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綺情系列(2)
第一次動手,是在兩個月前的晚上,他在瓦斯管線上作手腳,企圖製造一氧化碳中毒的意外假象。
第二次,是在公司的樓梯間,原是想將她由窗口推下,製造意外墜樓的假象,但是她身邊真的有鬼,他嚇死了,才會失手推她下樓──關於後半段純屬閑聊,當是嫌犯神魂未定,胡言亂語,不列入筆錄內容。
他還在她的機車上動手腳,隨時可能發生交通意外,奪走她的小命,他更加可以置身事外。
那個人──她以為可以交託一生的可靠男子,卻想要她的命。
即使不曾有過深刻纏綿的愛情,這一年交往下來,難道沒有一絲絲情份嗎?就為了一張保單、千萬理賠金,竟然更勝人命,多可怕?
她寒毛直豎,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她命得多大,才能這樣一次次從死神身邊擦身而過?
那天晚上,在醫院的病床上,她睜著眼,深寂夜裡無法入眠。
原就不期許太深刻的情愛,如今連溫淡如水的婚姻都無法再期待了嗎?她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嚴重地感到灰心失望,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相信什麼……
出院的第一天,她回到住處,將屋子裡裡外外除舊布新了一番。
既然與死亡擦身而過,沒死成就更應該珍惜生命,好好過日子。
整理完,她到附近的賣場購物,正欲掏出口袋裡的清單核對,一顆清透物體掉了出來,撞擊地面,滾了兩圈后停在她腳邊。
是孫旖旎的彈珠。
她彎身撿拾,怔怔然。
賣場音樂播放不知名曲目,女歌手清婉悠柔的嗓音,唱出感傷旋律,撥動心弦,也勾動她埋藏得太深、太沈的記憶。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音的口吻
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等相遇的緣分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我進門
轉多少身過幾次門虛擲青春
世間最純靜的感情,她不是沒有得到過,曾經也有個人,對她很好很好,把一切最好的都留給她,將她放在自身之前。這世間還是有純凈無欺的感情的,如果她還能相信什麼,是不是──也只剩下他了?
從有記憶以來,她總是追著他跑,無論要去哪裡,總是牢牢跟著,信任地將手給他牽。
「妍妍,快一點,娃娃車快來了。」
「毓毓,等我、等我啦!」肥肥短短的小腳努力邁著,怎麼也追不上。
「好啦,我不是站在這裡等了嗎?妳很愛哭耶!」
「你、你跑掉……嗚……」好不容易追上,小小的掌心揪得好牢,將對方身上印著幼稚園名稱的圍兜兜都抓縐了。
「不要哭,乖乖軟糖給妳吃。」
拆開包裝紙,總是將自己最愛的口味留給她;明明被拖累了步伐,還是會停下來等她,從不曾棄她而去。
她止了淚,心滿意足含著甜甜的糖,也給他甜甜的笑。「毓毓,你好好喔……」
而後,他會牽起她的手,不管去哪裡,都會帶著她,一直、一直地在一起。
小小的感動雨紛紛
小小的彎扭惹人疼
小小的人還不會吻
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明明同年,可他就是以保護者自居,有事都會站在她前面替她扛,最漂亮的彈珠會留給她,很疼、很保護她。
兩家比鄰而居,他們在同一年出生,讀同一所幼稚園,一起玩耍,一起闖禍,那個男孩,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忘記回頭確認她是否還在,有沒有笨笨地跟丟,蹲在某個角落哭泣,等著他來找她……
是她自己親口說,長大要嫁給他……
小小的誓言還不穩
小小的淚水還在撐
稚嫩的唇在說離分
可是他沒來得及長大。
他父親的生意愈做愈成功,財富累積的速度引來宵小側目,剛上國小那一年,他遭綁架撕票,再也沒有回來。
那個男孩,只在她生命中驚鴻一瞥,留下短短七年的美好回憶。
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為戲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個故事裡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你在樹下小小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淚水,毫無預警地漫上眼眶。
最初那一年,她每天早上都會蹲在他家門前,等他一起去上學,雖然大人說,他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但是她聽不懂,也或許根本不想懂,一天又一天,固執地在每一個他們常玩耍的地方等他出現,蹲得腳好痠都不敢走開,直到媽媽來找她回家。
後來,他的家人承受不了失去他的痛,搬離了這個傷心地,選擇用時間來平復傷慟。
她還是等,把最好吃的零食、玩具留下來要跟他分亨、哭了還是會本能喊「毓毓」,不斷地等著那個會陪她玩耍、說她太笨了,所以長大要娶她、保護她的男孩。
她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放棄等待,不再跑到任何曾與他有過回憶的地方找他,甚至,遺忘了他。
那一年的記憶太混亂,她總是找著,找不到就哭,以為她一哭,他就會出現,拿好吃的軟糖哄她。
直到她終於知道,她短短的腿追不上,這次他不會再等她,她要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長大,面對所有的事──作業不會寫,沒有毓毓,常常一起玩的彈珠,抓了滿把,也沒有毓毓陪她,被罵、被欺負,沒有毓毓保護,以後交男朋友、談戀愛、結婚,也沒有毓毓了……
也許,就是因為期待落空的感覺太痛,也或者,她太生氣,氣他的失信,所以最後,她不要再等他了,她要交新的朋友,把他忘記,誰教他都不回來,活該!
