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靜兒!」
孟義鵬見她昏了過去,胸口一窒,連忙鬆開她雙手雙腳的繩索。當他看到繩索在她白晰的肌膚上造成怵目驚心的瘀痕后,黑眸含怒,打橫將她抱起,大步走出柴房,正好與迎面匆忙走來的高老夫人一行人打了照面。
「靜兒她怎麼了?」
高老夫人一臉憂心,她剛剛突然心血來潮去探望孫女時,沒想到在房門口聽到孫女和丫鬟的對話,這才知道公孫靜竟然被孫女私下擄來囚禁。
一怒之下摑了孫女一巴掌后,便疾步趕來柴房,沒想到會見到私闖高府、一臉陰沉的孟義鵬,便知這下事情只怕要難以收拾了。
「老夫人,不管這件事您知不知情,靜兒是我們孟府的人,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交代。」孟義鵬話甫落,冷肅的目光掃過高老婦人、高婦人和高千嬌身上,落在高千嬌身上的目光更是透著一股狠意,不再多說,抱著公孫靜縱身一躍,如來時般離開高府。
高老婦人注視著孟義鵬消逝的身影,氣得拄著拐杖重擊地面,發出篤篤篤的聲響,令在場其他人嚇得噤聲。
「媳婦,馬上請出家法來,我要好好教訓千嬌這個丫頭!」高老婦人氣得拂袖離開。
高夫人瞥了眼臉色刷白的女兒,搖頭嘆息,這回再也不敢替女兒說話了,尾隨著婆婆離開。
高千嬌嚇得眼裡直流,雙腿直打顫,在丫鬟同情的目光下扶持離開。
孟府頤芳閣
大夫人一向習慣在用過早膳后沏壺龍並茶,在接過丫鬟倒來的茶碗后,先是嗅聞著一股清香,這才一口一口地啜飲,在放下茶碗后,目光瞥向坐在一旁的二兒子,還有昨晚才到府里作客的喬若霏。
「義鵬,聽說你昨晚親自去了趟高府,將靜兒給救了回來?」
公孫靜失蹤被捉是高千嬌所為這件事,她也是昨晚才知道,這幾個孩子全都瞞著她私下處理。
「是的,娘。」孟義鵬拿起身旁小桌上放置的茶碗,一口飲下。
「昨晚大夫來看過後怎麼說?」靜兒那丫頭是兩年前被二兒子所救,之後就留在彩雲坊幫忙,是個十分伶俐的丫頭,她和六個妹妹都很喜歡她。
「大夫說是受了風寒,和一些輕傷,不礙事的。」孟義鵬輕描淡寫地說。
「不礙事,你會在她房裡照顧她一夜,直到今早才離開?」大夫人晚了二兒子一眼,就連她這個為娘的生了病,也沒見他殷勤地照顧她一夜。
孟義鵬俊臉微現困窘,沒想到這件事娘也知道,聰明地決定保持沉默。
「姨娘,靜兒姑娘又是誰呢?」坐在一旁的喬若霏忍不住開口詢問,目光複雜地望著身旁的二表哥。
回想起昨晚她甫到孟府,方在丫鬟的扶持下步下馬車,正好瞧見二表哥神色焦急地抱著一名姑娘進府,完全沒有看到她,之後她親到鵬雲閣並沒有找到他,原來是在公孫靜房裡照顧她一夜。
大夫人朝她慈藹一笑。「若霏,你太久沒來,才會不知道,靜兒是兩年前到我們彩雲坊來幫忙,目前住在府里,和妤嬿私交甚篤呢。」
「是嗎?那我倒真想見見這位靜兒姑娘了。」喬若霏低垂著頭,語氣有絲澀然。
「對了,義鵬,高府那兒可有說些什麼嗎?」高千嬌私自擄人的行為,高府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才行。
「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我想高老夫人和高大人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孟義鵬只要想到昨夜在高府柴房發現公孫靜渾身發燙、雙手雙腳被縛的狼狽模樣,他就無法善罷甘休,而高老夫人一向喜歡靜兒,相信不會徇私才對。
「我也相信高大人和高老夫人不是會徇私之人。」大夫人對高大人為官清廉公正向來敬佩,相信絕不會做出偏袒女兒的事來。
「娘,如果沒別的事,我還有其它的事,就先走一步了。」孟義鵬倏地起身,心有牽挂,令他無心久留。
「靜兒也該醒了,吩咐灶房煮些雞湯給她補身吧。」大夫人一眼即看穿二兒子的心事,即使他嘴上不說,但知子莫若母啊。
