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沈畫兩手端湯碗從廚房出來,小心翼翼往餐桌走,這時她屋裡手機響起,響徹全家。沈畫聞聲急跑,兩步到餐桌跟前把湯碗往上一蹾,扭頭去接電話,湯水哩啦了一地一桌子,進屋后還把門關上了!

這令惠涓起疑。她在等電話,等誰的電話?如是招聘電話根本用不著躲著藏著還關門!打從沈畫來家那天起,惠涓對這個漂亮的外甥女就沒放心過!她不由自主往沈畫屋走,到門口站住,聽,不聽猶可,一聽大吃一驚,她聽到沈畫在說:「是這樣的鄭海潮……」

——鄭海潮的電話!鄭海潮給她打電話幹什麼!

惠涓來到小可屋,跟小可把這事說了。小可強作鎮定道:「噢,沈畫想讓鄭海潮幫她找工作……電話是我給她的。」

惠涓放下心來,邊向外走邊道:「鄭海潮這樣的,打著燈籠沒地兒找!你給我適可而止!別到時候弄假成真,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小可坐桌前沒動,心裡頭翻江倒海:看來沈畫真的下手了,他們已經聯繫上了。到什麼程度了?見面了沒有?鄭海潮覺得她怎麼樣?覺得她漂亮是肯定的……房門被推開,有人進來,是沈畫。

小可看她,不吭,不問,靜待她說。

沈畫說:「陪我去見鄭海潮!」

小可沒想到:「為什麼?」

沈畫說:「剛才他打我電話,讓我找你接電話。我跟他說,她剛才不接你電話現在也不會接,但我可以想辦法讓她去見你。」小可看她,她說:「我這麼說的:『我跟小可說,請你幫我看看簡歷,提提建議。讓她陪我一塊兒去。』」不待小可說緊接著懇求:「小可,我需要一個接觸他讓他了解我的過程,幫幫忙!」

小可思想鬥爭數秒鐘后,作出決定:「什麼時間?」

沈畫精神一振:「我馬上約他!」

見面地點在「上島咖啡」。沒見到海潮前,沈畫只是從理論上認可了他,見到人後,從心裡頭認定了他。海潮看到她時眼睛明顯一亮,雖只短短一秒,逃不過她的眼睛。她太熟悉這目光了,迄今為止,沒有哪個男性見到她會無動於衷,別管老少窮富,她想方設法讓他見到她,就為這個。當下放下心來,鄭重地、一本正經地打開她帶來的iPad,調出她的簡歷。

海潮專心看簡歷,看了會兒,搖著頭說:「你這簡歷做的,沒有個性。」

沈畫起身走到對面,在他身邊坐下,湊過頭看:「這還沒個性?」

她湊得太近了,頭髮幾乎碰到了海潮的頭髮!小可坐對面看他們,恍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細想,想起來了:那個乾冷的冬夜,那個露著美腿的女孩兒,從爸爸側后俯過身去,胸幾乎碰到了爸爸肩頭……區別只在,爸爸她可以說,鄭海潮她不能說,她不要要來的愛,要也要不來!——硬起心腸一動不動靜坐,冷眼看對面那兩人耳鬢廝磨。

他對沈畫耐心極了:「你這不叫個性,叫花哨!簡歷不能設計得太另類,能說明情況就好。用人單位對大學生一般都有一個『形象預設』,大部分單位還是喜歡樸實一點。」沈畫張著雙漂亮的大眼睛認真聽,眼神單純,滿是求知的渴望,他看著那眼睛問她:「你給所有公司發去簡歷都是這份?……這不可以。發簡歷,一定要為你投簡歷的公司寫出你對那個公司,對行業,對崗位的理解,最忌諱給所有公司投同樣的一份簡歷。就說喜爾登,我們只知道它是個酒店,酒店和酒店還不一樣——」

