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事實證明,一個聰明的老實人其實才是真正不可得罪的。
謝木棟做生意時一板一眼,說一就是一,從不濫竽充數,而且他對自己的生意夥伴都是極其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他的原則。這樣的人雖然也曾經吃過虧上過當,但是經過這麼些年的商場交戰下來,謝家的生意雖然談不上一夜坐大,卻也是穩健成長。
他忠厚實在的生意作風傳開了之後,謝府現在的生意越來越好,尤其在茶葉這個領域,甚至有凌駕於眾家茶莊之勢。
這樣一個人的確是不能被小看的。
就拿這次火燒庫房的事件來說吧,謝木棟憑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預感,將自己家的茶花與程羅衣帶來的銀山雪尖通通事先移走了,所以被燒掉的只是一些陳年舊茶而已。
「好傢夥,你居然連我都瞞著,害得我昨天晚上差一點衝進火海。」張來福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一直耿耿於懷。
她坐在謝木棟身邊,嘟著嘴在沒有人注意他們的時候,用指尖輕輕地掐著他。離他們不遠的舞台上,賽茶會正式開始前的歌舞表演正進入高潮。
謝木棟只腦凄著一張臉,他沒有事先告知的確是他的不對,只是當時他只是靈光一現,所以未曾告訴府中眾人,卻不料一時的直覺居然成了事實!
有人就是不放過他,不過他也不是好惹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崔家這筆債,他遲早要討回來。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事,還是要讓這位張大總管消消氣才行。
「別掐了,好痛的。」
「哼,昨天的大火烤得我皮膚也很痛呢。」她憤憤地說道。
「我都答應這次賽茶會之後,帶你去五湖四海轉一圈,讓你看看泉州城以外的世界了。」
「我要去英吉利,我要去佛朗機,我要去天竺國、大食國、多明尼哥共和國。」張來福挑著眉毛看著眼前的人。言下之意十分明顯,想要她原諒他可是很難的。
謝木棟無奈地一笑。喜歡一個人就會不由自主地縱容她,她要是覺得這樣欺負他會讓自己開心一點,那就讓她欺負吧。
大不了,以後再在床上欺負回來。
見他暗裡微笑的神情,她眼一挑,「你在打什麼邪惡的主意?」她和他共處了七年,他的一些小動作代表著什麼樣的心思,她會猜不出來?
「我不敢。」謝木棟明目張胆地說著謊話,因為老實人的謊言更不容易讓人看穿啊。
「小埃,比賽開始嘍!第一個上場的是羅衣。」他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到底是賽茶會的事重要,張來福馬上將目光看向台上正準備展現自家茶葉的程羅衣。
程府總管在今天早上想要溜出城時,被埋伏在城門口的謝府家丁傍捉住了,在謝木棟的逼問下,他一五一十地告知是有人用一千兩紋銀作為代價請他這樣做的。當謝木棟告訴他出城唯一的下場就是遭人滅口的時候,他也招出了背後指使他的就是崔府的人。
既然如此,程羅衣自然是沒有責任,在謝木棟和張來福的堅持下,程羅衣今天還是上台展示自家的茶葉。
雪山銀尖顧名思義是屬於嫩散茶,是用新茶最鮮嫩的部分蒸制而成的,其色銀白,如同冰晶,口感偏清冽。
只見台上的程羅衣穿著簡單的藍底白花布衣,淡雅而立。她的確在茶道上有天賦,知道淡茶只宜清泡,所以她的穿著打扮也很適合這茶的感覺。
只見她取下茶爐上的水壺。看水在茶道中雅稱為候湯,分為初沸、中沸,純熟三個步驟,要先等到水至純熟之後,先注少許入壺,祛冷氣,傾出,然後投茶。時值春季,要湯半下茶,復以湯滿,稱為中投。
雪山銀尖因為茶葉偏嫩,所以水溫不宜過高。程羅衣等熱水稍涼才進行接下來的手續,頭次水是洗茶之用,二次沖泡后,她才素腕輕轉將茶杯送入泉州各位品茶名家與禮部陳大人手中。
大家喝完之後,便將感想與等級寫好投入箱中,等到所有茶莊展示完畢之後才會正式宣布貢茶得主。
程羅衣下台之後,各路人馬依序大顯神通。
有人表演的是特技沖泡茶,用一把巨壺,壺比人臉還大,壺嘴長達三尺,手一甩茶碗叮噹一字排開,沖茶的姿勢好比武林高手,一衝到底,氣貫山河,一輪下來眾人齊聲叫好,真不知是稱讚茶好喝還是表演好看。
也有人請了樂坊在後面演奏佛樂,沖茶手續十分精簡,茶味也是樸實無華,但天人合一、茶禪一味,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天紅茶、綠茶、烏龍茶、花茶,黑茶、葯茶,甚至於東洋的抹茶、英吉利的奶茶通通都出現了。
「什麼時候到你啊?」張來福在看得目不轉睛,興奮不已之餘悄悄地問道。
「根據抽籤,我們排在崔家之後。」謝木棟小聲地回答。
「什麼?怎麼會這樣?!」張來福是聰明人,怎會不知道這種賽茶會被排在越后越吃虧,評審的舌頭都麻了,還嘗得出什麼啊!
