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叄:最後一個口袋
第二天洪原上班了。
賓館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他忙活了一天,很晚才下班。
文馨一直在電視台等他。兩個人說好了,今天一起走,順路找到蔣中天,再從他身上搜搜運氣。
洪原到電視台把文馨接出來,兩個人到美國風味的羅傑斯吃了點快餐,然後一起開車返回靠山別墅。
一路上,他們並沒有看到蔣中天的影子,只看到公路旁的草甸上有個老漢在放羊,那是一群黑羊。
這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他瘋了之後,一天到晚在這條公路上轉悠,從沒離開過。
兩個人快到靠山別墅了,文馨說:「算了,我們回家吧。」
洪原把車頭轉過來,一邊朝回開一邊說:「不行,今天一定得找到他。」
這時候,已經暮色昏黃。
他們開到公路旁那座養魚人的土房子時,洪原把車停下了。他下了車,慢慢走到土房子的窗前,趴在玻璃上朝里看了看,然後回過身,對車裡的文馨招了招手。
文馨下車走了過去。
她也透過那髒兮兮的玻璃朝里看了看,蔣中天果然躲在裡面。
他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好像死了一樣。
兩個人輕輕走進土房子。
洪原站在炕前,伸出手指在蔣中天的鼻子下試了試,說:「還活著。好像燒了,喘的氣都燙手。」
文馨站在洪原的背後,靜靜地看著蔣中天的臉。
洪原開始摸索蔣中天的口袋。他翻遍了他上上下下所有的口袋,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只有一些土渣和草屑。
洪原揪住蔣中天的襯衣領子,粗暴地一拽,扣子就全部脫落了,露出一件黑色圓領衫。
蔣中天還是沒有醒轉。
洪原摸了摸他的心口,狂喜地叫起來:「這裡面有兜!」
文馨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洪原的一隻手剛剛從蔣中天的領口伸進去,蔣中天就像被雷擊中了似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抖動了一下,猛地睜開了紅紅的眼睛。
他現有人在掏他貼身的口袋,突然驚叫起來,並且抓住洪原的手,一口咬上去。
洪原嚎叫一聲,一下就抽回了手。
文馨嚇呆了。
蔣中天坐起來,雙手死死捂住衣服裡面那個秘密的口袋,恐懼地盯著洪原,像篩糠一樣抖著。
洪原憤怒地撲上去,把蔣中天按倒在炕上。
蔣中天多少天來吃不到食物,已經虛脫得像一隻病雞。相比之下,洪原就像一頭壯實的牛。
蔣中天還在掙扎,兩條腿拚命地亂蹬亂踹。
洪原騎在他的身上,喊道:「文馨,按住他的腿!」
文馨就撲上去用身子壓住了蔣中天的雙腿。
洪原費了好大的勁兒,終於把那個硬硬的很像存摺的東西拽了出來。
他愣住了。
文馨問:「拿到了嗎?」
洪原沒有說話。
文馨探頭看了看,也呆住了——那是一張三寸照片。
這張照片已經被雨澆得變了形,上面的影像斑駁而模糊,不過仍然能看出是文馨,她正在一片花草中微微地笑著。
她獃獃地站直了身子,放開了蔣中天的雙腿。
蔣中天又亂蹬亂踹起來,同時瘋地奪回了那張照片,嘴裡不知說著什麼。
洪原從蔣中天的身上跳了下來。
蔣中天死死攥著那張照片,驚恐萬分地看看洪原,又看看文馨,好像他們兩個是惡魔。
現在,他除了口袋裡的土渣和草屑,一無所有,剩下的,僅僅是這張照片了。
洪原看了看文馨,文馨也看了看他。
「走吧。」洪原說。
文馨沒說話。
洪原轉身走了出去。
文馨又看了一眼蔣中天,他衣衫破爛,形容枯槁,在昏暗的暮色中像個鬼。他仍然警惕地盯著文馨,似乎害怕她再次衝上來,搶奪他手裡的東西。
文馨一轉身,也走了出去。
兩個人開車返回靠山別墅的路上,都沒有說話。
車開進了靠山別墅之後,洪原轉過頭來看了文馨一眼,輕輕地問:「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