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那看起來比他年長好幾歲的陌生男人匆匆翻身下床,撿起散落一地的衣褲,邊套穿衣褲邊倉皇奔出房門。

他應該先揪住那男人痛毆一頓的,對男人動手他不需手下留情,然而他卻只是怒瞪著床上起身穿衣的女友,她沒開口向他懺悔求饒,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令他更是氣憤難當。

當意識到時,他已對她出手,大掌狠狠地甩上她臉頰,力道之大使她猛然跌坐在地。

接著,便是她對他暴力行徑的嘶吼謾罵。

「哼,說到底你根本不是在意我跟別的男人睡,你只是不能容忍我對你的批評比較。我不過是陳述事實,你在床上確實就只會橫衝直撞,搞得我不舒服。」女孩並未反省自己的過錯,反因被他甩巴掌感到憤怒且不能原諒。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跟我交往?為什麼答應同居?」聽到交往半年多的女友說出這樣不堪的批判,他更加怒火中燒。

「為什麼?不就因篤我們同病相憐,才互相用身體安慰對方嗎?別告訴我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愛情。」女孩一臉可笑的表情道。

她跟他,是因一夜情而相識,當時他十九歲,而她大他三歲,兩人在夜店看對眼,他便帶她回租屋處睡了。

原以為一覺醒來,她會像過往的一夜情對像一樣,拍拍屁股,不說再見便離開,沒想到她竟一臉憂傷地向他傾吐悲慘身世,說她自幼長期處於家暴環境,她父親一醉酒就痛毆她母親跟她,以致她母親最後丟下她離家出走,她則在國中畢業后逃家,一個人北上半工半讀念完高職,之後便都在夜店PUB工作。

他訝異她的成成背景跟他如此相似,不同的是,他母親沒能逃離暴力,他倒寧願當初母親拋下他,選擇自由的人生。

因為這番談話,兩人沒在一夜醒來便分道揚鑣,她甚至留宿他那裡好幾夜,而他也不禁向她透露自己的黑暗面,那是他絕口不向外人提圯的家醜。

也許因他那時年輕,以為遇到同病相憐、可相互療傷的對象,又因對方坦承了自己的家庭狀況,他便也首度向她傾訴埋藏的過去。

而她聽完后非但沒排斥他,還溫柔地安慰他、鼓勵他,僅虛長他三歲的她心態成熟又包容,宛如一個母親安撫孩子的心傷愁苦。

那一刻,他感覺冰冷的心被一股暖流所包圍,真心以為她是他能交心交情的對象,自己的生命將不再是孤單一人。

他不懂得表達感情,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他其實很重視她,甚至學會對她忠誠,一再拒絕其他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

可萬萬沒料到,在她心中,原來他什麼都不是。

他只懂得用身體直接表達的愛,對她而言竟逐漸成了嫌棄,甚至只是勉為其難地應付他。

在她對愛情輕嗤、不屑一顧時,他更無法坦承對她擁有真情,也或許如她所言,那不是愛,只是他的錯誤依賴。

之後,兩人嚴重爭吵,她尖銳的話語如利刃般一再剌進他心口,令他痛苦又屈辱,隱忍著不能對她再次暴力相向,他只能砸東西泄憤。

她被他失控的情緒驚嚇到,卻也更怒言相向,指控他跟他父親一樣有嚴重暴力傾向,自己若繼續跟他在一起,難保哪一天也可能被他所殺。

聞言,他霎時如發狂的野獸,目眥盡裂地要她滾出出去,否則他便讓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她逃離了他,從此兩人沒再相遇過……

秦磊張開眼,心口倏地狂跳不止。

他作了夢,一場漫長的惡夢,那是他埋葬的過往,一段不堪的記憶。

他坐起身,濃眉緊攏,心中一緊。

他幾乎要忘了,他無意跟女人固定交往的緣由……因為他不能帶給女人幸福,還可能帶來傷害!

跟第一任女友分手后,他不知不覺開始酗酒,脾氣變得暴躁,動不動就找人打架。

他發誓絕不再對女人出手,可對同樣血氣方剛的男人,他的拳頭毫不留情。

直到有一日,他又跟人拳腳相向,雙方都掛了彩,而他略勝一籌,被他打趴的男人倉皇地爬起身轉身就逃,他怒氣未消,只想追上對方繼續教訓,卻猛地從停在路邊的車子照後鏡看見一張臉孔,倏地止步,無法動彈。

他一雙走紅的眼盯著鏡面上那張充滿暴戾的臉孔,宛如看見那個男人的化身,那剎那,他驚駭不已,全身顫抖。

你跟那個你痛恨的人根本沒兩樣!你性格里一樣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將來誰跟你在一起,早晚也會被你所傷!