「別擔心,他有過牆梯,我有張良計。」謝木棟悄悄地抓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掌心輕輕畫著圈圈,以示安慰。
崔府對於這次的賽茶會顯然也是費盡心思,請來的泡茶人居然是泉州最紅的清倌,只見那清倌白衣白裙,明眸齒,茶還未泡便引起了轟動。紅唇一張,委婉又清越的歌聲便從她嘴中吐出--
「北苑將期獻天子,林下雄豪先斗美。鼎磨雲外首山銅,瓶攜江上中泠水。黃金碾畔綠塵飛,碧玉甌中翠濤起。」
一曲鬥茶歌,應時應景。
只見她右手執壺,左手布茶,穩穩噹噹,靈活非常,顯然已是練過多次,一手鳳凰三點頭,水入杯中,芳香四溢。
「品水掃爐試曉烹,慢品細啜真天味。此是崔家一色碧,諸位請。」
絕色佳人,亭亭而立,端著瓷杯的手竟比白玉杯子還要白上幾分。
「美人煮佳茶,相得共益彰。」禮部的陳大人顯然已被佳人如玉,嫣然一笑弄得心花怒放了。
「卑鄙,真不知是賣茶還是賣人。」張來福一看到崔二那張洋洋得意的臉就忍不住暗暗罵道。
「不過,崔二這一手還真是厲害。」
「你不懂了吧,這叫做美女經濟!」
「美女經濟?!那是什麼?」
就是利用美女作為吸引力,讓大家乖乖掏錢啊。不過,這要講起來可是很複雜的,以後有時間的話再和他說一點現代經營之道。雖然她離開現代時年紀還小,但早已從網路上得到許多知識。
「以後再說吧,我現在可是等著看你的好戲喲。」張來福對他露出鼓勵的笑容。
謝木棟心中一暖,如果不是四周眾目睽睽,他真的好想將笑語嫣然的她擁在懷中好好憐愛一番。
「如果這次比賽獲勝,你願意嫁給我嗎?」他心中熱浪翻騰,情不自禁地說道。
這小子居然在這裡求婚?!也太不浪漫、太簡單了吧。在張來福從小到大的想象中,求婚排場最起碼也要有陽光、海灘、大鑽石,就算是在這個年代,也要有清風、明月、一把花吧。
「我…」
「到我了。」謝木棟來不及等到她的回答,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捉過她的手偷親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上台去。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皆落在台上俊挺男子的身上,他劍眉朗目,表情沉靜,初春陽光落滿他一身,更讓他顯得卓爾不凡。
一陣細碎的鼓聲從遠處傳來,伴著那一陣急一陣緩的鼓點,只見他手中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燒水,燙杯,洗壺。
「高山之水,地涌而出。茶滋於水,水藉於器。三滾而過,水氣全無。韓信點兵,關公巡城。茶葉開花,新龍吐珠。請喝茶。」
他的口中清朗地念出泡茶之詞,顯然是用了內力注入其中,聲音不大,卻似在耳邊響起。
手中的動作不像崔家花魁的媚,程羅衣的柔,而是一種屬於男子的穩定,坑邙不急。
大家的目光順著他手指向的位置看過去,只見一隻晶瑩透明的琉璃壺中,一顆小小的圓球正悄然地起著變化。
就像春天的花苞開放,這顆圓球俏然地綻放第一片花瓣,然後是第二片、第三片…短時間內圓球完全打開,一朵茶葉做的蓮花盈盈沉在水中。
包令大家驚異的是,一朵更小的茶葉花從花中升起,緩緩舒展開來,形狀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寶塔山。
山頂之上又有變化,一朵茉莉花猛然浮現,如同一抹白雲飄然而過。
緊接著,各種讓眾人目瞪口呆的茶花紛紛舒展開來。
有的是一朵主花,七朵小茉莉花一串而出,稱為七仙子。
有的是一層茶葉、一層玫瑰、一層茉莉,稱為茶三彩。
這些可是張來福想了一夜,想出來的茶花加強版。
那被謝木棟稱為三團麻線的設計圖,在張來福的比手畫腳下,被做成了像寶塔一樣的茶花,舉一反三,以此類推,兩個人又陸續做出了許多新品種。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壺中乾坤給深深吸引住,連讚歎的話也忘了說。
