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輩子看似很長，但其實不過短短數十年而已，一眨眼就過了，再眨眼我們可能就已經是五十歲的老頭……

沒想到小江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記得以前他只愛談論八卦的，當了爸爸果然不一樣，成熟多了。

到了五十歲，他會是什麼樣的心境呢？

於哲齊輕嘆口氣，將煙捻媳，正準備開車離去，花店旁的小門卻突然打開，他看見蘇妍雲一臉焦急的抱著兒子走出來，他忍不住走下車。

「哲齊？你怎麼會在這裡？」看見於哲齊，蘇妍雲很驚訝。

於哲齊看了眼小男孩。「孩子怎麼了嗎？」

「小羿他肚子痛，我要帶他去醫院。」蘇妍雲緊張地說道，語氣有些哽咽。

「上車，我載你們去醫院。」

「不用了，我叫計程車……」

「快點上車，別再浪費時間，而且這個時間你很難叫到計程車。」

蘇妍雲思索片刻后道︰「好，謝謝你。」

在她和小羿坐進車裡后，於哲齊馬上送他們去醫院。

醫院急診室里，蘇妍雲萬分緊張的守在兒子身旁，看著醫生替他看診。

直到醫生替小羿診治完畢，說明可能是因為天氣熱，腸胃過敏，再加上吃了冰涼或者不幹凈的食物，因此產生腹痛，蘇妍雲這才鬆了口氣。

「待會兒護士打完針之後就可以回去了，不過孩子要是半夜還有腹痛情形，要馬上再回到醫院。」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謝過醫生，她回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兒子，滿是不舍的摸摸他的臉。「小羿，肚子還會痛嗎？」

「已經沒有那麼痛了。」小羿回答。

「下次肚子痛的時候，要馬上告訴媽咪，知道嗎？」許多幼兒都有腸胃過敏問題，她明明知道，卻疏忽了小羿的飲食，她真是糟糕的媽媽……「好。」

一直站在後方的於哲齊看著母子倆的亘動，他感覺得出來蘇妍雲非常愛小羿……

是否那表示她還愛著潘俊翰？

一會兒，護士來替小羿打針，打完針后，本來蘇妍雲要帶小羿坐計程車回去，但於哲齊卻堅持送他們回去。

「媽咪，我們就坐叔叔的車回去嘛。」叔叔的車又大又舒服。

連兒子都站在他那邊，蘇妍雲也只好妥協的再坐他的車回去。

因為網路預訂花束不少，因此她今天很早就起來準備好，讓李傑來上班后就可以出去送花，忙了一整天，中午也沒休息，再加上晚上這樣來回奔波，讓她累得睡著了。

於哲齊開車回到花店時已經快十一點了，折騰了一晚上，小羿也睡著了，一旁的蘇妍雲也不知何時跟著睡，看著那一大一小疲累的睡臉，他其名的感到心疼。

於哲齊看著後座熟睡的母子，盯著那張消瘦的麗顏，她的模樣看起來象是很久都沒有睡飽的樣子，他想起以前，她可說是只愛睡的小貓，總是慵懶的偎在他身邊，然後可以睡上好久……

目光一沉，他抿著唇，內心掙扎許久才喊道︰「已經到了。」

「嗯？」蘇妍雲甦醒，發現車子已經停在花店前，她很訝異，剛剛她只是眯一下眼楮，沒想到居然睡著了。「對不起，我睡著了，我馬上下車，謝謝你送我們回來……」

她話還沒有說完，前座男人已經走下車。

於哲齊打開後座車門，伸手抱起小羿。「我幫你把孩子抱上樓。」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可阻止不及，他已經把小羿抱出去了，她只好跟著走出車外。「哲齊……」

