到一個地步時，便無法看到他的動向。

因此，用於閃躲的緩衝時間變得更短了。

然而，在更短的時間內找出對手的動向並採取行動的急迫狀態，卻使得他的超能力變得愈加清晰敏銳。唐霖可以感覺到，一對新的眼睛出現在他的前額，專用於觀看「運動」的生成。

這並非真正的「眼睛」，就像預知視力的「核心」凝聚為有形的靈魂而顯現於外界一般。這對「眼睛」對戰鬥中的唐霖發出無形的呼喚，而這呼喚不但沒有干擾到他的戰鬥，反而令他的戰意更加激昂。

當馬駕軒突破煙氣、再次出現在面前近處時，唐霖腦中靈光一閃，宛如靈魂的一個部分突然抓住那種呼喚的所在一般。

他低聲回應，叫出了一個「名字」——

「顯形吧，『不動飛矢』。」

就在這一瞬間，馬駕軒的動作突然變得清晰了。

眉心一陣脹痛，全身僅余的妖力突然高速流動，灌入了前額的「眼睛」中，彷彿那裡是兩個空無的妖力洞穴。然後，某種無形的東西從他的體內擠出，在半空中撐開。明明看不到那是什麼，卻分明知道，那是一對無形的眼睛。

馬駕軒的影像變得清晰起來。從他的「實存位置」分裂出「下一個時點」的若干影像，那是由他現存的狀態所推演出的若干種動向，每個影像又在再下一個時點衍生出更多的影像，離「即時」越遠的時點，影像就越淡越雜亂模糊，直到某個時點所有影像回褪為最初看到的一團模糊。然後，某個時點的若干影像坍縮為一個實際的動向，下一個、下下一個時點的影像也隨之逐步坍縮。

明明有無數個重疊在一起的影像，但當他想看時，每個影像之間，彼此毫無干涉地顯示。

當衍生的清晰影像顯示出穿透自己身體的人形時，唐霖行動了。

依然看不見具體刀刃的動向，卻可以從有限的影像中找出刀刃的位置。一面閃開那些位置，一面將剩餘的點滴妖力灌入手臂之中。心中計算著發力的時機，唐霖用力將苦無刺出。

然而，馬駕軒的應變也異常可怕。他極力改變著自己的沖勢、向左上方斜跳，影像再次分裂、在不同的方向上化為真實。這一刺僅僅擦過馬駕軒腰際，而馬駕軒的刀也打失了唐霖。

馬駕軒立刻掃出右腳。身在半空的極限狀態下，這一腳依然既快且狠。唐霖並不躲閃，左肩膀硬扛這一腳，就勢后倒，提右腳高高踢起。這是沸血魔葯的藥力達到臨界時，時機絕妙的一腳。

兩人相撞，同時發出骨頭折斷的可怕響聲。馬駕軒左腿骨折，落地后立刻倒下。唐霖全身的細小傷口瞬間迸開，鮮血四濺，眼前發黑，半跪在地，用右手支著身體。

「我贏了。」馬駕軒咬著牙發出兇狠的聲音，勉強站起，強行用斷了的左腿支撐身體。只靠手和右腿，他依然可以高速移動，而他的對手已經到了極限。需要小心的是李猛……然而李猛腿上受傷，必須捆紮止血，行動力也已大減。

馬駕軒移動到唐霖身邊，將刀用力刺下。

然而，唐霖的超視力仍在。他微微擰過上半身，讓受傷的左肩迎上這一刀。他深吸一口氣，身邊一米的白煙忽地聚在馬駕軒面前。白煙中傳來似曾相識的氣味……

察覺到這是燭煙的氣味，馬駕軒右腿發力，就要後撤，但身體受傷，總歸慢了半步。唐霖右手擦燃打火機，向白煙中晃去，同時閉眼。

高密度的蠟塵瞬間被點燃、引爆。火焰和暴風撲上馬駕軒的面門，捲入他的眼中。馬駕軒慘叫一聲，高速後退，卻聽到身後破風之聲響起。

未及反應，他已經撞了上去。

金屬雙頭矛將他的身體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