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森林的夜(1)

第四章 夜森林的夜(1)

離開了姬飛峰等人,路奇軒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其實,路奇軒本性是一個比較豁達的人,他生平只有兩件事不能擺開,一是哥哥的死,二是天下第一的劍術高手。

一為親情,二為名號。

這樣的人也能稱為豁達嗎?

不能,卻又能。因為除了這兩件事情以外,他便不會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一個人只有兩件事牽挂,這個人就已經十分豁達了。

但自從路奇軒遇到了姬飛峰,他豁達的心便不再豁達了。因為他有朋友,他開始為朋友的生死擔心了。這樣,便多了一件牽挂的事情。

後來,路奇軒為哥哥報了仇,卻也由此變得痛苦起來。因為他感到對不起姬飛峰。

自責,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所以,他離開終南山後,心情變得極為複雜。

陳摶死了,死在路奇軒之手,卻並不是由於正式的比武而死,這令路奇軒心裡十分不好受。面對這些為了人界敢於赴燙蹈火的人,他有些慚愧,尤其是面對姬飛峰的時候,他竟然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哥哥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在路奇軒的心中劃上了一個句號。

天下第一劍客的名號早已被人界的危難所替代,路奇軒此時的想法只是能作為一名戰士。

當年都不能擺開的事情經過這段日子卻都擺開了。可是路奇軒卻為了陳摶的死又將自己絆住。面對姬飛峰,這個心結打開的唯一方式就是離開他。

所以路奇軒這麼做了,也順理成章地保護席方平去他想去的地方。

所以,雖然現在他們只有三個人,也許會遇到極大的麻煩與危險,但他感到了輕鬆。只是路奇軒想不明白,席方平為什麼要走掉呢,為什麼也要離開姬飛峰等人?

但這種疑問並不在路奇軒思索的範圍之內,走就是走了,用不著理由。相同的,自己要挺身保護席方平就是保護了,也沒有任何理由,說什麼友情,說什麼為了人界的大義,實際上那都不是路奇軒的腦海中曾思考過的。

他只知道一點,責任,無來由的責任,他必須這麼做,就足夠了。

離開姬飛峰感到最快樂的是南宮小子,他知道姬飛峰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但他很不喜歡這個人,因為姬飛峰總是一副正正經經,不苟言笑的樣子,彷彿真是天命之人一樣,這樣的一個人對少年性情的南宮小子簡直就是一種災難。

本來,南宮小子以為路奇軒也是這樣的人,但後來他現,路奇軒要比姬飛峰好多了,路奇軒同樣不苟言笑,同樣冷冰冰的樣子,但他從來不會阻止別人做些什麼,這就足夠了。蠻蠻在這方面與路奇軒有些相像,只是他那張臉冷得有些嚇人,南宮小子不喜歡。

至於魏圖騰,南宮小子想起來就想笑,這是一個莽撞的人,有時候顯得極為可愛,但蠻族的遭遇卻是值得同情的。還有玫公子,失去了龍公主,他心情寞落,當然也是值得同情的人。

南宮小子最喜歡的當然就是無顏了,身為樓蘭王子,他卻極為和藹可親,雖然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但這個人關心著每一個人,僅憑這一點就值得讓人喜歡。

最後南宮小子終於想到了席方平,對於席方平的感情,南宮小子說不清楚,彷彿有種依戀之感,這是第一個真正把自己當作親人的人,他同樣的和藹可親,但後來他就變了,變得越來越象姬飛峰了。

難道做大事的人都要這個樣子嗎,那太無趣了。

南宮小子這樣想著,不禁偷偷看了一眼席方平。

自從漢水之濱離開了眾人,席方平的話變得更少了,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象命令一樣,令人無法違背。

當然,南宮小子與路奇軒也根本沒有想到違背,因為他們是以保護席方平為己任的。

三個人從一個小鎮上牽來三馬無人騎駕的馬,顯然那都是鄉間拉車的馬,雖然也能馱人,但腳力不夠,好在席方平他們走的是向西南而行的山路,即使是好馬也快不起來,所以也就沒有當回事。

