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結束今晚的小聚,我已經有幾分薄醉。楊季楚比我更慘,畢竟這人別名叫三杯倒,所以我叫了計程車,先送他到家才回自己的住處。
到家已經十一點了,意外的是,那個作息規律的男人居然還沒睡,而且看樣子似乎是在等我……
酒精開始在體內發酵,我踩了幾個虛浮的步伐,一個踉蹌撲跌在沙發邊,而那個明明只有一步之遙的人,居然雙手環胸,眼睜睜看著我仆街。
「你幹麼不扶我!」明明是一伸手就能辦到的事!對他的見死不救,我感到相當不滿。
「跟男人飲酒作樂、狂歡了大半夜,我幹麼要扶?」
一副就是「活該,這是你該受的」。
不扶就不扶,稀罕!
我蠕動身軀,自己坐起,雙臂抱膝縮成一團。
今天已經跌兩次了,腳好痛。
「千么又擺那種被全世界遺棄的小女孩表情?」他喃喃咕噥。「要哭不哭、像有多可憐似的……」
念歸念,他還是移動身軀有了動作。感覺一雙臂膀將我摟進懷裡,我自動自發調整角度,安適地窩在最溫暖的那個方位,一手緊緊糾握住衣衫一角,怕他跑掉,再跌倒的話,會很痛很痛很痛……
「哪裡痛?」
「不知道……」想不起來了。
膝蓋有涼涼的感覺,大概是稍早前那條軟膏吧,腦袋有點鈍,運轉不太順,懶得理會了。
「今天你生日?」
「唔。」對呀,他不都聽到了嗎?
「生日快樂……算了,也沒差我這一句祝福,跟心上人混了一整晚,不用說當然很快樂……」
「嗯……」完全無意識哼應。
「還嗯!汪詠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生氣?」
「是嗎?」為什麼?
大概是我回錯話了,他咬牙得明顯了些。
「你立意不正,居心不良!我終於知道你芳什麼老是盯著我瞧了……是怎樣?愛不到本尊,就找替身望梅止渴?」
「唔……」他說的每一個宇我都知道,組合起來就有點難理解了,不過盯著他瞧……這點我知道,而且很心虛。
「還知道要心虛!現在有種再問一次,我為什麼要生氣?你以為被當替身是很愉快、很榮幸的事嗎?我需不需要謝主隆恩?!」
他好吵!
頭已經很昏了,他還這樣念念念,啊他剛好就長那張臉嘛,四十五度角側看真的有幾分像啊,借看一下是會怎樣?小氣巴拉……
我皺皺鼻,用趕蚊子的手勢揮了揮——
啪!
肉體拍擊的聲音,我眨眨眼,一時不太理解我的手為什麼會停在他臉上。
他的表情也很愣。
「你好樣的,汪詠靚!這叫什麼?先聲奪人嗎?」
「……」沒有,絕對沒有,一切都是意外。
「你敢玩,我絕對奉陪!但你真的清楚,玩火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就憑那點小兒科?」
原本還規規矩矩放在我膝上的手掌往下滑入裙底,貼在大腿上,我呆了呆,張大眼瞧他,思考如果現在再揮一巴掌過去,會不會被誤會我很暴力?
我遲疑了一下,他也明顯遲疑了一下,然後,他動作快了一步,將我往下壓,唇堵了上來,這一秒鐘的速度決定了一切。
坦白說,我如果不想要是避得開的,他動作並不強勢,試探性地碰觸、由淺而深的啄吻,在在給了我抽身的餘地。
但——我真的想拒絕嗎?
睜著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他目光與我對上了,又下意識偏開頭,順勢埋進我預窩吮咬,力道重得有些故意,應該會留下吩痕吧,我想。
酒精讓思考速度緩慢下來,意識有些飄浮,無法深入思考太深奧的問題,索性也就不思考了,放任最誠實的感官主導一切。
被他擁抱的感覺——還不錯。
至少這一刻,我並不排斥。
頭好痛……
意識完全恢復以前,疼痛先毫不留情地席捲而來,是有十輛牛車輾過我的身體嗎?