「謝賢侄,這茶湯色明亮,花朵散開,芬芳馥郁,喝了之後有熏風兩腋,塵襟滌盡之感啊!陳大人,您說呢?」
聽到商會會長如是說,陳大人怎好意思說自己其實是個外行,對他而言所有茶喝起來都差不多,他比較喜歡的是崔家的泡茶美人呢?雖然謝家有人在朝中任翰林院大學士,但是崔家在布政司有勢力,也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啊!
「此茶雖不錯,但是勝在外形奇巧,要論味道嘛,崔家的一色碧也很不錯。」
謝木棟對官場文化心知肚明,不過這一次,他無論使出什麼樣的手段也不能讓崔家奪冠。
「陳大人,尊夫人要小人轉告您,回應天府的時候幫她買些琉璃坊的花鈿帶回去。」謝木棟低聲恭敬地說道。
「我夫人?!你是怎麼認識她的?」陳大人皺紋滿布的臉上露出吃驚表情。他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全靠夫人娘家的關係,而且他的夫人還是應天府有名的母老虎,以至於他連一個小妾也不敢納。要是眼前此人將他痴望那泡茶美人的神情描述給夫人知曉,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陳大人。」謝木棟出聲喚他。「這點我們私下再聊,現在先請您針對謝家特製的茶品龍吐珠給予評語。」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他早就託人去調查了這位陳大人的素行與品行,將他懼妻的心理摸得透徹。
「不錯,不錯,這茶標奇立異,如做為貢茶,必使皇上龍心大喜…」陳大人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贊道。
這個年輕人笑起來的樣子好恐怖啊!
經過聞香、觀色、嘗味三道流程,所有的評審都已將自己心中的貢茶首選投入了票箱。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那隻小小的紅木箱子,這裡面的答案決定著各家茶莊在今後幾年的生意大計。
只見商會會長布滿青筋的雙手顫抖著,親自開始計票。
餅了良久,他才慢慢地站起來,朗聲宣布,「根據諸位品茗名家評定,謝家茶莊的龍吐珠色形甲等,香味甲等,口感甲等,所以今年的貢茶由謝家茶莊獲得。」
「耶!我們贏了!」張來福忍不住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的興奮感染了身邊的每一位謝家人,大家齊聲歡呼起來——
是夜,謝家包下泉州城內最大的酒樓,宴請生意夥伴、各路品茗家、評審和府內眾人,席開三十桌,就連已將生意交給後輩打理的謝家老爺與夫人也出席了。
張來福則因為被冠上女眷這頂大帽子,反而不便參加這種宴會。
她又不像程羅衣是程家茶莊的繼承人,可以破例參加。
在女子身分曝光之後,各種禮教之說突然劈頭蓋腦地向她砸來,這個不可以,那個也不準。
縱使她身穿男裝,可是周圍的人已經換了另一種眼神看待她。
先不說她到現在還不肯換下男裝,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遭人非議,就說她今天出席賽茶會坐在謝木棟身邊,這種在她眼裡看來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也被這些衛道人士們冠上行為不檢的大帽子。
她行為不加鄴十年了,現在才被人議論,真是氣死她了。
「討厭,討厭,討厭。」她嘴中不停地念著,小腳輕輕地踢開路上的石子。
那顆石子在園子里的小路上滾了又滾,最後停在一雙黑色大布鞋前面。
那雙腳輕輕一踢,石子又滾啊賓的,直向她滾來。
這是什麼意思?
