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當她睜開眼時,一時之間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直到耳邊傳來一道開朗的聲音。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余劍秋開心地站在床畔,見她清醒了,終於鬆了口氣。她就說嘛,齊大哥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害得人家姑娘內外傷都有。
「是你?」
她吃力地想坐起,可惜力不從心,於是余劍秋好心地幫她,讓她坐卧在床榻上。
「芸兒,你長的真美……啊,不對,可以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嗎?」
余劍秋看著她那蒼白虛弱的模樣,我見猶憐,她要是有她的一半,相信娘就不會頭痛她一點也沒有女子嬌柔的模樣了。
「雲織蘿。」她淡淡地說出真正的名字,小手撫上臉頰,一點也不意外臉上的傷疤和胎記都不見了。
「好名字,果然十分適合你,那我以後就叫你織蘿好了。」
唉,人美,名字也美。
所以娘真的不能怪她大剌剌的性子,誰叫她要給她取劍秋這種名字,害她想溫柔也溫柔不起來。
「齊孟懷人呢?」
雲織蘿對她的友善感到意外;照理說她現在應該是階下囚,可她現在卻舒適地躺在床榻上,而眼前這位齊家莊的嬌客還對她友善過了頭,現在到底是
什麼情形?
「齊大哥現在正在書房裡忙,你要找他嗎?我去叫他來。」余劍秋十分熱心,話一說完,就打算衝去書房找人了。
「余姑娘等一下!」她急忙叫住她,「不用了。」她可沒忘記自己的處境,晚一點見到齊孟懷,對她或許是好事。
余劍秋彷佛看出她的顧慮,笑著走回來,坐在床畔,安撫地說:「你放心,雖然你的目的是幻光石,但是東西你沒拿到,反被齊大哥打傷,而齊大哥
非但沒將你關起來,還讓你在這療傷,這就可看出齊大哥無意為難你。」她雖然粗枝大葉了點,但並不代表她沒有腦子,由齊大哥異常的舉止看來,或許
真如她對老夫人所言,兩人的後續發展令人期待。
「是嗎?」雲織蘿可沒她那麼熱觀,畢竟她偽裝混入庄在內,盜取失敗在後,且由齊孟懷不肯歸還幻光石的行為看來,他應該不是個大方、不計較的
人。
「齊大哥你來啦,織蘿她醒了。」
正當她在沉思之際,耳邊突然傳來余劍秋歡喜的聲音,她下意識抬起頭,隨即望進一雙深邃幽黑的眸里。
「齊大哥,她叫雲織蘿,很美的名字吧?你們聊聊,我先出去了。」余劍秋刻意讓兩人獨處,先行離開,順手關上房門。
「齊孟懷,我既然失敗了,你打算如何處置我?」雲織蘿率先開口,心裡已做好準備。
看著她無血色的嬌顏,眸里有抹倔氣,粉唇緊抿,看得出她的性子不若外表柔弱,否則也做不出混入莊裡盜取幻光石這種行徑。
「我無意為難你,你大可留在莊裡養好傷再離開,但你若是想要回幻光石,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齊孟懷直視她眼底,冷淡地撂下警告的話,
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齊孟懷,我只是想要回屬於我靈族的聖物,何錯之有?」雲織蘿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一時牽動傷口,小手撫著胸口,痛苦地喘息。
瞧她痛苦難受的模樣,齊孟懷心底泛過一抹異樣,但隨即被他忽略,他冷淡地說:
「你好好在這養傷吧。」他無意與她做口舌之爭,瞥了她蒼白細緻的小臉一眼,大步離開。
望著重新關上的木門,雲織蘿雖然氣惱他不願歸還幻光石,但也覺得慶幸,他並未對她這個手下敗將治罪。之後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織蘿,快把這碗葯給喝了,內傷才會好得快。」
余劍秋幾乎每天都往雲織蘿住的客房跑,儼然負起照顧她的責任。
