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義鵬拜完壽后,在小廝帶領下走到離主桌不遠處落坐,席問不少人認出他,紛紛向他攀交情,孟義鵬始終耐著性子含笑以對。
壽宴就在眾人觥籌交錯、賓主盡歡中結束,直到散席,孟義鵬仍沒有見到公孫靜出現。
在拜別了高縣令后,孟義鵬坐上等候的馬車返回孟府,回到府里后,在走回鵬雲閣途中,他原想繞到下人房一趟,轉念一想,便又作罷。
翌日,孟義鵬甫到城北的錢莊巡視,沒多久就見大妹神色驚慌地趕到,一見著他,便拉著他走入內堂,這才氣喘吁吁地急問:「三哥,你昨晚可有和靜兒一起去參加高老夫人的壽宴?」孟妤嬿可是從城東的錢莊追到城北來,一路上莫名忐忑不安。
「沒有,怎麼了嗎?」孟義鵬見她神色有異,心底累積了一晚的疑惑,全在此時大妹緊張的神情中慢慢衍生出一股不安來。
「靜兒不見了!」孟妤嬿急得方寸大亂。
「把話說清楚!人怎麼會不見?」孟義鵬俊臉揪變,雙手握住她的細肩,暗惱自己昨晚應該去她房裡一趟才對。
「昨兒個我讓她提早離開,原以為你們會一起去高府的,可是今早沒看到她來彩雲坊,秀兒說她一早就去找靜兒,要和她一起用早膳,才發現她昨晚一夜沒回房,靜兒不可能不去向高老夫人拜壽的,鐵定是昨晚就出了什麼事,才會到現在都不見人影。」孟妤嬿愈說愈心慌,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鎮定一點,我去一趟高府找老夫人,你先回府,看她是否已回去。」孟義鵬話甫落,修長身形如箭矢般迅地消失。
孟妤嬿則聽話地趕回孟府,回府途中,一面暗自祈求公孫靜已回到府里。
當孟義鵬趕到高府,在拜見老夫人後,得到的卻是令他心情沉重的消息。如他所料,公孫靜昨晚的確不曾出現過,高老夫人在得知公孫靜失蹤的消息,也十分著急,連忙派人知會高縣令幫忙找人。
公孫靜失蹤一夜的事情,除了孟府派人尋找外,就連縣令也派官兵幫忙找人,一時之間,白虎城的百姓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竟動員到官兵找遍大街小巷。
眼看天色漸黑,公孫靜仍然沒有半點消息,在孟府里等侯消息的孟義鵬臉色愈來愈嚴峻。
「二哥,怎麼辦?到現在還沒有靜兒的消息,她會不會有什麼不測?」孟妤嬿急得在大廳來回走著,不時望向外頭,看派出去的人是否有消息回報。
「不會的,妤嬿你別緊張,靜兒看起來不像是短命的人。」孟開雲雙臂環胸,心下雖然也看急。一張嘴卻是口無遮攔。
「老三,你不開口,沒人會當你是啞巴。」孟義鵬橫睨了他一眼。
「二哥,有消息了!」孟予澤一路從外頭喊著,人未到聲先到,當他一臉凝重地踏入大廳時,在場的三人立即朝他圍了過來。
「四哥,有什麼消息,你快說!」孟妤嬿著急催促。
「老四,查到什麼消息了?」孟開雲大嗓門嚷嚷。
孟予澤的目光最後落在一言不發、黑眸直盯著他的二哥身上,緩緩道出從一名乞兒那得來的消息。
「昨夜裡,有名小乞兒在高府附近徘徊,據他所言,有一名身穿杏黃衣裙的姑娘,長相白凈清秀,笑起來唇邊有著淺淺梨渦,給了他幾文錢后,就在她要踏入高府時,有兩名丫鬟打扮的姑娘叫住她,將她帶到後門去,小乞兒好奇之下偷偷跟上去,發現三人似乎起了爭執,身穿杏黃衣裙的姑娘想走,那兩名丫鬟不讓她走,還趁她不備時用迷香迷昏她,將她扶進後門里,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那位姑娘出來了。依小乞兒形容的樣子,我懷疑那名被迷昏的姑娘就是靜兒。」孟澤予一口氣說完,臉色沉重。
