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尊毒門
三月初七,紅杏要出牆!
呼!
一道人影騰空而起。
啪!
落地時已成一具死屍。
時值正午,尊毒門裡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喊殺聲震天。
殺人者,殺氣衝天。被殺者,怨氣衝天。
兩個瘦小的人影,鬼鬼崇崇的向後院摸去。
「刀哥,那兒真有你說的那麼安全?」一個紅衣小道童貓著腰,尾隨在荀小刀身後,不安的問著。
「安啦,三兒。」荀小刀縮了縮身子,不耐煩的哼了一聲:「現在前院已經打成了一團,那地方絕對沒人顧得上去,而且風水奇佳,可是個絕妙的藏身之地呢。」
「噢……」三兒左右里瞄了瞄,嘀咕道:「我還是不太放心……」
荀小刀氣哼哼地轉過身來。上下打量著他。捏了捏拳頭。怪聲道:「嗯?哪兒不放心?」
三兒一縮脖子。惶急道:「我。我不是對那地兒不放心。我。我。我只是對你不太放心……」三兒偷偷地抬頭。看了眼臉色黑地荀小刀。小聲辯解道:「刀哥。你能不能小點聲?」
荀小刀一擼袖子。氣呼呼地道:「揍你。聲音絕對小不了……」
「……」三兒畏縮地退了一步。「有人呢……」
聽到有人。荀小刀地臉色就變了。行動果決。
『砰』地一聲。就重重地倒在地上。順勢一個漂亮地驢打滾。借翻騰之勢向後望去。身後微風輕拂。樹影婆娑。鬼影都沒飄著一個。
「我是說前院有人……」
荀小刀氣急敗壞的爬起身來,怒視著三兒,呲著牙,像是一隻餓癟了的猛獸,餓出了無邊殺氣,一副即將就食的威勢。
三兒看這架式,心下哀嘆一聲,眼珠一轉,忙回頭瞅了一眼,急聲道:「刀哥,再不走,咱可就不用走了……慘呼一聲,一了百了。」
荀小刀也像是想起了什麼,立馬收起了自己的威猛氣勢,惡聲道:「哼,此地不是揍人之所,這頓老拳就先記下了。」縮著腰引路而行。
身後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一陣怒喝聲,偶而還夾雜著人死前的慘嚎聲,跟勁氣交擊的爆裂聲。
兩個剎那間受到了莫大的激勵,加快度向著傳說中的藏身妙地溜去。
想他荀小刀,正值花兒一般的年紀,僅以十七歲之齡就被封為尊毒門裡的十方供奉之一。平日里在山門裡行走,那眼睛只對著天上的浮雲,雲捲風舒,根本就不屑於拿正眼看人。可此時,他卻絲毫也興不起觀雲賞月的閑情,一雙亮晶晶的大眼只是不斷的向四周掃去,偶而還閃過一絲驚惶之意。
風過無痕,惟留一陣急促的喊殺聲!
逍遙谷的那群修者瘋了。
舉谷全瘋,磕葯了,也抽風了,一個個春情涌動的像是見了自家婆娘以外的女人,生猛兮兮,不可方物。
尊毒門也瘋了,乾脆俐落的便被人家捅破了自家的護山法陣——萬毒噬心陣。
今日也不知為何,自門主以下,個個門人都顯得無比的羞澀,跟出牆的紅杏一般,臉上飛起兩朵紅霞,就差揉捏兩下衣角了。當然,那紅霞可是怒出來的。
身為十方供奉之一,在戰鬥初起之時,荀小刀就展示出了自己敏銳的洞察力。毅然決然的丟下了其它的九大供奉在前院迎敵,自己卻帶著侍童三兒向後院溜去。
這倒也怨不得他,即便是他能揮一下大無畏精神,卻也沒有哪個人敢要他上去迎敵,更別說期望著他能殺敵致勝了。話說,在戰鬥中,他能起到的作用,充其量也就是能用**吸引一下敵方的攻勢,或者是拖累一下己方的門人,僅此而已。
他是十方供奉中的一個特例,戰鬥力嚇人,巔峰時期雙手曾有過縛雞之力,但也就止於此了,要放頭鵝可就要愁死他了,根本就縛不住啊。在尊毒門,他的職司是『試毒』,這與他怪異的體質有關。
荀小刀的身體堪稱一絕,是先天湮裂之體。
人體內素來便有著五行之分,對應著天地間的五行氣息。五行紊亂,或者五行失衡便會造成各種病痛或者傷害。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能對人造成致命傷害的便是異氣入體,這類異氣指的是那些不歸屬於五行的雜氣。
人體內的筋脈,在修界一直以來便有著顯隱二脈之說。顯脈是人所能感覺到的,也是修者真勁所運行的通道。隱脈又稱為劫脈,是一種虛無的脈絡,主兵劫。
隱脈有它自己獨特的生命烙印,是一種活動著的脈絡。在隱脈中,運行著一股與先天元氣截然相反的氣息,修界稱之為湮氣。湮氣不存於五行,不分陰陽,它的存在隱隱的掌控著人的壽元。隨著人類年齡的增長,當隱脈中的湮氣盈滿之時,便會溢出造成異氣入體的現象。由於湮氣不入五行的詭異特性,一旦入體,便很難消除,很容易會致人死命。
