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閣下是誰?」中年漢子驚疑不定,上下打量這英俊嚴肅的青年。

「我是無名小卒罷了。不過你若想抓他們兩人,得先過我這關。」灰衣青年睨了陸歌岩一眼,目光無奈而不耐。「先言明,我不是自願救他的。」

「少羅唆!你不讓開,就連你一起宰了!」數樣兵刃同時向灰衣青年砍來。

灰衣青年不避不讓,右手長刀連鞘揮出,激起一股勁風,單憑這股刀勢,居然將眾人逼退兩步。中年漢子一聲吆喝,眾人將灰衣青年團團圍住,轉眼間便陷入混戰。灰衣青年以寡敵眾,竟能抵擋得住。

這人好厲害!鄺靈愕然,難道是陸歌岩事先安排的救兵嗎?

紫衣青年不知何時溜到她身邊,出手打倒幾人,將她與陸歌岩拉出重圍。

半昏迷的陸歌岩睜開眼來,見了紫衣青年,愣了愣才認出對方。

「是你。」

「是我。」紫衣青年回以溫柔笑顏,好奇地瞧著鄺靈。

他虛弱一笑,低聲對鄺靈道∶「沒事,是自己人。」

「不忙敘話,我們先離開這裡吧!」紫衣青年道∶「你們在此處等著,我去幫阿禮——」說著便要加入戰團。

鄺靈忽道∶「等等。」她抓了一把筷子,扯開腰帶,將筷端沾了毒粉,交給紫衣青年。「瞄準他們的頭臉皮膚,點到即可。」

紫衣青年依言而行,素手揚起,一大把筷子暗器激射而出,筷端一點到人體,中者哼也不哼一聲便癱軟暈厥,轉眼間,店堂里便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灰衣青年收住刀勢,與紫衣青年一齊目瞪口呆地望著鄺靈。

鄺靈不以為意。「最好快走,以免又有人追來。」

紫衣青年頷首。「我們有馬,立刻出城吧!」

四人分乘兩匹馬出城,疾馳一陣,不見有追兵,才在林中僻靜處生火歇息。

鄺靈著手替陸歌岩療毒。紫衣青年帶了些藥物,將就可用,他中的暗器毒性也不太厲害,片刻后便清醒過來,與紫衣青年——梁覓談話。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梁覓微笑。「說來話長,我娘曾提過她有個姐妹,我成親后,心想我也沒別的親人了,若是姨娘還在世,應當將她接來奉養,就與阿禮出門,到我娘的家鄉尋找。」她瞧了灰衣青年荊木禮一眼,續道∶「到了那兒,老家已荒廢多年,我詢問鄰人,才知道姨娘遠嫁他鄉,據說是嫁給一位姓陸的商人,就定居在剛才那座城。我和阿禮找到這裡,沒想到城中唯一一戶姓陸的人家,住的居然不姓陸。」

荊木禮介面道∶「我們在城中打聽,得知陸家在二十年前發生的慘事,正好我們前陣子遇過一位為家人報仇的陸公子,兩件事合在一起推敲,就得知了某人的身分。」他不悅地瞄向陸歌岩。「她身子虛弱,不適合連日在外奔波,我本想帶她回家,但她堅持要找到你。」

陸歌岩只是微笑,並不開口。

梁覓卻沉不住氣了。「表哥,你早知道我是你表妹,為何不與我相認?」

鄺靈大驚,這位紫衣青年就是他表妹。仔細看她,言行舉止斯文雅緻,五官細膩絕美,要是換上女裝,肯定是不輸李家六姨太的美人,若非她與陸歌岩有血緣關係,也不會如此相似吧?那麼灰衣青年便是她的夫婿了?瞧他面容剛毅英俊,神態沉穩,適才應敵的身手不凡,這樣的一對,是令人欣羨的佳侶……

陸歌岩淡道∶「過去二十年,我們不知彼此存在,各自過得好好的,何必非要相認不可?」他望向荊木禮。「何況,他並不希望我見你。」

「那是當然,我的妻子體質虛弱,不宜與邪祟親近。」荊木禮語氣平淡,但眼神頗有敵意。

邪祟?陸歌岩挑眉。「荊兄想必還記得新婚之夜,你我那場比武吧?」

「一個男人若在新婚之夜與人比武,身中十三劍,你想要他忘掉也很難。」

鄺靈目瞪口呆,他刺了表妹婿十三劍?而且是在新婚夜?