久而久之,就真的忘了……
忘了那個曾經對她很好很好,全心全意疼她的男孩。
她蹲下身,無聲地,淚水肆流。
她以為,他早就從她生命中遠遠離開,孫旖旎卻說,他一直都在,陪都她快樂、陪著她憂傷,陪著她一起長大。
她看著右手無名指,那裡有一條線,她看不見的線,將他留在她身邊。
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
當初學人說愛念劇本缺牙的你發音卻不準
我在找那個故事裡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小小的手牽小小的人守著小小的永恆
(〈小小〉作詞:方文山作曲:周杰倫演唱:容祖兒)
因為她很笨,所以他得在她身邊保護她,這個承諾,即使生命中止了也曾收回。
那個嗆進鼻腔的水、掐痛肩頸的抓握,將她由死亡迷霧裡掐醒。一再的驚嚇、一再的捉弄,只為阻止她往鬼門關里闖,換來的卻是她的誤解,他說的對,她真的很笨、很不會看人,讓自己受到傷害,還錯怪了他。
鬼有什麼好怕的?一個那麼疼惜她的人,就算成了鬼也不會傷害她啊!
她好笨,真的好笨!
「毓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句句、一聲聲扯痛心弦的憂傷旋律中,她無聲痛哭。
她終於見到他了。
那天晚上,她睡得並不沈,似有若無的彈珠撞聲將她帶入分不清現實抑或夢幻的境地──
「妍妍。」
那個人就站在迷霧盡處,遠遠的,不肯靠近,但她就是知道,那是他。
她上前一步,他就退一步。
她不滿地皺眉,這樣,她怎麼看得清楚他的模樣?
「妳怎麼了?為什麼哭?」
「你先過來再說。」
他動也不動,垂眸憂傷低喃。「我這次沒有欺負妳,我有離得遠遠的了……」可是她還是哭,喊著他的名字,每一聲都喊得好傷心,他不知道,究竟該上前還是退開。
她低頭,終於看見傳說中的那條紅線,就纏在她右手無名指的地方,她順著紅線,一步步循徑而去,盡頭,在他左手的無名指上。
她抬眸,仰望眼前動也不動的他。
「妳想起來了嗎?」一開始,她還會半夜哭著醒來,到處地找他,後來,時間過得愈久,她漸漸忘了,不再為他傷心,慢慢地也很少再想起他,到最後,連他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他不是希望她想起他,然後像以前那樣思念傷心,只是希望她能夠明白,他不會傷害她,她可以不用那麼害怕。還有──可不可以不要趕他、不要討厭他?他不捨得離開她。
她沒有回答,迅速地抬手揪握他的衣擺,一如兒時那般,彷佛怕他下一刻就會拋下她跑掉。
他微訝。「妍妍?」
「不要、不要走──」嘴一張,哽咽的泣音湧現,淚珠就這樣滾出眼眶,一顆、再一顆,然後再也收不住。
他慌了手腳,本能要往口袋裡掏,才想起現在已經沒有乖乖軟糖可以哄她了。
「妍妍、妍妍,不要哭……」
「那你不要走。」她往前再移一步,主動走入他懷裡,近得只要一傾首,就能靠上他肩膀。
他猶豫了好半晌,還是抬掌,輕輕拍撫她顫動的肩背,傳遞憐惜慰撫。
「哇──」不拍還好,這一拍,她反倒肆意地放聲大哭,嚇壞了他。
她邊哭,雙手隨之纏上他腰間,死死扣牢。「你跑到哪裡去了,我找了好久、好久、好久……」
他聞言鼻頭一酸,眼眶也跟著濕潤了。「我一直在妳身邊啊,只是妳不知道而已……妍妍,別哭了,再哭眼睛要腫了。」
她吸了吸鼻子,拿淚頰蹭他頸子。
「妳不生氣了嗎?」他知道自己很過分,那段時間把她搞得神經兮兮,害大家都拿她當瘋子看待,可是他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他說的話她聽不見,若不那樣做,她會死。
那天她情緒崩潰的哭喊,一字字他都聽得很清楚,不只她痛苦,他聽了也很難受,如果不是必要,他都會記得離她遠遠的,蹲坐在門外不敢進去。
她用力地搖頭、再搖頭。「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我就是笨笨的嘛,你忘記好不好?把那些話統統忘記,我們和好好不好?」