「謝謝你,劍秋。」
雲織蘿在養傷的期間,最讓她感到意外的是余劍秋的友善與熱絡,兩人也因此很快成為好友。
「經過這幾天的調養,你的臉色好多了,背部的傷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內傷未復原,再喝幾天葯,應該就可以痊癒了。」余劍秋笑著接過她遞
來的空碗,很滿意她不再蒼白的臉色。
「多虧你的照顧了。」雲織蘿感激地道。
「對了,等你傷養好之後,有何打算?」余劍秋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我是為幻光石而來的,可是我又打不過齊孟懷……」且以她目前的身分留在齊家莊也很尷尬,但她又不能空手而回。
「那就暫時先住下來吧。」老夫人和蕙姑突然出現在門口。
「老夫人,你來吧!」余劍秋開心地走上前,將老夫人扶到椅子上。
「老夫人好。」雲織蘿急忙想下床,卻被老夫人給阻止,只好重新坐回床榻上。
「你這孩子真如劍秋所言,長得是少見的標緻。」
老夫人目光難掩讚賞;這樣一個靈秀的女子,倒是少見。轉而想起她的身分,好奇地問:「聽說你是靈族之人,為何直到現在才找到齊家莊來?還有
,你怎麼知道齊家莊有幻光石呢?」
「幻光石乃靈族聖物,但並非所有靈族人都能感應到它,必須是與它有緣之人才能感應到它的呼喚,進而尋找到它。」她隱瞞了部分事實,但說出來
的也是真的。
「你不介意我叫你織蘿吧?」
她一見著她,就有種特別的好感,以她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這姑娘身上有種神秘的色彩,但並不是壞人;由她一雙清澈的眸,可看出她是個心地善
良的人。就如同她第一眼就看出劍秋是個直爽的姑娘一樣。
「老夫人,你客氣了。」雲織蘿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齊家莊除了齊孟懷之外,其餘的人,包括老夫人都是如此和善。
「織蘿,原本齊家莊該將幻光石物歸原主才是,但齊家莊已保管了一百多年,卻一直倒不到靈族之人來尋它。一百多年的保管,齊家莊並無這個義務
,所以你別怪齊孟懷不肯歸還。」
老夫人道出事實;齊家莊並未受靈族所託,僅是拾獲幻光石進而保管,事隔一百多年,就算不歸還,靈族又能拿齊家莊怎麼樣?
「這個我知道。」雲織蘿眸一黯,知道她說的沒錯。
「但是,只要你有本事,你還是能說服孟懷將幻光石交還給你。」老夫人直接挑明要她自行設法,一切但憑她的本事。
雲織蘿驚愕地看著她。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她留在齊家莊,然後自行想版法說服齊孟懷歸還幻光石?
她總覺得老夫人的笑容里有絲古怪,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既然老夫人都這麼說了,那她就厚顏留下來。「好,我留下來。」
老夫人和余劍秋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別具深意地笑了起來;而站在一旁的蕙姑能無奈地搖搖頭,笑看兩人笑得跟狐狸似的。
第一錢莊賬房裡,齊孟懷手指飛快地撥動烏沉算盤,仔細確認賬冊無誤后,這才收妥賬冊,交代管事一聲,與在外頭等候的兩名隨從一起離開。甫踏
出錢莊,一陣細雨斜飛而落,隨從連忙撐起油傘替他遮擋。
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經過一間生意不錯的茶樓,齊孟懷忽然想起娘親愛吃這家茶樓的茯苓糕,正打算進去買一份,卻在看見裡頭走出來的人後,
頓住了腳步。
「齊莊主,真巧,在這遇上你。」雲織蘿清麗脫俗的小臉含笑,一手撐著油傘,朝他走來,站在他面前。
經過這幾天的調養,她身上的傷全好了。而眼前這男人,除了她清醒時來看過她一次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你也是來買茯苓糕的?」