但有一點卻讓他們心驚膽顫,本以為邪人軍隊在神農架遇到了頑強抵抗,一時還不可能南下,沒想到三個所經的村落還是遭到了洗劫,這無主的馬便是佐證。

看來至少有少股的邪人已經滲入到南方地界,只是由於南方山多,還不宜大舉進攻罷了。

所以三個人格外地小心,路奇軒一根神經綳得緊緊的,生怕遇到一點危險。

路奇軒當然不是一個膽小怕事之人,但他深知席方平會的那兩下把式,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南宮小子逃生的本事天下一絕,自保當然無慮,但真遇到邪人還是無用得很。所以要憑他一個人,一口劍保護路奇軒的確很有難度。

所以還是避邪人之鋒芒,儘快到達昆崙山為妙。

不過這樣一來,三個人不得不抄一些小路行進,本來西向的路也就變成了西南方向。

由於一路小心,還真沒有遇到邪人,三個人倒也輕閑無比。沒幾日,便來到了陝蜀的交界之處。

人道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此話的確不假。這陝蜀交界之處,便可以看出點端倪來。所謂自古不與秦塞通人煙正是如此。

三個人走在山路之中,真有天梯石棧相連,回日九折之險。本來所騎的馬在這裡卻更無用途了,三個人只好步行其間。

那盤山的道路只有一尺來寬,三個人也只能是手拉著手側身行進,路奇軒在前,席方平居中,南宮小子在後面,背貼到崖壁之上,放眼美景雖然是雲煙繚亂,林海波瀾,但心中不免有些擔心,生怕腳下一個沒注意滑落了,那底下可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再看看前面的路,真不知道還有多長的距離。

三個人正走著,突然間聽到頭頂之上有吱吱的聲音,南宮小子與路奇軒不禁抬起頭來看去,沒想到這一看卻是大吃一驚。

行於山路之中,子規夜啼,豺狼當道,靈猿咆哮之聲常常不絕於耳,三個人倒也不足為奇,所以抬頭之舉只是下意識的,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所見的卻是一口口棺材。

崖壁突出的地方,也許只是一塊埋在山中的巨石,突兀得很,伸出來有長有短,但長不過四五尺,短卻僅有兩三尺。在這樣的空間上竟然放著一口口的棺材,那吱吱之聲卻是山風吹動那些不穩當的棺材出來的。

那棺材離崖頂之處距至少也差著幾十丈,真不知道這些棺材是什麼人放在這裡的,他們又是怎麼樣放上去的。

懸棺之說,席方平是早就聽說過,此次見到不禁敬佩古人的智慧。但頭頂上這些懸棺既然能被山風所吹動,想來也是不穩當了,三個人只想快些走開。

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隻棺材被山風所吹,晃了三晃,直直地掉了下來。這是幾個人都沒有想到的,那頂棺材照著席方平等三人就砸了下來。

此山道狹窄異常,照著路奇軒與南宮小子的身手來說,閃躲開來雖然是危險之極,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中間夾著一個席方平,那就根本也躲不開了。

說是遲,那是快,只見路奇軒左手抓著席方平,右手的軒轅帝血劍早已揮出。

這一劍使得是舉重若輕,迎著那頂棺材使上一個卸字,順著棺材的下落之勢,引導著向前一遞,只見那棺材若大之物從三人的頭頂之上向著山道前面的深淵下墜去。

即便這樣,棺材的一角還是磕到了山道邊上的岩石之上,那棺材顯然是年久的緣故,僅此一磕便散了架,大部分向著深淵下墜去,少部分的人骨與木板則被撞到了三個人的腳邊,散在地上。

這一下雖然險,還無大礙,三個人只是心中一驚,卻很快恢復了平靜,只想早點離開這裡,畢竟頭頂之上有這些物件不是什麼好事,頗有遇到滾木擂石的感覺。

路奇軒右手持劍,左手抓緊席方平:跟住我。

席方平則抓著身後的南宮小子,三個人正要向前走著,突然之間,南宮小子叫道:不對。

路奇軒與席方平都是一驚,看南宮小子,只見他盯著腳邊的散落的骨頭木屑想著什麼。

席方平忙問:怎麼了?