提完了意見提建議,甚至當場動手為沈畫作修改,一切結束,開車送她們回家,熱情周到,整個過程中,跟小可沒特別說什麼話。車在鄧家樓下停住時,他對沈畫說:「沈畫,你先回家,我跟小可說幾句話?」

沈畫怔了怔,怏怏下車;小可坐原處沒動,等待。

海潮說:「小可,謝謝你肯出來見我。」

小可昂然道:「沈畫想見你,我來是為陪她。」停停,「她看上你了!」

海潮萬沒想到,怔了好一會兒,怒沖沖道:「那你為什麼陪她來——慫恿她來?!」

小可自覺有一點理虧:「我沒慫恿……」

海潮粗暴地打斷了她:「這就是慫恿!鄧小可,你拒絕我沒關係,但你這已經涉嫌侮辱!侮辱了我不算,還侮辱了沈畫!你有權跟我分手,但無權為表達你分手的決心就讓別人來送死!這不道德!也太齷齪!」

小可道:「嗬!不道德,太齷齪,還侮辱了沈畫!想不想知道事實?事實是,沈畫對我充滿感激!」

「為什麼感激?」

「因為她約你你不來!」

「為什麼你約我我就來?」小可語塞,海潮道:「你明知道我的感情,你在利用她試探我!……小可,你這位表姐的確漂亮,你就不怕我真的看上她?」

小可冷笑著說了句她從書上看到的話:「是我的搶不走,不是我的留不住。」

「你不信任我!」

「我是不信任你。」

「怎麼才能讓你信任我?」

小可搖頭,開門,下車,向樓里走。海潮直目送那纖弱的身影消失在樓門裡,方長嘆一聲,離去。

【第七章】

周一惠涓輪休,在電腦上看江蘇台的相親節目《非誠勿擾》,她是這節目的忠實擁躉。開始一直跟電視看的,後來實在受不了節目中冗長的強姦式廣告,改看電腦。電腦效果終究不如電視,惠涓因之痛恨節目廣告商「步步高」,什麼豆漿機、音樂手機,不僅自己絕對不買,逮機會還要跟別人說它不好;她倒不想想,《非誠勿擾》做節目的費用是人家「步步高」給付的。隨著熟悉的音樂聲,二十四位女嘉賓入場,惠涓高叫:「畫!你來一下!」

沈畫在自己房間挑選晚上喜爾登商務晚宴穿的衣服。喜爾登是家五星酒店,沈畫按海潮建議發去了簡歷很快接到面試通知,面試基本成功,只晚上有個商務晚宴須參加一下,如表現合格,即可錄用。

沈畫來到惠涓屋,惠涓指著《非誠勿擾》女嘉賓里的一位讓她看:「魏山山!」

魏山山就是鄧文宣在北京工作的那個外甥女,研究生畢業,實驗小學數學老師。瘦高、平胸、短髮,乍看上去,像一個模樣清秀的男孩子。惠涓對沈畫說:「你也報個名去?……試試!沒損失!來迴路費住宿吃飯,都給報!……等於做免費廣告,人魏山山現在出門,都得戴墨鏡!」

沈畫現在成了惠涓的個心事。來京三個多月了,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沒工作就得住家裡,多一個人多一攤事,這人又是個橫草不拿豎草不動的主兒;說還說不得,不是自己家閨女。短時期內,行;長期下去,肯定得起矛盾,老話說了,留客三天是恩三月是仇。自己不能出了錢受了累,到頭來落得個裡外不是人。沈畫學歷差點長得漂亮,讓惠涓說,她這樣的抓緊找個好人嫁了才是正經。

沈畫看節目里的魏山山。山山共參加了六期,播了三期后,還真拜節目所賜交到了男友:那人去她學校認出了她,主動搭訕,一來二去,交往上了。

那人叫劉旭剛,園林公司的工人,長得極帥。見他前沈畫有所耳聞,見到時仍感驚艷:高個兒、寬肩細腰、小麥色皮膚,笑起來一口牙白得晃眼。沈畫對山山說:「以貌取人啊你!」心說,男的光長得好有什麼用。私下跟小可說,他們長不了。

