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磨盤山公墓【新人新書,求支持!】
第二章磨盤山公墓
姐姐85年的,大我兩歲。在我的記憶里她總是會笑的很甜,然後對著我說:「璞子,別淘了,跟姐聊天來!」
沒有得病之前,姐姐的話很多,雖然多是講一些她在學校里的事情或者是教育我的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愛聽。至少我不會生出像爸爸或者媽媽教育我時那樣的叛逆表情。
印象中,姐姐話總是那樣清甜,我喜歡那感覺。用村上的話說:有多喜歡?你是春天原野上打滾的小熊,我走過去抱著你說,這就是喜歡。
小的時候我老是淘氣,常常弄壞家裡的東西,之後總免不了吃一頓爸爸的特別「甜點」。整天弄得跟個淚人似的,誰哄都不好使,偏偏姐姐一開口,我立馬就能收起兩隻冒泡的眼睛。記憶里,姐姐的聲音和笑容是最美麗的,也是最回味的。
但是自她病了以後,這樣的感覺就再也沒有了。
她是在杭州得病的,那時候父母已經不在了,我成了姐姐的家長。剛得到校方通知的時候,我還在成都沒有返回老家的學校。父母的離去讓我無所適從,根本就沒有想過再回學校去,而且爸爸也遺留下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善後。我想不到姐姐會在這個時候出事,那種感覺就彷彿是玩蹦極時卻現栓在腰上的保險栓斷了,想象著馬上就會腦漿迸裂,人還沒有落到地上就已經玩玩。
去杭州見到姐姐以後就只有一個感覺,心臟像是一坨水和酵粉和好的麵糰,一點一點的膨脹再膨脹,最後外面的表皮實在包不住了,「嘭」,只那麼一聲,不再潔白的麵漿便流了出來。
姐姐現在臉上的表情和那時候基本上沒有變化,只是少了一些驚恐、一些無助、一些失落,多了一些平靜而已。但是再怎樣也不會再有從前的那種親切、甜蜜了。
雖然懷念,但是又能如何?回去嗎?物是人非,怎堪回?
摔碎了的玻璃杯或許還能粘好,只不過多了一些抹不去的紋路,但至少還能做到不漏不灑;但是碾碎的玻璃杯還能粘好么?
承受的多了到也不會再去要求那麼多,就像你是農民,一輩子都在耕田種地,初幾年或許還會幻想一下香車寶馬,但是久了也就認命了,不再奢求。
這似乎就是所謂的「既來之則安之」。
我站到姐姐的面前,終於算是博得了她的「關注」。
看了看她的眼睛,才現那個瘦的過分的女醫生說的「還算正常」似乎也並不是沒有道理。至少姐姐的目光清澈了許多,一年前混雜在那裡的那些污穢似乎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看來時間還真的可以作為療傷聖葯來看待。治療生瘡流膿的外傷或許沒有什麼用,但是對於精神上的一些糾結小症到也有不小的效果。
姐姐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胸前一點,因為我的背後是窗戶。不過即使如此,我也感覺蠻欣慰,至少我能牽扯那麼一點兒她的目光。雖然知道她不會回答我的話,可我還是出言問道
「姐,這一陣還好么?」
過去,姐姐說的話總是我的十倍甚至更多。那時候我更多的就是做一個合格的聽眾。而這一年裡,我說的話卻是姐姐的百倍還不止。我想這就是佛所說的「因果循環」吧,早些年,姐姐在我耳邊種下了那些甜蜜的因,現在到了我回報的時候,得結果了。
「昨天回去的時候,老師打電話告訴我被川大錄取了,新聞系。怎麼樣,你弟弟還不賴吧?雖然晚了點,但是至少還是趕上了,而且坐的還不是末班車,呵呵!」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長期呆在成都,可以每天來看你。」雖然一直站著腳有些麻,但是我卻捨不得坐下來,不想姐姐的目光那麼快就離開。
「以前總是你跟我講你在學校里的故事,這下也輪到我了。呵呵,第一次上大學,也不知道是什麼樣。會不會如幻想中的那麼美好?、、、、、、還有,你覺得我會在大學里找到女朋友嗎?嗯,我想會的,而且一定會找到一個像姐姐一樣漂亮的,對吧?呵呵!我會和她一起牽著手走過府南河的每一寸河岸,看每一顆我曾撫摸過的垂柳。、、、、、、、對了,還要去西嶺,去都江堰,去青城山、、、、、、、但是我不會走太遠的,我會保證每天都回來陪你。姐姐!」