南宮小子空閑的那隻手向著地上一指道:你們看,這是…………

聞聽南宮小子一說,路奇軒忙認真看過去,只見地上散下的有三根骨頭,兩根棕黑色,上面還有些塵泥,顯然是那棺中本來就有的人骨。而另一根骨頭之上卻似乎還附著血肉,只是那血肉卻是淡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了,肌體已枯萎,顯然是一塊新骨。

三個人都是大吃一驚,年久的棺木之中,不但有年久的枯骨,還有新的骨頭,而且此棺木是懸棺,這的確令人匪夷所思,充滿了一種詭異的味道。更可怕的是從那根骨頭上的肌肉來看,顏色慘白,只有被吸幹了血后的屍體才會變成這樣的,否則那肌肉的顏色應該呈褐色而不是慘白。

現在是白天,三個人卻都不免心中升起了一絲寒意。

原來南宮小子自從養父母死後流落於各地,以乞討為生,雖然避免露宿於墳地野場,但也曾在荒地之上見到過一些被野狗挖出的人骨,久而久之便能根據人骨的顏色猜出一個大概的死去時間。所以當他看到腳邊的白凈的人骨時不免有些疑惑。

但路奇軒久闖江湖,當他現那慘白色的枯骨時,心中一驚。他已然看出,這具新骨絕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血被吸干之後才死去的,難道這裡有傳說中的吸血蝙蝠嗎?

想到這裡,路奇軒忙對其它二人說道:咱們快走,小心一些。

南宮小子則突然愣愣地說道:你們先走,我要上去看看。

路奇軒一驚,忙問:你要看什麼?

南宮小子彷彿根本就沒有聽見他所說的話,鬆開了席方平的手,向側移了兩步,便開始向上攀去。

南宮小子的舉動出乎路奇軒與席方平的意料,他們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突然之間對這根新骨如此在意,以他的性格,往日里早就叫著走遠了,但今天卻如此地不同。路奇軒想要阻止,在這樣的地方卻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得站住了,一隻手緊緊地抓住席方平。

路奇軒對南宮小子的輕身之術是心中坦然的,但席方平由於不太懂得武藝,所以直看得是驚心動魄,好象是自己在懸崖之上攀登似的。

只見南宮小子原地躥起,整個身子彷彿一下子貼到了崖壁之上,四肢並用,如壁虎般向上。席方平心中倒有些納悶,他曾看到了南宮小子一躍之勢,那懸棺之處雖然很高,但躍上去顯然並不是不能夠,為什麼要如此費力的攀上去呢?

只有路奇軒明白,原來那懸棺雖然是經山風吹動,但畢竟有山石風化的原因,冒然躍上去,腳下功夫雖好,卻也極易出現危險,反不如這樣攀岩來得安全。

南宮小子自從夢中得益於十巫醫傳授功夫,雖然行走於千家萬戶,做些偷摸的勾當,也是十分小心的,但遠不如現在這樣謹慎,顯然是這些日子來與路奇軒等人處在一起,耳聞目濡的結果。

南宮小子輕身之術的確很不一般,片刻之間便到了那些突出的巨石之上,先踩到一頂棺材之旁,站穩了,從小挎包里掏出小片刀來。

席方平看他要掀棺來看,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已無法阻止,只得在下面喊道:小心點。

南宮小子在上面點了點頭:放心吧,沒事的。

席方平嘆了口氣,心裡納悶,卻是以為南宮要掘開棺蓋,尋些值錢的東西,但此時那些值錢的東西又有何用呢。

南宮小子雖然當過小偷,但從來就沒有干過一件挖墳掘墓的事情,這一次上來卻是另有原因。不知為什麼,當南宮小子看見那根新骨之時,一顆心便跳得極為厲害,還有一陣隱隱作痛之感。這感覺極為強烈,令他無可迴避,所以他一定要看一看那棺木之中,這新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哪怕真有吸血的動物也在所不惜。

