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修恩，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幫忙招呼客人？」老夫人責難地望了他眼，但是語氣卻是寵溺的。
「我有在招呼啊，她就是我的客人。」修恩淡笑地回道。
「這位是？」老夫人轉向唐蒨，目光變得犀利。
「她是唐蒨，唐仁龍先生的獨生女。」修恩回道。
「哦？」
「老夫人，您好，我是唐蒨。」唐蒨起身久禮，表達出她的尊重之意。
「唐仁龍沒教過妳該怎麼向長輩打招呼嗎？」
「父親當然有教過，不過，禮儀這東西也是視對方響應而定，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與人的交往貴在真心誠意，而不是表面上的做作。」唐蒨微笑地回道，眼神直視赫曼老夫人。
是聰明人，就聽得出兩人話里的意思。亞倫忍住笑，修恩則是真接笑出來。
「唐小姐，妳身為客人又是晚輩，怎麼能用這種一點都不尊敬的態度，對待身為主人又是長輩的祖母？」力士曼指責道。
「我有哪裡失禮了嗎？」庸蒨一臉無辜。明明她的用字遣詞都很規矩，態度也很尊重啊！
「妳──」
「力士曼。」赫曼老夫人阻止孫子繼續發言，「唐小姐。既然妳楚修恩帶來的客人，那麼今晚請好好玩。」
換言之，如果她不是修恩帶來的客人，她就會把她趕出去嗎？
唐蒨眸瞳微轉，然後笑咪咪地回身摟住修恩的手臂，再對老夫人說：
「謝謝老夫人招待，有修恩在，我一定會好好玩的。」
「但現在我有話跟修恩說。力士曼，你先代修恩招待唐小姐。」老夫人下命令。
「是。」力士曼從命。
「修恩，你跟我來。」老夫人吩咐完，就讓亞倫攙扶著轉身。
唐蒨抬眼望著修恩。故作委屈地說：
「我不要跟他在－起。」
「會怕嗎？」修恩縱容地一笑。
「是討厭。」她皺著鼻尖，低聲地說。
「那麼，忍耐一下吧，因為我得去聽訓，為了避免有人啰嗦，妳還是別跟不比較好。」
「聽訓啊……」她眼神微轉，然後取笑道：「就說你太任性，一定會惹人嫌吧！」
「我是因為妳才要去聽訓的。」是誰剛剛不肯吃虧、硬是回嘴的？
「別忘了是誰邀我來的，那個人當然要負責。」她反應快速地說道。
修恩低沉地笑了。
「妳還真是不肯吃虧。」
「那當然。」誰沒事會喜歡吃虧啊？她又不是被虐狂。「再說，誰叫你剛剛都不幫我，不得已，我只好自力救濟。」
「所以，是我對不起妳？」
「那當然。」有自覺最好！
「修恩？」走了幾步，發現孫子還在原地跟唐蒨說說笑笑，老夫人不申得沉下表情。
「好了，妳乖乖在這裡，別亂跑。」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交代好嗎！」
「當然要交代，如果妳亂跑或者被誰欺負了，我要到哪裡去救妳？所以妳還是待在這裡最好。」
「我才不必你救。」
「那真可惜。」他一副非常扼腕的表情。
「可惜什麼？」
「可惜沒機會讓妳再欠我人情。」
「誰要──」
話還沒說完，唐蒨就被他突然親吻她頰側的舉動給驚呆了。
「乖乖在這裡等我。」察覺到老夫人又瞄過來，修恩只好放棄逗弄她的樂趣，先去聽訓。
☆☆☆
等唐蒨回過神，修恩早就走開了，害她只能睜大雙眼，努力朝著他的背影瞪瞪瞪瞪。
而他好像知道似的，還回過頭拋給她一抹欠揍的笑意。
唐擠氣得頻頻皺眉，更用力瞪他。
修恩以眼神示意她別亂跑，然後把注意力繼續擺在「聽訓」上。
即使他在聽訓，但周遭還是有許多女人的眼神黏在他身上，更大膽的還故意去撞他，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卻在發現修恩一點反應都沒有后，依依不捨地離開。
哼，算他還有點廉恥，沒有跟那些女人搭上。
唐蒨繼續低頭吃她的餐點，但餐點早就冷了，她只好請女僕將餐點收走，再送一盤新的來。
「唐小姐和修恩很熟？」一直注意他們兩人互動的力士曼終於出聲，並且在修恩剛剛的位子坐了下來。
「請你離我遠一點。」
唐蒨立刻移開座位到另一頭，好像他身上有病菌一樣。
「怎麼了嗎？」力士曼保持微笑。
「沒什麼，你跟我不熟，請不要離我太近，我會緊張，一緊張，說不定就會出手打人。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跟我保持距離比較好。」唐蒨笑得假假的道。
