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隔天晚上七點，修恩準時來到唐家門口，然後撥手機，三分鏡后就見唐蒨表情氣怒、一路拉著裙襬小跑步出來。

修恩站在車門邊，對她的裝扮露出讚賞的眼神。

昨天看到的她，是簡單的套頭上衣，牛仔褲，十足悠閑的打扮，而今天的她，則穿淺綠色的及膝小禮服，簡單的樣式卻大方得體，看起來十足是名小淑女。

修恩今天的打扮也跟昨天的休閑模樣很不一樣，穿上西裝的他，看起又更高大了。

「修恩·赫曼。你什麼意思啊？」一停下步伐，喘口氣后，唐蒨相當不滿地質問。

「嗯？」修恩挑眉。

「一通電話就要我下來，你不知道女孩子打扮需要時間嗎？在門口安靜等一下是會怎麼樣？」尤其他的口氣，有夠像在命令人，她又不是他的下屬，幹嘛要被他命令？

「我記得，我昨天告訴過妳時間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主動在門口等你！？我是女生耶！」唐蒨差點跳腳。

「我當然知道妳是女生，如果妳是男人，我根本不會約妳。」真是的，這種小事也能讓她氣成這樣？

唐蒨好想尖叫。這傢伙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他們兩個人明明在對話，可是他卻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你、你……你根本是外星人！」完全無法溝通。

「那麼恭喜妳，今天晚上有機會跟外星人共度。」按下搖控鎖，車門隨即自動打開。「請上車。」

「這有什麼好恭喜的？」唐蒨再不滿，還是乖乖上車。

坐進車裡，她才發現他的車很不同，不但有自動駕駛的功能，還有完善視聽功能，人一上座，座椅會自動調整成最舒適的角度，並且不緊不松地扣上安全帶，車門自動關閉上鎖。

「外星人在地球是稀有生物吧？」修恩將自動駕駛改成手動駕駛后，問道。

「是又怎麼樣？」

「物以稀為貴，別人想見外星人一面求都求不來，妳卻可以跟外星人共度一夜，難道不該恭喜嗎？」

唐蒨頓時無言，一時間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只能瞪著他。

「怎麼，高興到說不出話了？」「很、冷。」她送他兩顆人白眼。

修恩低說地笑了出來，「不氣了？」

「跟你生氣是浪費我的腦細胞。」氣死根本划不來。

「妳確定不是因為妳的脾氣太壤？」

「我才沒有脾氣壞，是你太惡劣，專門惹別人生氣。」

「這是我的專長之一，當然要好好發揮。」

「你……」

深呼吸兩口氣，唐蒨努力保持冷靜。

「以後如果要到我家接我。要嘛你進屋裡等，要嘛你在外面等，不準再打手機催我快點出來。」

「我不喜歡等人。」大爺他有自己的個性，覺得等來等去根本是浪費生命又沒效率。

那是笨蛋才會做的事。

「我也不喜歡被命令。」小姐她也有自己的脾氣。

兩人都很堅持。

「如果妳準時出現在門口，我們都不會有這種困擾。」爭執這種事真是很沒意義。

「等個兩、三分鐘是會怎麼樣？你一個大男人，長這這大一塊，難道一滴滴耐心都擠不出來嗎？」小氣鬼！

「擠不出來。」修恩理所當然地道。

唐蒨好奇了。「你從來都沒有等過人？」

「有，不過能讓我等的女人，只有輩分比我高的長輩。」並且是他所尊敬的人，不然就是他那群好友。

「是你要我配合你的行動的。」唐蒨說著。

「然後？」

「那你配合我一下是會怎麼樣？」做人要互相，別只要求別人。

修恩沉吟了下。

「哼，都不知道打扮成這樣要花我多少時間……」唐蒨低頭，不太適應地拉了拉身上的小禮服，小聲嘟嚷。

「打扮很花時間？」

他好像沒聽過女人為了打扮花時間而抱怨，因為她們都想更漂亮一點，而且以前也沒有哪個女人讓他等過。

跟他有約卻遲到的女人，就是直接出局。

他從來不為任何女人費心，當然更不需要去迎合任何女人，以他的身價，一堆女人會自動送上門來，根本不必他去找對象。

「哪天你自己來試試看就知道花不花時間了。」唐蒨沒好氣地回道。

「要我穿成這樣？」修恩挑眉，「別想！」「那你就別抱怨。」唐擠瞄他一眼，「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要求別人，這樣很不公平。」

