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這天,將軍府熱鬧非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樂手們個個吹吹打打,樂聲瀰漫整個府邸。府里幾乎快被擠得水泄不通了,這場由朱元璋主婚的婚禮,吸引了許多看熱鬧的人,想來瞧瞧將軍府的排場。

只見新郎官執槐筒,掛紅彩,綰雙同心結,整個人看起來器宇非凡;新娘蓋著頭蓋,所以看不到容顏,她站在新郎旁顯得有些嬌小,但聽說是個美人。

子安在整個過程中,都分不清東南西北,只得任人牽著走。拜天地,拜長輩,而後夫妻交拜,她就被送回新房了,一個人坐在床上,動都不能動。

她心想,該不會要穿這身裝扮坐到晚上吧!她相信她會睡著。

她聽見開門聲時,覺得有些納悶。奇怪,誰會在這時來新房?

「誰?」子安出聲道。

「是我。」邵無擇道,遣退房裡的兩名侍女。

「你怎麼跑來了?你應該在前廳喝酒才是。」子安疑惑地道。

他拿起機抒掀開子安的蓋頭,取笑道:「哪有新娘這麼多話的?」

子安抬頭看著他。他今天更英俊了,眼眸滿是笑意,使他原本剛硬的線條都柔和了。

邵無擇幫子安拿下厚重的鳳冠,她耳邊的頭髮有些亂,使她看起來很嫵媚,增添了她的美麗,粉嫩的雙頰,讓人想摸摸她,他不知何時才能看夠她的美。

「怎麼了?」她不懂他為何一直看著她。

「你等會兒換下這身衣裳,讓自己舒服些,我會晚點回房。」

「謝謝。」子安道,他真的很體貼。

他彎身吻她的額頭后才離開。

子安換下衣裳,心裡很甜蜜,沒想到他只是為了這件事而特地跑來告訴她。

子安坐在床沿,不曉得該怎麼打發這些時間。她環顧新房,只見到處都貼滿了喜字,這是邵無擇原來的房間,臨時充當新房,桌上擺了許多果類食品和一些糕點,另外還有酒,漆几上則是合巹酒,這是必須等邵無擇回來后,夫妻一塊兒喝的交杯酒。

她拿起糕點,慢慢吃著。原來當新娘也是滿無聊的,坐在那兒好像雕像似的,動也不能動。

幸運的是,她還能舒適地走來走去,但卻不知要做些什麼。她心想,等邵無擇回來后,有些事她必須跟他商量。她放下糕餅躺到床上,昨晚因為有點緊張,所以睡得不好,剛好趁這個時候補眠。

等她再度醒來時,天色已暗了,不曉得如今是什麼時辰。她慢慢起身在房裡來回踱步,想讓自己清醒些,這舉動花去了她不少時間。

她坐下,因為沒茶水,所以她便喝口酒。

「嗯!甜甜的。」她再喝口酒。哇!真好喝,她不自覺地一口接一口,喝了好幾杯。

子安眨眨眼,房子怎麼在晃?她再眨眨眼,好像又好一點了。老天!她的眼睛有毛病嗎?

她打了個呵欠。奇怪!怎麼又想睡了?真是可恥!她想,起來走走或許會好一點,於是,她起身慢慢地走著。

「奇怪!怎麼又在晃?」她喃喃自語著。

一定是地震!她驀地想到,得趕快到屋外去,她想用跑的,可是卻跑不動,而且還站不穩。這地震還真大!

她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才走到門口,一開門剛好撞上正要進來的邵無擇。

「子安,你在幹嘛?」邵無擇皺眉,她開門想去哪兒?

「我們趕快出去,大人。」子安著急地說。

「為什麼?」他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地震了,大人。」她推他,想走出去。

「地震?」他無法置通道,哪來的地震?

「是啊!我們快走。」她又在推邵無擇了。

「哪有地震?」他進屋關上房門,只見她的雙頰似乎比平常紅潤許多。

「有啊!屋子在動。」她點點頭。

他挑眉,看見桌上的酒杯,問道:「你喝酒了?」

她點點頭:「很好喝。」她打了個呵欠,既然大人說沒有地震,那房子為何會晃呢?

