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由得想起九歲那一年,她偷聽爹和趙叔叔的對話,才知道她原來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姊姊,爹找了她們母女十年。當時她驚訝過後,心底十分高興有個姊姊可以作伴,於是哭求爹帶她去找姊姊。
那一年,姊姊適逢喪母之痛,對她和爹的到來充滿恨意,不願與他們回去。之後幾年,都是她不斷厚著臉皮纏上她、不顧她的冰冷疏離,一次又一次上門,姊姊最後終是接受了她這個妹妹。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若是當年你狠下心不認我這個妹妹,或許今日你就不會被我連累。」周芝蘭說到最後,淚流不止。她是真的喜歡這個唯一的姊姊,即使到現在她對她仍是不甚熱絡,始終維持著淡然的關係;但至少她心底承認她是她妹妹了,已經比她對爹那冰冷拒絕的態度好太多了。
司徒筠背對著她,低垂著頭聽她說完話,直到身後傳來抽泣聲,心底的無奈加深了。明明現在受制於向隆南的她,是最該哭的人,怎麼這對主僕見到她后只會不停地落淚。手指輕揉抽痛的額際,口氣不似先前淡漠,和緩了許多。
「芝蘭,我不會有事的。向大少不會傷害我,我的事一個字都別對你爹提起。」這一回,她不再停下腳步,踏出房外。
「我爹不就是你爹嗎?比起我的安危,相信爹更擔心你。」
周芝蘭拭去臉上的淚水,拿起桌上的藥瓶,倒出一顆藥丸,仰首服下。她必須儘快通知爹派人去救姊姊才行。
司徒筠一踏出房,即看到嚴伸守在外頭,明白她方才和芝蘭的談話必是被他聽見了。
「我外公人呢?」既然他奉向隆南之命守著她,必是知道外公人在何處。
「這一點,司徒姑娘不妨親自去問大少比較好。」嚴伸娃娃臉上滿是笑意。
司徒筠也不跟他多說,繞過他就要去向隆南的房裡。
「司徒姑娘。」嚴伸叫住她。
司徒筠停下腳步,旋身面對他,秀眉微挑,等著他說話。
「其實只要你用心去感覺,就可以發現大少其實是真心在對待你。」
嚴伸希望她能用心去看主子;他在一旁看著,都替兩人擔心不已。
司徒筠明眸掠過一抹怒氣,一句也不吭,旋身往向隆南房裡而去。
來到向隆南住的客房門前,她舉手輕叩,裡頭傳來低沉的嗓音。
「進來。」
司徒筠深吸口氣,踏入房內,在見到他只著一件中衣坐在床畔,似是在等候著她,陡然想起他逼迫她時,兩人所訂下的交易,冷艷小臉浮現慌亂。
「從現在起,你司徒筠就是我向隆南貼身兼侍寢丫鬟。」
「過來,把房門給關上。」向隆南黑眸直勾勾地注視著她,自是沒錯過她臉上的慌亂。
「我外公人呢?」司徒筠並未照他的話去做,而是站在敞開門的房內,直視著他。
「我派人先送他去向雲庄了。」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欣賞著她臉上的神情。
「你……」司徒筠明眸里浮現怒氣。他這是什麼意思?打算一直用外公來威脅她?