前女友的指控在那一刻如重石再度擊上他腦袋,宛如一道詛咒,箝住了他心房。

他害怕那個指控成真,對有無酗酒都想找人干架的自己,不由得感到畏懼。

那種憤恨不平的暴怒情緒曾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那日,他才從驚懼中省悟,無論如何,他都不要成為那個男人的化身。

之後,他逐漸少創作找到出口,藉由詞曲音樂發泄內心的黑暗不滿,宣洩所有壓抑的痛苦情緒。

然而,他卻不敢再跟女人深交,雖看似收斂了暴力行為,不再找人打架,但他的脾氣及潛在個性仍無法真正被改變,一旦心煩氣怒時,便常常砸東西發泄。

他無法戒酒,只能剋制自己不被酒精所掌控,他認為自己沒再對女人出手,是因身邊沒有固定的親密對象。

一旦有個交往的女人日夜和他生活在一起,他難保自己不會脾氣一來便無法剋制的傷害對方,他連喜愛的樂器,都曾在極度暴躁下直接就摔得粉碎,何況是女人?

思及此,又一次害怕自己血液里的暴力因井,他不敢也不能擁有她。

像他這種擁有不堪背景且性格不良的男人,根本不配得到如她那般聰明幹練又體貼善良的完美女人。

她不僅是帶領樂團出道的經紀人,一路上重要的工作顆伴,甚至成了照料他生活起居的管家,她在他心裡期實早有不同的地位。

儘管他常習慣將她當助理使喚,但他其實對她頗為欣賞,只是一直以為那無關男女情感,是純粹欽佩她不但擁有美貌,更有內在涵養,且對工作無比認真,盡心竭力、全然付出。

而他也知道,條件這麼優秀的她沒交男朋友,並非如她所言只適合跟工作談戀愛。

即使她對工作充滿熱忱,亦能從中獲得成就感,可她心裡還是嚮往一份感情,希翼遇到一個能懂她、愛她,讓她可依靠的肩膀。

而那樣的男人,絕不會是他。

一場過去的惡夢,喚醒他許多灰暗記憶及沮喪落寞,令他輕易抹除一度想跟她交往的念頭。

清晨五、六點才真正倦累到睡著的方穎婕,直到上午十點才蘇醒。

張開眼,怔忡須臾,她先悄然望向身側,床鋪另一半空無一人。

心口,揪緊了下。

她再側過頭,靜默地搜尋他的蹤影,只見前方落地窗外,刺眼的光線映出一抹人影。

他穿著T恤、牛仔褲,趴靠在沒有鐵窗的陽台圍牆,頭頂上方有朦朧的白煙裊裊,顯然正在吞雲吐霧。

她不清楚他站在那裡多久了,先前究竟有沒有跟她同床而眠,只是靜靜望著他的背影,猜想他此刻俊容上的神情該是濃眉緊攏,一臉果擾與懊惱吧。

他因一時衝動跟她上了床而懊惱嗎?

心口,再度抽緊了下。

也許,她該慶幸,他會困擾那表示他對她是在意的,不若其他一夜情的女人,用過就忘。

可心口這股酸楚感,卻教她感到疼痛,不禁也對自己先前的熱情回應心生懊惱。

她該拒絕的。就算一開始以為是作夢,可當她意識到是現實時,就該果決推拒。

一直以來,她怒力維持跟他之間的適當距離,對他關心照顧卻絕不發生曖昧,就是怕一旦越界,兩人關係會跟著變質。

即使他是個不會向人敞開心房的男人,可在工作上跟他幾近朝夕相處,她早能了解他的一切,尤其透過他一些偏頗的觀點,更清楚了他的性格。

他不適合談變愛,甚至可以說他只會愛自己,不願分心神去愛女人。

如果說她適合跟工作談戀愛,那麼他則是適合終身與音樂相伴。

她心裡其實渴望愛情,他卻視愛情為海市蜃樓。

儘管他能寫出無比痴情、深刻的情歌,然而那只是在音樂世界的鏡花水月。現實中,他對愛情不屑一顧,更認為那東西毫無價值,不過是浪費時間與生命。

無奈明知愛上他是錯誤,她卻剋制不住自己的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行為上的自我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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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寶袋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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