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取保候審
現在，時間對於我來説簡直是凝滯不前的，我被綁著手腳眼巴巴的蜷縮的躺在地上，瞪著眼睛數著一分一秒，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我的頭還是很暈，口又渴，後腦勺有一塊地方突突的跳著疼，身上黏糊糊的，頭髮都結成了一團，而且天亮以後我開始覺得身上瑟瑟發抖，彷彿墜入了冰窖一般，此刻上下牙關直打架，連意識都渙散起來。
「唐小姐，唐小姐。」
是蘇華吧，這兩天他常來給我送飯，只是無論我怎麼求他，他都不肯放我走，也許他真的有難處，我寧可相信他是無奈的、被逼的。
「唐小姐，你怎麼樣？是不是病了？」他扶我坐了起來，可我完全沒有辦法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只能任憑他半扶半拖的拉著我，把我拖出倉庫，沿路分明還聽見他的嘆息聲。
「小姐，人帶來了。」模模糊糊之中，我看見一個美麗的背影正站在我的面前。雅莉？！這麼漂亮的女人除了雅莉還有誰？！可是我已經無力思考更無力發問，雖然我很想問她知不知道是誰把我關在這裡的，為什麼要關我，更想問她雷允汐現在怎麼樣了，但我實在太疲憊了，倦得連眼皮都撐不動。「雅莉姐……」
「賤人！你這個賤人！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靠什麼迷惑允汐哥的！憑什麼跟我搶允汐哥！……」她突然發了狂似的衝到我面前，瘋了一般撕扯我的衣服，完全象一個失去了理智的潑婦，我一下子愣住了，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雅莉姐……雅莉姐……」我屈辱的想躲避，想遮擋，卻只能無力的求饒，絲毫沒有抗爭的力氣。我的外套被她扯得一塌糊塗，毛衣也被她拽的不成樣子，可她還是沒有一絲半點停下瘋狂舉動的意思！原來再美的女人一旦喪失了理智都有如魔鬼般可怕、醜陋！
「小姐，小姐！……」蘇華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從來沒有見過雅莉小姐象這樣發瘋，她到底要幹什麼？！「小姐，別這樣！……」
「撕拉——」一聲，我的衣服終於在她的撕扯下毀滅，我的胸也終於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了她的面前。蘇華大吃一驚，臉色先是一變，隨即不好意思的轉了過去。我的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了下來。「你……你幹什麼！」我曾經真心的以為她是個如天使般善良的女孩，卻不曾想過這張天使的面孔背後，是這般惡毒的心腸！
「賤人！賤人！我讓你迷惑允汐哥，我讓你迷惑允汐哥！……」她嘴裡不住的嘟噥，一雙手一刻也不停歇，又尖又長的指甲抓在我的胸部，劃出一道道血痕……
説實話，我已經沒有了痛覺，如果一個人的心在痛，那麼皮肉所受的任何創痛就都不算什麼了。現在，我就是這種感覺！在這間屋子裡，有我、雅莉和蘇華，她竟然當著蘇華的面，撕了我的衣服，任憑我怎麼掙扎和求饒就是不肯放過我，如此這般羞辱我，這份屈辱比什麼痛楚都更難以忍受！如果不是我的手腳被綁的死死的，怎麼都掙脫不開，我幾乎連去死的心都有了！
「小姐，小姐，……別這樣！她，……她好像暈過去了！」我並不想在這種時候表現的這樣軟弱，縱然我無力反抗她的惡魔行徑，至少我還能用眼神來抗爭，來譴責她，可是，因為急火攻心，氣血上涌，我竟然真的如蘇華所説，暈了過去。
「賤人！我看你以後還拿什麼媚惑男人！」雅莉恨恨的又在已經暈厥的我身上踢了幾腳，才終於罷休，直起身來喘著粗氣，垂下的指尖滴滴答答有鮮血滴落。
蘇華轉過頭去，不敢再看躺在地上的我，雅莉下手好狠呀！自己在道上也混了這麼久，什麼駭人的場面沒有看過，可是此刻看著面前這個血肉模糊的女孩，竟然有些胃裡翻湧直作嘔的感覺，原本她的胸是那麼傲人，堅挺渾圓，現在竟然一道道深深的血痕，皮開肉綻，血肉模糊！而造成這副慘狀的竟然只是人的指甲！女人的妒忌是多麼可怕呀！
