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偏做狐狸精(中)

第六節 偏做狐狸精(中)

就在澀芷艱難地用已經砸滿刺的手攀附住樹桿,極力往上爬回樹枝的時候,老虎們竟然在這個時候選擇停止吼叫,以最快的速度往另一邊小路竄去——

等她終於鬆了口氣,再次得到了平衡,坐回樹桿之上的時候,樹下的老虎已經消失在樹林里,不見了。只聽見它們漸行漸遠的嘶吼,還有……哀嚎?

雖然被重重的樹枝、樹叢擋著視線,但不難聽見,有人正在跟老虎搏鬥——

是他?!

澀芷心底一沉,想都沒想,就開始往樹桿下爬:一個人怎麼可能打得過兩隻老虎?他是為了救她,所以才故意引開它們的嗎?

等她跳下大樹,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回去,她就赤著一隻腳,往發出聲音的方向跑去,直到她在不遠處果然遠遠地看見金道義一個人跟兩隻虎纏在一起,她簡直嚇壞了:

「沅蔚君——」她凄厲地喊了起來,不想看見他在自己眼前死去。

驚慌失措的她仍然保持理智,她的叫喊果然吸引了其中一隻老虎的注意,在它準備掉頭往她的方向跑來的那一刻,她就開始往旁邊的一棵大樹上爬去,等老虎一躍準備咬住她騰空的雙腳時,在千鈞一髮的那一刻,她的雙腳剛好到達了安全的高度。

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危險,但她必須吸引這隻老虎的注意,於是她開始用自己失去鞋子的腳做誘餌,沒有再往上爬。用腳在老虎眼前晃動,在它就要跳上來之前就又縮回去。

澀芷只能專註於這個動作,企圖引開其中一隻老虎的注意,根本沒有辦法分心去注意另一邊的戰況,不過從老虎哀鳴的聲音上聽來,情況相當樂觀。果然是她的好夫君,連老虎都能打,長得又帥又優秀,還是個王子,這樣的男人不是極品是什麼?所以她才不願意將他拱手讓人。

等其中一隻老虎在最後的一聲哀鳴中死去,另一老虎就開始害怕了,澀芷終於有空看向那個男人:

「天啊——」她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嚇得差點抽幹了肺里所有的空氣。

他就跟剛從血里走出來的一樣,他身上、臉上的血跡,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老虎的還是他自己的,可他持者血淋淋的大刀,怒目往樹下走來的那矯健的英姿和步伐,看不出他受了任何的傷,那眼神,甚至把樹下的老虎給懾住了,只見還生還的老虎隨著男人的前進,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去,最終才倉惶地逃出了兩人的視線。

「你還好吧?」澀芷連爬都懶得爬,直接跳了下去,腳被拐了一下,甚至赤著的腳被樹枝扎得發疼,她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那個男人的身邊,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生怕他身上的血都是他自己的。

男人似乎是鬆了口氣,收回剛剛嗜血的眼神,「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只能靠大刀來穩定自己身體的重量——他果然受傷了。

「是哪裡受傷了?」澀芷不顧一切地上前查看他的身體,甚至拔開他的衣服,拉開他被老虎爪破的褲子,仔細檢查他的傷勢。他的身體她太熟悉了,根本不需要忸怩或害臊。

男人也許已經失去所有力氣,竟然沒有阻止她「不妥當」的越矩動作。

「對不起……」皺著美麗的臉,澀芷開口道歉,是她連累他受傷的,他英俊的臉上、完美的脖子上、結實的胸口上、緊緻的小腹上,甚至大腿,都滿是老虎的爪痕,那些衣服外的鮮血也許是老虎的,可衣服內和被爪破的衣衫中的血跡,就全是他自己的。

男人打了一個冷戰,開始覺得全身發冷,忍不住便往澀芷身上倒去,已經奄奄一息的樣子。

澀芷驚覺幾乎把他撥了個精光,才又迅速地開始脫掉自己的棉襖,披在他的脖子上,接著開始脫掉層層的外衫,直到露出白色的貼身內衫,在他面前脫得只剩下肚兜(高麗人不興穿肚兜,澀芷不習慣裡邊什麼都不穿,所以在宋國買了好一些漂亮的肚兜收藏著,像今天穿的這個,就是綉著鳳凰的紅色兜兒)——

根本沒有在意在這空曠的樹林中赤身裸體有多不符合禮節,她就開始將那剛脫下來的白色內衫撕成布條,找到他隨身攜帶的外傷藥粉,仔細塗抹他的傷口以後,馬上給他纏上還有她體溫的布條。這纏繞的動作,當然免不了小手和臉頰會跟他結實的身體皮膚互相碰觸的機會,也不知道是那帶有澀芷體溫的布條的原因,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反正男人緊繃的身體忽然間溫暖了不少。

