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就算齊穆韌打定主意站在大皇子、二皇子那邊,也不該太早表態吧,如果不是這層想法,他怎會允許葉茹觀嫁進王府?

所以與其逼著齊穆韌立馬給休書,倒不如多等上一段時日,只要她表現得夠乖、夠合作,知道葉茹觀是一枚棄子的齊穆韌,應該不至於對自己太惡劣,再則,五年過後,齊穆韌以「無出」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休了自己,便是皇帝也無話可說。

阿觀沒有回答,但表情明顯,早已回答了月季的疑惑。

「奴婢不明白,既然主子無心於此,為什麼不同王爺談和離?當初聖旨下來時,王爺就不樂意了,若由主子提出,一方面皇上那邊無話可說,一方面正中王爺下懷,豈非兩方都得償所願?」

「你以為我沒想過?」阿觀苦笑搖頭,對這時代女性地位的卑微深感無奈。

「和離需要由娘家來提,你覺得葉家會為我出這個頭嗎?」

月季沉默了,她並不清楚葉茹觀在葉家的地位,但不管是哪個家族,能夠巴上王府這檔親事,肯定是寧可女兒死在王府,也不願意談和離的吧。

至少死在王府,還可以記名於皇家玉牒,哪像和離,不但好處撈不到,反要受皇帝申斥。

「那麼,主子真要在這裡白白浪費青春嗎?萬一前頭有所動作,危及到主子的性命……」她猶豫道。

聽見月季所言,她抬眼,深思半晌后問:「難不成,我摔跤不是意外?」

月季對上她的視線,擰緊雙眉道:「不是柳氏動的手。」

換言之,是人禍非意外?苦笑,她還是想得太容易,葉茹觀死因不單純。

誰想要她死?受她虐待、心存報復的下人?企圖奪她妃位的妻妾?又或者是……想利用她的死,導致王爺與葉家關係破裂的人?

「你怎麼知道不是柳氏?」

「那日我見到一個眼生丫頭提水桶出院子,她不是清風苑的人,我想上前盤問,卻發現她走得飛快,三兩下便消失無蹤,倘若沒猜錯,那人應是有幾下功夫的,我在柳氏身邊待過四年,確定那裡沒有這號人物,待我回清風苑時,已經發生主子摔跤的意外。」

「有可能是府外的人嗎?」阿觀還是懷疑柳氏,她主持王府,要運幾個人進來並不困難。

「奴婢不確定。」

阿觀想了半晌后,嘆道:「此事暫且按下,咱們先避開與王爺的妃妾們正面衝突,盡量當個看不見、碰不到的隱形人,只要不傷害旁人的利益,再加上王爺的冷漠態度,應該不至於再出什麼大事。

「有機會的話,你可暗示一下琉芳,就說我有意放棄妃位離開王府,說不定柳氏知悉后,會在這上頭幫點小忙。不過千萬別告訴曉陽、曉初,那兩個丫頭一心一意要我與王爺修復關係。還有,明兒個你回家一趟,把你弟妹和娘親帶來王府讓我見上一面。」

身邊可用的人太少,如果真能攏絡月季,讓她對自己死心塌地,倒不是件壞事。

「謝謝主子,奴婢願生生世世為主子效力。」

屋裡的蠟燭仍舊燃著,門外的齊穆笙低頭撫摸手中從曉陽曉初那裡強搶過來的北極熊和狐獴,他已經站在這裡很久了,將葉茹觀與婢女間的對話聽得清楚分明,不管是北極熊的覓食冒險,還是她收攏月季的話或者是後來令人吃驚的這一段。

葉茹觀與他想像中的,出入相當大!

他承認女人善斗、善爭、善使心計,卻從不認為女人聰明,但葉茹觀顯然是個例外。

她以婢女被打死為引子,引出各種動物的生存艱難,再提到狐獴的團隊合作,她成功地收攏了身邊下人,兒是……如果哪天她曉得自己收攏的是誰的人?那表情肯定精彩萬分吧,想到此,他忍不住笑得張揚。

孤軍奮戰呵,的確比不過團結力量大。

不過教他意外的是,竟有人不想當靖王妃,那可是個女人搶破頭要的好位置呢,誰曉得她手段用盡,只求離開,真有趣。

然更有趣的是,摔倒……並非意外?!