……
拘留室里，雷允汐忽然被一個奇怪的惡夢驚醒，夢裡唐薇薇血肉模糊的站在他面前呼喊救命，「薇薇，薇薇！」他失聲喊起來，睜開眼，才發現不過是個夢。
「雷允汐，有人來保你了，出來吧！」值班警察面無表情的打開門鎖。
「允汐哥！」
雷允汐皺了皺眉頭，又是她！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忽然很心煩。
「允汐哥，我們走吧，你可以回去了！」雅莉急切的伸出手挽住雷允汐的胳膊。
「等等，」值班警察攔住了他們，「雷允汐，你只是暫時取保候審，這段時間不能出上海市，要確保隨傳隨到知道嗎？」
「知道了，警察先生。」雅莉搶先替他答了話。
坐進車裡，雷允汐動作很輕巧卻很堅決的掙脫開了雅莉的手，「雅莉，你怎麼把我保出來的？」
「允汐哥……」雅莉的淚又模糊了雙眼，他還是不肯接受自己。「邦叔身邊的阿俊向警察交代了所有的事，他證明了你跟販毒沒有關係，所以，我才可以用100萬保釋金把你保出來。」
雷允汐的眉頭蹇得更緊了，「阿俊怎麼會反了叔叔？你們是怎麼做的？」阿俊一直是叔叔身邊最信任的人，怎麼會突然倒戈一擊？！
「我……，我不知道。」雅莉躲躲閃閃不敢看雷允汐彷彿要看穿一切的眼神。「我真的不知道，是爸爸想的辦法。允汐哥，爸爸一直想幫你的！」
「是嗎？」雷允汐轉過臉，不再看雅莉，她分明是説謊，説謊的人眼神是游移的。「電話給我用一下。」
「阿洛，是我，我出來了，你在堂口等我，我馬上過去！」
「雅莉，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處理。」
「允汐哥……」雅莉無力的哀求，為什麼會是這樣，姐姐的辦法為什麼一點都不靈，原本以為在允汐哥最無助的時候守在他身旁會讓他感動，可是為什麼自己有種感覺，似乎允汐哥離自己更遠了！為什麼！
……
三合幫的堂口，所有的元老聽説了雷允汐已經取保候審的消息，都急急的趕到了堂口。「允汐，現在怎麼辦？我們要怎麼辦才好？！」一回來就聽説場子被封的封，被查的查，兄弟們被抓的抓，散的散，幫會已經瀕臨解散的邊緣，雷允汐一時也失去了主張。
「阿洛，薇薇有沒有消息？有沒有找到她？」
雷允汐話還沒講完，鼎爺就憤憤的拄著杖，重重的敲擊在地上，「允汐，你還想著這個女人！」自己真是要氣得一命嗚呼了，三合幫什麼時候象現在這般凄涼過！「允汐！幫會也好，族人也好，都毀在了這個女人身上，你居然還想著她！你真是昏了頭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她抓回來，不把她大卸八塊難平大家的怨恨！」
「對，對！一定要千刀萬剮！」大家齊聲附和道。真是想不出來，那個女孩看上去蠻單純，蠻可愛的，竟然會是卧底！而這個雷允汐愣是傻乎乎的一頭栽在美人計里，差點把幫會完全葬送了！難怪當初雷世邦説他沒有資格接手幫會，果然是這樣的。幾個元老開始後悔當初怎麼就一時頭腦發熱，僅憑他背後的雪狼圖案就相信了雷世豪的話！想當初他的爺爺、他的大伯、包括他的爸爸雷世豪身上都沒有雪狼圖案，不是把幫會治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嗎！他身上有雪狼又怎麼樣，就算他真是雪狼神指定的族長又怎麼樣？事實證明他並不稱職！
「各位叔伯，各位叔伯，」雷家昌趕緊站了起來打圓場，雷允汐這個時候問起唐薇薇雖然非常不合時宜，但是他的心情自己能夠理解，「各位叔伯，其實少爺的意思跟大家一樣，他也是想儘快把唐薇薇找出來，把事情查個清楚，給幫會一個交代。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一方面是再多派出人手去找，另一方面，重新把幫會的生意支撐起來！現在少爺回來了，幫會又可以正常運轉了，不是嗎！」
雷允汐感激的望了家昌一眼，自己是失態了，這個時候提起唐薇薇是失策了，還好有他幫忙圓場，否則真不知道要怎麼收拾！
「這樣啊！允汐，既然你是這個意思，那就好了。現在幫會正在最困難的時候，你可要拿出點魄力，無論如何幫會不能垮在我們手裡！」鼎爺的話又引來一片贊同。
