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惡魔與天使在一起
第九章惡魔與天使在一起從監獄回來后,我整理了一夜的紀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認為,而且這種理念越來越強烈的震憾著我。她__杜小麗不是個罪犯,而是無辜的致少是個無辜的人,而且是個識斷高尚和美好心靈的人,是個沒有長處也沒有短處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講,老天本想把她造就成一個美麗的姑娘、理想的朋友、理想的妻子、理想的母親、可世界卻把她放錯了「鑄模」一想到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不知不覺睡著了的我,就像在睡夢中聽到的聲音突然被中斷了一樣。
一下驚醒過來。一看窗外以是晴空萬里霞光普照的早晨,便慌忙洗漱了一下,拿上採訪包驅車直奔監獄……
來到室內,我已無形中不再把這裡當做囚室了,就好像去朋友家拜訪朋友一樣。看到她面對窗孔正在梳理自己的頭,就好像要出門一樣,才意識到這裡是監獄,心裡一酸,淚水奪框而出……
我的到來,杜小麗顯得有些高興,露出了淡淡的笑。她笑得很美,就像一朵出水的蓮花。她為我搬過椅子,讓我坐下后對我說:「娟姐,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在大海中游泳,雖然赤身**,又不會游水,卻感不到寒冷,也不會沉下去。在海水中我游呀游呀,水浪在耳邊響著,聲音很近,我又感到很遠,不知道這水聲是從哪裡來的。從上、從下、還是從左、從右、也許是從四面八方來的,我感覺到了,的確是實實在在的聲音。
突然,我被一個旋渦捲走,我拚命反抗,伸胳膊伸腿,掙扎著想站起來,但我還是摔倒了。一股股相互排斥的力量四面八方地拉扯我,我變成了沙子,既沉不了底,也靠不了岸,總是被浪花拍打著,不停地沉下浮起。浪停了,風止了,我沉下去了。
我翻了個身,才感覺到身下不是水,而是堅硬冰涼的地面,這才知道是趟在囚室里。是的,我該上路了,可以走出這間囚室了……她講夢的神態是那樣的平靜,平靜得就像無風的湖水一樣,我抑制不住,淚水終於流下來了。
「娟姐,都是我不好,又把你惹哭了。其實,這也沒有什麼,龍哥不就是那旋渦嗎,他拚命地想把我往岸上推,但他還是抗不過大浪。如果我當時不要追隨他去,他也許不會死得那麼快,這都怪我,不過我也也要隨他去了……
「小麗別想那麼多,龍哥他不會怪你的。」
「真誠也像死亡一樣,也需要驚人的勇氣。真誠也需要殺人,不過用的卻是匕。我知道他說的呆不下去,是他們為了殺他滅口,這在他們那個社會裡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殺人不需要什麼理由的。我之所以害了他,是因為我不放心他,所以在他出門后,我便跟隨他而去……
我打開門,走到門外,我的身體很輕,輕得就好像羽毛一樣。多少年來,在我身上積累起來的恐懼一下全沒有了,就好像我的身體沒有了重量一樣……
夜是那麼的平靜,黑夜是那麼深沉,黑暗是那麼美妙。長期以來,在我眠中積累起來的幻覺,彷彿根本沒有一點亮光。盤江是迷人的,空氣也很新鮮,我像披著一扇撕破人生的黑幕,揭開了大千世界的隱秘,緊緊跟在他的身後,走進黑暗中。
我邁著持續而堅定的步伐「莎莎莎」聲輕輕地打破了夜裡的寂靜。不是因為逃亡,或是害怕,而匆匆忙忙,也不猶豫遲疑。因為我知道我所走的道路,所追尋的目標是自信的、關愛的、女人的腳步,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透過朦朧中的微光,從竹林叢中的空隙間,我看到了龍哥。他單膝跪地,手握一把槍管很長的手槍,躲在劉爺別墅門前面的樹叢中。在窗子透過來的燈光下,我看到他臉上露出猙獰的冷笑,他用舌尖舔了舔從嘴唇角流出的血水,狼似的眼睛盯著大門。
此時大門打開,劉爺的賓士轎車從大門外駛來,幾乎開到了他的跟前。只見他舉起手中的槍,槍口同時吐出藍色的火苗,子彈射穿了車窗,玻璃碎片伴隨著破裂聲四處飛濺開來。一聲尖叫!司機兼保鏢的頭顱腦漿噴濺開來,一頭砸在方向盤上,汽車猛地向前衝去,一頭撞在別墅前的台階上出不停的啦叭響聲。
接下來的子彈都打在車身上,緊隨著響動聲從別墅里衝出幾個人,但還未明白怎麼會事便全被擊中倒在地上。但同時別墅里也開槍還擊,龍哥也卧倒在地,雙方對射。他身邊的石頭火花四濺,槍彈飛舞。瞬間,車燈滅了,屋裡的燈也關了,慘叫聲變成了低低的哭泣聲。
我看到劉爺在兩個保鏢的保護下,貓腰著朝別墅里跑去,就在他正要朝劉爺開槍時,卻被我的叫聲制住了。因為我看到從他背後的叢林里鑽出一人,舉槍朝他偷襲,情不自禁的驚叫起來!