「好吧，十分鐘。」有道理，所以修恩讓步。

「這還差不多。」唐蒨稍稍滿意，這傢伙雖然不是多好的人，但至少講究公平，並且言出必行，絕對不行小人陰險之事。

雖然他常常把她氣得頭頂冒煙，但勉強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還有，以後打電話跟我約時間，請你口氣好一點、態度誠懇一點。」她突然想起來昨天那通簡短到讓人火大的電話。

「妳的要求真多。」女人真是不能寵。

「我是就事論事。要約人家本來就要有禮貌，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幹嘛要被你命令？」她又沒有被虐狂。

修恩搖搖頭，沒有否決，算是同意了。

「還有嗎？」

「暫時沒有了。」今天的他挺好說話的嘛！

唐蒨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有了欣賞沿路風景的閑情。

「嘖……」修恩則輕嘖了一聲。

這樣就高興了？實在很像小孩子。

雖說女人不能寵，因為一寵，她就會爬上天。但是唐蒨還挺容易滿足的嘛！

☆☆☆

當修恩帶著唐蒨抵達赫曼主宅的城堡時，已經是七點四十分，城堡外的停車場，幾乎看不見空車位。

「你家辦宴會的場面真嚇人。」大略目測車輛數，這場宴會少說有幾百人吧！

「那是他們辦的，不是我。」修恩邊回答，邊將車子往最裡頭開去。

「你找得到停車位嗎？」

「我找不到，總有人找得到。」才說完，就見停車場裡頭站了兩名穿著制服的男人。

「三少爺。」修恩才拉下車窗，立刻傳來一句恭敬的問候。

「三少爺，老夫人已經等您很久了，所以派我們到這裡等候您，請您一到家就立刻到大廳。車輛可以由屬下代您停放，而卡斯可以帶著您和這位小姐從內側進大廳。」其中一個男人說道，語氣與態度都極為恭敬。

「好吧。」

修恩打開車門，唐蒨也跟著下車，然後他走到她身邊，伸出手臂讓她挽著。

「車子就交給你。」「是。」

接過鑰匙，修恩的車子立刻被開走，而另一名男僕則在前頭恭敬地幫他們帶路。

「修恩，你家的宴會是什麼時候開始？」唐蒨好奇地問道。

「六點。」修恩不在意地回道。

「六點！？」

他跟她約七點，再慢慢開著車到這裡，等進大廳差不多也八點了吧！

這人的時間觀念真是令人髮指，之前居然還敢批評她！？

「太早來，只是面對一些客套兼問候，沒什麼意義，不如現在來，要談什麼直接切入重點。」

「你真的很任性耶！」不但沒耐心，而且不管別人怎麼樣，完全以自己方便為主。

「妳對我的意見真的很多。」修恩偏頭縱著她，表情似笑非笑。

每次－見面，她沒有一次不批評他的。「誰叫你的缺點那麼多！」唐蒨抬起下巴，不畏懼他的氣勢。

「我是忠於自己。」

「所以你任性。」這是結論。

修恩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畢竟敢在他面前直接批評他的人實在少之又少，除了幾名好友兼損友之外，他還真想不出誰有這種膽，就連赫曼家現任掌權的老夫人，都不會這麼直接批評他。

別人是因為有求於他，所以對他客氣，但是修恩可以肯定，唐倩絕對不會。

就算有求於人，她的態度一定也是理直氣壯的，絕對不會退縮。這種個性，真不知道該算是優點還是缺點？

「三少爺·請進。」來到大廳內側入口，男僕退到一旁，彎身恭敬地請主人入內。

「謝謝。」

他挽著唐蒨，一踏進大廳，就有人眼尖地注意到他們，立刻端著酒走過來。

「修恩，你再不來，祖母就要派人到你住處去逮人了。」遞上一杯酒，走過來的是赫曼家第一順位繼承人，亞倫·赫曼。

先跟修恩敬一杯，然後他轉向唐蒨，說道：

「抱歉，忽略了小姐，但是修恩真的需要別人先『提醒』他一下，他才會記得自己有多重要，而且他通常不會主動替人做介紹。」亞倫溫文地笑著說完，才自我介紹：「我是亞倫·赫曼，修恩的堂哥。」

