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推開明亮到幾近透明的玻璃門，這是桑悅第二次進到韓士煒的店裡；不同的時間，生意依舊一樣好到爆。
「章小姐妳好。」經過上次，店員都記得她了，而且很佩服她敢跟老闆「大小聲」。
「你們老闆在嗎？」桑悅開門見山的問。這裡可是她的傷心地，上次她在這裡被韓士煒剪掉了長發，結果回家被念慘。
「老闆在二樓辦公室。」指指樓上，店員小心翼翼地說著。這位小姐該不會又來找老闆吵架吧？
彷彿從對方臉上看出擔心，桑悅笑得燦爛，一派輕鬆。「妳不用緊張，我不是來找他吵架的，上次的事我已經不跟他計較了。而且我跟他是鄰居，沒有隔夜仇，所以妳不用怕我跟他大打出手。」
反正母親大人再念，她就推到韓士煒身上就好了。
走上樓，桑悅很輕易就找到了屬於他的辦公室，敲敲關著的門。
「請進。」韓士煒低沉的嗓音隔著一道門傳出。
桑悅開了門進去，看到他很認真的在看文件。
「哈啰。」受人之託，她破例先客氣地打招呼。韓士煒抬頭看到她，笑了，為她停下手邊要處理的事。
「我還以為自從上次之後，妳不會想再踏進我這間工作室了。」
「嗄？我是這麼小氣的人嗎？」桑悅心虛地否認。沒錯，如果不是答應了佳佳，她才不會來找他。
韓士煒聳聳肩，不予置評。他怕說實話又惹她生氣，上次的剪髮事件，她好不容易才氣消。
「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猜她若沒事的話絕不會來找他。
「當然有好事才會來找你。」桑悅從袋子里拿出了三張電影票，抽出其中一張遞給他。
「喏，這張給你，今天晚上的首映票。」
「妳請我看電影？」他挑眉問，心情很好。
「本來我只約了佳佳去，想想乾脆趁這個機會再多買一張電影票，謝謝你昨天請我到你家吃飯。」
「這麼客氣？有什麼陰謀嗎？」雖然開心，但韓士煒一臉的不相信，想說她該不會趁這個機會報一箭之仇吧。
「不去拉倒，票還我！」桑悅不爽地伸手要拿回票，卻撲個空。這傢伙，小時候是愛哭鬼，怎麼長大后變得那麼討人厭啊。
而且小時候明明很好唬弄的啊。
「不行。既然妳票都親自送來了，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要奉陪。」把票收好，韓士煒仍舊覺得氣鼓鼓的她可愛極了。
「哼！你才下地獄咧，我可是上天堂的命。」每次見面不鬥個嘴，桑悅就覺得很不習慣。
「好啦，你記住，晚上七點半在中華路上的國賓戲院門口。一定要來，不見不散。」
＊＊＊＊＊＊bbs.fmx.cn＊＊＊
韓張雅若從黃昏市場買好晚餐的菜回家時，意外見到兒子的車子已經停在車庫裡。
她看看手錶。現在才五點，連晚餐時間還沒到。
奇怪了，士煒很少這麼早結束工作回家的。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開門進去，恰巧兒子只穿條短褲從浴室走了出來，頭髮半濕，好身材畢露。
「晚上要去看電影，所以趁現在沒客人的空檔，回來先洗個澡。」一手拿著毛巾擦頭髮，一手拿瓶礦泉水往嘴裡灌。
要去看電影？這引起了她的注意。
「跟誰啊？女孩子？」韓張雅若一臉好奇地問著帥兒子。
「是女孩子沒錯。」韓士煒點點頭，沒再說下去。
「是不是跟桑悅？」當媽的當然不死心，繼續追著問下去。
她猜一定是。不然士煒怎會一早就回家洗澡洗頭，這麼重視！等會兒她一定要去隔壁找章爸章媽八卦。
「快說是不是！」看兒子一臉皮樣的故意賣關子，她可急得很。
兩家人早夢想能成為一家人了，沒想到這個夢這麼快就能實現，實在是太令人興奮了！
「好了，時間快到了，我要先回店裡再接一個上個星期就預約的客人。」
韓士煒倏地站起身走回自己房間。他不說就是不說，早料到媽一定會到隔壁八卦。
「兒子，你怎麼這麼小氣！」韓張雅若被兒子氣得想跺腳。