「我再說一次,把門關上,過來。」低沉的嗓音透著警告。
司徒筠小臉一白,緊咬下唇,深吸了口氣,先是將身後的房門關上,這才緩步走到他面前。
「把衣裳脫了。」深邃黑眸在瞧見她聽見他的話后,小臉浮現的驚懼,黑眸底掠過一抹笑意。
司徒筠低垂著頭,站在他面前,手指顫抖地開始解下身上的衣裳,脫到身上只剩一件中衣和中褲,便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猝不及防地,一雙長臂將她橫抱起,抱上床榻,驚恐的叫聲同時響起——
「你想做什麼?!」司徒筠害怕地看著伏在她身上、笑得一臉邪肆的男人。
「還用說嗎?當然是要睡了。」向隆南低笑出聲,瞧著她向來清冷的臉上浮現慌亂,莫名被取悅了。
司徒筠一副認命的神情,閉上眼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閉上眼的她,感覺更為強烈,知道他脫下她的鞋襪,直到一陣冰冷襲上她的右腳踩,這才令她睜開眼。
「腳上的金煉可不準再弄丟了,否則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你。」
俊美臉上雖然含笑,卻透著不容錯認的警告,挺拔身軀同時躺在她身旁,大手一撈,將纖柔的她摟入懷裡,然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就這樣?司徒筠微愕地瞪著他閉目的俊臉,他不是打算對她——
腦中陡然響起嚴伸方才所說的話。莫非他對她是真心的?
忐忑不安的心直到此刻才真正放下。雖然被他抱在懷裡十分不自在,但鬆了口氣的同時,連日來的趕路,早已令她身子疲累不堪,一股倦意襲來,沒多久便陷入熟睡。
直到懷裡的嬌軀放軟,向隆南這才睜開黑眸;黑眸灼熱地注視她熟睡的嬌顏,在她秀額上輕輕落下一吻。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在這之前,他不會勉強她。緊抱著懷中人兒,閉上眼,一同沉入夢鄉。
翌日午時,當司徒筠醒來,發覺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並沒有見到向隆南的身影;就在她掀被下床時,發覺右腳踝上系著一條金煉。金煉作工十分細緻,扣鐶上刻有一朵小巧梅花,櫬托她白皙的腳踝,更顯得出色迷人。
想起昨晚向隆南在她耳畔所說的話……他親手替她繫上這條腳鍊的用意何在?
是想煉住她嗎?對一個已淪為貼身丫鬟的人,他抱持著何種居心?
司徒筠不願去細想,下床穿妥衣裳,緩步走出房門。
當司徒筠走出客房,下了階梯,來到一樓,由於此刻是午膳時間,桌位幾乎全被佔滿了,就見小二哥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各桌旁。
「司徒姑娘,在這裡。」嚴伸自她下樓,即看到她的身影,開心地站了起來,朝她揮手示意。
「坐下!別丟人現眼。」向隆南身為主子,只覺得丟人,搖頭啐罵。
「司徒姑娘,快坐下。我方才還在想是否該去叫醒你起床用膳,可大少說不用,要讓你好好休息。你醒來正好與我們一起用膳。」嚴伸娃娃臉上滿是笑意,示意她坐到主子身旁的位子。
司徒筠猶豫了下,在向隆南身旁落坐。嚴伸叫住經過桌旁的小二哥,再送來一副碗筷。
「身為貼身丫鬟,倒是睡得比主子還沉,你可真是失職啊。」向隆南一手支額,俊美臉上似笑非笑,斜睨著身旁的她。
司徒筠一聲不吭,接過小二哥遞來的飯碗,開始低頭用膳。
「司徒姑娘,多吃一點菜,別客氣。」嚴伸見她只顧著吃面前的菜,招呼她多吃一些別的菜。
「你這小子,可以閉嘴吃你的飯嗎?」向隆南眼角抽動,只覺得他這貼身護衛太吵了。
嚴伸縮了縮脖子,連忙閉嘴吃飯,不時抬頭看著主子和司徒筠的互動。
司徒筠吃飯動作慢條斯理,極力忽視身旁的灼熱目光。
「多吃一點,我可不想晚上抱著一根骨頭睡。」向隆南圉了碗魚湯放到她面前。
他的話令坐在對面的嚴伸一口飯噴出,向隆南及時打開摺扇,擋住噴來的飯粒;司徒筠則是羞窘得頭垂得更低,小巧雙耳發紅。
「大少,你……」
嚴伸手指顫抖地指著他,再瞥了眼低頭吃飯、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司徒筠。沒想到大少竟辣手摧花,這真是……做得好!以後夫人就不會再懷疑他和大少有染了,他總算有好日子可以過了。
「若是吃飽了,就給我閃一邊去,別在這裡礙眼。」
向隆南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一直知道他這個護衛是個靜不下來的人,真佩服自己能忍他這呱噪的性子這麼多年。
嚴伸只好乖乖低頭,一臉委屈地吃著面前的飯菜。同樣屬於貼身侍候主子的人,怎麼大少的態度就差那麼多?
