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盤11

胎盤11

11

竹英向醫院請了假以便照看姑媽和水果店。

因為家裡還沒裝電話,村裡倒是有幾戶人家有電話,可是她又不知道號碼。她想著忙完店裡的活,就去車站看一看有沒有家鄉人可以稍個口信。

她從店裡拿出一些香蕉掛在雨棚下,看到大道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盧強!」

「哎呀,在這兒!」

「你去二院啊?」

「對,找你。」

「找我?」

「怎麼?你開水果店啦?」

「不是,我姑媽的。找我幹嘛?」

「昨天去好石村目睹了三天內死了那麼多的人,後來又看新聞,覺得奇怪又恐怖,現在都人心惶惶了。我來是看看你出了什麼事?身體好些了吧?」

盧強伸手幫竹英把拴好的香蕉掛在雨棚下的釘子上。他身材瘦長,眉目清秀,輕言慢語。如果一個小孩逃避不了打針的話,一定會選擇這樣的醫生來扎自己,因為盧強生就一副緩解疼痛的相貌。

「昨天對不起,很沒禮貌的掛斷你電話,」竹英從店裡搬出一把椅子讓盧強坐,又擦了一個紅蘋果遞給他。

「沒事,」盧強輕輕咬一口蘋果,上下打量著竹英,說:「你比以前更瘦了,是不是出現什麼事了?」

「出什麼事?」

「也許我不該問,據我所知你們婦產科很少對產婦回訪,如果真要回訪,也只是打電話詢問,沒必要親自登門。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你可能也不好意思麻煩我,甚至都想不起來打電話給我……」盧強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竹英的表情,好象要證實他的猜測。

然而竹英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她正在檢查箱子底下有沒有腐爛的香蕉。

「你打電話給我時就好象已經預知會有可怕的事情生。現在有遙傳是羅家大媳婦陳金環生下了怪胎,因為死的人都曾抱過嬰兒並且產生過莫名其妙的幻覺。如果不是看在陳金環做月子,好石村村民就要把她們母子趕走……」

「她娘家人呢?」竹英抬起頭說。

「幸虧她娘家離的遠,不然死的人更多!」

竹英出了一回神,想到如果真要出現那樣的後果,實在是慘絕人寰!不過現在就已經震撼人心了,快停止吧!快停止吧!

「這怪胎啊還是羅家二媳婦說出來的,她也抱過嬰兒,自己還懷著身孕呢!現在避開嫂子、侄子回到娘家調養,整天提心弔膽的,好在胎兒問題不是很大。目前陳金環獨自帶著嬰兒鎖在空無一人的家裡做月子,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她們……」說到這裡盧強不免也有些唏噓,他滔滔不絕,手上的蘋果只咬了一口,已經氧化了,變成黃褐色。他微微有些激動,就要說些關鍵的。

「……我聽說你們醫院也死了人?我想問你有沒有接觸過那個嬰兒,與此事有沒有關聯?我們作為同學,作為朋友,我希望你不要隱瞞,因為我真的不想看你出事!從認識你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我能為你做任何事,哪怕死……」

「哇——嘔——」竹英看到箱子底下果然有幾根香蕉黑,已經腐爛,她一聞到那味兒就乾嘔起來。

「喔,沒事吧?」盧強伸出的手有些遲疑,但還是在那成熟的、內彎的、孤寂的背部輕拍了幾下。

竹英像鹿一樣彈起來,說:「我進屋喝口水……」

盧強空空的手掌里滿是透過薄薄的紗裙她象牙般玉體的感覺,另一隻手上握著殘缺的蘋果。

竹英走進隔間,從床下端起那隻盛有尿液的燒杯,拿出斜插在杯中的藍色試孕紙,那上面清晰地顯現出兩道粉色的線!

她的面前變得明朗起來,然而又飄渺著憂愁的輕霧。

為什麼她能逃過一劫?為什麼別人死了她不死?為什麼她能有這個幸運?難道自己是怨靈的女兒就可以網開一面嗎?有誰知道鬼魂倒底遵循什麼規則呢?

讓我們想想還有誰接觸那個積聚仇怨的嬰兒而沒有死亡?對,羅家二媳婦常桂花。竹英和常桂花兩個倖存者之間具備了一個共同點:懷孕。她們不約而同的完成了咒怨的使命,成為了一個傳播者,新的詛咒不久將會誕生。

作為傳播者她們保存了生命!

竹英的心情變得複雜而又紛擾,以至她感到體內引了一場無聲的爆破,心緒支離破碎,分散在各處,一時收集不起來。就是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是什麼心情。

可是她想到了麥主任,他還在悲傷嗎?他過得好嗎?我懷了他的孩子,這算不算命運的補償?世界真奇怪,生命真奇怪!

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幸福?憂慮?慶幸?害怕?好象都不是,只有償還和責任。對,還有愛。她要生下孩子,是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而不是什麼詛咒!

為了孩子她更有責任阻止悲劇再次生。媽媽呀,這個孩子的降生希望能告慰你在天之靈,而不是淪為你詛咒的種子。

竹英把燒杯丟進垃圾桶里,穩定一下情緒,走了出來。

「盧強,我還真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呢。」

「哦,什麼事?你說。」

「我姑媽癱瘓了,我想請你照顧她一天,我回家處理一些事情。」

「沒問題。」

「……我也不打算瞞你了,這一連串的怪事都跟我有聯繫。」

「你……不會也接觸過那個嬰兒吧!?」

「不光是這一個事實,關鍵是嬰兒給人們的幻覺,我是說,幻覺里出現了我媽媽。」

「你媽媽?」

「是,幻覺里能感覺到我媽媽死時的痛苦和怨恨。我是這麼想的,這個陳金環在懷孕期間一定觸碰到我媽媽的怨氣,這股怨氣進入孕婦的腹中,凝聚在胎盤和胎兒身上,成為詛咒。吃了胎盤的人必死無疑,而接觸嬰兒的人在十五天之內也都會死,只有一個例外。」

「什麼例外?」

「在十五天內成為咒怨的傳播者,製造新的詛咒。」

「哦,那現在要怎麼做?」

「既然這個詛咒由我的家人引起也應由我來終結。我已經知道了媽媽的死,姑媽、爸爸和伯伯都脫不了干係。現在我姑媽已經遭到報應,接下來輪到爸爸和伯伯,所以我要抓緊時間立刻回家,從他們嘴裡得到事情的真相,找到媽媽的屍骸以安撫亡靈,停止殺戮,這是唯一的方法。」

盧強的擔心、疑慮都是對的,但是他還是無法相信他聽到的這個事實。他所受的教育誠懇的證明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的鬼魂,然而一連串的神秘死亡,連專家的解釋也都模稜兩可,不能令人信服,更何況整個猝死事件似乎瀰漫著一重詭異的氣息。

也就是說,如果從別人的口裡說出來,他還要秉持科學的態度,對此類事件保留應有的懷疑。但是從竹英的嘴裡說出來,他不得不屈服於感情而說服自己相信這個事實。

讓他寬慰的是,在這危機的情況下,他能陪伴在竹英的身邊。他曾無數次幻想:一次災難,他以英雄的面貌出現,單獨和渾身顫抖的竹英在一起。

他帶著激動和痛苦顫聲問道:「告訴我,還剩下多少時間?」

竹英卻是一副猶豫、難解而又然物外的神氣,老生常談,說出一句隱諱又無奈的話:「不管剩下多少時間,人生就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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