她走回桌旁,卻踉蹌了一下。邵無擇確定她喝醉了,他坐下后,拉她坐在他腿上。

她摟著他的脖子,難過地說:「我愈來愈懶了,怎麼辦?」

「怎麼會?」他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

「我剛才才睡過,現在卻又想睡了,怎麼會這樣?」她懊惱地道。

他輕笑,原來她是在煩惱這個:「這很正常。」他相信子安一定從沒喝過酒,否則,不會連自己醉了都不曉得。

「正常!怎麼會?」她迷惑地道。

「別擔心這個。」他親一下她的額頭,她好可愛,眼神朦朦朧朧的,還一瞼困惑的表情。

她仰頭看著他,咯咯笑道:「你的紅帽子,看起來好像雞冠。」

他念在她喝醉了酒,不與她計較。他拿下大紅禮帽,略過她小小的侮辱。

她撥開他額前散亂的髮絲,捧著他的臉道:「大人,你知道嗎,你很英俊——」

「英俊?我?」他詫異道。

「是啊!」她點頭,「不過,我想你已經知道了。」

不,沒人這麼說過,而且他也不覺得他哪裡好看,英俊聽起來像是小白臉。

她圈著他頸項,臉偎在他的肩窩:「我忘了要同你說什麼事。」她又懊惱地道。

「那就別想了。」他親一下她頭頂。

她拿起糖,塞一顆在嘴裡,另一顆放在他嘴前:「琦玉說,一人要吃一顆,這樣才會甜甜蜜蜜。」

他皺眉看著那顆糖,他最討厭吃甜品,「你吃就好。」

「不行,一人要吃一顆。」她固執道。

「子安,我——」

「你不想和我甜甜蜜蜜。」她開始有點淚汪汪了。

「不是。」他嘆口氣。他才不相信光吃顆糖,就能保證什麼,而且,他們倆的感情已經夠好了。總而言之,他就是不喜歡吃糖。

「那你吃嘛!」她的眼眶裡蓄著淚水。

「好,我吃。」他實在拿她沒辦法,此刻,她喝醉了酒,根本無法與她說理。

她開心地將糖放入他口中,他開始皺起眉頭,看著桌上的酒,他趕緊拿起合巹酒,遞一杯給她,他決定將糖衝進胃中。

子安笑嘻嘻地拿起一杯,同他一起喝下。將糖吞進胃裡后,他才舒展眉頭,而子安的臉則愈來愈紅了。

邵無擇看她又倒了一杯酒,他拉開她的手:「不能再喝了。」

「可是很好喝。」她心有未甘地道。

「不行。」他命令道。

「哼。」她扁嘴。

他笑她孩子氣的行為,將她抱到床邊,讓她站好。

「你在做什麼?大人。」她有些搖搖晃晃的。

「幫你脫衣服。」他拉開她衣服的襟衫,一邊還得扶著她,免得她跌倒。

「可是,我沒濕答答的,為什麼要脫衣服?」她困惑地道。

「你要睡覺。」他卸下她的背子(一種便服)。

「那你呢?」她握著他的手站好。

「和你一起。」他脫下她的上衫。

「我想到了。」她欣喜道。

「什麼?」他坐在床鋪上,拉她坐在他腿上,這樣比較好脫,也不用擔心她會跌倒。

「我想到要和你說的事了。」她揮開前面的頭髮,「有關雨荷和善徹。」

「怎樣?」他停下手邊的動作,再脫下去他就無法專心聽她說話了。

「我們可不可以帶他們一起走?」她問。

「為什麼?」愈多人他們就會愈無法快速離開,而且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更何況,子安和他們才相識沒幾天。

「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若是放任他們留下,雨荷和善徹一定會陷入困境。」她打了個酒嗝,覺得思路愈來愈不清楚,她甩一下頭,又道,「雨荷的擔子太重了。」