「吃完飯,我們不迴向雲庄,先四處遊山玩水再回去。」向隆南替自己斟了杯酒,對著兩人宣布。
「大少,那我們要先去哪?」嚴伸好奇地問。
「就先到梧桐城……」
「筠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陡然,一道驚訝的聲音傳來,打斷向隆南的話,一抹粗壯身形出現在三人桌旁,來人一身獵戶打扮,見到司徒筠,眼裡有著驚喜光芒。
「施大哥!」司徒筠同樣驚訝在這裡看到他,放下手中的碗筷站了起來。
「筠兒,你一段時間沒回山上,也沒看到你外公,我一直很擔心你和你外公會不會出事了,現在看到你平安無事,就放心了。」施元海眼裡流露出愛慕,目光緊鎖住她。
「我和外公都沒事,施大哥不用擔心。」司徒筠明白施元海對她的心意,一直維持著適當的距離,就怕引起他誤會。
「筠兒,不替我介紹一下嗎?」
向隆南俊美臉上揚起一抹邪笑,黑眸里透著不悅。眼前男人看司徒筠的目光太過熱切;若非司徒筠的態度一貫淡然,只怕他胸口的怒火會燒得更旺。
施元海像是這會才發現她與人同桌,訝異地問著司徒筠。
「筠兒,這兩位是?」心底驚訝一向與人保持距離的她,怎會與這兩人同坐用膳。
司徒筠愣了下,不知該如何介紹向隆南。要她說出自己已成為這男人的貼身丫鬟這種屈辱的話,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瞥了眼正輕搖扇子、一臉好奇她會如何回答的向隆南,猶豫了會,粉唇輕啟:
「他們是我的朋友。」
向隆南輕笑,難得有良心地不打算在此時為難她,端起酒杯輕啜了□。
「筠兒,既然在這遇上,不如我們一起回山上吧?」施元海問著。
「不,我和外公還有事,這陣子不會回山上。」司徒筠一口拒絕。
施元海臉上浮現失望的神情,目光來回打量著面前的兩個男人,似是在猜測他們與司徒筠之間是什麼樣的朋友。
「筠兒,既然吃飽了,我們也該上路了,你先回房去收拾我們的包袱。」
向隆南黑眸已透出冷意,不悅眼前男人的糾纏不清,刻意支開司徒筠。
司徒筠無視施元海驚愕的神情,朝他輕頷首,低頭經過他身旁,拾級而上,走回客房。
施元海訝異地看著司徒筠離去的背影,終是忍不住開口,口氣略帶質問。
「這位公子,敢問你和筠兒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他的包袱要由筠兒來替他收拾?瞧這男人衣裳質料不俗,見他看筠兒的眼神充滿佔有,他不會看錯的,這男人和他一樣喜歡司徒筠。
向隆南一手支額,另一手輕搖摺扇,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姿態閑適,斜睨他的目光透著冷意。
「她是我的女人。我和她之間的事,你還沒有資格過問。」
施元海一聽,臉色愀變,下一刻,猶如戰敗的公雞,雙肩垂下,苦笑地說:
「筠兒是個好姑娘,還望你能善待她。」話一說完,垂頭喪氣地離開。
向隆南冷嗤,臉上的邪笑斂去,一股莫名的悶氣令他心中不快。
「大少,那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廂情願喜歡司徒姑娘,不關司徒姑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