「什麼?!到底是誰,竟敢做出這種事來!我們馬上去高府要人!」孟開雲一聽,氣得就要往外衝去。
「老三,站住月孟義鵬低喝,俊臉緊繃,這傢伙就不能動一點腦子嗎!」
孟開雲回首,在瞧見二哥的臉色后,原本含在嘴裡的話迅速咽下,腦子難得在這一刻清明起來,不敢再衝出去了。
「你們都別輕舉妄動,這事我自會處理。」孟義鵬環伺三人一眼,大步離開。
「看二哥還打算嘴硬到什麼時候。」
孟予澤直到這時才有心情說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二哥對靜兒是特別的,偏偏他自己硬是不肯承認,靜兒失蹤這件事,倒是逼出他的真心來了。
「老四,你說二哥嘴硬什麼?」孟開雲一臉納悶。
孟予澤嘴角抽動了下,懶得回答這個粗神經的三哥。「妤嬿,我和三哥先回當鋪處理一些事情,靜兒的事情二哥會處理,你也快回彩雲坊吧。」
「好的,我馬上回彩雲坊。」孟妤嬿即使心下仍掛心,但也知道光是在一旁著急沒有用,彩雲坊少了靜兒,還有很多事等看她回去處理。
「三哥,我們先回當鋪吧。」孟予澤一手勾住三哥的脖頸往外走。
「臭老四!方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孟開雲神經粗歸粗,可也不容人無視他,氣得手肘往他肚子撞去。
孟子澤慘叫一聲。「三哥,你謀殺親弟呀!」
兩人一路笑鬧離開,跟在兩人身後的孟妤嬿抿嘴竊笑,尾隨在後頭離開。
柴房裡,地上蜷縮著一抹杏黃纖細身形,但見她雙手雙腳被繩索所縛,嘴上綁著布條,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公孫靜只覺得全身泛冷,頭暈沉沉的。
昨兒個夜裡,她半夜醒來,驚覺自己手腳被縛,就連嘴上都被綁上布條,別說動彈不得了,連出聲求救都沒有辦法。
待她細細回想后,才想起昏迷前被兩名高府的丫鬟絆住,意圖阻止她進府去向高老夫人拜壽,阻止不成,趁她不備時下迷藥,所以她推測這裡該不會是高府的柴房吧?只不過到底是誰想要捉她?在高府,這可算是知法犯法,在她被關了一夜,直到現在日落西山,竟還沒見到半個人影。
不知道二少爺是否發現她失蹤了?昨夜她並沒有出現在高老夫人的壽宴上,他可知道?會不會擔心她的安危?
還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她,所以並沒有發現她失蹤的事?想到這裡,她的心情變得十分沮喪,不禁聯想到他對她所說的那些傷人的話。
喜歡他兩年,她勇於表現自己對他的戚情,可他卻一次也沒穿過她親手為他做的衣裳,雖然每天吃了她為他準備的夜宵,可那也是因為他的嘴太刁,她做的食物恰巧符合他的胃口罷了。
不行!她不能再在這裡坐以待斃,她對他可還沒有完全死心,她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之人。
拚命在地上蠕動身子,往角落斜靠在牆上的木棍而去,好不容易將身子移到角落去,用身子使力弄倒木棍,木棍落地發出砰的聲響來,她期盼的目光瞥向木門,仍是沒有人發現,就在她失望之時,木門外傳來聲響。
在她引頸企盼下,木門總算由外被推開來。公孫靜雙眸發亮,熱切地注視著走進來的三名姑娘,直到她看清其中兩名姑娘正是將她迷昏丟棄在柴房的人後,心下一涼!