「鼎爺，」雷允汐沉聲道，「其實我一直有個想法，這次趁著警察封了我們的場子，正好向各位叔伯説説。我覺得，我們不能再和以前一樣的經營幫會了，開賭場、放高利貸、夜總會、舞廳、妓院在如今的社會已經很難象以前一樣的立足了！現在是法制社會，法律制度越來越規範，這些違法的行當一直被查的很兇，已經很難再做下去了！坤叔，何伯，之前我給你們看過這幾年的經營業績對比，是不是一年不如一年？鼎爺，天叔，你們一直跟著叔叔做毒品和軍火，所以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難道你們就真的想提心弔膽過一輩子？！叔叔就是最好的例子，是的，這一次是有人出賣了我們，才弄成這個樣子，可是，難道這不是警察一直盯著我們的結果嗎？因為他們一直在監控著我們的舉動，所以這次才會被清查的這麼徹底呀！就算不是唐薇薇，以後也會有別人做相同的事，三合幫被打垮是遲早的事！」
「那，……那，你説怎麼辦？」
「轉行，轉做正道生意！」雷允汐的語氣異常堅決。
「做正道生意？説的容易，怎麼做？做什麼？幫里的兄弟一沒文化，二沒技術，能做什麼？！」雷應天（天叔）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是的，這是個問題，但是，我想總歸還是有一些不太需要技術的生存門路吧。比方説，開餐飲店、洗車店、網吧、保潔公司、KTV，包括原來就做的舞廳、夜總會也並不是不能做，只要控制住不讓搖頭丸、K粉出現在場子里就是了。」
「天真！」雷應天再一次表示反對，黑社會不賣白粉，難道賣奶粉不成！「允汐，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太天真嗎？接下來我們是不是還要再開幼兒園、託兒所呢？我們是黑社會，不是勞務公司，這些行當才能掙多少錢？！兄弟們還要養活一家老小呢！」
「天叔，」雷允汐誠懇的看著他，「我知道這些行當再不能象以前那樣來錢快，可是，那樣的錢來的就容易嗎？整天打打殺殺，永遠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道明天一覺醒來會橫屍哪個街頭。……」
雷應天不耐煩的打斷他，「黑社會本來就是這樣！我們世世代代也都這樣在刀口上討生活的！」
「是的，所以，大家才會朝不保夕，連性命都短！阿洛，把資料拿來。」雷允汐示意阿洛把出事之前就準備好的資料分發給大家，「大家可以看看，這是我做的統計，請看一下，現在我們的族人還剩下多少，而我們幫里的兄弟們平均壽命又是多少！」
雷允汐掃視了一圈，發現大家都很認真的在研究資料，「我們那穆措族從關外遷徙到這裡的時候，一共是42名族人，為了不過分引人注目，當時的族長把族人組成了跟中原人一樣的幫會，從此過上了打、殺、搶的日子，雖然這樣還是比游牧生活安定的多。到了祖爺爺這輩，當時的局勢動蕩，上海灘到處都是幫會，我們三合幫也到達了最鼎盛時期，那個時候幫會裡的兄弟幾乎全是族人，一共有370人之多；到了爺爺這輩，幫會雖然是鼎盛的，幫會人數也在增加，可是族人卻有所下降，只有280人；爸爸在位的這十年，三合幫雖然名義上還是上海灘所有幫會的龍頭老大，可那是因為大家服爸爸的公平，幫會的經營越來越難，警察對幫會的監控越來越嚴，這個時候族人只剩下了210人。到上月底，我統計過了，我們的族人人數只剩下了204人，幫會人數呢？幫會人數竟然超過了1000人，也就是説，我們只看見日益壯大的幫會，卻忘了我們當初組成幫會的目的！我們不是為了成為稱霸一方的黑幫，我們是為了延續和繁榮自己的民族！」
看到有人頻頻點頭，雷允汐更增添了説下去的勇氣，「還有年齡，大家再看看，不錯，我們是在刀口上混飯吃，所以死傷在所難免，可是，有沒有覺得42歲的平均壽命實在是太短了些！鼎爺，你今天已經72了吧，你想想，幫里還有幾個跟你一般大的長輩？他們都是什麼時候死的？還有，當日你兒子死的時候，你可曾恨過讓他走這條路？！天叔，如果我沒記錯，你哥哥23歲就被人砍死在澡堂子里了吧。坤叔，你呢，你大兒子什麼時候死的？還有何伯，去年跟黑龍會火拚時死掉的，是你家老二還是老三？！如果不是我們還算高產，每家都不止一個子女，現在只怕那穆措族早就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