「你好，我是唐蒨。」唐蒨大方地響應，也迅速將來人打量完畢。

亞倫·赫曼，在不太像赫曼家的人，赫曼家的人每個人都長得又高又壯，但亞倫卻不然。

他的個子只高她一些些，以男人而言，他骨架過於織細、五官過於細緻，長相更是太過漂亮。

沒錯，是漂亮！

如果不是他穿著西裝，有著屬於男性特有的氣質，舉止不帶半點陰柔感，她真的會懷疑他是不是男人。

「今晚在場的人士，雖然有一些是祖母特地指名請來的賓客，不過大部分還是家族中的人，算是比較私人性的聚會，唐小姐可以放輕鬆，好好享受宴會裡的美食和氣氛。」亞倫說道。

「我會的。」唐蒨點頭，多看了他兩眼。「雖然很失禮，但我還是想說，你長得真漂亮。」

除了漂亮，她實在想不出其它更適合稱讚他外表的形容詞，因為他真的漂亮到連她都覺得自己比不上他。

不過，亞倫的漂亮並不會讓人有不舒服的感覺，這大概是因為他所展現出來的特質太過無害溫和吧。

「是嗎？」亞倫笑了出來，「不過對男人來說，被這麼稱讚，實在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呃……我沒有冒犯的意思，純粹只是一種直覺，如果讓你覺得不愉快，我道歉。」唐蒨很誠心地說。

「沒關係，我不介意。」看得出來她的個性相當率真，所以亞倫一點都不介意。「修恩，你先帶唐小姐去吃一點東西，不然待會兒祖母找你，你就不得閑了，別讓唐小姐陪著你挨餓。」

「我知道。」修恩懶懶地道。

「那麼待會兒見。」亞倫有禮地欠身退開，不打擾他們。

唐蒨好奇地目送走亞倫，然後環顧了大廳一圈，再繞回修恩臉上。

「這個亞倫堂哥，你好像對他比較沒有敵意。」

「妳怎麼知道？」

「如果你看他不順眼，不會讓他在你面前說那麼多話。」說完，唐蒨扮個鬼臉。

他那種沒耐性的脾氣，只要短短一天，就夠她摸清楚了。

「妳的觀察力倒是很敏銳嘛！」修恩不承認也不否認。

「懶得跟你打太極。」唐蒨皺皺眉頭，不會聽不出來他有多數衍。「我餓了。」

顫好肚子比較重要，萬一等一下發生什麼血朧的廝殺畫面，她也比較有力氣可以應付。

「那走吧。」

修恩以眼神搜尋了下，發現大廳邊緣有兩個空位，就把她帶了過去，然後命令服務的女僕送餐點來。

「為什麼你不去那邊拿食物？」明明有食物區，不是嗎？

「那裡那麼多人，就讓他們忙吧，我們在這裡等就好。」他沒興趣去跟別人擠。

「懶人。」唐蒨瞄了他一眼。

「妳想自己去拿，我不反對。」修恩準備招來侍者。

「不要。」她立刻拒絕。

「哦？」自己不去，還敢說他懶？

「我是你帶來的耶！你不陪我去，。我一個人過去那邊。要是被那邊的豺狼虎豹給吞了，豈不是很倒霉？」她才不想自討苦吃。

「妳會怕？」

「也不是啦，不過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是你的地盤，我才不想沒事去拔老虎嘴邊的毛。」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這麼一點常識，她還是有的好嗎！

「那麼，妳怎麼肯定那邊一定有豺狼虎豹？」修恩莞爾地望了食物區一眼。

唐蒨也跟著看過去，然後回過頭，非常認真地回他兩個字：

「直覺。」

「直覺？」修恩差點笑出來。

「喂！你不知道女人的直覺通常是最準的嗎？」沒纏貌！以為她看不出來他差點爆笑出來嗎？「再說。每個名門望族，十個有九點九九九九個，有家產、名利權位之爭，這又不是什麼很難聯想的事。」