頭痛、喉嚨痛、腰酸背痛……
我按著額際呻吟了聲,睜開眼首先接觸到的,是一條橫過腰間的手臂,再然後,是緊貼在身後的軀體……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完了……」我昨晚是怎麼回事?鬼遮眼嗎?怎會真吞了這株嫩草?
話真的不能說太滿,我會被雷劈……
我閉了下眼,相當勇於面對現實地轉身,身後的人縮了縮身體,畏寒地靠過來,自動自發調整姿勢,整個人都巴了上來。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會腰酸背痛了,當然,睡前那場「小運動」應該也是原因之一……
雖然在這時研究對方的睡姿似手不太合宜,可腦子裡就是直覺想起曾經看過的雜誌研究過男人的睡姿,像齊雋這種把自己當小嬰兒似的,整個人靠入伴侶懷中蜷睡的方式,據說是嚴重缺乏關懷、渴愛貪寵、想爭取情人多一點點擁抱與注意力的類型。
連睡著了,都緊摟著不敢放手……這不是缺乏安全感是什麼?畢競,他這一輩子能夠擁有的事物實在太少,再也禁不起失去。
如此想來也就能理解,他昨晚的反常行為及怒意,要責怪也於心不忍。他只是慌了,慌到無所不用其極,去抓住如今唯一僅有的一點關愛。
當他發現,連唯一僅有的溫暖都是來自另一個男人的移情作用,內心更多的是慌亂吧?害怕我會將目光移開,不再注視。
還說我孤單,原來真正害怕孤單的人,根本是他,那時我將租屋資訊給他時,他表情可受傷的咧,彷彿被遺棄似的。
這樣的領悟讓心房湧起陣陣不舍,心疼起這個情感脆弱的男人。
還來不及思索該如何應對這尷尬的場景,埋在我懷裡的頭顱動了動,睜眼與我對上,想裝死已經來不及。
「早……」我乾乾地發出聲音。
理解是一回事,四目相對還是有一定的窘度,尤其他不經意挪動身軀,赤裸肌膚摩擦間湧起一陣戰慄,也感受到抵在我腿側那明顯的挺立……
我猜我臉一定紅了。
冷靜!汪詠靚,你思想要健康點,這是男人清晨醒來再自然不過的生理現象,年輕人嘛,血氣方剛沒什麼好奇怪的,要平常心……
他盯著我,也不打算說點什麼來圓場,眼看他是打算放我自生自滅了,我暗嘆一口氣,從混亂的腦袋裡隨便抓一句出來撐場面——
「嗯……你睡相有點差……」
如果說他原先還有點漠然,這一刻就是滿臉的錯愕了。「汪詠靚,你會不會畫錯重點了?」
「呃……那重點是啥?」從求學時代就是好學生,我一向是不恥下問的。
他一臉「你問我?!」的不可置信表情,幾近挑釁地貼近下身,讓我清楚感受到他亢奮的生理狀態。
「該做的我都做完了,這絕對不是什麼蓋棉被純聊天的小孩子遊戲。」
「這個……不用刻意強調。」我是女人,有沒有發生什麼不會不清楚,再怎麼醉死到沒印象,此刻身體里明顯被入侵過的感覺是假不了的。
「我不會道歉。」他綳著臉哼道。
「我沒要你道歉。」他的做法是過頭了些,但我也沒真的醉到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果當時我有一絲一毫不願意,相信他是會停下來的,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又豈會是單方面的貴任。
「是你自己發酒瘋,纏著不讓我走,又親又抱的,我幹麼要當柳下惠?」
這、這就有點過分了喔,居然得寸進尺,把責任全推給我!
我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他可以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到這種地步,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這世道是沒天理了嗎?