「我若討厭你,就不會只賞你十三劍了。」

換言之,因為不討厭,他才沒送他去當鬼,讓他平安當新郎官吧?

這男人對待喜歡的人的方式真教人吃不消……鄺靈默默望著荊木禮,頓生同病相憐之感。

荊木禮冷哼。「可惜我很討厭你,不介意回敬你十三刀。」

「表妹,你如果不想當寡婦,就讓你的夫婿安靜點,他惹得我很想拔劍了。」陸歌岩慵懶哼聲,雖然身上負傷,他的氣焰一點也沒收斂的意思。

「好了,你們別吵好嗎?都是一家人啊!」梁覓無奈嘆息,瞥向鄺靈。「你們把這位小兄弟嚇得都不敢說話了。」

「她不是小兄弟,是我未婚妻。」

鄺靈猝不及防,粉腮失火。「我……我不是……」

「表哥,你幾時訂了親?怎麼沒告訴我?」梁覓又驚又喜,拉起鄺靈素手,仔細端詳她。「這位姑娘是哪裡人?家中還有誰?」

「她是鄺神醫的獨生孫女。」

「鄺神醫的孫女?她也精通醫術嗎?」「鄺神醫」三字震動了荊木禮,他急急道∶「我妻子自幼心脈受損,看遍名醫都治不好,不知姑娘可否看一看她?」

「是呀,在此遇到名醫的孫女,真是緣分呢,就請鄺姑娘替我瞧瞧吧!來,咱們過去那邊。」梁覓挽著鄺靈站起,對兩個男子道∶「阿禮,你陪著表哥,可別再吵架了。」說完,她便挽著鄺靈走到一棵大樹后。

鄺靈尷尬道∶「梁姐姐,老實說,我沒學到爺爺的幾成功夫……」

「不要緊,其實我多年前就拜訪過鄺神醫,他說過我這毛病是治不好了,是捱一日算一日,我告訴過阿禮,他大約是忘了。」梁覓洒脫一笑。「我只是想與表哥的未婚妻私下說幾句話而已。」

「那、那是他隨口胡說的,我與他並無婚約。」鄺靈耳根紅透。

「我與表哥不熟,但他是認真還是胡說,我還分辨得出,他說這句話時絕對是認真的。」梁覓親切地拉起她柔軟小手。「你與我表哥如何相識?」

鄺靈紅著小臉,一面替她把脈,一面將與陸歌岩自李府相遇的經過都說了。

「原來如此……沒想到鄺家才是橫山密書真正的持有人,這秘籍惹出的風波真不小。不過,等表哥娶了你,拿秘籍下聘,它不就自然回到你手上了?」

「這本來就是我家的物事,讓他以此下聘,未免太便宜他了。」

「說的也是。」梁覓莞爾。「跟他相處過的人,都不甘心讓他太好過。」

鄺靈噗哧笑了。此話真是深得她心呀!她輕輕放開手腕。「姐姐是心脈受損,我爺爺的醫術比我高明百倍,他說不能治,我想我也無法可施。」

難怪,她初次見到陸歌岩時,曾覺得他眼熟,原來她在數年前曾見過與他相似的梁覓前來求醫,而今他們聚到一起,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嗎?

「不過,倒是有個可能的法子,我手上有一味葯,名為血綉菊,專治心病,或許對姐姐的內傷有效;但此葯毒性猛烈,姐姐體質太弱,我怕你承受不住。」

「血綉菊?鄺神醫也曾跟我提過這味藥物,他說世間若有任何藥物能救我,當屬此葯。既然你也說不行,看來,這終究是我的命……」梁覓美顏黯淡下來。

「還有個我不肯定效果的法子。陸大哥曾想逼我說出秘籍的口訣,當時我不肯說,現在想來,他應該是想用它為你療傷吧!據說秘籍上的內功可治內傷,那就要他將秘籍交出來,我解譯之後讓你修鍊,或許能奏效也說不定。」