就她所知，修恩可是赫曼家三大繼承人之一，也是身世最受爭議的一個，她是他帶來的人。依他那麼失敗的做人態度，她的出現肯定只有被當成箭靶的份。

她又不笨。幹嘛沒事去受那種氣？

「妳蠻聰明的嘛！」

正好女僕送食物盤來，修恩替她選擇新鮮果汁，自己則是威士忌。

「喂，為什慶我要喝這個？」果汁？她又不是小孩子！

「難道妳想跟我喝一樣的？」修恩挑眉。

「至少給個咖啡，不然水果調酒。」堂堂赫曼家怎麼可以那麼寒酸地只請客人喝純、果汁！？

「妳不怕醉倒？」

「我的酒量才沒那麼差。」

「妳要喝酒也可以，不過我先提醒妳。我不見得還會有前天晚上的好心喔！」

意思是──他會乘人之危？唐蒨半驚半疑地瞪著他。

她的反應讓修恩低沉地笑了出來，他說：

「小唐蒨，教妳一件事，女人如果不想要，就別給男人有任何可乘之機，否則要是發生了什麼事，就不能怪男人太壞，懂嗎？」

「你、你……」

「喝果汁。」他把果汁端給她。

「哼！」唐蒨氣悶了俏臉，搶過果汁喝掉一半，然後還很懷疑地瞄著他，「你真的會趁機欺負我？」

總覺得，他會做壤事，但是不會做卑鄙的事。因為他表現出來的，就是那視會明目張胆干壤事的個性，才不管別人怎麼評斷他。

「當然。」頭點得有夠光明正大。

「你！」

「不要忘了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有名聲得維護啊！」這句話他昨天下午也說過。

唐蒨頓時沒那麼火大了。

「那種名聲不要也罷。」她開始覺得他根本不是在嚇她，而是拿她尋開心。

可惡，被他氣得都餓了，唐蒨邊拿起刀叉吃餐點，還不時撥空白他兩眼。

真搞不懂他在堅持什麼？哪有人會故意敗壞自己的名聲！但是如果是他，就有可能。

「怎麼了？」

東西吃一吃，怎麼突然在瞪他？

「我覺得你很喜歡欺負我。」

仔細想想，從在他屋子裡醒過來到現在，不管在哪方面，她根本都被他牽著走，並且沒得反抗──嗯，應該說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在他隨性的外表下，其實有著很精明的頭腦與非常堅強的能力。

「看我氣呼呼的，你好像很樂。」

「妳生氣的時候的確比較吸引人。」那表情很有精神、烏黑的雙眸亮晶晶的，像是什麼都打不倒。

「你果然在捉弄我！」壤蛋！

「好了，別生氣了，先好好吃東西，待會兒如果妳想要發泄怒火，我保證一定幫妳找對象。」

瞄了一眼大廳內部幾個人物的情況，修恩刻意靠近她，拿紙巾替她擦拭唇邊的淡淡水漬。

「我只想把你抓來當沙包打。」她瞪他，很專心地在生氣，根本沒注意到他在做什麼。

「打傷了我，就沒人把妳平安送回家了。」

「我可以找藤叔來接我。」她才不稀罕他送！「而且，我才不相信你這麼容易就受傷。」

感覺上，他根本像個無敵鐵金剛，只有他讓人灰頭上臉的份，她想象不出來他會有受傷脆弱的時候。

「想不到妳對我挺有信心的嘛！」

「才不是！是對你狂妄的個性和任性的行為太過印象深刻。」

修恩大笑。

「妳真的愈來愈了解我了，小心我會不放妳回家哦！」

「如果不是我自願留下，你別想困住我。」仰起下巴，她非常挑釁地回看他。

「那，要不要再打個賭？」

「才不要！」唐蒨回絕，繼續優雅地吃餐點。

「為什麼？妳怕輸嗎？」

「才不是！」她白他一眼，「第一，我又不是賭徒，幹嘛一直跟人打賭？第二，我想留下來，自然就會留下來，不會被任何人影響。」除非是她心甘情願，否則誰都不能逼她！

「那麼，今天晚上妳是自願陪我？」修恩壞壤地問。

唐蒨直接回他兩顆大白眼，這句話根本是多問的。

「那麼，妳吃飽了嗎？」修恩再問。

「做什麼？」

「因為，妳大概得等一下才能繼續享用美食了。」修恩微笑地說，唐蒨會意地將目光轉過去。

亞倫·赫曼和力士曼·赫曼，伴著一名看起來很威嚴的老夫人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