我的話更像是自言自語。每一次來每一次說,總是保持這樣的姿勢。姐姐坐著,面窗,我站著,面床,因為我要去迎接姐姐的目光。
小芙姐走的時候跟我說:「盡量撐著,實在撐不住就哭一下,然後再撐!」幸好,我還沒有哭過,那也就證明我還沒有到撐不住的時候。這多少會好過一些,我還有餘地。
「餓!」
我正準備說點其他的,姐姐說話了,雖然還是簡短的那麼一個字。不過滿足了。
我從桌上拿起一個蘋果,這些都是在水果店精挑細選出來的。記得選的時候老闆都有些耐不住了,她說:「小兄弟,你這麼選來選去的,看出什麼了沒有?」我說:「沒有看出什麼。只是想挑一個配的起我姐姐的。」「神經!」這是那個女老闆給我的評價。
削蘋果的時候竟然又想起這技術都還是從姐姐那裡學來的。姐姐說:「削蘋果講究見皮薄,力道均勻,用刀快。」我就一直那麼念著這十個字削呀削,還好,人不算笨,真削出了個微笑。
「姐,吃吧!」
我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碟子里端著,用牙籤一塊一塊的插起來送到姐姐嘴邊。
「姐,我跟王醫師說好了,一會帶你出去一趟。回來這麼久了,你還沒有去看過爸爸媽媽,他們很想你了。」
我將最後一塊蘋果喂到姐姐的嘴裡,抹去她嘴邊的汁。
爸爸和媽媽的骨灰存在磨盤山公墓,距離城區大約五公里。一來一去大約也就兩個小時多一點。
磨盤山山有山樣,樹有樹樣,草有草樣。這均有樣的山、草、樹搭配在一起,到也把它襯出了個山色秀麗。公墓在磨盤山的南邊,大約一百五十畝。裡外分寄存區、安葬區、園林區。因為爸媽頂多算一小資,所以理所當然的住不起豪宅別墅,只能在居民樓里安家。爸媽的骨灰在寄存區。
這裡沒有合葬的說法,必須一個名字一個存放格,所以我只能看著父母分家做鄰居。
上一次來是幾天前,放在架前的菊花還沒有被拿走,已經乾枯。
把新買來的菊花遞到姐姐的手上。
「姐,把花放上去吧!讓爸媽聞點新鮮的花香,下面沒有這東西。」我把已經乾枯的花拿到一邊。
「爸爸,媽媽!我把姐姐帶來了。她很好,還是那麼漂亮,只是比以前文靜多了。你們老說她太鬧,她改過來了。您們看,她現在多嫻靜呀、、、、、、她給你們獻花了,看見了嗎?新鮮的**花、、、、、、爸、媽,下面冷嗎?彼此多照顧一點。我和姐姐不在你們身邊,沒有人惹你們生氣,不會老的那麼快、、、、、、」
「姐,有什麼想跟爸爸媽媽說的嗎?」
我看看一旁的姐姐,這次她的眼睛居然在爸爸和媽媽的照片上流動著。這讓我有些驚奇。
「姐姐,這是爸爸,這是媽媽!」
我拉起她的手指著爸爸和媽媽的照片分別說到。說實話,我真的怕時間隔久了她會忘記了這一切。但事實證明不是這樣,至少在見到這一切的時候,她的眼神是和父母有交流的。
「爸!媽!」
在我的極力要求下,姐姐竟然乾澀的叫了一聲。或許,這兩個稱謂永遠都會是我們內心底最溫暖最值得回味的記憶吧。即使姐姐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記了我,忘記了曾經養育她的城市、、、、、、、但是她都不會忘記帶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兩個人――爸媽。
可能她記得的只是兩個稱謂,並不是兩張熟悉的容顏,但至少她沒有全部忘記。
很多人曾問: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嗎?
是的,真的有上帝嗎?我想是有的,對於姐姐來說,或許「爸媽」這兩個字就是她的上帝,是鐫刻在她心底最虔誠的信仰。她因為這而說出了除卻「餓」以外的字眼。
雖然姐姐沒有再說出別的話,做出別的動作,又恢復了那副安靜的樣子。但這已經足讓我快樂了。不管她是從來就沒有遺忘還是重新記起的,都還有那麼一點熟悉的東西留在她的心裡。
這是好事。王醫師說:「精神上受挫的病人,要恢復其實就是一個尋找自我的過程,尋找曾經記憶的過程。多讓她接觸以前的事和物,一點一滴的讓她去吸收或者說是學習曾經的東西直到痊癒。這就是治療方法。」
而姐姐現在心裡明顯的有了曾經熟悉的記憶,雖然就一點,不過總是量達到一個程度才會產生質的變化的。
我不著急,會慢慢的等下去。相信總有雲開月明的日子,人生哪能一輩子撞不上一個閏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