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敢,大舅兄言重了,是明寰前世積德才能迎入明珠,光耀門楣。」原本面帶訝色看著妻子與兄長拌嘴的周明寰一被點名,立刻接話,話說得深得人心,一下子就博得孟府上下的喜愛。
「明珠?你確定,不是瓦礫堆中的臭石頭?」調侃完自家妹子,孟觀豪爽地仰頭大笑。
「哥,你再笑話妹妹,待會妹妹向娘親告狀。」她是臭石頭,那他算什麼。
「哎!不說不說,你就會拿娘壓我。」孟觀撇嘴。
「倆嘀嘀咕碧說什麼,從小鬧到大還沒完呀!姑爺都上門了,還堵著門幹什麼?」孟夫人也來到前頭,對著兒女們叨念。
「娘。」
「娘,女兒回來了。」
一見到娘親,孟觀立即乖得像上了鏈的猴兒,端端正正的垂手而立,面上笑意不減卻多了一絲安分。
而女兒見娘當然是親親熱熱,孟清華手兒一挽的撒嬌,藏不住的熱淚盈滿眼眶,又哭又笑的討親娘的撫慰。
「乖,回來就好,才三天沒見你就覺得過了一年,娘的心肝呀!想死娘了,快進來,還有女婿,也別在外頭站著,快進來吧。」看到女兒、女婿和和美美地一同回門,孟夫人馬上眉開眼笑地招呼。
孟夫人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扯著女婿袖子,呵呵地笑得快看不見眼,將兩人拉進宏偉寬敞的正廳,孟老爺坐在上位,兩旁是年輕貌美的妾。
和一般的大戶人家一樣,孟老爺也有幾名小妾,陳姨娘、林姨娘、周姨娘是他年少時納的妾室,雲姨娘和花姨娘則是近年迎進門的美妾,出身不高但姿色佳,服侍得他妥妥噹噹的,讓他生活過得十分愜意。
庶子庶女若干,但在孟府嫡齣子女才是正經主子,庶出的兒子頂多在成年後多給些銀子便分出去,女兒便在嫁娶上添點聘禮嫁妝就是了。
孟老爺還有數位通房,只不過是丫頭往上抬的,他想起來便去宿一夜,一不順心便轉手賣掉,從不放在心上。
雖然他身邊的女人並不少,可是結髮妻子是他一生捨棄不了的最愛,即使兩人都上了年紀,依然常見兩人手牽手的在林間漫步,喁喁私語說著令人臉紅的情話。
「拜見岳父大人。」周明寰禮數周到,見了老丈人便是拱手作揖,神態沉穩,光華內斂。
「好、好!穩重自持,相貌堂堂。」雖然早已相看過,此刻孟老爺仍忍不住頻頻點頭,口中讚譽有加,對這位謙遜有禮的女婿分外中意。
這叫愛屋及烏,他疼女兒是出了名的,挑挑揀揀了好一陣,適巧門戶相當的周府長子求娶,還特意打聽了他的人品和才能,覺得配得上他女兒才允婚,否則他還打算多留女兒兩年。
「爹,相貌堂堂就不用說了,爹嫁女兒是看重對方能對女兒好,可不是因為對方一張臉皮生得俊俏,這話要是傳出去,女兒也不必做人了,何況比起容貌,夫君更為難得的可是他的才幹。」就算是真的也說不得,女子名聲為重。
孟清華嬌嗔,故作惱羞。
「哎呀!瞧瞧我家華兒真成了人家媳婦了,一顆心全偏向夫婿,還為了夫婿叨念我這做爹的,枉費我真金白銀、錦衣玉食的養大她,真是養了一頭白眼狼。」養熟了還得給人。
孟老爺似真似假的埋怨,眼裡全是調侃。
「爹,你就會取笑女兒,女兒不理你了。」孟清華嘟著嘴,一副小女兒模樣,逗笑了在場的男人。
「好了,爹不說就是,你也快去陪你娘,母女倆到後頭聊聊閑話,這幾天她老在我耳邊叨念著,念得我耳朵快要長繭了。」難為父母心,自己照看不到時,總要東操心、西操心地想著兒女過得好不好。