「龍哥小心背後有人!」他反應真快,如同閃電地把來人擊倒,並朝我舉起槍射擊,嚇得我縮下頭去。隨同他的槍響,我聽到我的背後傳一陣沉重的倒地聲,他如同貓一樣的串到我的身邊,抓住我朝竹林中飛奔而去……
我們飛快的逃到郊外,他給了我一巴掌說:「誰讓你跟來的,你他媽不要命了……」
我被他打得幾乎暈過去,但從心裡感到高興和欣慰,我體會到了他對我的愛,沒有一點責備他的意思,我說:「龍哥,你打吧,只要你能出氣你就打,我不會怪你的。他緊緊抱住了我說:「真對不起,打疼你啦!你又救了我一次!」看到他心裡最真貴的至愛,我心疼地扶摸著他臉上被樹枝刮傷的痕迹說:「龍哥,我們離開這裡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好嗎?」他突然推開了我說:「你想錯了,我是一個沒有靈魂,沒有家,沒有祖國,沒有體面與尊嚴的人,我的一切就是我自己。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兒去?再回到那些畜牲們的床上,讓他們咬我啃我抓我擰我嘛,這就是你對我的關愛嗎?是不是這樣你才會心安理得嗎?我憎恨所有企圖教訓我或者說他是救世主的男人,你以為你比我強,你在救我嗎?你以為你崇高你在救我嗎?你救我是你崇高的英雄行為嗎?你在救一個墮落的女人嗎?如果我是一個遭受丈夫拳打腳踢的妻子,你會來救我嗎?當愛情撕碎了我,幾乎毀滅我的時候你又在哪兒,當你一次次把我送到他們的床上時,也是這樣想的嗎?不!你錯了,你救不了我!你走吧,連同你的靈魂一起走吧……」
我哭了,也是為愛而氣哭了。也許是因為我一連串的追問,像烈火溶化了他冷酷的心。他替我擦去了眼淚,牽著我的手向黑夜中走去……
我們來到郊外一處他租來的房屋裡,這裡很隱蔽,屋內雖然簡陋,但東西倒也樣樣齊備。進屋后,他習慣性地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拿出兩罐啤酒替我打開讓我喝,自己則做在沙上茫然的大口大口抽起煙來。
我知道他非常痛苦,事實常常是非常簡單的,但這些非常簡單的事實里,卻包含著兇惡與野蠻,這就是社會。看著他那痛苦的樣子,我知道是我的話極大地刺傷了他,我內疚的對他說:「龍哥,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的話刺傷了你。」
「不,你說的對,是我***不是人,殺人殺糊塗了,讓魔鬼蒙住了雙眼。你放心,我誓。從今以後誰要他媽地敢動你一指頭,我就殺了誰!為了你我可以去做任何事。」說完他站起來,走進卧室里拿出一床毛毯丟在沙上說:「今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住裡面,我睡沙。」看到他那非常認真的樣子,我有些好笑:「你這人真怪,我可不是什麼淑女,別那麼認真。」他說:「我也不是什麼紳士」我們倆都凄慘的笑了。他緊緊抱住我說:「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救了我的心。」
「救人我明白,救心我就不清楚了?」
「你撫去了我心靈深處的傷痕,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我厭惡血醒,不想再殺人了。」
「那你為什麼要殺劉爺呢?」
「因為他不是人,因為他卑鄙,卑鄙得比仇人還可怕。」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他不仁,我不義。這就是黑道上的規矩。知道嗎,是他在我完成爆炸后企圖殺我滅口,陰謀未成又派人追殺我,在我下地獄之前,我必須讓他為我去打開獄的大門!」