他不甘示弱瞪回來。「幹麼?死無對證就可以不認帳了嗎?」
「……沒有。」算了,爭論這個沒意思,贏了又沒糖吃,他高興就好,隨他去了。
他哼了哼,光著身子下床,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清楚看見他的裸體,臉紅了紅,趕緊移開視線。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門前,語帶彆扭地問了句?「早餐想吃什麼?」
「都可以啊。」一直以來,不都是他準備什麼我就吃什麼嗎?人家辛苦做飯給我吃,還在那裡挑三揀四的,未免太白目。
他明知道我對吃的不挑,今天會刻意詢問,是不是有一絲討好意味?
果然,等我打點好自己,走出房門后,著實看著餐桌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有皮蛋瘦肉粥、熏雞蛋拼、黑糖饅頭、洋芋沙拉、豬排三明治、巧克力厚片、玉米濃湯……他現在是在做幾人份餐點啊?
探頭進廚房,他還在染指一旁的生菜……
「齊雋,你失心瘋了?」
他動作一頓,僵僵地說:「你就挑你想吃的。」
果然是這樣。
我看著滿桌的道歉早餐——雖然他嘴硬不肯承認——笑出聲來。
原來他也是會心虛的啊!
明知自己有錯,卻故意用冷漠無謂的態度武裝起自己,其實內心怕死了對方真的生氣不理自己,一轉過身就默默地示好求和——這種行為怎麼看就怎麼孩子氣啊。
心房瞬間因他這樣的舉動而柔軟得一塌糊塗,一時間覺得,這樣的齊雋其實挺可愛的。
這脫軌的一夜,有沒有對我和齊雋造成影響?
有點難定義,看起來好像沒有,又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最初的尷尬過後,我原是預備當成一夜情處理過去的,他還是齊雋,我還是汪詠靚,我睡我的主卧室、他睡他的客房,就這樣。
我相當安於目前的景況,有時夜裡泡壺熱茶,坐在客廳一起欣賞幾支好片子,有時沒有主題,天南地北地閑聊,有時假日一起壓壓馬路,或者我處理我堆積如山的公事,他在一旁練他的小提琴,共享同一個空間。
有時累了,停下來接受一下古典樂的薰陶也是不錯的享受。他專註拉琴的模樣,怎麼也看不膩。
於是我不經意地發現,每當我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時,他會不經意露出近似於安心的神情,唇畔隱隱泛笑。
「我在這裡會影響到你嗎?」他曾經這麼問。
「不會啊,我有時處理會事也會放幾片來聽,你還幫我省了音響喇叭的電費。」
「那你有沒有特別想聽什麼?」他還開放點歌呢!
但是要說沒什麼影響,好像也不盡然。
我們之問的男女之防……有些淡了,那條線隱隱約約存在,卻又模糊,畢競床單都滾過了,在心理或生理上總有那麼一點點微妙變化,無法區分得很明確。
他不會有太逾矩的舉動,像是自然地牽著手,人潮多的地方護擁、摟腰的舉動是有的,並不刻意,又沒有辦法將那種親密氛圍歸類得太純粹。
捫心自問,我對這樣的改變有什麼想法?
一時之間,還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但至少,並不討厭。
今天回不回家吃飯?
才想著,他簡訊就來了。
一邊開會,聽著台上行銷部的彙報,拇指一邊分神敲下回應。
有應酬,你先吃,不用等我了。
開完這場會,走出會議室時,我整個人已經快虛脫。
無關工作壓才,而是精神上的凌遲。每次提報預算,就得冷槍暗箭廝殺個大半場,再強的人都撐不住。
「很多事情,不是你不去計較,就能平和落幕的。」楊季楚曾經提醒過我,也勸我該狠時不要心軟,別讓自己退到無路可退,我跟他們是不可能有兄友妹恭天倫樂無窮的,早早放棄會比較好。
所以兩年前,我接下財務部時,曾經引發繼母那邊極大的反彈,但我堅決沒有讓步。
財務等同於一家公司的命脈,這是何等重要,既然父親屬意由我管理,我就接下,全辦以赴不讓父親失望。
每次浮報預算,我砍一回就得過招一回,怎麼做都不對,再如何自認會正無私,還是會被他們認定會報私仇、有心刁難。
但是飲酒作樂找女人,這種帳單也拿出來報交際費,我怎麼吃得下這筆帳?不說破是想為繼兄留顏面,家醜怎好搬到檯面上來讓員工笑話?