戀愛過程聽著是動人的。

——山山班上的學生磕破了頭,恰逢劉旭剛在學校幹活兒——他們公司承包了實驗小學的綠化業務——二話不說開車帶山山和受傷的學生去醫院,縫針、包紮、打破傷風針……全程奉陪,用去了整一個下午,回學校接著幹活兒一直到晚上八九點。為表感謝,山山擇日請他吃飯,最初擔心沒話,不想幾分鐘過去,兩人就你爭我搶地聊開了。他們有著很多共同話題,都熱愛大自然、攝影、籃球、街舞、旅行……聊到「嗨」處,旭剛說:「帶你去個地方?」就要走,山山說:「吃完了再去?」點的菜都沒怎麼吃呢,旭剛看看外面的天:「來不及了!」

他帶她去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奇妙地方:一座建於屋頂的花園,各種鮮花綠植蓬蓬勃勃,在夕陽的金輝下七彩流溢。由於劉旭剛指導,山山認識了很多她見過而分辨不出的植物,知道了什麼季節種什麼植物,懂得了什麼植物對空氣有著什麼樣的凈化作用,切實感受到了園林綠化是一門藝術……花園下面是棟老房子,很快要拆,旭剛希望不久的將來,「北京能像上海廣州那樣,把屋頂綠化納入正軌,這應該是城市建設的重要部分」!說這話時他目光滿含憧憬。人家這才真叫熱愛大自然,比起這熱愛來,山山的「熱愛」更像一種標籤式的附庸風雅。

——半夜下大雨,山山租住的半地下室漏水,她醒時地上積水已沒過了腳踝,水上漂著鞋、盆、紙、盒……她坐床上發獃,心裡是老虎吃天無處下口的茫然,然後撥了劉旭剛電話。上次分手時他說:「你一個人在北京,有事招呼!」半小時后他開車趕來,到后把在水裡撈東西的山山轟到床上,觀察片刻,先著手堵漏水的小窗,后打撈,再淘水,為了夠出漂到床底下她的教案,全身泡進水裡……這過程山山幾次要下床幫忙,均被他粗暴吼住——那一刻山山說不出有多麼喜愛這粗暴:來自異性,帶著不由分說的強有力的呵護……

——有一天下班,他在校門口等她,說要帶她去個地方,去哪兒沒說。他不說她不問,上車跟著就走。他不說是喜歡看她驚喜,她不問是喜歡讓他喜歡。一路上心裡頭作了無數猜測,他想帶她去哪兒給她什麼樣的驚喜?本以為有了「驚喜」的準備不會再驚喜了,殊不知,當他把她帶到那地方時,她不僅又驚又喜同時感動異常:他為她選了一處新的住房!價格合適,環境安全,離學校不太遠,交通方便……天知道他看了多少房后才選到了這裡,作為租過房的人,山山深知想租到合適的房子得有多難!她租的半地下室不宜再住,隨著夏季到來雨水還要多,一直想抽空找房,他卻一聲不響地替她做了。搬家前他幫她刷了房,搬家時叫了兩個手下來幫忙,一切歸置好,拿來盆鳥巢蕨擺小屋窗台上。一盆綠植如同畫龍點睛的那個「睛」,使小屋充滿了生氣。

那天旭剛走時,山山依依不捨,卻找不到再留他的理由,只得送他下樓,一路不住嘴跟他說話。出樓門了,到他車跟前了,他開車門了,她仍說,搜腸刮肚說。說了些什麼自己都不知道,仍堅持說,只為能跟他多待一會兒。他站車門前聽她說,凝視她,靜靜地、溫和地、若有所思地。突然,她臉紅了,閉了嘴,把臉扭向一邊。這時她聽他說:「山山,」——之前他一直稱她魏老師——「帶你去我家,認識一下我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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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戀愛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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