他將她的髮絲撥向肩后,考慮了一會兒,他知道子安想幫助他們姐弟,「我會和子堅、應淮和蘇昊討論一下。」

「謝謝。」她抬頭吻他的下顎,只要邵無擇答應,其他人應該都沒什麼意見。

「還有——」她又打了個呵欠。

「又有什麼事?」他皺眉,彎身褪去她的鞋襪。

她靠緊他,摟著他的腰:「我得回去見魯大嬸,她照顧我這麼多年,我不能一聲不響地消失。」

「我不喜歡你去見魯成泰,你是我的妻子。」他不悅地道。

「我當然是你的妻子。」她安撫他,「我是要去見大嬸,又不是魯大哥。」

「哼!還不是會見到那傢伙。」邵無擇當然看得出魯成泰喜歡子安,他才不要讓他們兩人見面。反正,他一看到魯成泰就很討厭,由衷地討厭。

她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充滿怒氣的表情,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我不喜歡你生氣。」她摸著他的瞼,拉低他的頭,給了他一個響吻,而後開心地笑著。

「我喜歡親你。」她大聲道。

邵無擇咧嘴笑道,他喜歡她的坦率,「我也喜歡親你。」他沙啞地道。

「我還喜歡寶寶。」她笑道。

「兔子還是全兒?」他向來搞不清楚。

「全兒。」她大笑著。

他也微笑,替她褪去褻衣和衫裙,讓她躺在床上。

他也脫下自己的衣物,掀開被子,抱著她。

「大人。」子安額頭碰著他的額頭,輕笑道。

「我說過我不再是大人了。」他糾正她。

「嗯。」她點頭,「我該叫你相公。」她柔柔地笑著。

他喜歡聽她喊他相公。

「相公。」她摟著他的脖子。

「什麼事?」他解開她的肚兜。

「你在做什麼?」她蹙眉。

「別擔心。」他吻她的眉間,扯下她的抹胸。老天!感覺真好,肌膚相觸的感覺讓他一震,他撫著她光滑的背部。

「我們要生好多寶寶,好不好?」子安微笑。

「好。」他粗嗄道,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親吻她的唇,他的呼吸愈來愈沉重。

她緊摟他的脖子,熱情地回應他,迎向她生命中的摯愛……她一生的伴侶……

※※※

「好了。」子安開心地道,她終於完成邵無擇的衣服了。

「邵大人一定會很高興的。」雨荷道。

「那還用說。」琦玉笑道,輕推著搖籃。

自婚禮之後,已過了三天,府上恢復了以往寧靜祥和的氣氛,而朱元璋也於昨日返回應天府,許多將領也跟隨而去,只留下邵無擇他們一批人仍在府邸。

這天,她們三個在琦玉房裡做女紅,子安正在縫製邵無擇的衣服,而雨荷和琦玉則在刺繡。子安這才知道雨荷的女紅做得很好,原來她本是富商之家的千金,所以,女子應有的技藝她都會,難怪子安總覺得雨荷看起來有種高貴的氣質。