但真要撬棺開驗的時候,南宮小子心下里也不免有些緊張,總覺得這到底是不妥的事情。

恰在此時,忽然一陣山風吹過,遠處傳來子規的啼聲,聲聲凄厲,大白天的也叫人心中膽寒,南宮小子雖然害怕,也只好繼續下去。

那小片刀順著棺蓋的縫隙插了進去,倒也沒有什麼阻礙,南宮小子輕輕用力,慢慢地掀開了棺蓋。

席方平與路奇軒仰著頭在下面看著,卻不知南宮小子看到了什麼,都是一幅焦急的樣子。

棺蓋掀開,南宮小子輕輕地扶住,只見裡面果然是兩具枯骨,下面一具色澤灰黑,上面一具卻呈淡白之色。

南宮小子衝下面喊:這裡面是兩具屍體,下面……

話音未落,南宮小子的眼睛突然直了,目露出驚恐之色,只見那本來灰黑的屍骨慢慢地現出一種瑩紫色的光來。

熟悉的光澤,恐怖的光澤。

南宮小子突然間想起了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在黑夜中遊動的城市,冥魈府。

正是冥魈府中的魈硭,竟然伏在棺底,南宮小子一開棺,他們便從棺底浮上來了,並且越來越多,越來越熾,嚇得南宮小子後半句話根本就說不出來了。

南宮小子終於明白那新鮮的屍骨為什麼呈現出淡白色,必是某些人被魈硭所吸去了身上的血液所致。

但他明白時候,已經晚了,那些魈硭一下子從棺中湧出,向著南宮小子便撲了上來。在那個僅可容下一隻腳的地方,他根本就躲不開。

南宮小子的話說到一半令席方平與路奇軒莫名其妙,但此時,他倆卻同聲聽到南宮小子所說的最後兩個字:魈硭!

聲音很大,顯然是急切之間喊出來的。

但這兩個字的喊聲卻經過了席方平與路奇軒的身前,南宮小子無處躲藏,身子從懸棺的旁邊直直地墜了下去,向著那雲霧環繞的崖底。

路奇軒想伸手救緩卻根本來不及,兩個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南宮小子飛地隱沒於白雲之中,但他的最後兩個字卻聽得清清楚楚。

但見頭上那些棺材從朽木的縫隙之中隱隱地滲出了魈硭,迅得聚集了起來,彷彿魈硭本身就藏於這懸棺之中似的。

路奇軒帶著席方平躲開,但這是山道,不足半尺,走也是很難了,想逃過魈硭的襲擊則是更難,而大片的魈硭聚在一起,向著兩個人撲了過來。

路奇軒與席方平曾在冥魈府外看到過被魈硭襲擊后的三匹馬,通體無傷,想到這裡,兩個人也知道了那新骨的來由,但現在大勢已去,想不跳崖已是不可能的事情,於是兩個人便用斷線的風箏一樣也向著崖下墜去。

山風吹動,大片的魈硭聚在一起卻並不消散而是向著兩個人追來。

身在半空之中,席方平彷彿置身於雲叢仙境之中,眼看著周圍的景物向上飛去,而上面,卻又是一片瑩紫色的光向著他們追來。

席方平的手還被路奇軒緊緊地抓住,雖然這萬丈深淵跌下去是必死無遺,但路奇軒未曾忘記自己的使命,只是現在他也無力挽救這一切了。

生命迅地被吞噬著,席方平反而有些釋然,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他感到了從來未有過的輕鬆。

看著頭上的雲,陰霾的天空,險峻的山峰,還有急追而下的魈硭,席方平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夜色,這裡是夜的天地,卻根本看不到月光,那紅色的代表著邪惡的月光彷彿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這夜色是獨有的,是清靜美麗的,如眼前這片夜色的藍。

席方平睜開了眼睛,他所看到的就是夜色的藍。僅憑這藍色,他就彷彿到了天堂一樣。既而,他聽到了水聲,那並不是流水的聲音,卻只是水面上浪花被風吹皺后相互嬉戲的聲音,非常動聽,非常的美。

與此同時,席方平聞到一股清幽的香味,那不是花,僅僅是草,柔嫩的草就在他的身下,還有舒適的泥土。

這一切就在席方平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了,這裡是仙境,是人世間根本就沒有的仙境。他突然想到了天堂,天堂真的是如此美好嗎,身子慵懶地不動彈,僅僅附在這目所能及的天空里,那幽藍色的夜,耳邊浪花私語的聲音,還有陣陣泥土與清草的芳香,不由得不讓人相信這裡就是天堂。

