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惠涓壓住怒氣:「沈畫,你也看到了的,我是誠心想幫你;如果對我你都不說實話,那我真的沒辦法了。」

沈畫仍只道:「我說的是實話。」

惠涓終於失去了耐心,吼:「你當我是什麼?傻子?三歲孩子?你一個姑娘,夜裡住老闆家,孤男寡女——什麼事沒有?!什麼事沒有你們整宿地在一塊兒幹嗎,談工作談理想談人生嗎?」

鄧文宣書房門開,鄧文宣出現在門口,面容嚴肅:「惠涓,你來一下。」惠涓趕緊起身快步進屋,門複合上。

事到如今,沈畫心反而沉靜下來。他們肯定在說她的事,但不管他們說什麼,她盡可當耳旁風吹過。只是,這裡確實不能住了,一晚上都不能。想著,她快步去房間,房間里她的箱子、包都還堆地上沒打開,正好,再搬時不用收拾了;她只需帶上今晚必須用的東西和明天換的衣服就好,今晚先住旅館,明天再說明天!正收拾東西,手機響,一看,媽媽的電話,此前一直堅強的她眼睛剎那間濕潤,這個世界上,不論怎樣,她還有父母關心著,她還有屬於她的家!按下接聽鍵,叫了聲:「媽!」飽含深情。孰料話音未落,媽媽已在耳邊開始了河東獅吼:「你是怎麼回事?!」沈畫愣住,聽了會兒,明白:小姨給媽媽打電話說了。

給沈畫媽打電話是鄧文宣的意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再不採取措施,沈畫早晚得出大事。他希望藉助沈畫父母的力量動員沈畫回去,這孩子不適合一個人待在北京。

聽著電話中媽媽不由分說的指責謾罵沈畫憤慨至極:把武斷當事實,傷害她,傷害她的媽媽,他們怎麼可以?!盛怒之下不失理智:她不能跟他們鬧,她和他們完全不是一個量級。不要說他們是長輩,單說鄧文宣的身份,她就不能不有所忌憚。她邊聽著媽媽的辱罵邊拿起收拾好的包,向外走,走前沒忘對惠涓說:「小姨,我出去一下。」

待媽媽發泄完后,沈畫開始跟媽媽說,說的全是實話,包括對向飛的感情,包括向飛的婚姻現狀,包括公司狀況,直說到手機沒電。好在最終,媽媽相信了她。

沈畫去旅館辦入住手續。把身份證遞出時猛然間收回,她想到了一個疏漏:目前情況下她單身住外頭,鄧家一定會憑著他們的主觀臆斷再去驚動、搬動她的父母;這次媽媽選擇了相信她,下一次怎樣就難說了。如果鬧到父母決定讓她回去的地步,她只能回去——她絕不回去!

走出旅館大門,站在閃閃的霓虹燈下,沈畫不知該怎麼走。此刻,最有能力有義務幫她的人,是向飛;她最不能找的人,也是向飛。除為避嫌,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落魄。如果他知道她等於是被鄧文宣掃地出門,他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她拿不準,好商人也是商人……

晚上十點十分,沈畫敲響了旭剛家的門。

旭剛還沒走,說好待到十點鐘走。他並沒想跟山山同居,感情上想,理智上知道不能,乘人之危非君子所為。十點鐘一到他馬上起身告辭,出門后想起一事,開門返回告訴山山,馬桶有點漏水睡前把馬桶蓋蓋上,否則夜深人靜時會有點吵。山山點頭。旭剛再向外走,到門口時又想起件事。廚房他涼了壺水,預備山山夜裡渴了時喝;怕她情況不熟,不厭其煩進廚房把涼水壺提到了床邊的桌上。完后仔細想過,確實沒什麼事了,對山山道:「我走啦?」山山沒說話,似是默許。