孟義鵬不發一語,等於是默認了,大步離開。
大夫人瞧著黯然神傷、低垂著頭的喬若霏,心底嘆了口氣。「若霏,難得來一趟,看是想去哪裡,都可以叫你幾位表哥或表妹們陪你,還是要姨娘陪你都可以。」
「多謝姨娘,我有點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了。」喬若霏起身告辭離開。
見狀,大夫人頭疼地輕揉額際,若霏的心事她明白,不是她這個做姨娘的不幫忙,而是二兒子的態度令她無從幫起,還是先暫時選擇靜觀其變吧。
「你說什麼?二少爺照顧了我一夜?」
公孫靜坐卧床榻上,接過孟妤嬿遞來的湯藥,聽到她所說的話,險些被嗆到,隨即一臉驚喜地望著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沒錯!你身上的衣裳還是我幫你換的,二哥在你床邊照顧了你一夜,直到你今早退燒才離開。」
孟妤嬿明白她此刻的心情,鐵定是開心極了,她早說了二哥明明就對靜兒有意,只不過是礙於自小訂下的婚約,才會拒絕靜兒的感情,靜兒這次出事,倒是逼出了二哥的真心來。
「大小姐,謝謝你幫我換衣裳,這回我出事,連累了你和二少爺,真是過意不去。」可只要一想到是二少爺親自去高府救她,她昏迷時所看到的果然不是幻覺,便開心得連現在喝的苦藥也猶如甜湯般。
「你失蹤的事,可把我給嚇壞了,好在你只是受了風寒,沒出什麼大事。」孟妤嬿怕極了她有任何不測,好在人平安回來了。
「大小姐,你對我真好。」公孫靜感動得雙眸泛紅。
「對你更好的,另有其人。」孟妤嬿接過已空的葯碗,聽到腳步聲,轉頭朝外望去,笑得一臉暖昧。「說曹操,曹操就到。」
孟義鵬端著一盅湯大步踏入房內,黑眸在床榻上的人兒臉上停留了會一雖然臉上仍有病容,但看起來已無大礙。
「二哥,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去彩雲坊忙了。」孟妤嬿刻意讓兩人獨處,離去時朝公孫靜頑皮地眨眼。
「覺得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孟義鵬端了碗雞湯,坐到床畔的板凳上,將雞湯遞給了她。
「二少爺放心,我身子一向健康,今早醒來已覺得好多了,不信你看。」
公孫靜說著就要起身,證明自己的話,哪知才剛掀開被子想起身,陡地一股暈眩襲來,令她身子晃了晃,還好孟義鵬眼明手快,急忙扶抱住她,才沒讓她摔下床。
「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給我好好坐著。」孟義鵬咬牙警告,沒好氣地將她重新扶到床上坐好。
「對不起。」公孫靜羞赧地低垂著頭,粉唇卻忍不住揚起,暗忖這回感染風寒真是太值得了,能得到二少爺親自照顧。
「快把雞湯喝了,然後再睡一會。」孟義鵬嘆了口氣,重新拿起一旁的雞湯遞給她。
公孫靜乖巧地接過,用調羹一口一口喝完,這才將空碗交給他,孟義鵬接過空碗,扶她重新躺上床。
「二少爺,我還不想睡。」她小聲地抗議,難得他肯親自照顧她,她有好多的話想跟他說。
「還不閉上眼,有什麼話等病好了再說。」無視她的抗議,黑眸橫睨了她一眼。
公孫靜只好閉上限,暗忖至少有他在一旁陪伴她,一刻鐘后,那個嘴裡說不想睡的人,已陷入熟睡。
孟義鵬一直守在床畔,望看床榻上清秀白凈的小臉,容貌稱不上美,頂多只是個清秀佳人罷了,但她笑起來時雙眸閃耀動人,有時又如同兩道彎月般,加上愛笑的她唇畔泛著淺淺的梨渦,教人實在無法移開目光。
這丫頭本身有股親和力,能輕易獲得大家的喜愛,加上個性直率熱心,人緣極好,靈巧聰慧的她,能力甚至在妤嬿之上,可她沒有野心,要說有,也是對他的執著。
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他呢?