但突然間,席方平想到了一件事情,他回憶起自己從高空中墜落時的情景,那只有一個結果,死亡,而且是失去自我的死亡,他將會把靈魂賣給陰屠的,被陰屠訓練成一個邪人,就象死去的父親那樣。

因為墜下的時候,他忘記了用匕刺進自己的心臟。

想到這裡,席方平突然間從天堂的夢中驚醒,他一下子坐了起來。

這裡是現實,但現實難道真得如此之美嗎?席方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呈現在席方平面前的是一片美麗的夜,一片森林中的生機。

他從來沒有想到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美麗的地方。自己坐在一片湖水的岸邊,雖然沒有天上的銀月,但湖水泛起的卻是銀輝色的波紋,在湖的那邊,鬱鬱蔥蔥地森林,樹木高大筆挺,但夜風吹過,卻又是婀娜百態。

樹下幽幽的綠草,鋪滿了每一個角落,雖然很厚,但看起來就十分地柔軟,真得彷彿是無際地溫床一般。

更令席方平意想不到的是,他看到了兩個與自己一樣被眼前美景驚呆了的人,正是路奇軒與南宮小子。

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從懸崖之上掉下來,卻來到了這樣的一個仙境,當然是驚訝萬分了。

這時,突然間從身後傳來一些瑣粹的聲響,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回頭看過去,只見身後的大樹之上,有各種美麗的鳥兒,還有一些形體較小的動物,睜著不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

但一見被這三個人現了,這些鳥獸都一下子跑得乾乾淨淨,彷彿他們的到來真的驚擾了它們本來十分平靜安詳的生活。

席方平等三人站了起來,看著眼前的景色,根本就不知處在什麼地方,只能相互看著,不知該做些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一陣沙沙的聲音,很有節奏地從他們身後的林中傳了過來。

路奇軒雖然僥倖逃了性命,但卻沒有放鬆半點警惕,手扶著帝血劍柄,雙眼緊盯著那片林子。

南宮小子與席方平也看向那裡。

慢慢地,從密林的深處泛起了一些白光,一種吉祥的白光,隨著那沙沙聲越來越近,這白光也越來越亮。

終於,那片白光步出了林子,出現在三個人的面前。

有些耀眼,白光後面的森林幾乎在那個瞬間也被籠罩在其中。

三個人屏住了呼息,小心而又謹慎,但從這團白光中,他們感到一種熟悉,尤其是南宮小子,他於這熟悉中彷彿見到了一個久未重逢的老朋友。

白光慢慢地消去了它刺眼的威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這柔和中終於出現了南宮小子的老朋友,獨角獸。

南宮小子已止不住自己的喜悅,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獨角獸的脖子,又是親又是撫摸著。