「關好車門。」

蘇妍雲伸手想抱過小羿，因為今晚已經麻煩他很多了，但於哲齊已經抱著孩子往前走，她只好關好車門，跟著走上前。

走上三樓，蘇妍雲拿出鑰匙開門，於哲齊抱著小羿進入，房子看得出來屋齡已久，屋中傢具不多，但看起來相當乾淨整齊。

「小羿的房間在哪裡？」

「那間，不過今晚我想讓他睡在我房間。」蘇妍雲走向自己的房間，萬一他半夜肚子又痛了，這樣她才會馬上知道。

於哲齊動作小心的將孩子放在床上，小羿睡得很熟，蘇妍雲隨即替兒子蓋上被子。

「哲齊，今晚謝謝……」

蘇妍雲站起身，話還沒說完，猛然一陣暈眩襲來，讓她身體晃了下，幸好一旁於哲齊及時扶住她，讓她坐在床上。

「對不起，我坐一下就沒事了。」

「不打電話給潘俊翰嗎？孩子都生病了，他就這樣完全不管嗎？」於哲齊不知道自己在火大什麼，看著她臉上那抹疲色，他覺得非常刺眼。

她一臉獃滯地看著他。「啊？」

「啊什麼，快點打電話給潘俊翰。」他恨不得揍死那個男人，為什麼不好好對待他們？

「我和他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自從她離職后就不曾再見過潘總了。「小羿他……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我說過我不需要依賴任何人。」最終，她還是把那句『小羿的爹地其實就是你』給吞了回去。

於哲齊看著她。「既然如此，今晚我留下來照顧小羿，你好好睡覺，有狀況我會叫醒你，然後馬上送小羿去醫院。」

對於他說要留下來照顧小羿，蘇妍雲很驚訝。在認為小羿是潘總兒子的情況下，他仍願意照顧他？為什麼？難道是父子天性？

雖然很感謝他的熱心，但她也不想讓彼此接觸太頻繁，以免節外生枝，既然她沒打算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他們還是維持現狀就好。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照顧小羿就行了，今晚已經麻煩你很多，你也上了一天班，應該累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於哲齊的臉色益發沉重。今晚她已經跟他說過很多次不用了，那彷彿是想和他劃清界限的態度，讓他很不好受，更教人生氣。

「蘇妍雲，我知道你不喜歡也不想要依賴人，我也沒打算讓你依賴，但既然小羿是我送他去醫院的，我對他就有責任，萬一他半夜肚子又痛了，我可以馬上開車送他去醫院。你放心，明天天一亮，小羿沒事了，我就會離開。」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責任心很強，一點也沒察覺自己的借口有多牽強，蘇妍雲微仰著臉看他，有點想伸手撫順他眉心上的皺痕。

她好久沒有見到他這樣的表情了，以前他提起他母親的事時，也都會露出這樣讓人心疼的表情，那時她會抱住他，不斷的說愛他，希望用自己的愛來撫平他內心的陰影。而剛剛……她傷了他嗎？

雖然還有問題想問他，可是她真的累了，也不想再惹他生氣，因此她向他道謝后，便疲累的倒在床上了。

也許是因為太累，又或者因為深愛的男人就在身邊，她感到十分安心，幾乎是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睡夢中，她感到有人摸著她的臉，那熟悉的觸感是記憶中她最愛的男人的手，她滿足的笑了，忍不住握住那隻溫暖的大手。

「哲齊，我好想你……」怕那隻大手會離開，她握得好緊。「對不起，五年前我必須那麼做。」

「什麼叫你必須那麼做？」

「因為……」

「妍雲？」她不知在咕噥什麼，他聽不請她的話。

「哲齊，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是。」

真是一個好夢。她不但夢到男人跟從前一樣溫柔的撫摸著她，而且還說了他也想念她，甚至唇邊還感受到令她眷戀不已、溫熱柔軟的吻。

上午八點多，睡在單人沙發椅上的於哲齊醒來，發現房間內只有他一個人，而自己身上多了條被子。

記得昨晚他只是想坐著休息一下，怎麼會睡著了？

被子應該是妍雲替他蓋上的，只是他怎麼會睡到連他們母子何時起床、何時離開房間的都沒有知覺呢？

正思索著，小羿正好開門進來。

小羿一見到於哲齊，小臉立即笑得燦爛可愛，看起來精神不錯。「叔叔，你醒了喔？」

「嗯，你肚子還痛嗎？」

「已經不痛了，謝謝叔叔。」小羿將手上的新牙刷和毛巾給他。「媽咪說，如果叔叔醒來，就把牙刷和毛巾給你。」

「你媽咪呢？」

「她在做早餐，還有喔，叔叔，你動作要快一點，媽咪早餐快煮好了。」

小鬼頭將媽咪在早上最常跟他說的話，依樣畫葫蘆的交代著。

「好。」

於哲齊拿著牙刷和毛巾走出房間，在聽見廚房那頭的聲響時他稍稍停頓了下，忽然一隻軟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低頭看著小羿，孩子對他笑著，那開朗的笑容和妍雲有幾分神似。