梁覓愣住。「你……你肯將家傳的武功交給我?」

「爺爺只交代過我不可讓秘籍落入惡人之手,沒說我不能拿它去助人。我爺爺一生懸壺濟世,他若知道自己過世后還能救人性命,想必是很樂意的。」

「……謝謝你!」梁覓滿心感激,紅了眼眶。

「不過不能立刻就開始練,你得先調養身子。」

「當然,練武也需要精力,我容易疲累,過去練武總是事倍功半——」

「不是,你有孕了,要顧到寶寶才行。」鄺靈微笑。「恭喜你,梁姐姐。」

兩個女子攜手回到火堆邊,被留下的兩名男人相安無事,陸歌岩閉目養神,荊木禮站在火堆邊,手裡拿著一個酒囊,望著妻子走近。

陸歌岩聞聲睜眼,看見鄺靈笑吟吟,輕輕將兩頰泛紅的梁覓推到丈夫身邊,而後過來扶起仍難以行走的他。

「我們到那邊去,讓他們夫妻倆獨處。」她悄聲道,攙著他走開。

陸歌岩走了幾步,回頭一瞄,就見梁覓在荊木禮耳畔說了什麼,他臉色驟變,手一松,酒囊墜入火堆,轟地著火燃燒。

陸歌岩低聲道∶「你該不會也對他們下了毒吧?」

鄺靈白他一眼。「你還有臉說我?也不知是誰在人家新婚之夜刺了新郎十三劍?你這人比我還難相處。」她扁嘴。「梁姐姐有孕了,你要當舅舅了。」

「啊!」他沒說什麼,但唇邊浮起柔和微笑。

她扶他在一株樹后坐下,問道∶「你很喜歡你表妹吧?」他看著梁覓時,眼中有罕有的溫柔。

「她……長得很像我母親。初次見到她時,我幾乎以為我娘復生了。我曾以為,她與姨娘是我最後兩位親人。」他輕嘆口氣。「但李家六姨太告訴我,原來姨娘也是盜賊同夥,她是來我家卧底的。」

「她殺了趙夫人替你報仇,想必你感激無已,便以身相許了。」她酸哼。

他偏頭瞧著她。「你認為我和六姨太……」

「你隨家僕離去前,我就對你下了葯。我知道六姨太對你有情,若是你毒發暈厥,她定會帶你來求我,那時就是我們脫身的機會;但我沒想到她會要與你……我想過,不管你和六姨太做了什麼,都是不得已,她是拿我要脅你,你也很難受,我不怪你……」但心中還是痛苦,看見他衣衫凌亂時,她真想掐死六姨太。

「我和她什麼也沒做。」

她星眸乍亮。「你們沒有……那你腰帶怎麼不見了?」

「她在解我腰帶時,我就昏厥了。或許是我的身體很有骨氣,不願意給你之外的女人碰,剛好中了你的葯,便順理成章選在那時昏倒。」他微笑,輕捏了下她喜悅泛紅的軟腮。

「那她說和你在香思樓見過,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數年前,我開始籌劃為家人復仇,每當師父派我與阿衛下山辦事,我們就分頭打探仇人下落。師父不願我去殺人報仇,我與阿衛得瞞著他,所以我們約在青樓見面聯繫。師父是出家人,絕不會上青樓,選在那種地方,可以確保他不會發現。我就是在那時遇見她,也就見過她幾回而已。」

「可是六夫人知道你肩頭有紫色的瘀痕……」

「有一晚下大雨,我與阿衛都濕透了,她去拿衣物給我們換,也許就是那時被她瞧見的吧?」他擁她入懷,柔聲道∶「滿意了吧,醋罈子?」

她慶幸自己臉蛋埋在他肩頭,不必被他看見羞紅的雙頰。

他又問∶「你是如何想到這一連串計謀?」計算之精,令他嘆為觀止。

「我不太記得了。」她沉吟。「那時我在喝茶,心想孫二與六姨太各有所圖,早晚會動手;我邊想這些邊喝茶,喝完一杯茶,也就想清楚我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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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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