「唐小姐，我和妳相識在修恩前，妳怎能說跟我不熟？」力士曼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你怎麼肯定我和修恩認識在你之後？」唐蒨反問。
「呃……我只是猜測。」力士曼也驚覺自己失言，「畢竟……之前都沒聽修恩提過妳，如果修恩有什麼新對象，大家不可能不知道，修恩的名聲……嗯，妳知道的。」
「是這樣嗎？」唐蒨哼笑。
「當然是。」力士曼恢復從容，「請恕我好奇，唐小姐怎麼會選擇跟修恩在一起？雖然他是我的表弟，而且有才情、有能力，但對於女人來說，他並不算是一個好對象。」
「我要跟誰在一起是我的事，有必要跟你交代，甚至解釋給你聽嗎？」唐蒨不客氣地道，「赫曼先生，你真的很奇怪，別人的私事你管那麼多幹嘛？」
「我只是關心。」力士曼耐心地回道，「畢竟修恩是我的表弟，而唐小姐是我很欣賞的女性，雖然被妳拒絕，沒辦汰跟妳成為夫妻，但我還是希望能和妳成為朋友。」
「不必了。」唐蒨一口就回絕。
「唐小姐……」
「我不喜歡你，請你立刻離開，不要在這裡打擾我。」唐倩直接下逐客令。
「但是──」
「請你走開。」說完，唐蒨不再理他。
正好女僕送餐點來，她拿起刀叉開始餵飽自己的肚子，眼神也跟著轉開，環視大廳看看修恩被拖到哪裡去了。
唔，他看起來好像不怎麼聽話，因為赫曼老夫人一直在皺眉，來過對他說話的表情看起來還挺和藹的。
赫曼老夫人看起來就不是一個很有耐心和可以接受別人違逆的人，可是她對修恩好像很容忍，為什麼？
才吃沒幾口，她就看見老夫人突然露出笑臉，拉著修恩去見客。
那個看起來有點面熟的中年男人，好像是某船業公司的董事長，而他身邊還站著一個看起來跟他有點像的漂亮女生。
在老夫人的示意下，修恩懶懶地打招呼，兩家「大人」看起來非常開心和滿意……
哇，這是傳說中的相親嗎？
「那位貝加小姐，是祖母看中的孫媳人選之一。」注意到她的目光，力士曼主動說明。
「你還沒走？」唐蒨回頭，給了他一道訝異的眼神。
這人真是有夠厚臉皮的！
「祖母要我在修恩回來之前招待妳，而妳又是修恩重要的客人，於情於理，我都不能這麼離開，把妳放在這裡不管。」力士曼溫雅地說道。「那還真是謝謝你的好心。」唐蒨想翻白眼。
「我只是盡自己的本分。」力士曼微笑說道。
「多餘。」說完，她繼續吃東西。
「唐小姐。雖然妳對我沒有好感，但我真的很欣賞妳。」
「欣賞我什麼？欣賞我看起來還算漂亮、很能滿足大男人保護欲的外表？還是我直來宜往的壤脾氣？」
「直來直往代表率真，那很好。而若論外表，有別於西方女子的美，深具東方特質的溫柔婉約，更讓人印象深刻並且喜愛。」力士曼中肯地評斷。
「聽起來，你對女人也蠻有研究的嘛！」吃飽后，唐蒨放下刀叉，優雅地以濕紙巾擦拭唇與手指，然後才望向他，「也許大家都誤會了，赫曼家真正風流的不是修恩，而是你。」
「呃！」力士曼愣了一下，怎麼都沒想到她會這歷說，連忙否認：「唐小姐，欣賞和風流是兩回事。」
「是嗎？」
「當然是，我對女性很尊重的，從來沒有玩弄或看輕的意思。」跟某人絕對不同！
「嗯……」唐蒨單手撐著下巴，一陣思考後，微笑地望向力士曼。「你知不知道我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
「此地……無銀……三……百兩？」力士曼非常困難地複述一次。
「你不必念出來。」他實在很糟蹋中文的優美。「意思就是，心裡愈有鬼的人，愈會澄清某些事。我又沒說什麼，你就這麼緊張，可見得你的話──」信不得！
「唐小姐，不是那樣的，我……」
「好了。」唐蒨阻止他的發言。「我沒興趣了解你是什麼樣的人，你風不風流、是好是壤都不關我的事，請你離開，別再煩我了。」
「既然唐小姐這麼不喜歡我，那麼我只好先失陪，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請妳隨時來找我。」正好看見有人對他打暗號，力士曼只好順勢離開。
就算有事，她也不要找他。唐蒨皺皺表情，拿起一旁的蘋果汁喝，卻看見一張很熟悉的面孔。