「不是我小氣，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大方，變成你們跟章爸章媽的八卦話題。」他回頭丟了個解釋給老媽。
他好不容易才跟桑桑可以和平相處，不希望一團人出來攪局。
「不會……兒子，你跟媽說，媽絕對不跟任何人說，好不好？」她拍胸脯保證，好奇心快滿溢出來了，滿心期待著從兒子口中探得口風。
對於母親的不斷逼問，韓士煒只能默默嘆了口氣。這堆老人家實在太愛八卦了。
「媽，晚上回來我再告訴妳。」
＊＊＊＊＊＊bbs.fmx.cn＊＊＊
七點半，國賓戲院門口。
「嗨。」佳佳到戲院門口時，看到帥到不行的韓士煒已站在那裡等人，心想：不錯，是個守時的男人。
「妳好。」韓士煒回應她的招呼。「桑悅呢？怎麼沒看到她的人影？」他以為她們會一起來。
「咦！對耶，她還沒到嗎？」佳佳裝傻。「不然我打個電話問看看她在哪裡好了。」她拿出手機，按了快速鍵１。
響了幾聲，通話了。
「喂，桑悅哦？妳人在哪裡啊，怎麼還沒來？電影快開演了耶。」佳佳背對著韓士煒講手機，要不然她怕自己會笑出來。
「於佳佳，妳真是夠了妳！台詞說得這麼誇張。」在家裡一邊看電視一邊抱著十字、吃著零食的桑悅笑著罵她。
剛剛看到手機的來電號碼，她就知道是她打來的。七點半了，該進場了。
「什麼！妳腸胃炎？！要去看醫生？不能來了哦……」不能反駁的佳佳瞄了韓士煒一眼，繼續說得誇張。
桑悅腸胃炎？韓士煒眉心嚴重糾結。
「厚！於佳佳，最毒婦人心，妳竟然咒我腸胃炎，虧我這麼幫妳，沒良心的傢伙。」就說咩，佳佳這傢伙最重色輕友了。
「讓我跟她說。」桑悅突然聽見韓士煒的聲音，立刻迅速坐好，再拿著遙控器把電視關小聲一點。
「桑悅？」果然，他的聲音取代了佳佳的。
「幹什麼啦。」她的聲音立刻虛弱了起來，不演得逼真一點，韓士煒這傢伙很難上當耶。
聽見不同於以往中氣十足的虛弱聲音，韓士煒的一顆心像被吊住，忐忑著。
「怎麼會突然腸胃炎？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緊張、很不安，騙人的人開始有那麼一點點愧疚。
「哎喲，沒有啦，醫生說我太愛吃了，吃壞肚子而已，打完點滴休息一下，明天就會好了。」她胡亂掰。
「那我們回去看妳好了。」韓士煒脫口而出。
什麼？！回來看她！桑悅嚇了一跳，冷汗滴下。「ㄟ……不用啦，今天是佳佳生日，你替我留在那裡陪佳佳看電影，更何況電影票都買了，不看白不看，別浪費。」她繼續亂掰說服韓士煒。
「可是……」韓士煒懷疑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看得下電影才有鬼。
「別可是了，我只是腸胃炎，又死不了。你跟佳佳看完電影之後，還可以去喝杯咖啡聊聊天，輕鬆之餘順便了解一下彼此，不用介意我的病了。好了，就這樣了。」話說完，桑悅立刻切斷通話。
呼！好險！接下來，全靠佳佳自己了，她可幫不了忙了。
剛在廚房收拾完的章家母親大人，走到客廳看到寶貝女兒在喃喃自語。
「桑桑，很熱嗎？怎麼額頭全是汗？」這丫頭在搞什麼鬼？鬼鬼祟祟的。
「媽。沒有啦，只是剛剛突然覺得好熱。」這件事萬一被母親大人知道了還得了。
「好啦，沒事的話，垃圾車快來了，門口有兩包垃圾，待會幫我拿出去丟。」母親大人下了指令。
「YesSir，我立刻去辦。」
＊＊＊＊＊＊bbs.fmx.cn＊＊＊
當垃圾車的音樂聲愈來愈近時，桑悅把自家門口的那兩袋垃圾提起，輕鬆又愉快地當作散步，慢慢走到路口。
通常這時候路口已經聚集了許多同小區的住戶在話家常了。
「桑桑！」
桑悅確定自己聽到了韓媽媽的聲音。她左看看右看看，終於發現韓媽媽正在跟一群婆婆媽媽們道別，然後走向自己。
「哈啰，韓媽媽。」她有禮貌的打聲招呼。
「來幫妳媽倒垃圾啊？」
「對啊，我幫妳拿。」桑悅走近韓媽媽身邊，自然而然地將韓媽媽手上的兩袋垃圾轉到自己手上提著。
「謝謝，妳真乖，還是女孩子貼心。」桑桑這個女孩子，從小就漂亮又可愛。
「呵呵，沒啦。」