旭剛向外走,這時山山叫聲:「旭剛。」旭剛站住,回頭,山山道:「跟你爸媽打個電話,說你不去他們那兒住了?」

旭剛如五雷轟頂,確認似的看山山眼睛,那眼睛迎著他的目光,亮晶晶晃得他頭暈……

沈畫正是這當口敲的門。她當然知道上門前應先打個電話,不約而至並非想強加於人,而是,手機沒電了。進門后舉著黑了屏的手機和充電器先找到電源插上以表明自己所言屬實,這過程中,簡單對他們說了自己的困境。充上電,開了手機,手機剛開便有電話打進,是惠涓。

沈畫接電話,親親熱熱叫:「小姨!……剛才手機沒電了。……在山山這裡。……她在!您等等!」讓山山接電話,同時對旭剛自嘲一笑:「不相信我在你們這兒,信任嚴重危機!」

於是旭剛明白,今晚自己必須得走了。

【第十四章】

惠涓接沈畫媽一個很長的電話,長到先是把她手機打沒了電,馬上又從座機打進來。中心意思只有一個,讓惠涓幫幫她女兒和她。沈畫想留在北京,女兒的願望就是母親的願望。有首歌叫《只要你過得比我好》,唱愛情的,其實真正能達到這境界的,只有父母對子女,倒過來都不可能。沈畫媽同意了沈畫留在北京,擔心和疑慮並沒消除。那麼,既滿足女兒願望又保證女兒安全的辦法只有一個:在鄧家住,好歹有大人監管。為表明心跡,提出每月付惠涓兩千塊房錢,並給出了付房錢和收房錢的理由:鄧家畢竟是妹妹和妹夫兩個人的,姐姐跟妹妹不需談錢,跟妹夫得談。

沈畫媽無意中點到了問題關鍵,卻不知關鍵癥結:她妹妹和妹夫之間的問題,與錢無關。

沈畫媽比惠涓大兩歲,姐妹感情很深。小時父母工作忙姐姐代替了父母很大一部分職責,包書皮、聽寫、檢查作業,都是姐姐的事。她上大學時姐姐已參加工作,每月都要從有限的工資里分出一部分來補貼她零用。現如今姐姐有事求到頭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她怎麼能做到置之不理?

這天,鄧文宣手術完到家快十點了,想趕緊洗洗睡,換上拖鞋徑直去卧室,到門口,愣住。床上兩個枕頭兩床被子並排鋪著,浴衣放他枕頭上。這情景是夫妻結婚多年來的常態,卻是這段日子的非常態。這段日子夫妻分居,主卧惠涓去都不去;鄧文宣早晨起來被子掀一邊就走,晚上回來拉過來就睡。怔忡間,惠涓刷著牙從衛生間探出頭來主動招呼,嗚嗚嚕嚕地問:「回來啦?」

鄧文宣頭皮一陣發麻,不知妻子又要搞什麼花樣。妻子漱了口出來,關心地問:「吃飯了嗎?」

鄧文宣被動應答:「吃了。」

惠涓又道:「那你先洗!早洗早睡!」

鄧文宣刷牙的工夫,惠涓站一邊吞吞吐吐說了:「剛才我二姐來了個電話,求咱們留沈畫住家裡,唉,還是不放心吧。」緊接著道:「我把必須讓沈畫回老家的道理跟她說得清清楚楚,沒用!人只信她閨女的!信了又不放心,讓住家裡讓我替她看著!我怎麼看?慢說我不是她親媽,就是親媽,也看不住!……」邊說邊偷眼看鄧文宣。

於是鄧文宣明白,妻子的反常是為這事。妻子是個要強的人,不要強她不會這麼折騰;話說回來,這麼要強的一個人放下自尊求他,足可見她的決心。他稍有異議,等待他的便是一場軒然大波。早晨八點上手術台到晚上八點下台整整站了十二個小時,此刻他沒一點多餘的精力和心情,遂馬上道:「住家裡住家裡。不然萬一真出點事兒,我們心裡頭不會好過。」也是一種急功近利。