他看著眼前伸來的小指,沒有猶豫地伸指勾了勾,如幼年時那般,接受她的歉意,盡釋前嫌。
她安心了,靠在他懷裡,寧馨依偎。
從那天起,他開始會入她的夢。
如同孫旖旎所說,她心裡沒有他,他怎麼做她都感受不到,一旦敞開心胸接納他,自然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一方想給,一方願受,才能達到平衡。
而現在的她,每天都期待夜晚的到來,入睡前心情會特別好,因為又能看見他、擁抱他、碰觸得到他。
「以前,大人都說你長大會恨死這個名字,我小時候不懂,很開心地喊『毓毓』,覺得它明明就很好聽,世界無敵好聽的,誰也比不上……」她靠在他臂彎,扯玩著兩人之間那條紅色絲線,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是啊。」只可惜,他沒來得及長大,驗證這個名字會被笑多久。
「那你現在理解了嗎?」
「相當理解。」虧他那個當國文老師的媽想得出來。
「韓毓,很好啊,唐宋八大家之首,文起八代之衰耶。」
此毓非彼愈好嗎?幸好媽媽沒嫁給姓蘇的,否則他都不敢想自己會叫什麼了。
「妳笑我。」他咬了她小指一口,聊表抗議。
她輕輕地笑,靠上他的肩。「你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他的生命,停留在七歲那一年,她以為他是不會長大的,但是眼前的他,卻長成十足十的俊俏男子。
「孫小姐說那是因為妳。」
他無法進入輪迴,哪兒也去不了,只是因著一股執念,幼年的承諾有如契約一般,牢牢牽繫著他們,除非有一方變了心意,契約不再成立,否則他們必會如此牽絆一生。
這條絲線,就如母親的臍帶一般連結著他與她,讓他跟隨著她,受她的情緒牽動,也陪她同步成長。
「這樣很好啊。」
「嗯。」他很高興有她代替他長大,經歷他來不及體驗的人生,連同他的分,一起活下去。
「可是,我沒想到長大以後的你會是這個樣子──」她仰頭,瞧了他一眼,垮下肩,將臉埋進雙掌里呻吟。「真是糟糕……」
有這麼慘嗎?
他摸摸臉龐。孫小姐每次看到他,都會調戲地叫聲「純情小帥哥」,說他白凈斯文又可口……他以為他的樣貌以世間標準來看,還不算太差,難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妍妍的審美標準不一樣?
「那妳不要看好了……」他想退開身,無奈她纏得緊,將發燙的臉龐貼在他胸口。
「不看也來不及了。」她軟軟地低噥。
「妍妍?」她臉好紅,心跳也變得好快。從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緒起伏。
「你……完完全全就是我的菜啊……」在現實世界找不到怦然,竟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最純凈的情潮悸動。
他一愕,俊秀臉容隨之泛紅。
「怎麼辦?你讓不讓人家愛啦……」
「……」
「我要哭了喔!」
「……好。」她癟嘴的模樣始終讓他沒轍,天大的事都會依她,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永遠、永遠不會離開我?」她很自私,如此絆住他,成為一縷無處棲身的遊魂,但是她真的不想放開他。
「不會的。」他扯了扯兩人之間纏系的絲線,任它自指間松落。
如果要走,早就走了,不只許諾的人,被牽繫著的也要有意願才行,不是她綁住他,而是他自己也不想走。
當著她的面,一圈、兩圈、三圈,將紅線繞回指間,打上一個平結。
這是他給的承諾。一圈,一世緣,但願兩人之間的緣分,不只前世、今世,還要再結來世緣。
綺情街多了名睡美人。
她很愛睡覺──不,或許說,她期待入睡后的一切,可以盡情地愛那個她深濚傾慕的男子。
她每天容光煥發地上班,笑容滿面,與先前憔悴蒼白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看她那麼快樂,韓毓最初也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