修者所謂的長生之道,修的便是一口先天元氣。藉助日漸壯大的先天元氣,以制衡隱脈中的湮氣,增長壽限。隨著修為的增加,有些功力通玄者甚至可以消融掉隱脈中的湮氣,煉化體內的隱脈,真正的做到與天地齊壽。
荀小刀體內的隱脈天生盈滿。先天湮體者,生下來的那一刻便註定會因湮氣入體而亡。可怪誕的是,荀小刀卻奇迹般的活了下來。
記憶中的他是一個孤兒,浪跡天涯,以乞討為食,腦海里絲毫也沒有父母存在的印記。直到九歲時,才被尊毒門的門主俘回了山門。
對於他身上的異處,尊毒門的門主也婉轉的表達了他的驚訝之情,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了,只是隱隱中覺得這可能跟他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有關。
很快的,荀小刀便在尊毒門裡嶄露頭角。原本尊毒門在試驗新毒物、毒術時,一般都是作用在一些妖獸的身上,或者是一些平民身上,沒有專司試毒的人。
門裡的弟子們雖然浸研毒物日久,身體也都具備了一定的抗毒性,但卻沒人敢在自己身上試驗未知的毒術。
荀小刀被抓回尊毒門最初的用途,便是要試驗一種新的毒術。可不久,人們便現了荀小刀身上的怪異之處。
每次對他施展了毒術或者是餵食了毒藥之後,荀小刀的反應不但不像是吞了毒藥,反而像是被大補了一場似的,變得精神奕奕起來。毒性越烈,他的精神卻越是高亢,神采飛揚之極。
這在尊毒門一時間傳為奇談。
之後,荀小刀在尊毒門的地位便水漲船高。要知道,妖獸的身體構造與人體存在著很大的差異,毒術的試驗也很難精確判斷。若是用人體作試驗的話,很容易引起一些正道門派的敵視。正因此,反而突顯出了荀小刀的重要性,成了尊毒門中的一件人形異寶,專司試毒。
這麼多年來,荀小刀吞食過的毒物,硬抗過的毒術林林總總,不知凡己。可奇怪的是,雖然他的身體有著無上的抗毒性,可他卻無法修習尊毒門的任何一樣毒功。這一點也讓諸多門人驚詫不已。最後,門主更是破格讓他參詳門內僅次於《無相毒術》的《慈悲大毒賦》,卻也是一無所成。
這讓他很是沮喪了一段日子。雖然這與他在門內的地位並沒有多大的干係,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總是縈繞著一絲的自卑與不甘,時日一久,心性就漸漸的受了些影響,產生了一種極端畸形的驕傲,或許他只是想通過這種表相上的驕傲來掩飾內心的一些什麼吧。
穿過幾間廳堂,轉過幾重院落,前方是一個幽暗的小院。
「馬上就到了……」荀小刀回頭,輕聲道:「三兒,此時此刻,你一定很激動吧。呃,不用刻意壓抑自己的欣喜之情,這與以後的修行不利。」
三兒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天,卻沒有說話。
「很感激我,是吧?沒關係,盡情的說出你的溢美之詞吧,我一定會很坦然的接受的。」荀小刀挺直了腰板,用一雙熱忱的眼睛鼓勵著。
「刀哥,你確定它是安全的?」
荀小刀額頭上淌下絲絲黑線,烏著張臉:「你不相信我?」
三兒驚慌的搖了搖頭:「我哪敢不相信刀哥您,我只是,只是不相信前院的那群敵人。他們不一定會按照刀哥您的想法走啊……」
「他們敢……」荀小刀大怒:「想我荀小刀,智深似海,謀算不漏,所行之事無不暗合了天道間的至理,我就不信他們的思想還能跳出五行……」
看到荀小刀的一臉戾氣,三兒也不敢多言,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
荀小刀賺足了威風,得意洋洋的拍了拍三兒的肩膀,訓斥道:「三兒啊,這修行哪,貴在修心。心有多大量,地有多大產。像你這麼小心奕奕的樣子,前途委實堪憂哪……」
三兒眼淚嘩嘩的,跟掛了兩道瀑布似的。
荀小刀揮斥方遒,訓斥了一通,覺得自個的形象在這一刻偉岸了許多,方意猶未盡的向前行去。
事實上,三兒雖然只是個下人,單是若論起功力修為,荀小刀是拍馬也及不上的。閃過一個側門,三天的臉色就變了,猶豫著看了前方的荀小刀一眼,躑躅了半天,方道:「刀哥,好像不太對頭啊!」
「三兒,凡事不要強求。走個路而已,不一定非要對著我腦袋的,一切就讓它隨緣罷。」
「安全……」
「安全第一,我知道!」
「刀哥,你確定那兒很安全?」
「肯定安全……乎?」說著,兩人轉過了一座假山,荀小刀的眼睛剎那間就變成了水汪汪的一團,欲哭無淚。
三兒也掉了一節下巴,怔了怔,失魂落魄的道:「真的很安全啊」
荀小刀抽泣著,顫抖著指著前方的一大片人,點點頭:「是啊,見了我們,他們太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