惠涓沒想這麼大事會這麼容易就解決了,意外、感動:「我二姐說,每月給咱家兩千塊錢。」

鄧文宣擺手:「不要!她家不富裕,我們家不缺錢!」

惠涓低聲道:「謝謝你,老鄧!最近這段時間我——」

鄧文宣生怕她從頭說,忙道:「不說了!過去的事情了!我洗澡了?」

惠涓趕忙退出,鄧文宣關了門。隔著門板,惠涓道:「聽說你們科剛來了個協和的博士,給沈畫介紹一下?」

鄧文宣脫衣服:「她不是跟向飛嗎?」

惠涓嘆:「那種關係,能當真嗎?現在只有趕緊給她找個正經人,有個歸宿,我們才好讓她走……」住了嘴。衛生間已響起嘩嘩的淋浴聲。

沈畫搬回鄧家。到家當晚惠涓跟她進行了長長的談話,其中一條,晚上十點半前必須回家。為大局,沈畫當場全部答應。

小可真心歡迎沈畫歸來。離開南實證券一直預備考研,天天一個人在家看書,海潮工作忙不可能每天有時間陪她,沈畫住家,好歹是她的一個同齡夥伴。

這天,小可在網上填表申研,其中一條要實習經歷。爸爸早就說過,國內大學偏重學分,國外大學重學分也重實踐。小可畢業時需要的實習證明是海潮幫她找家小公司混了幾天,開了個證明交差,申研卻不想這麼干。南實證券在業內算是有影響力的投行,她扎紮實實在那裡工作過,能得到南實證券的實習證明,有可能加分。當然,前提得是,好的實習證明。

晚上沈畫下班回來,小可跟她說了自己的苦惱。不想跟爸媽說,徒然讓他們焦慮;不能跟海潮說,因牽涉到陳佳。讓海潮為現女友去求前女友,不厚道不說,也不一定管用。跟沈畫說並不指望解決問題,至少是一個無害的宣洩口。沒想沈畫聽罷,當即給出了中肯、可行的意見:「就找南實證券開證明!開得好了用,開得不好再另想辦法!」

小可去南實證券。提前給實習老師簡訊說了這事,實習老師讓她下午來。到公司找到老師,說證明已開好在陳總那兒,讓她找陳總取,陳總想順便跟她聊聊。小可聞此暗嘆,陳佳跟她能聊什麼?無外乎發泄!由此推論,開出的證明也好不了!直覺想放棄,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幸虧她去了!陳佳見到她不僅沒表現出絲毫不悅,發泄更談不上,相反,對她實習期間的努力和貢獻給予了充分認可,其中還特別提到錢志國一事,言辭誠懇充滿感情,讓小可一下子回想起她們那段風風雨雨充實忙碌激情飛揚的日子。實習證明不用說,開得相當好,從工作態度到能力,全方位肯定。小可意外的同時,對陳佳滿懷感激,也有歉意,更有敬重。

小可走時陳佳一直把她送到電梯口,等電梯的工夫,說:「哪天有空,一塊兒聚聚?算是給你——送行吧!」

小可慌道:「還早呢!還不一定能考上呢!」

陳佳鄭重道:「好好準備!你沒問題!」

晚上見面,聽著小可對陳佳滿含歉意的讚美,海潮在心裡嘆,這孩子太單純了,她這樣的在職場待下去,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陳佳的心理再顯然不過,她巴不得小可遠渡重洋遠走他鄉!

這時他聽小可問:「你不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

海潮一笑:「陳佳希望你走得越遠越好,去日本恐怕她都嫌近。」

小可不得不承認,海潮的分析更合邏輯。當下有些失望、沮喪,還有種上當受騙后的氣憤。她問海潮:「如果——我是說如果,咱們倆分了,你會跟她嗎?」

海潮道:「絕對不會!」

小可好受了許多,停停又道:「保證等我?」

海潮含笑反問:「你說呢?」

小可點點頭:「但你心裡不希望我走!」

海潮仍含笑反問:「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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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戀愛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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