那個人是漢中企業那個小人！他還跟力士曼一前一後走向大廳的另一側出入口！？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一定有鬼！
唐蒨放下果汁，打算跟上去偷聽，但想到修恩的話，所以猶豫地望向修恩那邊，結果不看還好，一看立刻火氣上身。
那傢伙把她丟在這裡，自己卻在幹些什麼？
那個貝加小姐，手放在哪裡啊？居然還主動吻他、整個人貼著他！？
那傢伙不是很會閃、動作很快嗎？怎麼那麼無所謂地被人家吻、被人家抱住？
哼！哼哼！
她決定不要理他，自己去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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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小女人生氣跑掉了。」在貝加小姐的大膽舉動后，借故要商量事情，亞倫將修恩拉到另一邊說道。
修恩沒回答，只是留心著她去的方向。
「她對你來說，是不同的嗎？」修恩從來沒有這麼注意過一個女人。
「她很有趣。」略微收回目光，修恩大概明白她想做什麼。
「也很可愛、率真，但是在我們家族裡，她很難生存。」亞倫中肯地道。
「你想太多了。」
「真的是我想太多嗎？」亞倫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地望著表弟，「你知道，我是支持你的，你未來的另一半多少要有面對整個家族的能耐和手腕，我不以為她適合，但是，她的確是個好女孩。」
起碼，她讓這個在女人堆里打滾多年的表弟特別對待，這本事就足夠他認同她了。
「別把那種麻煩事推給我，我沒興趣。」修恩撇撇唇，一點都不想接那個人人垂涎的大位。
「除了你，我實在不知道還有誰適合。」亞倫一笑。
修恩有能力也有魄力，最重要的，他對誰都不偏心，並且是非分明、行事有度，這對身為一族之長的人而言，是一個相當大的優點，也是必備條件。雖然修恩的行為令許多人反感，但他答應了的事就一定做到，光憑這一點，修恩就已經勝選了。
只是最麻煩的問題是，修恩根本沒意思繼承赫曼家。
「最適合的人選，當然是你。」既謹慎冷靜又不怕麻煩。而且身為本家長子，他理所當然是最好的人選。
「我的身體狀況不適合。」亞倫搖搖頭。「再說，我也放不下『那個人』。」
亞倫的秘密情人，只有修恩知道。「那麼，誰想當，就讓他當吧！」修恩非常不負責任地說。
「你想看赫曼家族倒下嗎？」亞倫失笑，這還真像是修恩會說的話。
「倒不倒下，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他從來沒在意。
「你這樣讓我很為難。」亞倫嘆氣。
「既然放不下。就想辦法養壯自己的身體吧，活得久一點，至少你還有時間物色，甚至教養下一代的家族繼承人。」這是修恩式的關心，聽起來很沒誠意，卻隱藏些些擔憂。
修恩到成年才回赫曼家，跟亞倫卻相識得很早，也很清楚他的身龍一直都不好，這也是力士曼一直沒有將亞倫看成是對手的主要原因，因為誰也不知道，亞倫什麼時候會倒下，相信祖母也不會選他當繼承人。
「修恩，你就不能讓我這個病人日子好過一點嗎？」亞倫半是無奈半是嘆息地回問。
他就一定要把家族跟自己的關係撇待這麼清楚？
「亞倫，沒意義的話就不必一問再問了。」不管他問多少次，修恩的答案都不會變。
「你這樣真的讓我很傷腦筋。」亞倫嘆氣。
「你這是自尋煩惱。」修恩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好傷腦筋的，「如果赫曼家族弱到禁不起這麼一點考驗，那沒落也是應該的。」
「你……這句話千萬別讓祖母聽見。」亞倫更想嘆氣了，頓時覺得頭很痛。
修恩只輕笑了下·然後將喝完的空杯放到女僕的盤子上。
「我先走了。」
「這麼快？」
「再不去。有人大概會惹禍。」嘖……他到底是替自己找了個有趣的伴，還是麻煩的伴？
「真難得有讓你擔心的女人。」亞倫輕笑。
修恩只是輕嘖了聲，走了兩步，再回頭道：
「如果你有空，最好把力士曼看緊一點，一旦惹到我，我是不會留情的。」
「我知道。」亞倫苦笑。
這個應該是修恩看在他的面子上，所給予的警告吧。