「爹……」孟清華多有不舍,想多和爹敘敘,兩世嫁人,她已好久未看見爹了。
瞧她頗有依戀不肯走,眼眶微熱的孟老爺揚手趕人。
「少在我面前礙眼,爹要和女婿喝上一大壇女兒紅,你在這兒擋著,爹怎麼好意思灌醉他呢,快走快走,爹的酒癮犯了。」
「還不知道誰灌醉誰呢,你女婿的酒量好得很。」爹才該小心點,誰不知他一壺酒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
孟清華的咕噥聲雖不大,卻清楚地飄入身側周明寰耳中,他眼角微彎,低視著在岳父岳母面前顯得孩子氣但更有生命力的小妻子,大手輕握了纖纖素手一下,感覺她詫異地輕顫,眼眸深處多了愛憐笑意。
若不是有多雙眼睛盯著,他最想做的是抱起妻子回房,好生憐愛一番,她此時的嬌媚太誘人了,他不想與人分享。
「來來來,妹婿,酒席早就擺好了,咱們往偏廳走,我順便介紹個朋友讓你認識,今兒個不醉不歸,要喝個痛快……」孟觀大方的拉著人,絲毫不見生疏,彷彿與他相識已久。
他雖是個商人,但性情更像江湖中人,瀟洒直率,有話直說,豪放洒脫得有如大俠一般。
但是真正熟識他的人可不敢小覷他,在商場上他可是笑裡藏刀的笑面虎,頗有經商手段,能在談笑中痛宰對手,讓人不知不覺失去半壁江山。
「九爺,我妹婿周明寰,兵器世家的傳人,鑄出的刀劍天下無雙,明寰,這位是九爺,從京城來的,複姓東方……」一進偏廳坐下后,孟觀滔滔不絕為兩人介紹。
來自京城,複姓東方……東方是國姓,唯有皇家子孫……周明寰心下一驚,面上卻不露半絲情緒,黑瞳幽然地看向對面一身尊貴氣息的卓爾男子,心中已有定數。
九爺……九皇子東方浩雲,明妃之子,眾皇子中最不出色的一位。不出色?看著面前的男子,周明寰心中略有領悟了。
孟府的東暖閣是男人聚會的場所,佳肴與酒香味飄香千里,不時傳來幾聲爽朗的笑聲,賓主盡歡。
而在西暖閣里,一臉慈愛的孟夫人擁著女兒坐上炕頭,春暖花開的季節不算冷,所以炕下並未升火,只在炕上鋪了幾層內縫細棉的錦褥,幾碟茶點一壷清茶,暖爐里熏著香。
母女倆面對面的坐著,似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一口茶點一口茶地悶著,有些沉悶。
噗哧一聲,受不了的孟清華先笑出聲。
「娘,女兒很好,沒有少吃也沒有少穿,周府的人看起來還不錯,沒人對女兒下毒手。」她說時輕鬆,臉上還帶著笑,可心裡明白是還沒有,未來就難說了。
驀地,她指尖不由自主的發冷,身體猶能感覺到撕心的痛楚,想起她寶貝的孩子最後連一面都沒能見到。
孟清華不敢往下想,不願再回想那椎心剌骨的痛以及怵目所見的血紅,抑或是在染紅的床褥上咽下最後一口氣時的恨意。
「瞧你,嘻皮笑臉的,還有心思開玩笑,你是不能受氣的性子,娘當然曉得你不會委屈了自己,可是聽說周府是繼室當家,她不會從中下絆子,苛扣你們院子的開銷?」自古以來有幾戶繼母繼子能同心,不結仇已是老天保佑。
孟清華淺淺一笑,水眸生輝。「娘不用操這份心,女兒明白為人媳婦的不易,公爹雖然偏寵婆婆和婆婆生的三叔、小姑,不過你女婿也非等閑之輩,吃不了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