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生死存亡

「我贊成允汐的意見。我也早就想收手不幹了！」雷慶坤（坤叔）沉聲道。雖然是之前允汐已經找自己商量過這件事，自己也同意他的意見，但是今天看到他準備的這些材料，心裡還是苦澀的不知是什麼滋味，家榮（大兒子）死的時候，自己就想過要退出幫會，是雷世豪一力挽留了自己，這些年打打殺殺的日子真是過夠了！人老啦，只想過些安分守己的日子就算了。

鼎爺沉思了一下，説道，「我老了，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只要對族人有好處，我不反對！」

雷允汐和阿洛、家昌交換了一下眼神，太好了，想不到鼎爺能夠同意，他是幫里最年長的長輩，有他的支持會好的多。「何伯，你怎麼看？」雷允汐轉向何伯。

「我……，我……」何伯左右看看，左手邊的鼎爺和坤叔都已經表了態，右手邊的阿天分明一副不答應的樣子，自己呢，自己該怎麼辦？！狠一狠心，咬一咬牙，「我，……也沒意見！」

「別看我，我肯定是反對！」雷應天翻了個白眼，仰著頭不理睬眾人的目光，「我的人都在刀口上混慣了，那些什麼打掃啊端盤子啊的事做不來！好好的放著幫會不做，要做什麼正道，我反正一條黑道走到底了！」

「阿天——，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家裡人想吧，你們家這一支可就只剩下你兩個兒子了！」

「鼎爺，不敢勞動您老人家勞神，哪怕我兩個兒子現在就暴屍街頭，那也是我自家的事，不勞各位操心！」

鼎爺被嗆得不輕，「你！你！你！……」了半天也説不出一句話來。

「好了，」雷允汐手一揮，「既然是這樣，我也不勉強，願意跟著轉正軌的，我們歡迎，只要是族人，我們都一定會承擔起照顧的義務；實在不願意跟我們的，我也不勉強。天叔，我知道你一直想跟著叔叔干，不過現在叔叔出了事。這樣，我讓阿洛把叔叔手下的弟兄們全召集過來，如果願意跟你的，你就帶走，如果願意跟我的，我也收下，還有不想再參加幫會的，我出遣散費，你看如何？」

「哼」雷應天從鼻子里輕哼了一聲。

「鼎爺，坤叔，何伯，你們手下的兄弟也是如此，凡事都不勉強，願意留下的，就從今往後本本分分遵紀守法的過日子，如果不願留下，我出遣散費。其實我一直覺得幫會的攤子鋪的太大，人又多，特別是非族裡的人員太多，很難管理，我自知能力有限，不能承擔這樣的重任，所以如果不想留下的，絕不強留！還有，只要是族人，我一定盡到照顧的義務，不論留不留下，每月都會定期給生活費。天叔，包括你，都有！」

「哼，」雷應天又輕哼了一聲，「算了吧，允汐少爺，你們那點掃地端盤子的錢還是自己留著吧。」

「天叔，你收不收是你的事，可我作為族人的頭領，卻不能不照顧到每個人，你説是不是？！」雷允汐軟中帶硬，柔中帶剛，「好啦，現在既然通過了這個決議，那麼從明天開始，我們就不再是幫會了，而是集團公司！從今往後，我們要努力的經營各自的子公司，努力的掙錢，只要不違法，隨便幹什麼都可以！我相信我們那穆措族會再次興旺繁榮的！」

「允汐！你真棒！」元老們走後，雷允洛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一個勁兒的感慨，「其實二伯也都一直在想要讓幫會走上正軌的，可是他畢竟沒能做到，你做到了！你居然做到了！」

「阿洛，不談這個，」雷允汐的神色又黯淡了下來，「薇薇還是沒有消息嗎？」

阿洛沉重的搖了搖頭，都快把上海灘翻個低朝天天了，可就是沒有唐薇薇的消息，彷彿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還有阿彪，也突然失了蹤。

「家昌，你呢？你也沒查到什麼嗎？！」雖然明知一點希望也沒有，雷允汐還是心存僥倖的看向家昌。

「唐小姐的下落我沒查到，不過，我查到一些線索可能會有用。」

「什麼線索？！」連阿洛的眼睛都頓時一亮。

「還記得上次在商場綁架唐小姐時被洪幫蘇華打死的阿昌嗎？我查到他其實離開邦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哦？可是，邦叔上次怎麼沒説呢？幫里也沒有人知道呀。」阿洛很疑惑。

「那是因為邦叔羞於啟齒，阿昌勾引大嫂，跟邦叔最喜歡的女人咪妮搞在了一起，邦叔本來是想殺了他的，可是不知道咪妮使了什麼手段，最終只是把他趕了出去，而且對外一點也沒有聲張，所以鮮有人知。」

雷允汐點了點頭，是啦，難怪上次向叔叔提到阿昌的時候，他的臉色那麼難看，卻又有一點茫然，原來是這麼回事。「既然阿昌已經不在叔叔手下，為什麼綁架薇薇的人裡面會有他呢？」

「我想，大概是跟他欠下的高利貸有關係吧，阿昌死之前欠了很大一筆高利貸。阿昌好賭，去年在深圳賭錢，欠下了一百萬，但是居然有人在過年之前替他還清了所有的債……」

「是誰？」

「你們恐怕想不到。」家昌賣了個關子，「是蘇華！蘇華親自帶了一百萬去深圳幫他還清了債。還有，少爺，那天你們被人追殺，雅莉小姐不是説是去千惠小姐家參加派對的嗎？千惠家的女傭説，當時好像看見雅莉小姐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出去了。」