等大功告成,她首先為他重新穿上那些一層又一層的破爛衣服,等最後幫他把虎皮也繫緊了以後,她才開始覺得發冷。穿著肚兜在大冬天的樹林中,其實還真不是普通的難受,冰得她原本如凝肌的水膚都變成冰條了。這會因為氣溫的原因,而讓她紅色菲薄的肚兜下,挺立的兩點乳尖輪廓都清晰可見。

不過她始終專註於自己手中的動作,刻意沒去看男人對自己的注視到底放在哪裡,也沒給他太多注視的時間,就開始迅速地給自己穿上衣衫。

等兩人都穿戴整齊,她才抬頭迎向男人的目光,沒有忽略男人雖然已經奄奄一息,卻依然閃爍的眼神。小女子暗自一笑:嘿嘿,她承認她剛剛是故意的。

為了緩和這種曖昧又太尷尬的氣氛,她選擇無辜地問:「怎麼辦?我抬不起你下山。」

金道義重重地吐了口氣,也無可奈何。

「要不我給你生一堆火,你坐在這裡,等我回去找武來接你回去好嗎?」澀芷估計著這一來一回需要的時間。

「不可以!」男人緊張地握住了她正欲轉身的手臂,阻止了她起身的動作:「剛剛那隻老虎一定還在附近,它不會輕易放棄,只要我不在你身邊,它必定會襲擊你。」他用盡全力把話說完,然後再次無力地將體重都壓在她的肩膀上,以此來阻止她的決定。

澀芷心中感到一陣溫暖,臉上露出了像是害羞一樣的笑容,吶吶地開口詢問,如小女子一般:「你……會擔心我?」

男人卻緊閉著唇,片刻之後才回答:「睦鄰之間,拔刀相助……謝謝寞姑娘剛剛的奮不顧身。」

澀芷臉紅了,知道自己剛剛從樹上衝過來引開其中一隻老虎的動作相當莽撞,要是她閃神或呆多一秒,她早就成為那隻老虎的午餐了。

片刻的沉默以後,她發現他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恐怕意思是他早就發現了她的跟蹤?在什麼時候?今天?昨天?還是前天?甚至會不會是從第一天開始就知道?澀芷坐在地上,任由男人的重量放在自己的肩膀之上,臉上卻漾起笑容:她知道她的夫君沅蔚很聰明,一定能發現她跟蹤他的用心良苦,只要不識破,不正面碰在一起,便能保持這種似有若無的曖昧,直到機會的到來。

而今天,就是機會。

兩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澀芷甚至感覺肩膀上的臉,脖子邊的呼吸逐漸從剛剛的混亂變得沉穩,他睡著了。

她也滿足了,輕撫他的背,把他擁得更緊了些,希望他能好好休息,等他醒來以後,應該就有力氣下山了。

就這樣,兩人在一隻死了的老虎屍體旁邊,在參天的大樹底下,互相偎依著……

不知過了多久,哪怕澀芷的腿已經麻了,但她也還是小心翼翼地沒有弄醒懷裡的男人,直到他自己醒來,睜開雙眼,就能看見低頭朝他露出溫柔笑容的女人,而這張臉,對於男人來說,竟然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金道義終於恢復了力氣,他尷尬地坐直了身子,發現樹林內已經暗了不少,恐怕已經到傍晚了,這個樹林太深,根本看不見太陽。

「我們必須下山了。」他說,並站了起來。

澀芷感到略略的失望,為失去了懷裡的溫度。

她垂下雙眼,也跟著站起身,並拍掉身上的樹葉,剛剛坐在這裡一個下午,他們都快被落葉淹沒了。卻在起身時才發現腿麻得根本站不穩,這次輪到她往男人的身上倒去——

沒想到,身旁的男人第一個下意識的動作竟然不是抱住她,而是想躲到一邊,躲開她的依偎——

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他用雙手扶住了她,才讓她沒有摔到地上。

一切感受似乎就停留在他剛剛那下意識的躲避,澀芷原本破碎的心都涼了。

她的雙眼又紅了,最近好像特別容易眼紅。

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她卻還必須對他道謝:「謝謝你……」

男人卻沒有回答,緊接著,就轉身將死老虎砍在背上,準備下山。澀芷只能緊緊地跟在他的背後。因為他走一步等於她走兩步。

直到他們來到剛剛那棵有兩米寬的松樹前,金道義竟然停在那裡,等澀芷小跑上來,才發現地上原本屬於她的那隻鞋子。原來男人也注意到她一直赤腳了。

澀芷終於可以不用忍受腳板的刺痛,她自己俯身撿起那隻鞋子,隱忍著剛剛所受的委屈,為自己穿上。

直到這時候,他才又開始繼續前進。

可從那開始,兩人之間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了。

澀芷是因為整個喉嚨委屈得都被梗住了,所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怕她只要一開口,就會淚流不止。

要是從前的王沅蔚,一定會紳士地給她穿上鞋子,但這個男人卻沒有。

她再也不是他的灰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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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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