自從南宮小子席方平與蠻蠻準備出海去龍人國的時候,他們便放開了獨角獸,那時,南宮小子是戀戀不捨。獨角獸曾陪著他前往十巫堡,從十巫堡出來后,一路東行,才到海邊的。

在那一路上,南宮小子對獨角獸是愛極了,他時刻忘不了獨角獸曾救他與席方平於河泥之中,那一次,南宮小子喜愛的另一匹馬梅雪鹿死去了。

席方平曾記得在冥魈府外,南宮小子看到被魈硭吸血而死的那幾匹馬時曾傷心欲絕,便知這個孩子愛馬極深。所以此時見到南宮小子如此興奮倒也不足為怪。

路奇軒一見是姬飛峰的坐騎,卻沒有任何驚喜之處,但看到南宮小子的喜悅,不禁卻為他高興起來。

席方平清楚得記得,這個獨角獸是夜森林中的吉物,既然它能出現在這個地方,不用問,此處便是夜森林了。

本以為夜森林是一個黑漆無比的地方,沒想到卻是這樣美麗,的確令人感到高興。

夜森林位於陝蜀交界之處,大部分在蜀山之內。由於此處蜀道難行,所以很少有人前來,更因為,夜森林終年在谷底,被雲霧遮掩,所以現之人更是少得可憐。

所以這裡彷彿就是一個世外的桃源,少有人煙,卻多有珍禽異獸。

夜森林的美在於水,據說大小湖泊共一百單八個,每一個湖泊由於周圍的景物不同,更由於外界的光線必須經過浮雲的折射照進來,所以這裡的水便也呈現各種各樣的顏色。

黛蘭,翠綠,晶瑩剔透,光彩琉璃,有的地方甚至是一天幻化出好幾種顏色來。

席方平依稀記得,在這片神秘的夜森林中有一個美麗的故事,頗具異族風味。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剽悍的男神達戈用風雲磨成一面寶鏡,送給心愛的女神,豈料有魔鬼插足,女神不慎打碎了寶鏡,碎片撒落到這片谷底之中,變成百餘個晶瑩剔透的湖泊,即形成現在的「夢幻仙境」,夜森林。

女神傷心欲絕,但派來一百單八個世上無有的珍禽異獸看管這些碎片。

這些珍禽異獸生長在這片夢幻仙境中,久而久之,便成為了這裡的主人,他們和平,美麗,一直深藏於此,幾乎不被外人所知。

若不是當年有一騎士誤進夜森林,帶走獨角獸,恐怕世人還真就不知道有獨角獸的存在。

想起前人所載的這些文獻,席方平心中不免一陣地蕩然,他真是有心留於此地,以老終年,山山水水,忘卻人界與魔界之爭,豈不是如同仙人一般。

但突然間,席方平便從這陶醉之中醒了過來,他想起了那個邪惡的陰屠,陰屠既然大舉進攻人界,如果不將他阻止住,這人界中最美的地方遲早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塗炭。

此時,席方平不禁倒羨慕起那個將白帝城主之位讓與他的夜郎,雖然他也曾對夜郎的決定頗有微詞,但夜郎獨自一身飄遙世上,至少在魔界控制了人界之前,想必是快活異常的。

看來,得其大任者必定要失去這樣的生活了,席方平突然感到自己竟然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這的確是一件挺可悲的事情。

他憎恨陰屠,這個邪惡的傢伙令他失去了很多,令整個人界失去了享受生活的機會。

想到這裡,席方平立即知道當前所要做的事情,於是便走到南宮小子面前:南宮,你和獨角獸最親熱不過,看他能不能帶咱們走出這片森林?

南宮小子正自喜悅,突然聽到席方平這樣一說,喜悅之情一時間蕩然無存,他只好輕輕地撫摸著獨角獸的脖子問道:你能帶我們走出去嗎?

那獨角獸本來就是靈異之物,頗懂人性,聽南宮小子如此一說,便揚了揚脖子,打了兩個響鼻,那意思彷彿是聽懂了他的話,只是嘴上無法說出來。

只見它低下頭來,用嘴輕輕地咬住南宮小子的衣袖,向自己這邊拽了一下。

南宮小子忙問:你讓我們跟著你,對嗎?

獨角獸點了點頭,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於是,三個人在後,跟著獨角獸緩步前行。

這一路上,三個人可算領略到了夜森林的美景。

但見這裡果然是水的世界,大大小小的湖泊數不勝數,每一處的湖泊形狀各異,卻是有個共同之處,湖水清徹見底,足有近十丈,湖底的澡類,石卵等清晰可見,加上蒼巒綠樹浮雲映入其中,使得每一個湖都彷彿是一幅絕美的風景畫,張張不同,卻張張五光十色,斑斕異常,美不勝收。

這裡不但有數之不盡的湖泊,更有大大小小無數的瀑布,或涓涓細流,或氣勢雄偉,雖然都不是極大的,但瀑布周圍往往山樹依舊,水從林間而過,別有一番風味。瀑布之下形成一個個面積小些的水潭,更是美得不得了。

那些水潭如一個個的彩池,大的不過幾畝之地,小的僅有一二方丈,由於周邊的景物不同,潭水呈現的樣子也不同,或如一片稻麥香田,或如一斗方丈之室,令人不禁暇想萬千。

但這些似乎並未將夜森林的美景盡述,更有許許多多的珍禽異獸常在湖邊閑散,只是這些動物似乎並不常見人,現席方平等人走近了,便全都逃了開去,卻也是躲在林間石隙中,用一隻只靈動的眼睛尋個真章。

