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守護
精緻的小洋房裡,一個長著翅膀的鳥人獃獃地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膝蓋望著卧室里的鏡子。卧室外邊,羅昕陽跌跌撞撞地在房間里跑來跑去,「電話呢,電話在哪裡?」費勁半天才從眼皮子底下拿起了聽筒,然後哆嗦著撥打911。
「喂,警察局,這裡是新港海灘北64號,剛剛呢,有個像人那麼大的東西出現在我的浴室里,我不確定是什麼生物,你快派人來看看好嗎?」
「小姐,請你冷靜一點,是不是非法入境者?」電話那端的接線生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疲憊。
羅昕陽哆嗦著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一幕,顫聲道:「好像不是,但他看起來很恐怖,全身亮閃閃地沒穿衣服,而且還長著一對很大很大的翅膀,對了,他應該是雄性!」
「什麼,全身亮亮的,沒穿衣服還長著一對翅膀?」接線生的語氣顯得疑惑,或者說有點無奈,「行行行,小姐你不要害怕,我們馬上派一隊全身綠油油地,背上都長滿了翅膀的三角洲部隊來救你好不好?新港今晚風大雨大,小姐你還是早點休息吧!」說完接線生掛斷了電話,這不能怪美國警方不負責任,就在昨天他們還處理了一宗關於「吸血鬼」的報警電話,地處好萊塢,大家求助的理由都是五彩繽紛的。
不過羅昕陽這次是真的碰到怪事了,她在沙上蜷縮成一團,原本讓她心曠神怡的北歐裝潢現在令她感到無比恐懼。「那個東西是什麼,傳說中的雷震子么?」真是奇怪的聯想,不清楚這位御姐為什麼不認為她遇到了天使。
「對了,千惠,打電話給千惠!」羅昕陽又撥通一個號碼。
「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在滴聲之後留下口訊……」
「死丫頭,又到哪裡瘋去了嘛!」羅昕陽狠狠地摔下電話,猛然想起剛才茱莉亞女士給她的名片,結果又翻箱倒櫃找了半天,「該死,是不是剛才扔到卧室里了?」
沉吟了一下,羅昕陽壯起膽子找出一根撐衣服的叉子,深吸一口氣后一步一挪地朝卧室走去。「如果打電話給保安說我家有個鳥人,保安估計不會相信的,那我說水管爆裂?那他會不會以為我引誘他?」女人自言自語著試圖減少內心中的恐懼,然後飛快地踹開房門,握著叉子擺出一副紅衛兵在戰鬥的造型,不過卻是緊閉著雙眼,顫抖著叫道:「你快點說,你是不是妖怪?人不像人,鴿子不像鴿子的,說呀,說話呀,難道不會人類的語言!」
這女人閉著眼睛用腳一個勁的在地上蹭,似乎想找到那張可能被丟在地上的名片,不過這種找法應該是沒有效果的。
阿德里安似乎又睡著了。抱著膝蓋本來一直在觀察鏡子里自己多出來地翅膀。可是看著看著就閉上了眼睛。所以任由羅昕陽在他面前一驚一乍耍猴一樣。他自巍然不動。
「你倒是說話呀。你是非法移民吧。別以為裝一對翅膀就想嚇住我。你……咦?」進來這麼久。那個鳥人也沒傷害自己。羅昕陽便睜開了眼睛。結果看到阿德里安抱膝坐在床上睡著了。而那對翅膀也不見了。不對呀。難道是剛才花了眼?羅昕陽揉了揉眼睛大著膽子往前邁了幾步。「翅膀呢。翅膀哪去了?」她費解地左看右看。突然腦袋裡靈光一現。倒抽一口涼氣。「這屋子地確有古怪。會讓人產生幻覺。搞不好眼前這人不人鬼不鬼地東西根本是不存在地。不存在地!」
這妮子嘴裡不停叨咕著幻覺一切都是幻覺。然後拿著叉子走近阿德里安。「你不是真地。對吧。對吧。對不對啊?」一邊說還一邊用叉子捅阿德里安。前兩下手比較輕。阿德里安仍然好夢正酣。所以羅昕陽雖然感覺到自己捅地是一個實體。但還是認為這都是浮雲。結果最後這一下手沒剎住捅重了。頓時在阿德里安地胸口上弄出個紅印子。疼痛猛地襲擊少年地神經。小夥子在夢裡就是一聲大嚎。
「啊~~!救命啊。饒命啊。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阿德里安地叫聲是短促地。而羅昕陽則炸開了鍋。叉子一丟。雙手捏著耳垂滿屋子亂竄。想從大門逃出去又偏偏摸不到方向。結果受害者睜開眼睛地表情是。o_o???