她右腳輕抬,將石子又踢了過去。
謝木棟微微一笑,不等石子落地,他凌空一踢,石子竟然在空中裂開了。
張來福只覺得眼前一花,這個人就像一座山一樣壓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是不是覺得很悶?」
「我正在學習如何做一個正常的女孩子。」
「學得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
謝木棟捏捏她的小鼻子,「走吧,我知道你坐不住。」
「去哪裡?」張來福被他一把摟在懷裡,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嬌小。「你不怕有人說你喜歡的女人行為不檢嗎?」
他仰頭大笑,「你要是真的能做到大家閨秀那樣子,我大概夢中都會醒來。」
「高興得醒來?」張來福一聽,就要掙脫他的懷抱。把她說得也太沒氣質了吧!
「不,是嚇醒。」他低下頭與她額頭碰額頭,鼻子對鼻子,眼睛里只有彼此。「做你自己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那我們去哪裡?」
「去山上。」謝木棟抱著她一躍而起。
張來福只覺得自己就像在夢中一樣,飛過了牆頭,然後穩穩地落在院外,接著又被抱上了馬,被他緊緊地擁在懷中。
「抓緊了。」謝木棟雙臂輕輕地摟著她,一動馬策,一聲長嘶打破了夜的寧靜。
張來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在無盡的夜色里騎在一匹馬上,被一個男人擁在懷中策馬狂奔。
這種感覺好危險,就像是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穿行。
但她在內心深處又享受著這種危險,因為她知道身後有一個值得她信賴的男人——
今晚的夜色特別美,尤其是山上,星星如同天街上永生不滅的燈火般閃亮著,清冷的空氣讓他們不禁依偎得更近。
「為什麼要帶我到這裡來?」張來福躲在他的懷裡輕聲地問道。
「來聽一個答案。」謝木棟低下頭。月色下,他的臉上有著一層薄薄的紅暈。
「什麼答案?」一看到這個以老實著稱,但在她面前怎麼看都與這兩個字沒有關係的人,她就忍不住想要捉弄他。
「就是我在賽茶會上說過的。」說著,心裡湧上一陣不安,他和這個鬼靈精的小總管現在也算是水到渠成了吧,只是這個人總是太飄忽,感覺一點也抓不住,讓他直想把她綁在身邊,每時每刻都要看到她。
「嗯…」張來福歪著頭,兩個眼睛笑成了月牙。難道就這樣簡單地答應他?
謝木棟突然抬起她的臉,無預警地吻了下去,堅硬的下巴壓在她的臉上有些疼痛,但是唇卻是溫柔又帶著暖意的,好像在唇齒之間慢慢地燃起一爐火,煮著一壺好茶。
悠長而又綿密地吻著,彷佛要一直吻下去,直到時間的盡頭,直到那被稱為永遠的時空。
「答應我好嗎?」他一邊吻著她,一邊呢喃著。
「我…」張來福的腦袋如同那正在三滾的水,沸騰一片,也模糊一片。
謝木棟忽然拉開她,沉聲問:「你為什麼不回答?是我不夠好,還是你並不喜歡我?」
看到一向老實沉穩的他突然換了一個表情,好像變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她猛然想起賽茶會上,陳大人看著他時那有點害怕的表情。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有一種感覺,其實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不了解這個認識長達七年的人真正的性格。
這一次的賽茶會他為什麼那麼肯定自己一定會勝利呢?他是不是背著她使了什麼手段?
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現在才發現與他比起來,自己有的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如果不是他有意無意地縱容她,她會在謝府過得如此愜意嗎?
回想起與他一路走來,她就像是他手中的一隻小蟋蟀,蹦蹦跳跳的,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他布設下的網。
這個男人其實才是真正的深沉陰險、狡詐非常。
「嫁給我吧?」耳邊是他的溫柔絮語,心裡卻充滿著不確定的感覺。
「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呢?」張來福突然問道。
「你不嫁我,還能要嫁給誰?」他像是聽到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嘴角微微地上揚。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就如此不堪,所以被他像撿垃圾一樣隨意撿了回去?