但，力士曼對修恩的敵意，加上繼承權的爭奪，這個問題還真的難排解。
☆☆☆
收到暗示，力士曼不著痕迹地退出大廳，轉進自家宅邸側方的一間起居室。
「我還以為你要等一會兒才會來。」對方微笑說道。
「怎麼說？」力士曼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下來。
「美人相伴。沒有男人會想早一點離開吧？」
「那也要看這個美人溫不溫柔。」力士曼不以為然地一笑。「好啦，我們時間不多，就直說重點吧。你的計劃失敗了。」
「看起來是。」他一臉遺憾。
「這不但讓我沒能得到唐蒨，還可能讓修恩跟唐家連手，你要怎麼彌補我？」
「力士曼，我們是合作的夥伴，一個人失敗等於兩個人都輸，老實說，我比你更意外這個結果。」
修恩的花名遠播，對女人出手從不遲疑，沒道理會拒絕送上門的「甜點」。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修恩不但沒有跟唐家反目成仇，還跟唐蒨出雙入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修恩沒有對唐蒨出手？這不可能啊！
「力士曼，由剛剛的情形看起來，唐家小姐就是不喜歡你，你就放棄吧！等你擁有赫曼家族，要幾個唐蒨都不是難事，何必急於現在？」
「我們合作是為各自的利益，至於我的私事，不需要你來出意見。」力士曼冷淡地說完，直接帶入正題：「你特地叫我來·不是為了發表你對我私生活的意見吧？」
「當然不是。」對力士曼的冷淡，來人不以為意。「我剛剛得到消息，原來前天修恩一下飛機，就被唐仁龍的人請走了，還在唐家待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難怪他派去的人沒有堵到人。
「他們談了些什麼？」力士曼立刻關注地問。
「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唐仁龍找上修恩合作，依今天晚上唐蒨的表現看起來，他們應該是連成一線了。」
「你的意思是……唐仁龍有意思把唐蒨嫁給修恩？」
「很有可能。」來人點點頭。「原本，我打算請修恩·赫曼替我的新大樓畫建築圖，現在看起來希望應該不大。」
原本，把唐蒨當成禮物送給修恩，除了是要教訓唐蒨的目中無人外，另外還有兩層意義：
一是修恩接受這份禮物，就沒理由拒絕為他的新大樓畫建築圖；再來，則是利用唐蒨容不得人欺的個性，加上唐仁龍也絕對不會讓女兒受到欺負，所以他們設下這個局，讓唐家去對付修恩。
這結果對他們兩個都有好處，一個可以藉機打擊唐家，一個則可以伺機得到繼承權，兩相得利。
「原來，你主要的目的是想拉攤修恩，怪不得你要把唐蒨送給修恩當禮物。」力士曼終於明白了。「你跟我合作的誠意，原來不過如此，我們沒什麼可說的了，一切到此為止。」說完，他起身要離開。
「慢著。」
「還有什麼事？」
「現在你的意思是，你甘願把赫曼家族讓給修恩去繼承？」
「當然不是！」力士曼立刻否認。
「那麼，你認為不跟我合作會有勝算嗎？」
「跟一個只為自己利益的對象合作，對我才真的是沒好處。」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合作的夥伴什麼時候會出賣你。
「至少，現在這個夥伴跟你的確有同樣的目標，無論是唐家或是修恩·赫曼，都是必除對象。」
「那麼，之前所謂的合作。只是在利用我啰？」力士曼瞇起眼。
「這樣說就太見外了，我們是夥伴，本來就是各取所需。」
「既然如此。那麼你的誠意在哪裡？」
要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過一次教訓，力士曼很明白，跟這種老狐狸打交道，就是得比他更小人才可以。
「送給你你最想要的東方小美人，如何？」來人笑得十足曖昧。
「你是說……」
在門口偷聽聰到這裡，唐蒨實在聽不下去了，想衝進去教訓那兩個目中無人的爛男人，腰身卻突然被人從後方抱住。
她倒抽口氣，準備出聲並反擊，雙唇卻立即被摀住，然後就這麼被拖離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