雖然是一瞥之間,席方平卻也現了許多傳說中的動物,如形似仙鶴的畢方,五彩的竦斯,滑稽的寓鳥,淘氣的長右,生翅的鯴魚等。

這些動物世人幾乎無人見過,沒想到它們在這裡卻逍遙自在地生活著,真是令人感到無比的新鮮。

席方平突然現古人書中所言也並非完全是想象,想必所言之物也必然有所見之人,雖然書中載得不完全詳盡,恐怕那也是這些動物數量極少,偶爾出現只能窺得一斑,所以出了差錯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席方平感到奇怪的是,這片美麗的地方為什麼古人稱之為夜森林,照今天所見的,這裡山湖水成天色,樹木反而成了水的點綴,實在有點富貴人家的盆景相仿,莫若叫個水林反倒更貼切一些。

席方平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人,南宮小子少年心勁,看到這些美景,看到許多有趣的動物,當然是忘了所有的憂愁,樂得不知所以。

就連路奇軒此時的臉上也和緩了許多,那劍客般的肅殺之氣蕩然無存。這裡的確是一個隱世無爭的好地方。

突然間,席方平感到心思一沉,想路奇軒本是了不起的英雄,在這片美景之下卻失去了英雄的本性,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呢?

他隱隱地感到有一些不妥,但又找不出不妥之處,只好怪自己多慮了。

但席方平卻馬上否定了自己的觀點,他現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獨角獸帶他們所經之路九曲十八彎,周圍的美景越來越盛,顯然並不是向夜森林外走的路,倒極有可能是通向夜森林的深處。

席方平馬上沖著路奇軒使了個眼色,路奇軒本來也未多想,但他見到了席方平的眼色,略一遲疑,立即明白了,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劍柄之上,眼神中立即恢復了他那銳利的本色。

兩個人都有些納悶,獨角獸到底要帶他們去哪裡呢?

在這些日子裡,席方平等人所經歷過各種各樣危險邪惡的事情,所以即使來到這樣的一個美麗勝地,他們不免也心有所忌。

但是南宮小子則不一樣,他是絕對不會懷疑這夜森林中會有什麼邪惡的,因為他還是一個少年,更因為他見到了獨角獸。

南宮小子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一種獨角獸比人還要親的感覺,當他第一眼看到獨角獸的時候,竟然完全忘了它曾經只是一匹坐騎,一匹曾救過自己性命的坐騎。

在他的心中,這是一個朋友,一個永遠不會說話的朋友。

朋友帶他走的路當然一定不是一條錯誤的路,所以南宮小子是心無所忌。

三個人跟著獨角獸一路前進,終於在一個湖邊停了下來。

這也許是夜森林中最大的湖,幾乎根本就看不到對岸,那邊是隱隱約約地好象也有樹,也有一片風景,但都被瀰漫在湖面上的水煙遮住,看不清楚,倒也顯出一種神秘的氛圍來。

沿途經過夜森林中不少的湖泊,都不算大,三個人在獨角獸的帶領下也都繞道而行。但面對這個湖,看起來卻是廣闊無邊,如果繞行恐怕得花上不少時間。

可獨角獸偏偏又停了下來,顯然並沒有帶著幾個人繞行的意思。

席方平與路奇軒不禁相視互看了一眼,不知下面又會遇到什麼情況。

南宮小子也是愣了一下,拍了拍獨角獸的那支獨角:怎麼了,難道讓我們趟過去嗎?

南宮小子無心這麼一問,三個人才現這個湖與其他的湖卻有著明顯的區別。

這夜森林中所有經過的湖,無論大小都是清徹見底的,水下的景物與水面的倒影相映成輝,所以才顯出一種光怪6離的風景來。

但這個湖卻不同,它簡直就是一面鏡子,雖然把水面上的景色倒映得一覽無遺,但水的下面卻什麼都看不到,彷彿那根本就不是水,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水銀之湖。

看到這裡,幾個人都愣住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存在著這樣的一個湖,雖然掩映之中的景色也異常美麗,但卻與此處的風景是大相徑庭,頗有一些怪異的感覺。