這句讚美聽得桑悅全身輕飄飄，當場萬分遺憾沒帶錄音機出門，錄下這句話回家，早晚二十四小時不停地當催眠曲放給母親大人聽。
「對了，妳今天沒去看電影？」她想起下午兒子回家的事。
「看電影？沒啊。」桑悅沒想太多地搖搖頭。如果去看電影了，她怎會會還在這裡。
「那士煒晚上約的人不就不是妳了？難怪怎麼問他他都不說。唉，我這兒子啊，連約會都保密到家。」
還真怪了，寶貝兒子約的竟然不是桑桑……她真失望。
「呃……韓媽媽，妳別擔心啦，我想他可能是想等時機再成熟一點的時候，再帶回家給你們認識。感情這種事，急不得的嘛。」桑悅安慰韓媽媽。
「妳不知道士煒有多挑。他念書的時候，每天一大把一大把的情書收到手軟，家裡也常常有女孩子打電話來找他，但我只見過他帶小漾回家而已。再這樣下去，我要什麼時候才有孫子可以抱啊……」韓張雅若開始發揮碎碎念的功力。
咦！小漾？還是小洋？是誰啊？
桑悅確定自己沒聽錯，原來黑面神以前也是有女朋友的。也是啦，他長得並不差，只有個性差而已。
「那……」本來她想替佳佳關心一下那位「小洋」的事，但前方的垃圾車音樂聲同時刺激著兩人的耳膜。
「啊，垃圾車來了！」話題就此被打斷。
最後，只見到一老一少非常不顧形象的用跑百米的拚命精神死命地往前方跑去。
＊＊＊＊＊＊bbs.fmx.cn＊＊＊
「要不要去吃個東西？」電影散場后，韓士煒問佳佳。
他記得剛剛桑悅說過，今天是她的生日，讓壽星一個人落單過生日，的確是件差勁的事情。
「你確定？」
佳佳很懷疑，這個韓士煒從電影開場到結束，看了不知幾十次的表，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這個男人的心早飛去得「腸胃炎」的桑悅那裡了。
「我確定。」韓士煒點點頭，毫不遲疑。
「喂，你真是好人耶，又長得帥。」嘖嘖嘖！章桑悅這次真是賺到了，有個好男人這麼喜歡她。
韓士煒一臉不解。
他確不確定跟是不是好人有什麼關係嗎？桑桑這位朋友的說話方式果然有點無厘頭。
「我現在不餓，也不想吃東西，所以我們各自回家吧。」佳佳決定放過他，更何況今天根本不是她的生日。
佳佳瞄他一眼。「而且，我不想在自己吃飯時，對方一直看著表想趕快回家，那會害我消化不良的。」她糗他。
她的這一番話，讓韓士煒難得出現尷尬的神情。
「如果我讓妳感覺不好，我很抱歉。」他道歉，因為他是真的心繫生病的人，而忽略了身旁人的感受。
「沒關係，我們也有錯。」她們錯在不該編那樣一個爛理由，設計她跟韓士煒去看電影。
更何況，感情的事本來就勉強不來的。
「你喜歡桑悅對不對？別瞞我，我看得出來。」嘿嘿，她於佳佳看事情可是從來沒看錯過。
韓士煒怔然；他沒想過有人會這麼直接地問他這個問題，而且還是桑桑的好朋友問的。
「有這麼明顯嗎？」他笑了，他喜歡桑桑，從幼稚園時就喜歡上她了。
所以那時候他每天都會拿一根棒棒糖誘惑她陪他玩。
但經過他本人親身實驗結果，這麼做的下場，是桑桑只記得棒棒糖，根本忘了他的存在。
他承認自己是有點小小記仇，所以故意愛惹她生氣。
「不，一點都不明顯，尤其是在桑悅面前。」佳佳嘆口長氣。唉，果然在愛情面前，天才都會變成笨蛋，帥哥美女統統變驢蛋。
＊＊＊＊＊＊bbs.fmx.cn＊＊＊
把車停好后，韓士煒在玄關處脫了鞋子后，換了脫鞋先到廚房替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再走進客廳的沙發坐下。
客廳里，只有媽媽正在看電視談話性節目。
「回來啦，怎麼這麼早？」韓張雅若望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還不到十點。
「嗯，我們看完電影就散會了。爸呢？」韓士煒四處看，並沒有看到老爸的身影。
「你爸又跑到隔壁章伯伯家下棋去了。」她這老公，每天下棋下不膩。
「電影好看嗎？」
「還可以。」其實電影在演什麼他根本沒專心看，腦子跟心全記掛著桑悅。