雷允汐的神色凝重起來，事情好像跟自己的直覺有些吻合，那天的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還有，」家昌又接著説道，「你們知不知道小青和阿彪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阿洛已經完全糊塗了。

「小青和阿彪是一對情侶，只是他們的交往很隱蔽，誰都不知道罷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碰巧找到一張他們的親密合影。」

「那又怎麼樣？」阿洛還是不明白。

「就是説，小青很可能是為了阿彪，才在唐小姐的咖啡里下毒的。而我查了一下，一個月前，阿彪的爸爸突然失蹤了，左鄰右舍説他爸爸很愛賭。我想，可能是有關聯的吧。」

果然是個心思細密的人，雷允汐微微點了點頭，「還有什麼嗎？」

家昌有些許吃驚，看少爺一副淡定的樣子，似乎這些他早就知道，看來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聰明。「還有一些。少爺，那個叫哈小帥的來找過我，他想讓我幫他查池峰的情人。」

雷允汐緊張起來，「查到了沒有？」這可是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沒有。……」家昌看見雷允汐的眼裡分明寫滿了失望，「他的行蹤很隱秘，可是，三個月前，有人看見他連續三天都在『卡門』夜總會，跟一個女人在一起。」

「誰？」

「雅芝小姐！」

「雅芝小姐！」阿洛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是黃天師的女兒黃雅芝嗎？怎麼可能！雖然雅芝小姐從來不在江湖行走，可是畢竟是黃天師的女兒，池峰堂堂的刑警隊長，怎麼可能跟她坐在一起！

「家昌，我需要更詳細的線索，就從雅莉和雅芝姐妹身上查起。一定要儘快查到薇薇的下落，我有很不好的預感，她的生命有危險！」

……

雷允汐的預感是對的，我想我很快就要死掉了。我渾身都痛，從骨頭裡鑽出來的疼痛，腦袋裡也痛，還有胸前，跟火燒似的疼！我不敢低頭看自己的胸，一道道深深的傷痕讓我又想起了雅莉那張瘋狂的以致於變形的臉。血早已停止了流淌，凝結成了疤痕，可那是怎樣醜陋的疤痕呀！橫七豎八的疤痕，還有一些皮肉外翻了出來，噁心的我只想吐。我到現在腦子都是亂鬨哄的，如果不是灼燒般的疼痛時刻提醒我這一切是真的，我完全沒有辦法相信是美麗如天使般的雅莉對我作出了這樣的事！

感謝蘇華，他在把我拖回倉庫時，扔了一件棉衣給我，讓我可以遮擋一下，我的衣服已經被雅莉撕得稀爛。可是，我想，很快我就什麼都不需要了，我的肉體正漸漸冷卻，我的靈魂也即將脫離身體，所有的一切，不管是苦難也好，折磨也好，都即將離我而去，這樣也好，對我而言，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只是，不知道允汐現在怎樣了！他可平安？如果能讓時間重回，我希望從來沒有遇到過他，沒有在飛機上坐在他旁邊，沒有在墓園裡看見他，沒有在學校的小湖邊偶遇他，沒有在小巷子里尋找他，更沒有和他一起在平安夜放過煙花，……雖然這些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是這輩子最值得珍惜最值得回憶的片段，可是，我卻寧可這些統統都沒有發生過！因為，如果沒有這些事，允汐至少不會有這樣的危險！

或許他還會在外面逃亡，躲避著命運中註定好了的那個族長重任；或許他也會勇敢的擔當起應盡的職責，可是不管怎麼樣，那是與我無關的，至少他的生活里不會有我，他的苦難不會是因為我！

還有小帥，我想，這輩子雖然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是卻註定沒有繼續走下去的緣分了，本來，我以為他會是陪我一輩子的人，我曾經是那樣相信，也那樣感動於他對我的表白。可是，原來，那不是真的，我對於他，也許只是因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分離過的依戀罷了，但那不是愛，真的不是愛。我愛的人，今生也就只有雷允汐一個！是誰告訴我的，愛一個人就是時時刻刻都會想到他，想到他就會忍不住偷笑，閉上眼睛全是他的模樣。那麼，我想，我愛的，的確只有雷允汐一個了！跟雷允汐在一起的日子，我會完全遺忘了小帥；可是跟小帥在一起，我卻總是會想到雷允汐；而這些天以來，被關在這個倉庫里，我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他，恣意的想他，想到心痛得不能自已。

還有爸爸。我從來也不是個好女兒，從來也沒能成為他的驕傲，我不能實現他的心愿，不能讓他象別的父親那樣自豪，想到這個我就愧疚。如果我不是那麼笨笨的，如果我能聰明一點，也許他就不會象現在這樣子了。他是個好警察，再沒有哪個警察有他那樣英勇；他也是個好人，木訥內斂的好人；他還是個好丈夫，不離不棄的守護著一直被病魔纏繞的妻子；他更是一個好父親，用自己的方法詮釋父愛，只是，愚蠢的我呀，竟不懂珍惜！但願我的死，能為他開脫，也但願那個誣陷他的人會良心發現！……

其實，一切的一切都歸咎於我呀！如果沒有我，爸爸不會有事，小帥不會傷心，允汐更不會有事！所以，完全是因為我呀！

那麼，就讓我去死吧！如果註定這一切都是我的罪孽，就讓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