正在此時,突然那匹獨角獸一聲長嘶,這聲音在夜森林裡傳出去多遠,令三個人同時一驚。

慢慢地,他們突然現這個湖面上的倒影被一片更為絢爛的色彩所替代了,那些山巒樹木的影子慢慢地消失,而那片突如其來的絢爛色彩卻越來越強烈。

那是九種顏色,比彩虹還要美麗的色彩,在湖面上鋪開了,隨著湖水慢慢地涌動著。

三個人不禁順著色彩去尋找那源頭,只見在湖的對面有一個美麗的光環,這九種顏色就是從那裡散出來的。

路奇軒與南宮小子眼力都極好,他們抵著強光看了過去。

其實那道強光也慢慢地變得平和,柔順,後來就連席方平也可以看到了。

湖的對面,一塊巨大的石頭之上,在樹木的襯托下有一隻鹿,美麗異常,身上的九種顏色如九道柔和的斑斕一樣,光波不時地流動著,如水一樣,忽而散,忽而又旋成一團,永不停歇。

九色鹿,從來的古書上都沒有記載,但關於它的傳說故事卻非常非常的多。

在所有的故事中,九色鹿已經是美麗善良的代名詞了。

只見那隻九色鹿在那塊岩石之上揚起了前蹄,頭上鹿角在一片九色之中顯得格外美麗。那本是馬匹長嘶的動作,但這樣一匹美麗的鹿做出如此的動作,卻顯出另一種優雅的強悍來。

九色鹿沒有叫,叫得是身後的獨角獸。

路奇軒微一遲疑,明白了獨角獸的第一聲長鳴便是叫這九色鹿現身,而九色鹿似乎也對獨角獸說著什麼,獨角獸才有第二聲長鳴。

所謂人有人言,獸有獸語,也不足為怪,但它們倒底在說什麼呢?

為什麼獨角獸要引路來見這匹九色鹿呢?

正在思考之中,突然那美麗的九種色彩失去了蹤影,那九色鹿彷彿曇花一現般地便消失了,平靜的湖面也恢復了剛才的樣子。

這一切來得突兀,去得也迅疾,但在三個人心中,那九色鹿的形象卻記憶的極為深刻。南宮小子向來喜歡這些珍禽異獸,看著九色鹿的消失不免有些感嘆。

他回頭看了看獨角獸,只見獨角獸突然伏下了身子,南宮小子一愣,問道:讓我騎上?

那獨角獸似乎點了點頭,南宮小子不解地看了看席方平與路奇軒,兩個人點了點頭,心裡都很清楚,顯然這夜森林中的靈物似乎有話要對他們說。

南宮小子受到席路兩人的暗示,當下也不再猶豫,一縱身便跳到了獨角獸的背上。就在他**剛落下的那個瞬間,只見獨角獸的後腿蹬起,一下子就躥了起來。

獨角獸要帶著南宮小子走,這是三個人都料到的,所以獨角獸一躍而起並不奇怪,但令他們想不到的卻是獨角獸的方向卻是向著湖裡跳了進去。

這湖水神秘異常,雖然在岸邊卻也無法查覺它的深度,獨角獸這樣一跳難道是這裡面還有什麼隱密之所嗎?

路奇軒知道南宮小子水性極好,倒也不著急,只是扶著劍看著,卻沒有想到看到更奇怪的場景。

只見獨角獸這一躍正好落在水面之上,這看似的水面卻如6地一樣,獨角獸的四蹄不但沒有陷落而且還穩穩地站在了那裡。

路奇軒與席方平都是一驚,難道這個湖泊竟然結了冰嗎?卻又不象,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南宮小子卻樂了,在獨角獸一躍之時,他本有心從那背上躍起來退回岸,但到底不相信獨角獸會對他不利,更是相信自己一身的本事,所以坐得倒是穩穩,沒想到這湖面竟然是這樣的,這不禁令他十分地開心。

獨角獸跑到湖面之上,也不停步,便一個勁地向前躥去。看到此景,路奇軒再不猶豫也跟著躥上了水面。

腳底觸處,果然是實地,雖然有些綿柔,但毫無下陷之感。席方平一見忙也跟了下來。

獨角獸似乎有意要引著他們,所以奔跑起來並不快,時不時地還停了下來等著席方平。

三人一馬便在這如鏡的水面之上奔跑下去,身下的影子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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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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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森林的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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