少年依舊那麼平靜。胸口上地紅印子是那麼醒目。舒緩地呼吸顯示出這傢伙能喘氣。沒有了那對翅膀。他還是那個可愛地小帥哥。
羅昕陽安靜下來后。又湊到阿德里安地身旁。雖然她做出了很多危險性動作但是少年並沒有攻擊她地意思。反而站了起來。臉上洋溢著微笑。他對柔軟地床墊似乎很有興趣。蹦蹦跳跳起來。結果浴巾滑落。那話兒也跟著在羅昕陽地眼睛里上下晃動。
「我的媽呀!」這場景太刺激了,羅昕陽急忙側過頭。
如果沒有剛才的驚嚇,相信羅昕陽看到如同有了生命的大衛雕像又會陷入花痴狀態之中,但是此刻她只想把眼前的帥哥送走,不管是去移民局還是社會福利署。
「別蹦躂了,把浴巾圍起來!」羅昕陽閉著眼睛揮手大叫,「你姓什麼,叫什麼,從哪來……」
即將傍晚的時候,羅昕陽牽著阿德里安的手趕到了火車站。中性T恤,寬鬆的七分褲,女式涼拖,腦袋還包了一大團紗布,阿德里安的打扮可謂不倫不類,但是他總得穿衣服吧。可憐的羅昕陽小姐那簡單的生活中並沒有親密的男性,所以只能給阿德里安穿成這樣。如果曼哈頓的貴胄們看到阿德里安現在的造型,恐怕無法將他與當初那個跋扈的唐朝紈絝聯繫在一起。
在路上羅昕陽現了一個問題,先別管這小子是什麼物種,反正不會說話。羅昕陽試過了自己會的所有語言,而阿德里安則像一個剛剛啟蒙的孩童一樣咿咿呀呀重複她說的詞句。
「也許是受到什麼刺激喪失記憶了?」聯想到他一絲不掛地出現在自己的浴室里,羅昕陽覺得這個猜測很有可能。關於那對翅膀,由於羅昕陽只看過一眼后就不見了,所以她現在傾向於自己花了眼。
無論是將阿德里安送往任何福利部門都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主幹道上的連環車禍,以及晚間有雨的消息導致去洛杉磯的路上生了大塞車,在這種情況下,羅昕陽選擇了坐火車。雖然民航和公路系統極為達,火車在美國人的出行中是最後的選擇,但由於今天是周末且公路交通不暢,站台上竟然聚集了不少人。
羅昕陽牽著阿德里安的手隨著人潮亦步亦趨,其間不斷偷看這個年輕男孩,在心裡反覆掂量,「其實不必這麼著急送他走,萬一他是什麼落難的富家子弟我不是賺到了?況且火車票蠻貴的,等到天氣好轉,道路通暢了我開車送他走也好呀!不過到底是那間屋子有古怪,還是他有問題呢,畢竟我看到了翅膀……」女人手裡捏著一枚硬幣,慢慢挪著步子,嘴巴里不住地碎碎念,不得不說她聯想的東西還真有點靠譜。
「侄…侄兒,我…我是你的侄兒?」突然,阿德里安拽著羅昕陽的手費力地吐出這麼一句話,估計是在家裡的時候聽見羅昕陽和朱莉安的對話了,羅昕陽不禁氣苦,「我教了你那麼多單詞,你怎麼就記得這麼個東西?」嘴裡抱怨著,心裡卻沒來由地想起了某部武俠小說,不禁開始痴,「這種關係似乎也挺浪漫的!」
這時候人潮生了騷動,一個中年婦人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焦急地撥開人群向站台衝去,嘴裡還不停地喊,「讓讓,請讓一讓!」
通向站台的通道並不寬敞,這個女人橫衝直撞頓時讓人流變得擁擠不堪,羅昕陽和阿德里安剛剛登上最後一個台階卻被猛地撞了一下,她手中的硬幣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哎喲,我的錢!」
硬幣落在地上向鐵軌滾去,在那個方向上一個中年男人正一步一步地朝站台邊沿移動。
「嗚~!」火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那個男人的身體也漸漸向鐵軌傾斜。
「天吶,有人要卧軌!」人群里一聲大叫,同時那個抱著孩子的中年婦女遠遠地哭喊起來,「親愛的,回來,不要做傻事!」
火車越來越近,羅昕陽緊張地側過頭去,這時候阿德里安卻傻乎乎地沖了上去。
「笨蛋,快點回來!」羅昕陽大叫著,可是阿德里安已經衝到了那個男人身後,猛地一把將他拽了回來,然後蹲了下去。