「你是怎麼認識劉爺的能告訴我嗎?」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內心的震痛,讓他渾身的肌肉隨之而凸起。他深深吸了口氣,以此來緩解長期積壓在胸中的忿怒與仇恨。也許是長期封閉的心態,急於外泄的念頭過於太強烈,他向空中長長吐了口氣說:「跟你也差不了多少,我也山裡來的窮孩子。十年前來到這座城市,考上了體育運動學校。我看到了過去不曾看到過的東西,認識了過去不了解的事物,我覺得自己已經脫胎換骨了變成了一個新人。我真想努力訓練好好學習,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和展現在眼前的嶄新道路。
漸漸地我失望了,因為缺錢,我出了成績卻參加不了比賽。因為無錢,別人看不起。這裡給我留下的是一種屈辱和沒落的感覺。畢業后我就去給別人看賭場,討債,掙的錢多,來得也快。憑的就是一對拳頭,從此開始了打打殺殺「估惑仔」們的生活。
有一天我在一家飯館喝酒吃飯,為了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同一個喝多了的店客打了起來。在領教了我的一頓拳頭后,他拔出了刀子,我抓起凳子把他頂在牆角上,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同他一起來的一個中年人不僅旁觀了這一幕,末了還向我道歉,並賠償了全部損失,還要交我這個朋友,他給我留下了非常好的映像。當他得知我設有固定職業時,便邀我給他當駕駛員,薪金高出常人的幾倍,我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後來我又當了他的保鏢,此時的我已下決心死心踏地的跟他一輩子了……
漸漸的我才知道,他不僅讓我開車,還讓我送貨販毒。強取豪奪,爭搶地盤打傷打殘多人,並背上了命案,到了這一步,我悔恨已晚,身陷泥潭欲拔而不能了。
幾年後,他依靠送錢、送物、送女人、生意越做越大,開辦了一家公司,也就是現在的森達公司,我也當上了保衛科長。我知道,出了這道門,等著我進的便是監獄的牢門,我跟定了他。
而監獄外的世界也絕不是自由的。我需要錢,要錢償還賭債,要錢供我享樂。而掙錢最多的就是殺人,我的心硬了,腦袋麻木了,在變成污泥的同時也變成了石頭。
我成了一名職業殺手,圍繞著我的只有恐怖和疲憊。我像屍體漂泊在無限凄涼的幽冥里,總感到寒冷和空虛,再就是失望或待斃。
我總是默默接受著他交給的暗殺、搶劫任務。在這些任務完成的同時,他的勢力也在不斷的擴張,對這一切我並不關心,也不感興趣,我忠心耿耿,從不計較。
我知道「森達」與「華銳」是本市兩家大公司,也是兩股勢不兩立的死對頭。「華銳」無論在人力物力上都比劉爺的「森達」強得多,而且有政治靠山,如果長期抗爭對劉爺極為不利。便毫不猶豫的接受了爆炸「華銳」公司投巨資建在江邊儲油罐的任務,一但爆炸成功,「華銳」就垮了。
可沒想到的是,當我開著空油罐車沖向儲油罐時,卡車和儲油罐同時燃起大火。當我正要打開車門逃命時,潛伏在儲油罐旁,躲在屋裡的消防員早就準備好了。他們同時衝出屋來,他們用高壓水龍頭對準了我的車門噴水,封住我的逃生之路,讓我無法打開車門而被燒死……
這真是絕妙的殺人遊戲,我馬上想到這不是救火,是殺我滅口。但他們犯了一個大錯誤,就是駕駛室可通車底,我立即從車底逃了出來。這時,我看到劉爺的保鏢正在監視現場,看到我爬出車底便朝我開槍射擊,我一頭扎進江水中才保住一條命……
這就是他們策劃好了的一頓人肉大餐,夠合法合理完美無缺的陰謀詭計了。但老天有眼,讓他們想不到的是我活了下來了,我理所當然的復仇也就開始了……
「他們會放過你嗎?」
「放過誰也不會放過我,同樣我也不會放過他,這就是黑道上的規矩,也是我身不由己的原因。」
「我也一樣,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
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認真地點了點頭。打開一個包,從裡面拿出六疊鈔票,每疊都分別用注有不同銀行標記的封帶纏著。很顯然,這些錢都是從不同銀行里取出來的,這樣做,使用起來就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他自己留下了一疊,其餘的全推到了我的跟前。他說:「拿上錢,我送你走,回到大山裡去,那才是我們的家。」接下來他把酒瓶遞給我:「祝你一切順利!」