他很高興自己能夠帶給她笑容,讓她對每天的生活都充滿活力與希望。
公司里,有男同事向她告白,她連片刻思索都沒有就回絕了,說她已經有男朋友,他叫韓毓。
一次、兩次,直到她拒絕第三個男人,他開始覺得不太妥了。
她總是對人說:「這世上沒有人會比他對我更好。」
她只信任他,將全部的感情都傾注在他身上,讓他成為人生的重心,可是這樣真的好嗎?他們畢境不處於同一個世界,她不能永遠這樣過日子。
「妍妍,妳可以接受,如果那個男人還不錯的話。只要把我悄悄放在心裡,不要讓他察覺就好。」她畢境有她的人生要過,雖然心很酸,可是這樣對她最好。
「不是你,我誰都不要。」她總是固執地堅持著,以唇吻上他,撩動情慾糾纏,不讓他有任何說服她的機會。
天色蒙蒙亮起,他嘆息,枕卧在她身畔,凝視暈紅臉容。
那是經過情慾洗禮后的女人才會有的潮紅嬌媚。但伸手想抱抱她、撫摸頰容,卻只是落得滿掌空虛。
退離她的夢境后,她也該醒來了。他情緒低落,退離卧房,在綺情街里悠悠晃晃,不知還能去哪裡。
「早安。」綺情街盡頭,作息正常的男人打開落地窗,走到陽台呼吸清晨的新鮮空氣,溫聲打招呼。
男人的住處在54號,可是他很常在這裡看到他,多數是被孫小姐纏得回不去。
瞄了眼半掩窗帘內卧室,趴卧在枕間的女人仍處於深眠中,絲被露出一些些引人遐思的白嫩裸肩。
鳳遙巧妙地移了移步伐,遮掩住他的視線。
他在男人身上看到很多和自己相似的神態,其實大多時候,不是真的拿她們沒辦法,只是有心縱容,換她們一記心滿意足的笑容,就什麼都值得了。
那種心情,就叫做愛情。
「你看起來不太好,想談談嗎?」
男人溫和的嗓音替他起了頭,於是他輕飄飄地在陽台圍欄落坐。此刻他的確很需要找個人陪他談談。
「只是覺得……很茫然,我不知道我這樣是不是害了妍妍。」
「試舉個例子說說看?」
他很認真地望著男人的眼睛。「你可以在親密過後,憐惜地抱抱心愛的人,給予她想要的疼惜,我卻不能。」無論如何狂熱激纏的歡愛,以現實的觀點來看,也只是春夢一場,她連一記真實的擁抱都得不到,對一個女人而言,這樣怎麼會夠?
他不能牽著她的手,像一般的情侶那樣約會,無論走到哪裡,永遠是形隻影單的一個人。
同事、還有綺情街的鄰居有時候約她,她也一律推拒,因為想快點回家睡覺,只有入了夢,才能與他在一起,因此她變得愈來愈宅,生活圈愈來愈窄,除了工作就只剩回家、睡覺。
綺情街的睡美人,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更不是他要給她的人生。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幫你?」鳳遙問。
他往卧房瞟去一眼。「我想改變,雖然不一定成功,但是無論如何,一定要賭一賭。」
他知道妍妍很愛他,傾盡一生情愛、毫無保留,他感受得到。在人世間尋不著的真誠愛情,卻在他們之間刻骨深摯地發生了,他不知道,這是上天的玩笑還是捉弄。
有時,她會躲在角落裡偷偷掉淚,想著如果他沒死,這一生他們將會有多麼幸福……
他不能讓她一輩子都陷在這樣一段名存實亡的愛情里,至少為了她的幸福,他也必須努力一次。
「我懂你的意思。旎旎那邊我會說服她,但是──你真的確定嗎?」
「嗯。」只要是為了她,他什麼都願意。
華承妍不太清楚,自己此刻怎麼會在電影院里。她其實是比較屬意窩在溫暖的被窩裡,和她親愛的男朋友訴訴情話。
回想、再回想,應該是前天晚上,他說想看電影,而且她也很久沒進電影院了……
她是不太想看啦,但如果是他想看的話,好像就沒什麼好爭議的了。
於是她一同意,他便說:「要不要約55號的雙胞胎姊妹?她們上次也說想看電影。」
「幹麼要?我想跟你一起啊,這是約會耶。」哪有人還找電燈泡。
問題是,就算有他陪著,一樣沒人可以跟她嗑爆米花、談論劇情。
他原是希望她能有正常的休閑、社交圈,但最後,她還是一個人來了,而且是「陪他」來的。
他們挑錯了日子,天氣不太好,來的半路就開始下雨,她沒帶雨具,孤零零坐在電影院里,沒有對象擁抱取暖,一個人縮成一團,冷得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