齊孟懷瞥了眼她手上的紙袋,目光停在她紅潤戲致的小臉上。他注意到茶樓里不少讚賞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少了臉上的偽裝,她出塵脫俗的容貌令
人驚艷。
「我是來幫老夫人買她愛吃的茯苓糕,順便出來走走。齊莊主該不會也是要幫老夫人買這點心吧?」
雲織蘿不著痕迹地打量起他。他其實有一張俊秀的臉,但因習慣板著臉,看來嚴峻、不苟言笑,再加上他自身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人不自覺心生敬畏
,因而不敢靠近他。
不過那是別人,不包含她。為了幻光石,她不但必須主動接近他,還得纏到他願意歸還為止。
「既然你已經買了,那我就不需要再買了。」齊孟懷見狀打算走人。
他知道娘親留下她在莊裡暫住,這他沒有意見,但他擺明不願與別有居心的她多做接觸,即使一開始他與眾人一樣有些震撼於她清靈脫俗的嬌顏。
雲織蘿正欲再開口,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一個剛從茶樓走出的人,長袖裡露出半截匕首,正疾速朝齊孟懷走去。
「小心!」她驚呼出聲。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人從袖中滑出匕首直直刺向齊孟懷身後,齊孟懷快一步閃過,反手擒住他的手,用力一折,隨即聽到「喀啦」一聲,慘叫聲隨之
響起。
「你是何人?誰派你來殺我的?還不快說!」齊孟懷臉一沉,厲聲質問。
「是──」才吐出一個字,那人突然被一枚暗器射中,當場斃命。
齊孟懷忿忿地鬆開手,任那人軟倒於地,眸光銳利地掃向四周,發現那名發射暗器之人隱藏得極好。黑眸危險地一眯,對著兩名隨從命令道:「通知
官府前來收屍。還有,這件事不準讓老夫人知道。」
「是。」其中一名隨從迅速離開,往官府而去。
齊孟懷目光瞥向雲織蘿,她心神領會,自動開口承諾:「齊莊主請放心,我在老夫人面前一個字也不會透露。」
齊孟懷滿意地點頭,道了聲謝,徑自走人。
雲織蘿沒被他冷淡的態度影響,撐著油傘小跑步地跟上他的步伐,好奇地問:「齊莊主知道是何人想殺你嗎?」
「這不關你的事。」他停下腳步,冷睨她一眼,淡漠地道,然後再次邁開腳步離開。
雲織蘿澄眸大睜,直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這、這個人的態度還真是惡劣,若非為了幻光石,她早走人了,又何必在這看他臉色!
但即使心下再怎麼不悅,也只能跟在他身後,往齊家莊而去。誰叫她現在寄人籬下,他這個主人沒趕她走她就該慶幸了。為了幻光石,這口氣她忍下
了。
「劍秋,你說說看,他這人是不是很差勁?」
回到莊裡,雲織蘿先將點心交給老夫人,陪老夫人聊了會後,這才拉著余劍秋回到房裡,忍不住罵起齊孟懷來。
余劍秋忍住笑,看著她氣忿的模樣,想起自己也曾經歷過相同的情況。她緩緩述說三年前初刺見到齊孟懷,以及剛到齊家莊時,他的態度可以說是冰
冷至極,聽得雲織蘿的怒氣稍緩了些。
原來那人不是針對她,是他本身性子惡劣,這樣一想,她的心情忽然好多了。
「織蘿,齊大哥本來就不易親近,等你認識他久了,就會發覺他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余劍秋笑著安撫她。
方才她和老夫人看見他們兩人一同回來,老夫人可是十分開心呢。而她終於可以鬆口氣了,真多虧織蘿轉移了老夫人的注意力。
雲織蘿輕嘆了口氣,她一點也不想跟他認識久一點,但她似乎別無選擇。
忽然,外頭傳來吵雜驚慌的聲音,兩人互看一眼,同時起身朝外頭奔去,循聲而至,這才發覺幾名丫鬟僕人、還有李大娘等人全都圍在一池湖水旁,
而湖中有個小男孩正掙扎著,眼看就要滅頂了。
「救命!快來人啊,有誰會泅水,快救救我家阿寶!」李大娘看著自己的兒子逐漸沉入冰冷的湖裡,急得眼淚直流,大聲求救。