「我拿了那麼多錢,還需要祝酒嗎?」
「這是我第一次為愛而祝福,絕非攜私含假,我己經用不著它了。」
「那麼說你還是要繼續幹下去了?」
「他們會找到我的,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可還有我!我可以等上十年二十年!」
「不,我沒有這個膽量。值得後悔的事象山一樣的多……請原諒,我不想再談這事了。」
「哦,我明白了,看來我們倆都到了做出最後選擇的時候了,那你等等……」
說完我走進卧室,換上了一條便於行動的牛仔褲,也為他收拾了一支皮箱,走了出來對他說:「我已經想好了,在同你第一次見面時,就做出了這樣的選擇,生死與共,永不分離!」
「真的!「他抱住了我,但他心裡還是有點憂豫。說:「跟我在一起你害怕嗎?」
「害是害怕,但這與你無關。」
「你真願意跟我走嗎?「「願意,我已經決定了,我們永遠在一起。」
我慢慢向他湊過去,靠在他那健壯厚實的胸脯上,然後用我的嘴唇,輕輕向他的嘴唇湊過去,埃在一起。很久,很久,兩張臉緊緊貼在一起。我的身子癱了,幾乎站不住,而他很畏縮,思緒萬千,不知怎麼辦才好,我說:「我不喜歡這裡,我不願意在這裡讓人擁抱,這裡總有股其他女人的味道「「到外面去?」
「到遠遠的地方去,你有家有老婆嗎?」
「沒有。」
「那,我就做你的老婆,到一個他們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我再也不想這樣悲慘地過下去了」他動心了:「不再回來了!」
「對,這樣不好嗎?」……
「你是對的,因為你己經做出了選擇。」他一把抓起了箱子就朝門外走去。我忙問:「去哪兒?」
「去山那邊!「我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幸福,而他多少有點忐忑不安……。
突然,一陣討厭的哨音打斷了她的述說,接著一陣開門聲響后,女獄警為我們端來了飯菜,與往常不同的是加了兩個菜,還有一碗雞湯。
我以為是老同學特意為我加的菜,便對女獄警說:「喲,老同學真夠大方,為我們上了碗雞湯,替我謝謝他了!」但女獄警什麼也未說,只凄楚的搖了搖頭走了,杜小麗把湯放到自己面前說:「這湯是我要的,爺爺說,人在死的時候喝碗雞湯就不會害怕了,就不會再投胎人世了……」這話像一聲雷鳴把我驚醒,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沒想到她的刑期也就在眼前了。我深深地責備自己,也同樣刺痛了我的心。這個現實是我無法接受的,這裡有很多的隱情,也欠公正,他們以為人死了就不能說話了。但我可不是死人,我要為她講清事實,為她鳴冤,哪怕減點刑也行。老同學說得對,她不該死,該死的是那些殘害她的混蛋……
我起身收拾東就要往外走,但卻聽到她平靜的說:「姐,你不用去了,他們找過我了,我拒絕了。我甚至提醒他們我殺過人,如果讓我再次走進他們那伙人里,我決不會停止殺人。那麼,我要求赦免、減刑、獲釋、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有的人都會死,而我寧可因犯罪而死,也不願死在他們這夥人的罪惡之下。我要向所有的人證明一點,即使在陽光普照大地,春暖花開的天地之間,也會有那麼一群骯髒卑鄙無恥的人。他們像病毒一樣在危害著善良、公平、和正義。儘管他們多麼兇狠、殘忍、野蠻、但我仍可以輕易地把口水唾沬吐到他們撒謊、虛偽、貪婪、無恥的面孔上。
他們希望我死並不是因為我殺了人,是因為害怕我活著。他們知道,如果我活著他們就得死。活對他們來說是增加更多的罪惡和財富,所以他們怕死。
而我不怕死,我己經戰勝了生與死,我什麼也不企求,什麼也不希望,什麼也不害怕,這樣,我就擁有了自由。自由是多麼難得又多麼美好,自由的價值不在於長短而在於得到……姐!我不想留在世上,只想你來給我划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