辦會室的門被輕敲了兩下,我仰頭,看向緩步走入的男人。
「你看起來很累,又和你哥過招了?」
下班了嗎?我撐起癱軟在辦會椅內的身軀。「等我一下,我馬上好。」
「我早說過了,乾脆嫁給我,我家的事業讓你管,擺脫那些吃力不討好的鳥事不是很好?」
我笑了笑,完全當喇賽來處理。
這些話都聽到不要聽了,我都不曉得重申幾次已分手的事實。
鄭克勤人品不差,兩家家世也相當,我曾經也以為,或許可以試試看。
最終會分手,純粹因為看清兩人不合,無法長久走下去,沒有誰是誰非,至少我是這麼解讀的。
動作迅速地收拾桌面,將重要文件鎖進保險箱,我拎起外套手機。「我好了,要去哪兒吃飯?」
「去梨園。你還記得嗎?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又來了。我在心底暗自苦笑。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過往,似想挑起曾有過的記憶與情懷。
他一直都不懂,過去就是過去了,明示暗示都沒有用,我不會走回頭路。
他曾語帶哀怨,怪我為什麼連談感情都那麼斷然果決,魄力不輸我在處理的任何一件公事。
其實,我一直沒說出口,不是我果斷,而是,人不對……
雖然第N次拒絕複合,鄭克勤也還算有器量,該談的事還是讓我談下來了。我說過,他本來就不是多差的男人,否則當初我也不會跟他交往。
他送我回到家,進門前不死心地拉住我的手碗,最後一次挽留。「真的不可能了嗎?你知道,我還愛你,那些事,我不介意的……」
「我知道,但是我介意。」既然試過,知道走不通,又何必再執迷不悟?不如坦然承認錯誤,認賠殺出,也免得自誤誤人。
「你——還是那麼愛他?」
我苦笑,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真好奇,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人,能夠挑戰你心中的那抹影子。」
它的存在太完美,難以撼動,我知道,他也知道。
「無論如何,還是祝福你,謝謝你曾經給過我機會。」他低下頭,在我唇際輕吻了一下。
這是一個告別的吻,所以我沒避開。
與鄭克勤揮別後,我獨自搭電梯上樓來,玄關處一如往常留了盞小燈,我張望了下,找到在陽台澆花的齊雋。
那幾盆常綠盆栽,是上個禮拜天我們去逛花市抱回來的,芳家中點綴幾許綠意盎然,他很用心在照顧它們。
「還沒睡啊。都十一點多了,再晚灰姑娘都要打回原形了。」
他冷冷回瞪我一眼,擺明了在說——不、好、笑!
不好笑就不好笑嘛,幹麼擺臉色。
「你回來啊?」今天脾氣有點大喔。
他表情更陰沉了。「你除了耍冷就沒其他話好說了嗎?」
啊不然要說什麼?我根本不曉得他今天情緒是在壞哪門子的。
他走出陽台,關紗窗的力道有點大,頭也不回地回房,一副跟我無話可說的樣子。
陰陽怪氣的,也不曉得誰惹他了。
我也沒太放在心上,想說睡一覺起來,應該就沒事了。
隔天早上起來,早餐照慣例擺在桌上,他神情平靜,看起來應該是好多了,所以我也就沒多問,拿碗舀了幾匙芋頭瘦肉粥,坐下來開動。
才一入口,我動作整個僵住。
他——是不是不小心把鹽放成糖了?滿嘴甜到噁心的味道,吞也吞不下去,又不敢吐出來,怕對他失禮。
人家一大清早那麼辛苦替我準備早餐……我苦在心裡,硬著頭皮一口口吞下去,深怕刺傷他。
收拾好廚房的男人,坐到慣坐的那個位子,我還沒想出完美的借口阻止他碰這鍋粥,他已經捧起碗筷就口。
我食不下咽,一口口勉強地吞,一面悄悄打量他的反應。
他競然像沒事人一樣,面不改色地吃完一整碗比糖水更甜的「芋頭瘦肉甜粥」。
我整個大傻眼。他、他、他——味蕾是被雷打到了嗎?怎麼短路成這樣?