「嗚~!」火車頭從兩人的面前飛馳了過去……
那個中年婦女見丈夫沒有事,放下孩子,牽著他的小手沖了過來,羅昕陽也一臉怒容地向阿德里安跑去。
此時中年男人還驚魂未定,傻獃獃地站著,而阿德里安則從他的腳邊撿起了剛才羅昕陽遺落的硬幣,抬起頭看著這個尋死的男人說:「你踩到我的錢了!」說完扭過頭,臉上綻放出陽光般的微笑,將硬幣遞到眼睛瞪得銅鈴大的羅昕陽面前,「你的錢!」
「你…你這個笨蛋!」看著阿德里安單純的表情,羅昕陽的心就像被拂塵輕輕掃過一樣有點酥,連眼睛都有些濕潤,這感動讓她忽略了阿德里安現在說話很流暢的事實。
「雷歐,你到底在做什麼?」此時中年婦女已經跑到了她丈夫的面前,臉上掛滿了淚水,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胳膊,他們的孩子也大聲哭了起來。此時,那個男人彷彿才驚醒過來,猛地掙開他的妻子,大叫道:「一切都完了,我破產了,還有巨額的債務,讓我死,至少你們還能得到保險!」他一邊大叫著,一邊朝站台的另一個方向跑,另一輛列車即將到站。
「攔住他,攔住他!」周圍的人都沖了過來把這個男人圍成一團,然而過於擁擠的人群反而將場面搞得更加混亂。
「又是一個金融海嘯的受害者!」羅昕陽搖了搖頭,拽著阿德里安朝人群較疏散的地方走,她做了一個決定,不把阿德里安送走,至少今天不行。
「爸爸,媽媽~!」這時候小男孩被擁擠的人群推到了站台邊沿,而正在進站的火車正迅地駛來。
「大衛,我的大衛!」中年婦女被擠在人群中間聽到兒子的哭叫絕望地大喊起來。
「那個孩子!」先注意到這個情況的是羅昕陽,那一刻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可能是受到剛才阿德里安的影響,她只覺得頭腦熱,便不管不顧地衝過去將孩子抱了起來,放在一邊,「你沒事吧~哎呀~!」還沒來得及站穩,她便被其他想要抱小孩的人給擠下來了站台。
「上帝呀,有人掉下去了!」人群里出了驚呼聲。
「嗚~!」火車已經進站了,車頭雖然在減,然而仍然以人類無法反應的度前行。站台上的人都紛紛出驚恐的叫聲,大家都把頭扭到了一邊,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被火車碾碎,那是多麼悲慘的一幕啊!
羅昕陽落在了鐵軌上,她腦子一片空白,耳朵里全是列車的轟鳴聲,傻傻地看著向她衝來的火車頭完全不能動彈。
「嗚~!」火車頭呼嘯著開過了站台,一瞬間車身便擋住了站台上的視線,所有人再次叫了起來,完了,那個女人被碾碎了。
「媽媽快看,那是什麼?」這時候小男孩大衛突然指著天空大聲嚷嚷起來,很多人都不自覺地抬起頭,接著出驚喜地讚歎聲。
半空之中,一個長著翅膀的人抱著那個摔下站台的女人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看吶,是天使,聖母瑪利亞,這座城市在她的守護之下啊!」受天主教的影響,此刻站台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划起十字又或者握拳祈禱,竟然沒有人意識到該把這匪夷所思的一幕拍下來,等到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天際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他是上天賜給我的天使,守護我的天使!」從驚悸中蘇醒的羅昕陽凝望著將他抱在懷中的阿德里安,沒有理會身在何處,只是任由阿德里安抱著,感受著天上的雲彩,希望時間就此定格。
「不過等等,我們飛錯方向了,快調頭!」羅昕陽一邊叫,一邊將臉在阿德里安的胸膛上蹭了蹭,看樣子這女人現在不打算把鳥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