「唉，我本來還以為你是跟桑桑去看電影，結果原來不是。」剛剛知道兒子不是跟隔壁的桑桑去看電影后，韓張雅若對對方的身分倒是沒什麼興趣知道了。
說到底，她還是覺得桑桑最適合自家的帥兒子。
「媽，妳怎麼知道我不是跟桑桑去看電影？」韓士煒覺得好笑，以為老媽又故意在套他的話了。
「我當然知道。我八點出去倒垃圾的時候，桑桑也在路口等著垃圾車來，我們還聊了一會兒。」ㄘㄟ……自己兒子也太小看她這個媽了吧。
「八點？媽，妳確定沒記錯？」韓士煒皺眉。八點是他們打電話給桑桑后的不久而已。
「我不會記錯。我們這個小區的垃圾車差不多在八點左右到。」
韓士煒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來，移動腳步。
「兒子，你要去哪？」不是才剛回來，怎麼又要出門？
「我去隔壁。」
＊＊＊＊＊＊bbs.fmx.cn＊＊＊
當門鈴聲響起時，抱著十字窩在沙發裡邊吃母親大人早上從台糖買回來的棒冰邊看電視的桑悅，在家裡大人們全都很忙地在享受娛樂的情況下，很認分而且很自動地穿上拖鞋，啪啦啪啦地跑出去開門。
門一開，她見到了眉頭糾結、臉色鐵青的韓士煒。
他看著她，然後轉移視線再看著她右手拿著的那支因為貪吃而捨不得放下的棒冰。
當下，桑悅有種被抓包的感覺。
嗚，她好衰。
「腸胃炎可以吃冰嗎？」他存心問。
「呃……醫生說……肚子不痛就可以吃了。」在他炯炯目光的逼視下，桑悅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是嗎？」瞇起眼，他開始質疑她話中的可信度。
「當然是……」就算不是，她也要說是。她注意到韓士煒的眼底好像冒著一把火。
這個臭佳佳，怎麼這麼早就放韓士煒回家了，也沒打電話來通知她一聲，這下子黑面神真的變成名副其實的黑面神了。
「妳的腸胃炎好得這麼快，我想從我們在電影院打電話給妳到現在，妳應該都在休息吧？」韓士煒挑起眉。
桑悅不疑有它。「當然。我跟你們說完電話后，就上床躺到剛才，厚，你都不知道腸胃炎有多痛啊。」
在說這些話的同時，桑悅在心裡念著「阿彌陀佛」，希望佛祖原諒她今天說這麼多謊。
「咦！那怪了，我媽在倒垃圾時，是在跟誰聊天呢？嗯哼？」撫著下巴，韓士煒一臉不解地盯著桑悅問。
他的眼神，疑惑中帶著銳利。
哼！這個臭韓士煒，明明知道她在唬弄他，還故意裝蒜來看她出糗。
「ㄟ……你夠了喔，韓士煒。」
這下子，不爽的人換成是她了，被人這麼耍著玩，誰會高興……
「如果不高興我唬弄妳的話，就明講，不用拐彎抹角來套我的話，狡猾鬼。」她最討厭別人對她耍心機了。
「好吧，為什麼這麼做？」他嘆氣，想知道原因。「該不會妳想撮合我跟佳佳吧？」韓士煒突然想到，不無這個可能。
桑悅嘟著嘴不說話，也不看他。心想：他都猜到了，她還要說什麼。
「我說對了？」看著桑桑不回話的表情，韓士煒知道自己猜對了。
突然間，他有點想笑。是自己動作太慢了嗎？竟然被喜歡的女孩子介紹女朋友？
「好了，恭喜你猜對了，但是這個猜謎遊戲沒有獎品，失陪了。」她不想理他了，十字都比他討人愛。
「桑桑。」韓士煒抓住她的領子，不讓她走，逼她正視著自己的眼睛。
「幹嘛？你放手啦。」在掙扎的同時，桑悅不小心發現，韓士煒的眼睛好迷人，會放電耶。
「聽我說完最後這句話，我就放手。」他舉起左手的三根手指保證。
「有話快說。」好女不跟壞男斗，桑悅放棄掙扎，安靜下來，等著他開口說那最後的一句話。
凝視她因生氣而發亮的眼睛，他想，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看厭吧。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妳以後不要再把我跟別人撮合成一對了。」這句話，他只說一次。
說完，韓士煒自動放開傻眼的她，走了。
耶？莫名其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