疑惑歸疑惑,既然他沒表現出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比干吞一整罐糖更痛苦地吃完這碗「創意芋頭甜粥」,我逃難似地衝出門,第一件事就是進便利商店買一瓶礦泉水漱口。
以為這樣就完了嗎?並沒有。
晚上回到家,他煮了一整桌不像泰式料理的料理。
什麼意思?就是每一道都酸辣到了極點,讓我懷疑今天是不是超市舉辦白醋、辣椒買一罐送一箱的活動,才讓他不要錢似地死命撒?
再隔天,他應該打劫了賣鹽的,不然就是跟醫院合謀,企圖幫洗腎部門開拓客源……
他的創意料理,一天比一天更可怕。
我每天進門前都在擔心,今天他又會發揮什麼創意?對比之下,第一天的創意芋頭甜粥簡直是美味的了。
我再遲鈍也知道他在不爽,可是究競哪裡惹到他,我還是沒搞懂啊!
他讓我想起以前大學修心理學的教授,跟我們分享過一則家庭小故事。
她說,她在生老二以後,每到吃飯時間,大兒子就會又嗆又咳,滿臉通紅、痛苦到快室息的樣子。
剛開始夫妻倆嚇得魂都飛了,以為兒子噎著了,手忙腳亂送醫,檢查之後卻什麼事都沒有,兒子也恢復正常。
可是一到用餐時間,狀況依然。
後來看了心理醫生,推側或許是生了二女兒,兒子不再是家中唯一的注目焦點,加上訓練兒子獨立用餐,改為餵食女兒,兒子本能產生被遺棄的恐懼與不安全感所造成。也許是蓄意,也或許是潛意識所造成的生理反應,但他明白這樣父母又會將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齊雋的行為很像那個缺乏愛的孩子,手段不盡然相同,但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只是要讓人正視他的憤怒與痛苦吧?
我在想,是不是該找個時機和他談一談,再這樣下去,我身體真的吃不消啊——
「你還沒睡?」準備就寢的齊雋,看見我房裡的燈光,探頭進來問了問。
扣除掉創意料理不提,他還是會跟我說話,只是沒什麼表情、沒什麼情緒起伏而已。
不像以前,打聲招呼就走人,他多看了我兩眼,狐疑地走進來。「你身體不舒服?」
「嗯……」我蜷縮成一團窩在床上,撐起有點慘的笑容,冷汗直冒。「胃痛。」
他臉色一變。「幹麼不早講!」
他問了我健保卡放哪兒,回頭抱起我,順手撈了我放在玄關柜上的車鑰匙,用最快的速度開車送我去醫院掛急診。
躺在病床上吊點滴時,他一直盯著我,不發一語。
醫生開了葯給我,交代我這段時間吃清淡一點,太重口味的食物都別碰,以免腸胃負荷不了。
點滴吊到一半,疼痛已經緩和很多,但他還是抱著我離開醫院,進家門,順勢與我一起窩進床上來,摟抱著沒鬆手。
喂喂喂,你會不會太理所當然了一點?
「睡一下,我會看著你,有事說一聲。」
人家都這麼說了,我想抗議也不好說出口。他只是不放心,想照顧我罷了。
我沒力氣與他爭辯,剛剛打的點滴發揮效用,我很快便跌入深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