她可是接受現代教育長大的小孩,別跟她說男尊女卑這一套!
「我誰也不嫁!」反正,嫁給他也不過搖身一變成為古代歐巴桑,還不如依照她從前所想,離開謝府好好地看看世界呢。
「你在無理取鬧。」
「我在無理取鬧?!」
「你心中總有一堆難以窺探的秘密,從來都不肯告訴我!」謝木棟看著她,不解為什麼她的想法與行為總令他難以捉摸呢?
她像一陣風,又像一片雲,就算是清清楚楚在你眼前,卻依然摸不著、碰不到。
「因為是秘密,所以才不能說啊!」張來福並不知道他的情緒正激烈地變化著。
「我不是你最喜歡的人嗎?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謝木棟一把捉住她的手臂,用力之大,幾乎讓她痛呼失聲。
丙然不能對一個古代男人抱有太高的期望啊,雖然他看起來忠厚老實,其實那種大男人的鴨霸個性還是有的。
你能和這樣一個人談尊重個人隱私這個問題嗎?看上去不能!
張來福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相差兩歲是代溝,她和他其實是相差了幾百歲,那不叫代溝,那叫馬里亞納大海溝,世界上最深的溝!
「謝木棟,我跟你說喲,我可不會…」接下來有關於她的女權宣言,對於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等問題,通通被他強烈的吻堵住了。
「張來福,我不會放開你的。無論你有著多少秘密、什麼樣的秘密,你都只能在我的身邊!」謝木棟強烈地索取著她的柔軟,十指插進她的發間,囚禁著她。
「大少爺…」
「閉上眼睛。」
第一次被他命令,張來福卻沒有照做,耳鬢廝磨間傾訴著的情意,讓她完全無法清醒地想任何一個問題。
只覺得自己又一次的騰空而起,夜色無邊無際地瀰漫在眼前。
她什麼都看不見,眼睛里只看得到他。
狂野,迷亂,
熾熱的唇一次又一次地欺了上來,一次又一次讓她變得毫無主見。
他原本英俊又充滿粗獷氣質的臉龐,此時看起來竟然有著一絲魅惑,長長的眉毛輕輕地皺起,眼神不再如往常澄清,而像是有一片雲霧飄來,將他籠在其中,在那霧中閃著令人難以捉摸的光芒,那光芒讓她不禁顫抖。
很想說不,可是被吻到紅腫的唇除了喘息,已經沒有辦法說出任何話。
她變成了浪尖上的一點帆,風中的一片葉,只能順著這場風暴沉溺於愛欲之海。
星星墜落了,她在他的身下只感到黑暗中的暖意——
一早醒來,他們是在山中小屋裡,這是茶莊的一角,在茶葉採收季節過了之後,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會有人來。
張來福看著枕邊人沉沉的睡顏,昨晚的他不是狂放不是強烈,而是邪惡。
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昨天晚上的他,那樣可怕的姿勢,那樣長時間的運動,弄得她的腰直到現在還很疼。
他一定是背著自己偷偷去看那本《肉屏風》,否則怎麼會那麼厲害?
越想越氣,以為把她吃干抹凈,她就會老老實實地和他在一起,從此放棄自己的優勢,任他欺負她嗎?
門都沒有!
她可是F世代的小孩,自己的人生不能被他人所左右。
而且她更加不願看到旁人用鄙夷眼神看著她,好像她高攀了他。
「我想以和你平等的身分嫁給你,只是用張來福這個名字嫁給你!你明白嗎?大少爺。」
看著他睡夢中依然惑人的俊顏,張來福低下身子,在他唇上偷偷地印下一個吻,然後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慢慢穿好衣服下了床——
她不在!
謝木棟在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身邊只有她留下的餘溫和淡淡的香氣,不見她的蹤影。
他從枕邊拈起一縷黑色的長發,像絲線一樣的長發繞住了他的手指,結成了複雜的網子。
「張來福!」他大叫一聲,響亮的聲音從清晨寂靜的茶山上遠遠地傳了出去,然後消散在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