莫非是因為兩年前他救了她,將她帶到彩雲坊,讓她有個容身之處嗎?
大掌輕撫她白凈的小臉,目光落在她仍泛著瘀紅的手腕,黑眸掠過一抹心疼,從懷裡拿出一罐白玉瓷瓶,倒出一些葯來,分別抹在她兩隻手腕上,接著掀開被子,毫不避諱地再將葯抹在她兩隻腳的腳跟上,等到葯都抹好了,這才放下心。
目光重新落在她小臉上,他承認他對她並非無意。
兩年前,她昏倒在他懷裡,似乎就註定了兩人之間的牽扯。
當她醒來的那一剎那,雙眸里的無助,莫名地牽動了他的心,才會令他一再破例,硬是要妤嬿在彩雲坊為她安插一個工作,甚至擔心她沒有住處,讓她住在府里。
她對他傻氣的付出,他全看在眼裡,若非顧及自己是有婚約之人,他也不會一再推開她,但她這回出事,卻讓他再顧不了那麼多,也到了他該找娘談一談有關他婚約的時候了。
「二少爺,高老夫人來了。」石祿在門外小聲地稟告。
孟義鵬俊臉一沉,修長身子倏地一起,瞥了眼床榻上熟睡的人兒,這才走出房,輕巧地關上門,和石祿一同離開。
夜深沉,萬籟俱寂,遠處傳來報更聲,已是二更時分了。
公孫靜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睡,許是白日睡太多了,才會到了夜晚反而睡不著。猜測這個時辰二少爺該是還在書房,想到這,她倏地起身,穿戴好衣裳,打算去灶房做一些簡單的夜宵。
來到灶房,她動作迅速起火,洗菜、切菜、揉和麵粉,簡單地煎了塊香菜餅,當她走出灶房時,陡然一陣冷風吹來,冷得她直打哆嗦,因起床時太匆忙,忘了要多加件衣裳。
顧不得自己,只想儘快將熱騰騰的香菜餅送到鵬雲閣,於是她加快腳步,穿越重重回廊進入鵬雲閣的月洞門,果然書房的光仍然亮著,白凈的小臉揚起一抹笑花。
叩叩。她輕敲木門,也不等裡頭回應,徑自推門入內。
孟義鵬正伏案看各分行管事送來的報告,在聽到叩門聲后,方抬頭就看到公孫靜的身影,俊臉一沉,黑眸微眯,不悅地低喝:
「生病的人不好好躺在床榻上睡,起床做什麼!」
「人家白天睡太多了嘛,才會夜晚睡不著。」公孫靜朝他頑皮地吐舌,一臉討好的笑,將香菜餅放到他面前。
孟義鵬看都沒看桌上的香菜餅一眼,長臂一伸,將她拉到面前來,在觸及她冰冷的小手后,眉頭皺起,忍不住又是一陣怒罵。
「你的手為什麼這麼冰冷?!怎麼不多加件衣裳?!你是想病上加病嗎}」這丫頭到底有沒有長腦子啊,都快入秋了,夜深露重,她這個病人卻只顧看他的夜宵,真是氣死他了!
孟義鵬拿起披掛在一旁的披風,將披風打開披在她身上,並在她脖頸下打了個結,胸口的怒氣這才稍緩。
公孫靜睜大雙眸,一時之間實在很難接受他的改變,他這個改變會不會太大了?無法抑制心窩直泛甜。
孟義鵬在確定她身子暖和后,黑眸對上她泛著羞意的雙眸,唇角不禁揚起,將一旁榆木椅搬到身旁,讓她坐在他身旁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