「噗通」一聲,有人跳進湖水中救人了。原來還在佩服那人不畏初春、下過雨後格外冰冷的湖水,結果在看清救人的竟是雲織蘿時,余劍秋雙眼大睜
,也跟著急了起來。
就在大家提心弔膽中,雲織蘿再次浮出水面,一手抱著阿寶的頭,另一手拚命划水,到了湖邊,先讓眾人托起阿寶,這才在眾人的幫忙下上了岸。
「這是怎麼一回事?」
齊孟懷及老夫人聽到騷動聲也趕到湖邊來,正巧看見兩人渾身濕透地上了岸。
「莊主、老夫人,我們家阿寶失足跌入湖水中,是雲姑娘好心救了阿寶。」李大娘抱著渾身濕透、失而復得的兒子,感急地解釋。
齊孟懷瞧著阿寶渾身凍得抖顫,抱著李大娘受驚地嚎啕大哭,又看看雲織蘿同樣渾身濕透,卻一點畏冷抖顫都沒有,驀地想起她替杜鵑送早膳來那三
天清晨,也是衣裳單薄,黑眸若有所思。
「好了,大家別聚在這裡,快叫灶房煮兩碗薑湯來。李大娘,快帶阿寶去換衣裳。劍秋,你也快快扶織蘿回房換衣裳。」老夫人催促著眾人。
待眾人散去后,老夫人有意無意地對兒子說:「想不到織蘿看似嬌弱,倒是挺有勇氣,這湖水冰冷凍人,連一般男人下水都要猶豫再三,她卻奮不顧
身,也不想想自己身子剛好。不過多虧她救阿寶一條小命,孟懷,我們也去看看她吧!」
齊孟懷無奈地瞥了娘親一眼。先是余劍秋,再來是雲織蘿,娘親的心思還真是「司馬昭之心」。不過他倒是想去確認一件事,因此便隨著娘親和蕙姑
前往雲織蘿住的客房。
三人來到客房時,雲織蘿已換好乾凈的衣裳,余劍秋正在幫忙她擦拭一頭長發,一見到他們,兩人連忙起身相迎。
「織蘿,你身子才剛好,又這樣跳下湖去救人,當心又病著了。」老夫人拉著雲織蘿的手,對她的印象是愈來愈好,慈愛又滿意地看著她。
「老夫人放心,我身子骨一向健壯,少有病痛的。」雲織蘿笑著回道,老夫人對她的關心令她十分感動。
「這倒也是,雲姑娘看似嬌弱,但身子骨異於常人,不畏寒冷。」在一旁打量她的齊孟懷似乎話中有話。
雲織蘿但笑不語,不畏懼地迎向他打量探索的目光。
杜鵑在此時端來一碗薑湯,有些訝異莊主和老夫人都在這裡。
「莊主、老夫人,我給雲姑娘送薑湯來了。」
「織蘿,你喝完薑湯后,好好休息,我們不打擾你了。」老夫人見她無事便放心了,準備和蕙姑一起離開。
「老夫人慢走。」
雲織蘿目送兩人離去。而佇立在一旁的齊孟懷則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后,才旋身跟著離開。
待三人走後,杜鵑才敢開口:「芸兒……不,雲姑娘,多謝你救了阿寶,李大娘一直說要找機會好好謝謝你。」
「杜鵑,你還是叫我織蘿吧。希望你們不要怪我之前偽裝欺騙你們的事。」畢竟那時大家都對她很好,她希望得到大家諒解。
「老實說,當大家知道你不僅偽裝容貌又裝啞巴,還是莊主房裡的刺客時,對你真的無法諒解,我更是有受騙的感覺。不過後來莊主、老夫人都不介
意,方才又發生那件事,大家全都不怪你了,你放心好了。」杜鵑一直把她當成妹妹在照顧,在得知真相后原本十分氣忿,但事情過了就算了。
「謝謝你們大家。」雲織蘿這下子總算放心了,她真誠地道謝。
「你快趁熱將薑湯喝了吧,我還有事,碗我等會再來收。」杜鵑說完便離開。
「想不到你在這裡人緣比我好。」余劍秋坐在她身旁取笑道。
雲織蘿小口小口喝著薑湯,唇角微揚。短短三個月她就喜歡上這裡的人,以後離開這裡,她一定會想念這裡的人。
「不過,我想起方才齊大哥說的話,織蘿你還真是體質異常,湖水那麼冰冷,可瞧你一點都不怕冷的樣子。」余劍秋一手托著下顎,邊打量著她,邊
嘖嘖稱奇。
雲織蘿澄眸微斂,笑道:「可能是我娘小時候幫我補身補的太好了,因此我從小身子骨健壯不怕冷。」
「是嗎?」余劍秋雖疑惑,但也沒再繼續問。看她喝完薑湯,她不放心地勸道:
「你還是上床躺一下好了,要是真的感染風寒就不好了。」
「好。」雲織蘿也不多說,聽話地上床休息。
看著她躺上床,余劍秋這才放心地離開。待門一關上,躺在床榻上的人而立即坐起,苦惱地微蹙秀眉。她開始擔心自己異於常人的體質,萬一傳了出
去,只怕會為自己招來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