子安高舉著深藍色衣裳左右觀看,她等不及要送給邵無擇了。

「子安的手工做得很棒。」雨荷讚美道,原本她都稱呼她們倆子安姐、琦玉姐,可她們倆都嫌累贅,所以現在她都直呼她們的名字。

「沒有。你過獎了。」子安不好意思地道。這些女紅都是魯大嬸教她的,因為她自己也有興趣,所以學得很勤快,熟能生巧。

「子安,你應該接受別人的讚美。」琦玉道。

「是啊!你真的做得很好。」雨荷真心道。她真的很感激她們,若不是她們,善徹如今一定還是體弱多病。經過這幾天的調養后,善徹已明顯地漸漸恢復健康,身子改善了許多。

「別說了。」子安換個話題,「今天中午我好像聽見你在和人爭吵是嗎?」

雨荷尷尬道:「嗯,我不是有意的。」

「和誰?」琦玉好奇道。

雨荷低頭,忙著刺繡,「和羅大人。」她小聲道。

琦玉開始大笑:「應淮一定惹毛你了,是不是?他那張嘴就是停不下來,你別理他。」

「不,是我不對。」雨荷辯解,「他是為善徹好。」

「善徹?他怎麼了?」子安關心地道,善徹應該沒什麼問題才是。

「他沒事。羅大人要善徹出去走走,呼吸新鮮空氣,可是我不肯,所以才吵了起來。」雨荷解釋。

「為什麼不肯?善徹應該動動,身子才會好得快。」子安不解。

「因為善徹好不容易身子才好轉,我怕他出去后,又會節外生枝……」雨荷愈說愈小聲。

子安拍拍她的手:「我了解。」雨荷只是護「弟」心切。

「善徹呢?」琦玉問。

「我讓他到花園玩耍了。」雨荷道。

「噢!」琦玉點頭,「應淮說服你了?」

「不是。」她的頭愈來愈低,「我把他氣走了。」

「真的?」琦玉驚喜道,「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罵了難聽的話。」雨荷後悔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什麼話?快說,快說。」琦玉興奮道。

「我罵他是卑鄙的惡棍,居心叵測的小人,圖謀不軌的鼠輩,油腔滑調的痞子……」

雨荷還沒說完,琦玉已大笑出聲,子安也不由自主地笑著。

「噢!我的肚子好痛。」琦玉抱著肚子,「難怪應淮會招架不住。」

「我不是有意的。」雨荷難過地道。

嬰兒的哭聲引起了她們的注意,琦玉和子安馬上停止笑聲。她們吵醒全兒了。

琦玉又開始推著搖籃,抹去眼角的淚水。

子安拍拍雨荷的手:「你別在意,應淮一定會忘了。」

「是啊!應准不會記仇的。」琦王也道,嘴角仍不停地顫動。

「可是,他離開的時候,好像吃了一堆炸藥。」雨荷擔心道。

「真的?」琦王又開始笑,但她這次強壓抑著,深怕再吵醒全兒。

「琦玉。」子安好笑道,「別笑了,你那副模樣,看了真滑稽。」

雨荷看著琦玉,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子安。」是邵無擇的聲音。

子安開門道:「什麼事?」唇邊還帶著笑容。

邵無擇、宋子堅、蘇昊和羅應淮四人都站在門外。

來子堅看了她們三人一眼道:「什麼事那麼好笑?」

「沒事。」子安笑著搖頭。

「我有話要跟你說,子安。」邵無擇嚴肅地道。

「好。」子安拿起衣服和邵無擇、宋子堅走出去,她知道一定有重要的事,不然,邵無擇不會那麼嚴肅。

蘇昊走進屋內,雨荷馬上起身,欠身行禮。

「不用那麼多禮。」蘇昊笑道。

羅應淮站在門口,示意雨荷出來。

「我先告退了。」雨荷拿起女紅走到屋外,順手帶上房門。

雨荷看了羅應淮一眼,懺悔道:「我很抱歉,大人。」他的表情可真冷漠。

「反正我是卑鄙小人,你用不著道歉。」他冷聲道。他從沒受過這種窩囊氣,曾經對他出言不遜的人,如今都已開不了口了。

他會記仇!怎麼辦?雨荷不安地想。這可是她罪有應得,她太壞了,自小到大她從沒罵過人,她都是很有自制力的,今天她卻衝動得閉不了口。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再次道歉。

「你是千金小姐,當然『罵』人不眨眼。」他諷刺道,他的氣到現在還沒消。

「你怎麼這麼說?我都已經低聲下氣地道歉了,你還這樣損人。」她氣憤道,難過地抹去淚水。他怎麼可以這樣說她,好像她是個驕縱的大小姐。

她語氣中的哭意讓他不解,他在她試著跑走前抓住她:「你哭了?」

「沒有。」她挺直背脊,傲然道,「放開我。」

她的語氣好像他的手很污穢,他立刻放手,冷漠道:「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們明天離開,你去收拾衣物。」

儘管她很訝異,但仍冷靜道:「是的,大人,請容我告退。」

羅應淮一個人獨自站在廊道,怔怔地看著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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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皮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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