高千嬌瞥了地上的公孫靜一眼,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木棍上,紅唇嘲諷地勾起,輕蔑地睇視著她。
「沒用的,你別妄想會有人來救你,這問柴房平時負責的人已被我調走了,這幾天不會有人出現在這附近,你還是死心吧!把她嘴上的布條拿開,我有話要問她。」示意她身後兩名丫鬟上前解開公孫靜嘴上的布條。
布條一解開,公孫靜先是喘了口氣,這才往上直視著說話的姑娘,問出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捉我來這裡?目的是什麼?」
高千嬌冷哼,碎步來到她身旁,居高臨下,姿態傲慢地俯視她。
「我不怕告訴你,高老夫人就是我奶奶,聽說奶奶對你十分特別,就連爹命人特地去春滿樓買的糕點,奶奶竟然轉送給你,還邀請你來參加她的壽宴,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人物,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卑賤的下人罷了,憑什麼得到我奶奶的青睞!」就連對她這個親孫女,奶奶也向來少有好臉色,以致她從小便畏懼奶奶,不敢與她親近,而這女人只不過是個下人,到底哪一點能令奶奶對她另眼相待?
聞言,公孫靜清秀的臉微露驚愕,再看她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不禁搖頭嘆息。
「原來你就是高小姐,令尊是個受人景仰、公正愛民的好縣令,可你身為他的女兒卻知法犯法,犯下擄人私囚的事來,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令高大人蒙羞,還有讓你奶奶對你失望嗎?」想不到溫柔賢淑的高夫人竟會教養出這樣嬌蠻的女兒來,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你……你閉嘴!」高千嬌臉色一白,沒料到她竟這麼會說話,且字字句句都令她無法反駁,她捉她來的確是一時衝動,想教訓她一頓,沒料到反被這個下人教訓,氣得她雙肩抖顫。
「小姐,聽說這個不知羞恥的丫頭喜歡孟二爺,常追在孟二爺身後,這事全孟府的人都知道。」一名丫鬟走上前,瞪了地上的公孫靜一眼,對主子說。
「什麼?!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也不認清自己的身分!孟二爺是你這種身分的人可以覬覦的嗎?!」高千嬌氣得直跺腳,這丫頭不僅和她搶奶奶,現在竟連她心上人也要搶,實在是恬不知恥!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不對?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我是個下人又如何?誰規定下人不可以喜歡上主子的?」公孫靜對這一點很不服氣,更何況孟府的人待她極好,也沒把她當下人看啊。
「你這個丫頭還真是不知羞!」高千嬌氣得臉色青白交錯,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教訓她。
「小姐,我們把她捉來,現在該如何處置呢?」丫鬟請示她。就是知道小姐只是外表任性嬌蠻,倒還不至於做出什麼傷害人的事,因而這時才在苦惱該如何處置公孫靜。
「不知道!」高千嬌氣得雙拳緊握,倒也真做不出什麼傷人的事來,氣得一跺腳,旋身離開。
兩名丫鬟連忙將布條重新綁在公孫靜嘴上,這才尾隨在後,三人一離開,木門重新關上落栓,柴房再度恢復寂靜。
看來這位高小姐並不是個狠毒之人,只不過是任性嬌蠻了點罷了,由她沒有做出傷害她的事來,反倒自己氣跑了,就可看出高小姐心腸還不是太壞。
隨著身子愈來愈不適,公孫靜難受地呻吟出聲,就在她神智陷入昏沉時,隱約聽到木門被推開的聲音,似乎有腳步聲朝她靠近,下一刻,身子被扶抱起,落入一副厚實的胸膛里,嘴上的布條被拿開。
「靜兒,你怎麼樣了?快醒醒。」孟義鵬輕拍她火紅的雙頰,俊臉焦急地注視著她。
公孫靜緩緩睜開雙眸,望看面前放大的俊臉,心想一定是她身子太不適才會出現幻覺,二少爺怎麼可能會用那種著急憂心的眼神瞧著她,一股突如來其來的黑暗攫住她,蟒首倒向一旁,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