「叔叔，我帶你去浴室。」

「嗯。」

這種舊式的公寓就只有一間浴室，他看見洗手台上擺放一大一小的牙刷，一模一樣的漱口杯也是大小各一個，後面掛的毛巾也是，看得出來這裡就只有他們母子兩人居住，完全看不到任何的男性物品。

難道和潘俊翰分手后她都沒有再交男友？他看著洗手台發愣，接著他注意到小羿跟著他進入浴室，站在他身旁，笑眯眯的看著他。

「為什麼一直看著叔叔？」

「這是第一次有叔叔來我們家耶，我覺得叔叔長得很高又很帥，以後我也想象叔叔一樣。」

因為第一次有成年男性來家裡，讓小羿很好奇。

「沒有其他叔叔來過嗎？」

「有時候花店的阿傑哥哥會幫忙拿東西上來。」

「阿傑哥哥？」

「他幫媽咪工作。」

聽起來應該是花店的員工。「那麼你爹地呢，他從來沒有來看過你嗎？」

「我沒有見過我爹地。」

「沒見過？」

「對，」小羿瞄了眼廚房方向，一臉鬼靈精的小聲說著，「叔叔，我跟你說，我乾媽說我爹地是個混蛋——噓，你不能跟我媽咪說喔，媽咪以為我不懂，其實我都聽得懂，因為我已經長大了。」

於哲齊失笑的看著他。小羿四、五歲，卻比同齡的孩子成熟，看來他裝不懂是不想讓他媽咪擔心。真是個聰明又貼心的好孩子。

「叔奴，你可以用我的漱口杯。」

「謝謝你。」

他摸著小羿的頭。他爸爸的確是個混蛋，居然對他們母子不聞不問，如果小羿是他兒子，那不知道該有多好？

如果他的兒子也能這麼聰明可愛，他一定會很開心。

當蘇妍雲看見小羿和於哲齊手牽著手走來餐桌時，她愣了下，不知他們何時感情變得這麼好，看著這一大一小坐在一起，那畫面既美好又溫馨，份佛實現了她多年來的夢想，讓她不由得發起呆來。

「媽咪，你的碗要拿多久呀。」

小羿催促的聲音讓甦妍雲回過神，連忙將碗盤擺好，「抱歉，媽咪馬上替你盛粥。」

小羿腸胃過敏，因此她煮了粥，而她另外幫於哲齊做了三明治，他向來不喜歡吃中式早餐。

看見於哲齊吃三明治，小羿頓時露出羨慕的表情。「媽咪，我不想吃稀飯，我也想吃三明治。」

「不行，昨晚你肚子痛痛，所以今天要吃稀飯。」

「可是人家想跟叔叔吃一樣的東西。」

「小羿。」

「人家也想吃三明治……」小羿低下頭，好不要屈地說。

於哲齊見狀便開口道︰「我也吃稀飯好了。」

「哲齊，你不需要……」

「沒關係，我就跟小羿吃一樣的東西。」摸了摸小羿的頭，他笑看著那張立即發亮的小臉。「小羿，我們一起吃稀飯。」

「好。」小羿笑得可樂了。

蘇妍雲只好替於哲齊盛了碗稀飯，看著父子倆一起吃著稀飯，她內心感動不已。

明明是他不喜歡吃的東西，他卻陪著小羿吃得津津有味，有那麼一刻讓她彷彿回到從前——就算不喜歡吃粥，但他加班回家聽到她肚子餓，還是會開車繞到她最喜歡的那家店，買她最愛吃的海鮮粥陪她一起吃，那種溫柔與呵護，總是教她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