儘管她不得人緣、不受二哥青睞,已經是被徹底漠視的人物,依然有人企圖對她不利?因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難怪她要選擇方法二,他倒想看看,沉寂是不是能比挑釁更快得到她心中所要。

齊穆笙再看一眼蘿蔔,能把蘿蔔擺弄成這副模樣,說雕蟲小技未免太客氣。

他微微一笑,笑出滿臉醉人春風,真是的,他居然對自己的嫂子感興趣了。

望一眼天邊彎月,二哥應該回來了吧,若不是有要事,他還真想去會會這位擅長雕蟲小技的嫂子。

轉身走出清風苑,他得快去把白鈺方之事說予二哥知曉,想起白飪方,他嘴邊的笑意越扯越寬,誰知道呢,誰知道逮兔子竟會簍著狼?

這身狼皮啊,夠他們好好利用上幾回合啦。

萬客樓門外,車水馬龍,許多大官的馬車停在門口,掌柜里裡外外招呼著,忙得暈頭轉向。

這裡是京城最大的酒樓,提供精緻而昂貴的美食,如果到京城沒往萬客樓坐一坐,只代表兩件事。

一:身分地位不夠,因為萬客樓的宗旨是不服務無品白丁。

二:口袋銀兩不足,萬客樓一道菜的價錢,可以在外面飯館吃上兩大桌。

所以有些品級低的官員們,經常想盡辦法湊銀子,希望能進到這裡與某個大官「不期而遇」,最好能有表現才華的機會,好讓大官們「慧眼識英雄」,自此仕途上有人提攜,官運亨通。

因此萬客樓的牆壁上不時有新畫、新文章,全是為了替自己增添名氣的官員所作。

看著牆上的文章,齊穆韌微微勾起唇角,葉茹觀的確交出兩篇文章以換得一次出門機會和一座烤窯,他不信她真打算用那座窯來烤雞、烤餅,不過清風苑的丫頭們為此興奮了好幾日是事實。

穆笙沒猜錯,他的確安插了人在清風苑,不過他從沒讓人向自己回報清風苑裡的大小事,只要求他們暗地保護葉茹觀,別讓旁人有機會下手。目前葉茹觀的命得留著,他可不想授人話柄更不想給人機會挑撥他與葉府為敵。

但從昨兒個起,命令改了,他要知道葉茹觀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對於內宅之事,他向來無心周旋,但她讓他破了例。

為什麼破例?因為對她的文章感興趣?

齊穆韌挑高眉心,她這回給的文章有濃厚的敷衍意味,短短几行便成一文,不過,他不能否認,即使是短文都讓他咀嚼再三。

換得一座烤窯的是「陋室銘」。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皆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在乎物質條件匱乏,只求心靈平靜?

所以嫁入王府,純粹是葉丞相和皇貴妃的一廂情願?不……才不是,他曾透過人給葉茹觀暗示,那人回覆,葉茹觀對這個婚姻抱持著相當大的希望與期盼,她一心想嫁入王府、一心想要在王爺身邊服侍。

他紊亂了,一個有如此品味,不介意生活簡樸,只願精神逸樂的女子,怎會笨到攪進王府這灘渾水。

她不是葉茹觀,那麼……她是誰?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那樣的生活教人幽然神往。

曾經,有一個女子對他說:「爺,哪日你不當官了,咱們就去尋訪一座山,蓋一間小茅屋,夜裡聽著山泉潺潺,日起,眼眺滿山艷紅,好不好?那樣的日子才是人過的。」

可惜他受封成了世襲王爺,而她,成為爵位第一名犧牲者……齊穆韌眉心皺緊。

那日,他將此詩吟給皇上聽,皇上一臉幽然神往,問他,那是個怎樣的人物,才能做出這等文章。

他沒說真話,只說是偶得的一篇好文。

他是武將,對於酸儒文章一向是不大看得起的,沒想到葉茹觀的文筆硬是讓他一再品味。

前天,她讓月季遞紙條到書房,紙條上寫著:請問,下一篇文章可否換到一次出府機會?

出府?已婚女子若無夫婿相伴豈可隨意出門,他想,這個要求肯定在柳氏手中就被較回了,所以葉苑觀才企圖從自己身上下手。

他本想回絕的,可心蠢蠢欲動,他想知道她還能寫出什麼好文章,勉為其難下,他在紙條上寫了個「可」,月季接過紙條卻遲遲不肯離開,他板起臉孔問:「葉氏為難你了?」

「稟王爺,沒有,主子待奴婢很好,只是……」她滿臉為難,低下頭、深吸口氣說道:「奴婢求王爺在上面用印,主子說、說……」

「說什麼!」

「王爺說話不算話,明明約定好,一篇文章換一座土窯,文章幾時寫完,工人幾時出現,可工人遲了兩天。」方轉述完主子的話,月季立刻伏地叩首:「奴婢該死、奴婢逾越,求王爺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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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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